第一局上半
周五晚上,小店里十分热闹。收入微薄的工薪族和学生党聚集在这个全国连锁的小酒馆里,这里的小隔间全部采用固定脚炉的半封闭式,周围用格子状的墙壁隔开。宗方一行,被带到小店的深处。旁边的座位上,是两个上班族男人,正摆着两张苦瓜脸一个劲儿地猛灌酒。因为店里比较嘈杂,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不清,不过肯定是因为工作之类的事在发牢骚吧。我很理解你们哦。宗方擅自补脑并颇为理解得点了点头。
酒水上来后,“首先,今年一整年大家都辛苦了。”最年长的宗方,扯着沙哑的嗓子带头干杯。四个大玻璃杯一同被举了起来,在桌子的正上方,各自碰杯。其中三个杯子里是生啤,一个杯子里是乌龙茶。
宗方一口气灌下半杯,嘴角沾上了白沫,感叹道:“啊,真好喝呀,又活过来了。”口气像是谁家老爹似的。其实,他就是个老爹,都四十岁了,眼角和嘴角都有了皱纹。如果不是右眼带着眼罩的话,就跟随处可见的普通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按普通的中年男人来看,他的穿戴算是上等的。一身条纹状的西装,袖子卷了起来,手腕上戴着一块名牌手表。
“宗方先生,还有两个月才过年哦。”旁边坐着的紫乃原,喝着乌龙茶说道。“你这年终聚会,开得也太早了点儿吧。”
紫乃原还是个新人。虽然和宗方一样穿着西装,但仍旧不像是社会上的人,倒像是参加成人式的大学生。话说,现在他就是个大学生。和宗方站在一起,年龄上的差距看起来就像是父子。
“就现在开吧,从现在开始,以后会非常的忙,估计到时候也没什么时间开了。”
“啊!请叫一下服务员,我想吃内脏锅。”
“好好听人说话。”
“我可以点鸡胗吗?”宗方对面坐着的丽子眼睛盯着菜单发问,还顺手用发卡将烫发松散地束起来。“胡麻鲭也不错诶,喂,我可以点这个吗?”
“问我干嘛?”
“因为是你请客呀。”
为什么是我?话还没说出口,宗方就自觉地闭了嘴。这四个人当中,就自己岁数最大,是长者。日本一般都是年长的人或者是前辈请客,宗方对此颇感糟心。他使劲儿挠了挠用整发液定好型的刘海。
“宗方。”坐在丽子旁边的是一个名叫伊娃诺夫的日俄混血,身材高大,他小声地说对宗方说:“我帮你出一半。”
“你还真是善良呀。”宗方深切感慨的说道。伊娃诺夫虽然脸长得很恐怖,但是性格却很温柔。“不用了,没关系。这顿我请,敞开了吃吧。”
刚说完,宗方就感到有些不妙。伊娃诺夫要真敞开了吃的话,就他这体格,能把整家店都吃光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身高超过两米的他,现在正弓着背,用正餐前的下酒菜垫肚子。伊娃诺夫也穿着西装,不过没有打领带。茶色的头发剃成了平头,脸上有好几道伤疤。
“小紫,你怎么喝乌龙茶呀,喝啤酒嘛,反正你也过了二十岁了。”宗方刚说完,紫乃原就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很是嫌弃的表情:“宗方先生,你这是酒精骚扰。”
“闭嘴。”
“说起来,伊娃先生,”紫乃原盯着伊娃诺夫:“你干嘛喝啤酒呀?”
“不行么?”
“你应该喝伏特加什么的吧。你不是俄罗斯人吗,喝伏特加吧。”
“我说,你这是种族歧视。”
“我不是俄罗斯人。我是埼玉县人。”伊娃诺夫明明块头很大,可说起话来却很小声。
“来吧,开始说正事。” 等菜全部上齐的时候,宗方开口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下个月,就是市长选举了。”
“市长选举?怎么回事呀?”紫乃原问道。
“对了,你刚进来,所以还不知道吧。”
“福冈市市长选举。”丽子插嘴说。“每四年一次,咱们boss,八年前首次被选举为市长。这回已经是第三次了。”
“每到这个时期,什么交流会呀演讲会呀,接头演说呀之类的,总之,就是在大众面前露脸的情况会多起来。”
“什么嘛,听起来怪麻烦的。”
“是的,非常的麻烦。那些对boss怀恨在心的人,有可能会伪装成拥护者进行行刺。从现在开始到市长选举结束的这一段时间,必须有一个人时刻跟在boss身边保护着。丽子和小紫,你们两个轮班来吧。”
“诶~~!”紫乃原的脸皱成了一团。“我马上就要考试了,很忙的。”
“那总不能是我和伊娃诺夫跟在boss的身边吧。”脸上有着疤痕的彪形大汉、带着眼罩的独眼龙出现在市长身边的话,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吧。“我们是杀手,不是保镖。Boss的人身安全交给那些保镖们就行了,而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消除掉所有想要对boss下手的人。明白吗?”
