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总觉得昨天没有睡好,我努力撑起自己莫名沉重的脑袋,往枕边的手机一看,令我不禁愕然,不输给六月厚重乌云的阳光正从窗户射进屋内。
「不会吧……」
已经快八点了,我睡过头有一小时以上,用来充当闹钟的手机,彷佛像在强调自己有准时按照设定时间叫我起床一样,灯号不停闪烁。
看来我完全没有察觉刺耳的闹铃声,一直睡到现在,这种状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我姑且还算是容易起床的人,也有很多时候会在闹铃响起前就清醒。
——看来应该是最近实在没睡好的关系。
无论是工作还是大学,都还是一样忙碌,加上之前沙夏帮我们做的事,现在我们得自己来做,因此更加辛苦,但更重要的是,沙夏在临别时所留下的问题,比这些都要沉重。
从那天晚上之后,我跟小空她们一直都还没好好商量这个问题,大家似乎都在回避这个话题,我自己的思绪也仍然混乱,虽然我认为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理由,但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挥去那股心中彷佛有颗石头压住的感觉。
我当然是会感到惊讶,但这种感觉又是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在我还没能顺利运转的脑袋在想着这些事情时,又花费了更多时间。
「啊、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了!我得起来准备早餐才行!」
我从衣橱里随便抓了衣服换上,之后便连忙前往客厅。
在客厅能看到小空跟美羽两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美羽,你知道垃圾袋放到哪去了吗!?」
「咦:不是在橱柜最下层吗?」
「我就是在哪里找不到才伤脑筋嘛,。」
「那么,会不会是已经用完了呢?」
「啊!怎么办!?今天是丢可燃垃圾的日子说!」
「姊姊,小雏的托儿所用品袋,没有在她的书包里耶。」
「咦C-:昨天明明准备好的呀?奇怪,到底摆哪里去了?」
客厅已经变成战场了,我这次睡过头,实在是个大失误,尽管如此,两人一见到我,还是不忘露出笑容。
「早安,舅舅!」
「早、早安,哥哥,早餐麻烦再等一下……」
我抱着惭愧的心情,同样向两人打了招呼,今天一早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失职的监护人。
「咦?说起来,你们今天不是说要比较早出门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睡过头了……」
「姊姊,锅子冒泡泡了!」
「呀啊啊啊啊!?惨、惨了!」
跟我没说到几句话,小空便慌张地跑回厨房。
「小空跟美羽你们要是不怏准备出门,上课不是会迟到吗?」
「是会迟到啊,可是……」
看见美羽望着小雏的书包,一脸担心的模样,让我决定接手令美羽担心的问题。
「其他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先吃早餐准备出门吧。」
「舅舅,对不起,可是舅舅你自己大学那边没问题吗?」
美羽虽然这么为我担心,但反正我怎样都已经赶不及去上第一堂课了。
「没问题的,我会负责送小雏去托儿所的,来,先吃饭,小空也是。」
我对站在厨房的小空也这么招呼道,之后我便在客厅找到了小雏的用品袋,好,东西全都齐了,这样小雏的书包就没问题了。
小雏没有理会早晨的喧闹,而是待在客厅一角,坐在十兵卫的床铺旁。
「小雏,快换好衣服,过来吃饭吧,来,得要去托儿所罗。」
就算我这么出声,小雏也没有反应,想了解状况的我,来到小雏旁边,我看见十兵卫正在睡觉,而小雏则目不转睛地注视十兵卫。
「小雏在担心十兵卫吗?」
小雏点了点头。
「小雏要跟十兵卫在一起,因为沙夏已经不在了,十兵卫会很寂寞的。」
自从沙夏返国之后,也加深了小雏对十兵卫的担忧,我认为这也反映出小雏的寂寞,毕竟沙夏这次长时间待在这里,已经会让人感觉一回到家,沙夏应该理所当然会在家里的程度,这时候十兵卫提不起精神,对小雏来说是十分难熬的状况。