“明白。”丽子吃着胡麻鲭,应声回答。
紫乃原仍旧是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忍不住抱怨:“这下学分危险了。”
桌子上正中央放着石油气边炉,在那上面四人份的内脏锅正咕嘟咕嘟得炖着东西。宗方把火稍微关小了一点儿,然后谈话继续。
“我们最本质的工作,并不是保护boss的安全,而是保护boss名声的安全。因为市长选举,最近boss的关注度会越来越高,一丁点儿不好的传闻都可能让boss落选。我们要密切关注着boss的周围,发现了问题立刻消灭掉。只要是不利的情报,都要在流出去之前销毁。”
“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嘛。”推了推眼镜,紫乃原说道。
“是的,那么,首先是这个人。”宗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男人的照片和一些相关资料。“博多警察署的警察。他最近好像正在偷偷摸摸地调查boss和黑社会的关系。”
“我去杀了他吧。”伊娃诺夫接下了活。“勒死他就行了呗。”
“勒死他,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的现场。还有一件事,是关于boss的儿子的……”
“现在吃火锅可正是时候呀。”紫乃原擅自接了话茬,将话题引到了内脏锅上。
“好好听我说。”
“最后的主食,咱们吃点什么呀?”
“吃面吧。”丽子用一副‘谁敢不同意我就跟谁急。’的口吻说道。
“我要吃菜粥。”伊娃诺夫唱反调。
那种事无所谓啦。宗方无奈得叹了口气:“那就一会儿再说工作的事儿,现在先吃饭吧。”
第一局下半
“……诶?调职?”
在专门为找工作买的土气西服终于穿的习惯的时候,齐藤突然被告知了调职的消息。听到桌子对面头发三七分,一副傲慢样子的上司说的话后,齐藤瞪大了双眼。
“是的,调职。明天就得走。”上司锲而不舍地擦着眼镜上的污点,面无表情地点头。“因为咱们这里人手很足,所以分店那里希望我们给派个人过去。”
其实,齐藤多多少少的,已经有预感了。
几天前,齐藤刚刚在工作上犯了一个大错误。他自己也已经做好了会被惩罚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调职。
“虽然已经听说了最近的新员工不怎么样,不过没想到居然差到这种地步。”
“……非常对不起。”
在经过半年的训练后,首次交给的任务就被齐藤搞砸了。但也只是弄砸了这一次,作为刚刚进入公司的新人来说,这个惩罚是不是严重了些。现在这情况就好像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新人投手,在职业棒球比赛的首次登场的比赛中,3局丢了8分,然后直接被告知:“你也太没用了,还是移籍到别的队里去吧。”这根本就是直接被抛弃了。
当然,主要还是怪自己把工作办砸了。齐藤已经拼命地向上司和顾客道过歉了。甚至都下跪道歉了。可即便如此,自己这个新人员工因为一个失误还是被下贬了,说实话,这个公司不太正常。不过,它不正常这件事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在很久以前齐藤就知道了,这个公司并不是普通的公司。
“如果你调职后,还是这么不争气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不用我提醒你吧。”
“是。”虽然口头上是肯定的回答,但其实,齐藤并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因为无法想象。
“再这样下去,你就别想再干下去了。”
原来如此,贬职的下一招是解雇呀,移籍之后是解约呀。“……我知道了。”
“我说,你其实不明白‘别想再干下去’的意思吧。”
你也太小看人了吧,虽然我是三流的大学毕业的,但还没蠢到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明白,就是我会被解雇是吧。”
“不对哦。”这个世界可没那么可爱。“我的意思是,你就再也没命干下去了。”
齐藤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上司说这话肯定不是为了吓唬人,齐藤非常明白。实际上,就在上个月,和自己一起进来的新员工打算去告发这个公司的,却突然,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且据说是自杀的。忤逆公司就
相当于找死。这里可不是那种压榨员工的黑心企业,这里是真正的黑色企业。
“那么,我是要调去那里呢?”
“福冈分店。”
齐藤不禁“诶!”了一声:“福冈?”
说到福冈,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普通人看来,福冈是一个和平的观光都市,食物美味、生活便捷。但其实,在这座城市的暗处,各种犯罪正在蔓延开来。而且,福冈是杀手企业的激战区。齐藤有一种被送去战争最前线的感觉。
“你要小心点儿,福冈可有‘杀手诛杀者’哦。”
“杀手诛杀者?”这是什么妖怪的名字吗?齐藤思考着。像是‘小矮人’呀‘耶诞精灵’呀之类的?“那是什么?”
“诛杀杀手的杀手。就是专门以杀手为目标的杀手。好像连我们公司也有人死在那个人的手上。”
齐藤越听越不想去了。
杀人公司——这是齐藤工作的公司背地里的名字。表面上伪装成普通的人才派遣公司,其实派遣的都是杀手。据说是以国外的某个真实存在的犯罪组织为蓝本建立起来的。
坐在东京开往博多的新干线上,齐藤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进入这样的一家公司?自己的人生是从哪里开始扭曲的?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被面试官问那个问题开始,自己的人生就向着诡异的方向前进了。
终于有公司肯要自己了,可居然是个杀手公司。进入公司这半年以来,齐藤一直在为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杀手而接受各种训练。武器的使用方法、跟踪的做法、开锁的技巧。还有以强化身体为目的的集训。在那期间,和自己同期进入公司的新人有半数以上都掉队了。
那次面试,如果自己回答的是“杀人这种恶行我做不来。”的话,自己现在就不会是这种境地了吧。齐藤胡思乱想着,越来越困。列车的行进带来有节奏的轻摇,也让人感觉很舒服。
新干线,正顺利地驶向福冈。
眼睑很重,非常的重。不是因为自己困了。而是假睫毛的问题。因为假睫毛太重,如果不用力睁着,眼睛就会被压成半开的状态。包装上打的广告词是“带上它你的眼睛会魅力加倍哦!” 可现在根本就是反效果嘛,别说加倍了,都减半了。
女人们总是戴这个,还真是辛苦呀。林宪明感慨着,在中洲川端站下了车,向着六号出口走去。通路里,高跟鞋的嗒嗒声回响着。每走一步,及胸的茶色长发,都会随着步伐有规律的摆动。
目标的地址林已经知道了。福冈市博多区须崎街一丁目。是一个名叫‘东天神之心’的公寓。从车站步行用不了十五分钟就能到。林没有打的,而是直接步行过去。因为如果司机记住了自己的脸的话会很麻烦。
从车站出来后,顺着博多座旁边的街道直走。路边的玻璃墙上,映出了自己的身影。黑色的连衣裙,长靴。妆化得比平常略浓艳一些,无论怎么看都是女孩子。OK,没问题的,林在心中对自己表示肯定。
再往前走是单向三股车道的昭和路,林穿过长长的人行横道,过了昭和路之后,向更深处走去,在第一街区的转角处有一个茶色砖块纹理的公寓。这是一个七层的建筑物,一层是香烟店。入口处写着“东天神之心”。
林乘着电梯到了四楼,目标人物就在这层最深处的405室。按响门铃后,门从里面开了一个小缝,但防盗门链没有拿下来。从缝隙里,可以看到是一个女人开的门。一看就是个被坏男人骗了的蠢女人。可能刚才正在睡觉吧,她现在穿着一件粉红色宽松的家居服,茶金色的长发凌乱着。这个女人就算是化了妆也不如自己好看,林在心里暗暗比较。
“你是谁?”那个女人问林。
如果林是一个一身黑色服装,面露凶相的男人的话,估计这个女人是不会开门的吧。也许直到林离开,都会一直装作家里没有人。但是,她却开门了,正是因为,来的是一个女人,而且看起来还是和自己同类的女人吧。
无视掉女人的问题,林问她:“孝志,在吗?”
“什、什么?孝志是谁?”女人在装傻。因为她正窝藏着那个男人。“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演技真是差呀,林都快笑出来了。无视掉女人的话,林冲着屋子里大叫,“喂,孝志,你在的吧!听得到的吧!快出来给我说清楚!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劈腿。”
“你、你说什么!”听到林的话,女人的脸色都变了。“劈腿?什么意思?”
“你也被骗了吗?那个男人,在和我交往哦。”
“你骗人,不可能。”
就是在骗你。林在心里附和道。“孝志在哪里?”
“正在洗澡。”
确实,女人的背后传来了淋浴的声音。
“我想和那个男人谈谈分手的事,能让我进去吗?”