「小雏如果不去托儿所,那边的人都会为小雏担心喔,大家会担心说小雏是不是生病了呢。」
「小雏没有生病啦。」
「是啊,既然这样,就该到托儿所去才行,医生不是说过,十兵卫并没有生病吗?它只是已经是老爷爷了,老爷爷都是动作很慢,常常打瞌睡的喔,十兵卫也一样。」
听我这么解释,小雏不知是否释怀,这才总算站了起来,我帮小雏换好衣服,当小雏在吃准备好的早餐时,也向已经吃完早餐的小空开口说道:
「餐具我来收拾就行了,小空你们先出门吧。」
「可是……这样都是哥哥在弄。」
「睡过头的人是我嘛,我今天没能起来准备早餐,对不起。」
「我其实也没能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啦……」
我和小空彼此交换着苦笑,沙夏在家里时所准备的豪华早餐,就算我早起也没法弄出来,在餐桌上的只是土司与浓汤,还有美羽的拿手料理,模样漂亮的『随便切沙拉』。
「你们已经做得很够了,路上小心。」
「……那么,我出门了,美羽,你好了吗?」
「我也准备好了,我们出门罗!」
「姊姊路上小心喔!」
「要当心喔,虽然说可能会迟到,但在路上不可以太慌张喔。」
「我们知道!」
我跟小雏挥着手,送走匆忙离开家门的两人,这是沙夏在家里时,被我们遗忘的早晨忙碌光景,大家感觉都还没能找回自己的步调。
「……丢垃圾的事就先搁着吧,小雏,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十兵卫,我们要走罗!」
向睁开眼睛晃了下尾巴的忠犬挥手道别后,我们家的小公主便跑向玄关,我也提起自己的背包,往玄关走去,在我身后屋内的那份寂静,让我不禁再次体会到现在跟几天前的差异。
我撑起疲惫的身躯,摆出笑容,我可得连沙夏的份一起努力才行,先从笑容开始吧,然而小雏却像是有些不解地望着我。
「叔叔,怎么了?叔叔好像没什么精神耶。」
「哈哈,怎么会呢?好,我们来比赛谁先到那个街角吧!」
小雏并不知道沙夏的提议,我们必须连沙夏的心情也仔细考虑,做出结论,而在这个决定中,比我的想法更加重要的,是小空跟美羽的决定,因为——这栋小鸟游的屋子,是小空她们的家。
我将小雏送到托儿所后,便前往大学,为了消磨到下一堂课开始的时间,来到咖啡厅的我,立刻就看到那个醒目的人在里面用餐。
「学长早,学长一早就吃很多呢。」
佐古学长在还不到中午的时间,就开始吃起乌龙面、猪排咖哩,还有成堆的薯条,而且在乌龙面上,还加了满到看不见汤汁的免费油渣,可说是超高热量的餐点。
「嗯,我昨晚熬夜工作,从昨天晚上就什么都没下肚了,这算是午餐之前的点心吧,话说回来,濑川,你这个时间不是应该有课要上吗?」
「哈哈……我其实只是睡过头,来不及上课而已。」
为什么佐古学长会掌握我选的课表呢?但就算现在提出这种疑问,也无济于事,毕竟这个人可是拥有众多神秘人脉,连教授都不得不卖他面子的佐古学长,只要是在这间大学附近所发生的事,从我的成绩到昨天吃的午餐,他肯定都能在瞬间就查出来。
「你看来脸色不太好喔,没吃饭吗?来点薯条怎样?」
「佐古学长竟然会分享自己的食物……我看起来有那么糟糕吗?」
「为这种事情惊讶也太没礼貌了吧?老实说,我其实是趁着食欲点了这些,但现在才发现全都是油炸食品,所以有些在反省呢。」
「在考虑是不是油炸食品之前,我觉得应该先考虑一下分量才对,不过,我还是心领了,我是刚吃过早餐才来的,而且一大早也不会想吃油的东西。」
而且,其实今天小空费心准备的早餐,我都没有什么食欲去吃。
「嗯,看来你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不行、这可不行,要是你患了感冒,然后传染给美羽大人或小雏大人怎么办?我认为把食物吃剩,跟让女孩失去笑容,都是这世上最不能容许的事。」
「也就是说,并没有在担心我就是了……」
「差不多啦,总之,你可要多保重喔,在沙夏已经回国的现在,能撑起那个家的,可就只剩下你了。」
「嗯,我明白……」
到头来,佐古学长还是把包含薯条在内的三份食物全都吃个精光。
「对了,学长刚才提到熬夜工作,是在做什么事呢?」
「我整理了一下论文,不小心太投入了。」
「论文……难道说,佐古学长要毕业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要是你以为我会一直都是大三生