女人迷迷糊糊得点头,拿下了防盗门链。将门打开,把林让了进来。
突然,林想起了大灰狼和七只小羊的故事。那只狼的当时的心情,自己现在完全能理解了。面对那群把自己当做妈妈,然后轻易地放自己进去的小羊,狼也会感到超没有挑战性的吧。这也太简单了。
‘东天神之心’的房间布局也太和自己的心意了。一室一厅一厨的单身小公寓,一进门就是厨房,菜刀就放在那里。比起使用自带的工具,使用现场就有的东西更不容易留下罪证。在女人转身的瞬间,林伸手拿起了菜刀。带着黑皮手套的手,从背后捂住女人的嘴,割断了她的喉咙。
厨房的对面就是浴室,那个男人刚从里面出来,就赶上女人的血从喉咙处喷溅而出。刚刚用水洗过澡的男人,又被自己恋人的血淋了一身。还未擦干的身体和腰间缠着的白色浴巾,都被染得鲜红。由于恋人突然死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没搞清状况的男人,呆住了。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杀女人的。”说着,林的视线从死在厨房前面的女人身上转移到了刚洗完澡的男人身上。“相对来说我更喜欢杀男人,而且越强我越是喜欢。”
“你、你!”这个满脸疙瘩的年轻男人,像是在强忍着恐惧,脸慢慢地扭曲。“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吗?”林笑着说:“杀手。”
“难道说,你是华九会的人?”男人终于理解是怎么回事了。“你是为了杀我,故意变装成女人的吗?”
“变装?不是的哦。这只是我的兴趣。我,非常喜欢女人的装扮,不过,假睫毛很讨厌。”
男人向着房间深处逃去。林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跨过女人的尸体,也向房间里走去。“我说,你明明知道那个叫Miroir的俱乐部是华九会的店,还敢卷款私逃,看来是已经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吧。”
“对、对不起!我会还钱的。”
“啊~,不用。不需要。钱什么的无所谓啦。反正人家也没让我追缴欠款。就当是葬礼费吧,你和”林用拇指指着厨房的方向,“死在那里的女朋友两个人的,满够的吧。”
“放、放了我吧。”男人瘫软在地上恳求着,狼狈地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
“我要是饶了你,可是有损组织的威信的。人家说了,为了让大家知道胆敢忤逆华九会的家伙会是什么下场,必须杀了你,以儆效尤。”
“我因为借了钱必须要还,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那么做的,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啊啊,欠款呀。我明白你的感受的,我也是债台高筑呀。”
所以才不得不做杀手,林笑着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菜刀。
“你偷了一千万吧,真好诶!我杀你们两个人,报酬也只不过是一百万而已,一百万哦,一百万,你们两个人的命,也只值这么个价钱。真是可怜。”
“要,要不,这样吧。”突然,男人急切的说道:“钱,我还剩下四百万。我全给你,你放过我吧,行吗,你,很需要钱吧。”
“露出这么傻的表情,是在考虑这么天真的事呀,真是服了你了。”
林耸了耸肩。稍微有些同情那个女人了:这个男人,只想着自己怎样保命。你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不过,喜欢上这种男人,也算是你自作自受。
“但是呀,问题不在这里哦。交代的工作要好好完成嘛。”他抓住男人的头,在他耳边说道:“我可是职业的杀手哦。”
然后,一下割断了男人的喉咙。
刚才好像说了‘不怎么喜欢杀女人。’的话吧,前言撤回。林一边在衣柜里扫荡,一边想着这个问题。这个女人,还挺会买衣服的嘛。林把好几件自己中意的衣服塞进了一个名牌包包里,当然这个包也是从女人这里搜刮到的。杀了女人之后,还可以得到这么多喜欢的衣服,真是一箭双雕。
出了公寓,林沿着昭和路向着天神的方向走去。反正也走到这里了,就去科亚(商场)和巴而可(百货公司)逛逛吧,过过眼瘾也行呀。因为没有钱买新衣服,所以林每次逛街也只是试穿而已。即便如此,看到无论穿什么都非常漂亮的自己,林还是非常开心的。我很漂亮吧?我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吧?林就像是某个童话里的
女王一样,对着镜子暗自得意。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又会想到自己的妹妹。虽然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但总是忍不住去想:远在中国的妹妹,现在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成了小美人了吧。每次穿着女装照镜子的时候,都有一种和妹妹见面的错觉。
身高一米六五的林,穿着高跟鞋在大街上走的话,可是有相当高的回头率的。按女人的个头来说,林算是高个子的了。引人注目,被人搭讪的事时常发生。还被娱乐公司的星探搭过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林其实是个男的。对那些笨蛋们嗤之以鼻:“真是笨。”也算是林的一个乐趣。
因为是星期六,天神比平常还要热闹。车水马龙,人流穿梭。好几台选举车在街上来回宣传着。好像最近快要选举了吧,不过和林没什么关系。林今年才19岁,而且也没有日本国籍。
播音员在车里一边挥手,一边反复说着“非常感谢。”的话。由于那个略尖锐的声音非常的刺耳,林躲进了一栋专卖年轻人服装的大厦。进去了才发现,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是自己的老板打来的电话。看到手机界面上显示的“张”字,林就感到非常的讨厌。他不情不愿地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儿?”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张的大嗓门震动着林的耳膜。
“选举车太吵了,没听到。”
“那就设成震动模式,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吧,笨蛋。”
呸,你才是笨蛋。去死吧。林在心中腹诽着,不过嘴上还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肯定是有工作才找你的,难道你以为我要和你聊闲天?”
“不好意思,今天已经‘关门’了,不接生意。”
“杀手还有营业歇业的时间?”张口气狂妄地说道:“杀手是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营业的。”
“可是据说人家杀手公司,每周都有双休日的。”
“那肯定是骗人的,公司不都是这样吗,总是捡着好听的说。”
“我是‘个体户’,想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张冷哼一声:“欠那么多钱还想休息,你要是有空休息的话,还不如去给我工作。我连你这种外行的小鬼都肯雇佣,你稍微给我存点儿感谢之心。”
听到这话,林突然一阵郁闷:我才不是外行,我是职业杀手。
要是以前的话,林肯定会毫不客气的说:“烦死了,去死,死完再死。”但他今天心情好。得到了好几件漂亮的衣服不说,高筑的债台也终于有了崩塌的迹象。还差五百万,就可以从张那里解放出来。“诶!算了。我忍。反正你那张油光发亮的脸,很快我就不用再见到了。说吧,杀谁?”
“地址我会发给你,是一个叫做武田的警察。”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目标是警察或者黑社会的话,报酬会比一般人高一些。现在的行情大概是五六百万左右吧。那这应该是最后一桩生意了。想到这里,林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在三越百货前的广场上,穿着迷你裙制服的年轻女孩们,正在给小孩子们发各种颜色的气球。这里好像正在开展什么活动,还是可以全家参与的那种。宣传的女孩走过的时候斜着看了林一眼,突然让林觉得自己有一种胜利的快感。我比她身材更好,比她更漂亮。一想到这些,林又不禁暗喜,心情更好了。
一看手机,有一封张发过来的邮件。内容是一个地址。下个目标是在箱崎。需要乘坐从天神站到福冈国际机场的电车,而且一会儿还得按原路返回。到达车站后,林从包里拿出小手袋。手袋里有一个电子货币乘车卡和一枚照片。
在电车上,林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看。老旧的,皱巴巴的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和一对儿小兄妹。那是林和他的母亲、以及妹妹侨梅。是十年以前,九岁的林被迫离家的时候,和依依惜别的家人一起照的。林的父亲因为沉迷于喝酒和赌博,留下一大笔欠款就人间蒸发了。走投无路的林家,只能选择卖掉孩子。从那以后,林就一直做杀手挣钱,不仅要偿还组织的债务,还要给家里寄生活补贴。
林在心中默默地说着:“妈妈,侨梅,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能还清钱了,我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从中洲川端站换乘箱崎线。林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从中洲川端站,经过四站之后,在箱崎宫前站下车。从一号出口出来,就看到一个自行车存放处,在那前面是一个灰色的神社牌坊。很多的鸽子聚在那里,大致的数一下,估计有二三十只那么多吧。
林不禁眉头微皱。他讨厌鸽子。每次看到鸽子,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那个靠乞讨过活的自己。被街上的游客围观的年幼的自己和那群鸽子没什么两样。在地面上低头啄食的鸽子的样子,和那个在路上捡食剩菜剩饭的自己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林甩了甩头。不是的,那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林不停地劝慰自己。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我现在变强了,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现在的我,已经和原来那个瘦小肮脏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现在的我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昂首挺胸的生活。
穿过筥崎宫,就能看到一栋黄白相间颜色鲜明的十层公寓。这里就是下一个目标住的公寓,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有些奇怪。公寓的前面,聚集着很多人。旁边还停着几辆警车。而且还拉起了禁止入内的黄色警戒线,看样子是进不去了。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正当林暗自疑惑的时候……
“听说是有人上吊了哦。”
旁边的一个像是主妇的中年女人,还没人问她,就自己开始八卦起来了:“是上吊自杀,我刚才听这个公寓的人说的。”
“自杀?谁死了吗?”