,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是很想这么说啦,但那并不是毕业论文,总之,那可以算是工作,也算是嗜好吧……」
「是喔……」
是工作也是嗜好的论文,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佐古学长还是一样,是个相当神秘的人。
当我下午在上课的时候,佐古学长所说的话,仍一直留在我心里。
沙夏在家的时候,太过依赖她的后遗症,正开始暴露,以前认为理所当然能做的事,现在变得很难做到,家事更是不断重复着怎样都做不完的状况。
虽然说之前我们也能应付家事,但我跟小空还有美羽分担才好不容易能搞定的工作,沙夏一个人就能轻松完成,我们三人一起分担,大概才勉强能做到沙夏的一半,如果想成三分之一再二分之一,那么我如果不努力做到现在六倍的分量,就无法抵达沙夏的水准,这可是相当令我震惊的数字。
「是不是真的该请沙夏一起住下来呢……」
我明白这件事,并不能单纯用六倍之类的数字去做判断,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我是不是累了呢……可能真是这样吧,我最近这段时间,工作还是早点下班回家,努力多做点家事好了,我心中涌现这样的想法。
小雏所在的托儿所,正开始种植夏天的植物。
在会晒到太阳的西侧种植藤枝类植物.可以在夏天减少冷气的使用频率,也就是制作所谓的绿色窗帘,托儿所种植的是蓄茄、苦瓜、青椒等,说起来都是一些容易让人讨厌的蔬菜,但大部分的孩子,都还是很有活力地翻土。
在那当中,平常总是率先采取行动的小雏,今天罕见地欠缺干劲,蹲在旁边。
「小雏,怎么啦?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种蔬菜呢?」
听到今年刚加入的保育士跟自己搭话,小雏带着兴趣缺缺的表情抬起头。
「因为小雏不怎么喜欢有苦味的蔬菜……」
「呵呵,是这样啊,可是,这并不是要种来吃的喔。」
尽管保育士试着让小雏安心,但小雏只是无趣地用铲子的末端玩土。
「小雏,老师是知道你讨厌蔬菜,但还是先打起精神来吧。」
这名保育士听前辈说过,小鸟游雏在这间托儿所里,算是容易照顾的孩子,或许是因为有复杂的家庭背景,所以小雏反而是个更懂得体谅他人的好孩子,那样的孩子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保育士试着用各种方式和小雏搭话,但小雏的反应一直都十分淡薄。
或许是得知了小雏的状况,周围的孩子们都聚了过来,围在小雏跟保育士身边。
「不是啦~老师~小雏是在担心十兵卫啦~」
「十兵卫……那是小雏家养的狗吧?」
这样说起来,最近都很少看到它了,以前偶尔还会在家人接送小雏时一起过来的。
「是这样啊,小雏是在担心十兵卫吗?」
「……嗯。」
小雏用微弱的声音回应,无法随便跟小雏说不会有事,并且经验尚浅的保育士,不知该如何对小雏说出安慰的话语。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察觉到小雏状况的孩子,开始向小雏搭话。
「小雏,打起精神来~」
「不会有事的喔~」
「妈妈说只要吃蔬菜,就会有精神喔~」
「苦的东西才对身体好喔~」
大家用着笨拙的知识与话语,努力给小雏鼓励。
「大家……谢谢!」
或许是因为这样,小雏的脸上恢复了些许笑容,保育士看见这温馨的景象,也不禁露出笑容,正是因为不会像大人那样去想复杂的事,孩子们才能用直率的感情给小雏鼓励,望着小雏跟朋友们牵着手的身影,菜鸟保育士感觉自己让孩子们上了一课。
在上完大学的课之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新宿站下了电车,朝西侧出口的商务大楼区走去,这个高耸大楼林立、路上尽是西装上班族往来的地区,对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学生来说,在这里实在很不是滋味,当我靠着手机地图,总算抵达对方指定会面地点的吃茶店时,发现姑妈早已经抵达,并且正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独自安静地享用咖啡。
「不好意思,突然找您出来。」
「没关系,路还好认吗?」