“好像是309室的叫做武田的人。”
309室的武田!那不就是自己要杀的那个人吗?自杀?这是怎么回事?林感到扫兴了。杀意顿失。
警固公园的中央,人山人海。现任市长原田正太郎,手持麦克,正在向拥护者们进行演说。不愧是做过演员的人,口才很好。虽然聚集在这里的大多数是他的支持者,不过也有停下来,并拿出手机摄像的行人。
明明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对方却早已经到了。他就是在博多站附近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的叫做马场的男人。虽然年纪比重松小了估计有一轮,不过却是个非常沉稳的家伙。脸长得不错,四肢修长,身材也很好,不过却有一种从哪里放纵过头了的感觉。他要是把背挺直,好好打扮一下的话,会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的吧,可他却是个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头发蓬乱,衣冠不整。今天他上身穿的是一件皱皱巴巴的圆领针织衫,下身配了一条磨旧的牛仔裤。这么好的底子,真是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约定的地点是警固公园的某一角,也许是已经等得无聊了吧,马场正把面包撕成小块,向鸽子们投食。他的脚边,有三只鸽子正在不慌不忙地吃着事物。看起来和马场很是亲近,并没有要躲着他的意思。马场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鸟巢一样,也许再过不久,鸽子们就会在他的头上下蛋了吧。重松被自己的补脑给逗笑了。
马场注意到了重松,单手上扬打招呼。重松拖着装满现金的大旅行箱,走向他。那个箱子大得能装下一个人,把它带到这里来也够费劲的。
“你来得真早呀,马场。”
由于重松的靠近,鸽子们都飞走了。马场笑得稍微有些寂寞:“博多人脾气都比较急。”
重松是上大学的时候,才开始住在福冈的,而马场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博多人,二十八年来一直在福冈生活。所以他的方言口音很重。“重松先生,你看起来很疲惫呀。最近都没好好休息吧。”
正如马场所说,犯罪案件一起接着一起,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哪里有饵料,鸽子就会聚集到哪里。同样的,犯罪也是如此。”
现在的福冈市,外来人口的比例很高,有“亚洲的大门”之称。市长大力支持对外来企业的招商引资,结果对海外的黑社会也敞开了大门欢迎。不仅是本地的暴力团体,连亚洲其它国家的黑社会也搀和了进来,这个城市的黑社会越来越猖狂了。
“这座城市也变了呀。”马场感慨得说道:“不管是城市还是居民,全都变了。”
“不变的估计就只有你和博多馒头(福冈特产)了吧。”重松在马场的旁边坐下,开始说正事:“今天,我们警察署的一个同事的尸体被发现了。”
马场并没有很吃惊,“哟~。”
“在自己的公寓里上吊了,我以前受到过他不少的照顾。”
“上吊?是自杀吗?”
“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因为害怕私吞赃物的事情暴露,选择了自杀。”
“不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马场斜着眼看着重松,说道:“重松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吧。”
重松点了点头。“这个城市,有钱能使鬼推磨。”
先买凶杀人,再用钱和警察疏通好关系,
很简单就能伪装成自杀。
“那个人,一直都很正直。连谎话都不怎么会说。他是那种就算想投指叉球,也完全做不到,最终还是以直线球结束的人。至少,他不是那种会私吞赃物的人。”
“是这样啊。”
“你看看这个。”重松从西服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我花了十万,得到的事发现场的照片。”
是那个‘自杀’了的警察脖子处的清晰照片。他的脖子上有被粗绳子勒了一圈的伤痕。
“除了绳子的印痕以外,还有好几处斑点状的伤痕。这肯定不是自杀。是被掐死的。喉咙、动脉、静脉,几个致命的地方被指压致死的。”
“这是职业杀手的手法。”
“嗯。”
重松,又拿出一个信封,和照片差不多大小,白色的信封。
“这是昨天,寄到我家的信封。匿名的。寄信的只可能是那个人。里面是一张照片,内容非常的不妙。”
“也就是说,你那个前辈,其实多多少少有些预感吧,自己会被除掉。”
“我说,马场。”重松将信封递给马场。“这个工作,可以委托给你吗?”
这是牵扯到一条人命的案件。本以为马场不会很痛快的答应,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爽快的就应了下来:“好呀。”
“太好了。不能再这么放任恶势力胡作非为下去了。为了你行事方便,我给你准备了些现金,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接过旅行箱后,马场稍微打开一点,向里面看了看。确认里面是成捆的钞票后,打开了信封。
看到里面的照片之后,马场少见的不淡定了。照片里的男人正是现在在这个公园的正中央演讲的男人,马场压低了声音:“这不是原田市长吗?”
这张照片,应该是从某个高级的俱乐部里偷拍的。估计是买通了店里的服务员才拍到的吧。照片上,正是福冈市的原田市长,他正和一个光头男人说着话。因为只拍到了光头男人的背影,所以身份确定不了。市长的旁边是一个女人,他们后面站着的一个店里的服务员也被照了进去。拥有这张照片的警察被杀害了,可见这件事背后大有文章。
“也就是说,你的这个前辈,因为想要揭发市长的恶行而惨遭杀害,而我们要继承他的遗志,去完成他的遗愿。”
原田市长在暗世界的各种黑色传闻从未间断过。原本只是一个演员,本来和地方政治毫无关系的他能够当选市长,并不是因为他的人气。而是因为他和福冈的黑社会互相勾结。这个人,手中的权利过于大了些。再也不能就这样让市长为所欲为了。
“对不起了,马场。总是让你干这些不干净的工作。”
“不用这么在意。重松先生不也是,准备的这些现金,肯定也干净不了多少吧。”
“想和罪犯进行战斗的话,只能让自己也成为罪犯。”
马场盯着照片里的女人看了看。“这个大美女是谁?看起来不像是陪酒女。”
“不知道,也许是市长的秘书吧。”重松指着公园的中央说道:“你看,就是那个女人吧。”
原田市长结束了演讲,走近自己的拥护者,一一的进行握手。而那个年轻女人,就跟在他的斜后方。那阵势,给人的感觉和照片里一样。
“我过去一下。”
马场站了起来,直奔一个地方而去。
“喂!你去哪儿?”
马场没有回答他。
马场的目标,是一个小孩儿,看样子应该是上幼儿园的年龄。而且附近好像也没有看着他的大人。那个孩子,正仰头望着一棵大树上的气球。可能是不小心让气球飞走了,挂到了树上。
“小鬼。”马场向小孩儿搭话道:“等一下啊,哥哥我给你拿下来。”
马场稍微离开了一些,然后,助跑,起跳。因为他个子很高,手一伸就够到了气球。
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孩子高兴地道谢:“谢谢叔叔。” 真是温馨的场景呀,看到这一幕,重松的神情也不自觉的温柔了一些。
可是,下一个瞬间,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马场顺势将那个气球踩爆了。像是将烟头的火踩灭一样,用脚后跟用力撵着。
这下连重松也吓到了。
气球破了。因破裂发出的声音响彻四周,周围瞬时安静了下来。只是隔了一瞬,那孩子就哭了出来。那肯定会把孩子惹哭的呀,重松想着。而孩子的父母好像也正从远处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不好!
“啊,不要哭了,我给你个更好的东西。”说着,马场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一万元的钞票,偷偷得给了小孩儿,耳语道:“用这个可以买好多的零食哦。”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重松无语。确实,有这一万元的话,气球想买都少都可以,真是不可爱的孩子。
而马场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你这孩子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很适合做那些不见光的工作。”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叫做马场的男人,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干嘛就突发奇想的要把人家的气球弄破了?重松很是不解。
“你到底想干什么?嫌人家叫你叔叔?那么不喜欢被叫老了吗?”
“气球爆裂的一瞬,你看到那个女人的动作了吗?”
“女人的动作?”
“我就是想试试,如果有枪声,那个女人会是什么反应,才把气球弄破的。”
让他这么一说,还真是,气球爆裂的声音和枪声还真有些像。最近,福冈的暴力集团之间摩擦不断,枪击事件也多了起来。突然,这么大的声音响起,被认为成是枪声也不奇怪。尤其是这种被不少人盯上的人,身边的警戒肯定更是森严。
“如果只是被吓到了的话,那就只是市长的秘书。如果不仅吓到了,还躲到了市长的背后,那估计就是市长的情人。而挺身而出保护市长的话,则说明是市长的保镖。”
“那么,结果呢?”
“她把手伸到胸口,警戒地望着四周。那是杀手的做法。”
“原来如此,是市长雇的私人杀手。但是,杀死前辈的,应该不是那个女人吧。”
“嗯。”
从照片里就能看出来,这个女人的指甲很长,并且保养的很好。她如果采用那种方式杀人的话,死者的脖子上肯定会留下指甲的抓痕。
“可能他还雇了其他的杀手吧。我让榎田去查查。”马场提议说。榎田是他的老相识,是个情报商。听说,以前还加入了某个国外的黑客集团,只要他想,就没有搞不到手的情报,是个天才级人物。
“好吧,那个家伙的话,肯定会查出些什么来吧。”
“查到什么后,会联系你的。”
说完,马场就拖着大旅行箱离开了警固公园。
小睡了一会儿,等齐藤醒了的时候,新干线已经到了广岛。从车窗向外望去,正好看到一个棒球场。看样子可能过一会儿才开始比赛吧,不过观众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话说,现在是十一月初,正是职业棒球界举行日本大赛的时间。今年的对阵双方好像是鲤鱼队和南海队(双方均为日本职业棒球队)。虽然觉得这两支队伍对阵的机会比较少,应该会比较有趣,但齐藤却一点儿也不想去看。
只要一看到球场,以前的记忆就会复苏。高中的时候,在甲子园的第一战。对手是九州的代表学校。自己站在投手丘上。第三局下半,两人出局,对方打者是九棒投手。齐藤打算投一个全速的直线球。但是,球脱手了,直击了对方打者的头部。对方打者像被弹开一样转了一圈之后倒了下来,蜷缩在地上。不管队友和教练怎样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然后直接被担架抬了下去。在那期间,那个打者一直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明明才第三局,齐藤却已经汗如雨下。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得呆立在那里。沾满松香粉的右手颤抖不停。
如果是职业棒球,投出这种危险球的话,估计就会直接被退场了吧。可因为是高中生的比赛,齐藤还可以继续投球。但是,齐藤却完全不能转换心态。因为那个死球,齐藤的投球已经崩坏。控球不稳,投不出好球了。因为害怕会打到人,投出的球总是不自觉得偏离轨道。自然,结果就是,连续三人的四坏球,在垒上依旧有人的情况下,齐藤被换下了投手丘。
其实,这个球队本来就是靠齐藤一个人费力拉着才走到了这一步,齐藤被换下来之后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中继投手的球因对方的适时三垒打,瞬间就被对方轻取3分。对方的气势无法阻挡,只在这一局,就被对手落下了7分。齐藤听着对方队员击球的声音,抱着脑袋蜷缩在队员席的座位上。
齐藤的教练有句口头禅:“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教练坐在垂着头的齐藤身边,一遍一遍的说着这句话。“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7分之差,是不可能追上的,大家心理都明白。齐藤的队伍,一般是靠齐藤漂亮的投球,压制住对方,然后奋力防守,靠小小的分差取胜。他们没有那种能赚回大比分的打者。想要追回7分,实现逆
转,这种堪比奇迹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就发生的。齐藤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到最后不要放弃。”的教练的眼睛里,也已经变得空洞。在齐藤看来,第一个放弃的就是教练。
结果,是不出所料的败局。比赛结束后,齐藤被教练带着,去医院看那个被死球击中的打者。医生说,虽然恢复了意识,但还是需要长时间的康复训练。以后恐怕再也无法参加比赛了。自己的一球,就剥夺了别人的青春。不管他去多少次,对方都以不想看见他的脸为由拒绝了。
不只是这样,齐藤自身也出了问题。发现自己情况不对,是在比赛后的第一次练习的时候。特别是想要投内角球的时候,肯定会暴投。那时的恐惧不停得在齐藤的脑中回放,他越来越害怕对着人投球。不久之后,连投接球练习的时候也控制不好球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从那次,自己投出那记死球的时候,人生就已经开始混乱了。如果不是那一球,球队就可以继续在甲子园前进,然后,自己还有可能被球探发现,甚至会进入职业球坛。因为那一球,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齐藤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不好的东西呀。为了将意识从棒球上移开,他把视线从外面转向了自己旁边的座位。旁边坐着的一个像是工薪族的男人,正在读着一份报纸。是西日本的地方性报纸。因为很无聊,齐藤也斜着眼偷偷地跟着看。结果看到了不少令人不安的消息。暴力集团的争斗,枪击事件,暴力杀害外国人,奸杀妇女,虐杀流浪猫事件。全部都发生在福冈。福冈这个城市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