这间在商务大楼当中低调营业的吃茶店,就位在姑妈服务的保险公司附近,听说姑妈在工作时也常舍光顾这里。
当我表示想讨论跟沙夏同居的事情,跟姑妈联络的时候,姑妈便说当天就能跟我见面,相对的,我则得要自己跑到这间位在姑职场附近的吃茶店来。
「让你急忙赶来,这样说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有一个应该要来的人,却迟到了。」
还有另一个人?就在我感到不解的时候,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进入店内。
「唷,让你久等了,佑太。」
气喘吁吁赶到我们座位旁边的人,是小鸟游家的信好大哥。
「我认为如果是要讨论沙夏的事,请信好先生同席应该比较而女当。」
姑妈在我开口之前,就先向我说明找信好大哥过来的理由,这的确也是跟小鸟游家亲戚有关的问题,我们就座之后,等点好的饮料送到,便开始谈话。
「虽然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她说过了,沙夏小姐想和你们住在一起这件事,是从以前就跟我们提过,事实上,这次的同居,也算是为这件事进行的测验。」
「是的,这些我都有听沙夏提过。」
「没有和你们商量,擅自做这种安排,我是觉得对你们有些抱歉,但是,我们希望能在没有预设立场的状态下,先试一次看看,我们也都明白这其中有相当复杂的问题,不管怎么说,对不起。」
虽然我确实是希望这种事能先告知我们,但看见信好大哥低头道歉的模样,让我无法将这种话说出口。
我想沙夏肯定是在跟美羽她们再会之后,就开始考虑同居的事了,她们是长年分别的母女,原本想要接走美羽的沙夏,不只为了美羽,也考虑到小空跟小雏,因此做出自己到日本来的选择,沙夏肯定得付出了不少牺牲,但她仍愿意为了我们而这么做。
我十分感激沙夏是这么地重视我们,但是……
「先别在意我的事,只是,我不知道小空跟美羽是怎么想的,我自己也完全没法将想法整理好,而且这件事也完全还没跟小雏提过……我现在是觉得有好多事在眼前打转……」
「佑太,你会反对跟沙夏同居这件事吗?」
或许是因为我开口说出自己的不安,姑妈决定直截了当地这么询问。
「我不会那么想,这一个月,因为有沙夏在,给我们很大的帮助,但该怎么说……问题不只是那样而已,我认为小空跟美羽两人如果能做决定,就该以她们的决定当作结论,但要做出结论,那两人对身边的人有太多顾虑了。」
「有太多顾虑?」
信好大哥不解地这么问道。
「小空认为美羽应该跟她的母亲沙夏住在一起,会将自己的想法退居其次,而我明白美羽也都一直在顾虑姊姊跟妹妹希望怎么做、有什么想法,美羽对于小空跟小雏都没有妈妈,只有自己能跟母亲在一起的事,一直有类似愧疚的想法。」
在向姑妈他们说明的同时,我也让事情在自己脑中获得整理,小空或许是因为身为长女的责任感,比起自己的感情,看来更会以妹妹美羽或我的想法为优先,而美羽则更加复杂,目前她跟身为自己生母的沙夏,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对于三姊妹当中只有自己拥有母亲的现实,让美羽比起姊姊更加压抑自己的感情,至于小雏,她甚至还没能理解佑理姊发生意外的事,而我自己……现在甚至都还无法仔细消化沙夏的提议。
「这确实很像小空她们会有的想法,她们老是在为别人着想。」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信好大哥带着苦笑这么说道。
「我明白佑太你的不安,但考虑到她们接下来要进入敏感的时期,我认为身边有同为女性的人比较好,尤其是小雏,应该也必须要有女性家长才对,就我们的意见,是赞成同居的,当然,我们还是会尊重你们的意思……」
「别这么说,姑妈所说的,我都明白……」
在这之后,我试着问了如果决定让沙夏住在这里,那么关于工作、亲权、还有生活费等事情,在手续方面的问题,有会因此变方便的事,也同样有反而会变麻烦的事。
可是,那些其实都不是重点,在最后,信好大哥留给我这番话:
「不管怎么说,希望有件事你千万要记住,我们所希望的,是尽可能减轻你们生活上的不安与辛苦,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希望最终的判断,能由你们所有人一起思考。」
「真是不好意思,感觉好像一直把我们的意见推给你似的,其实从沙夏小姐跟我们提议的时候,我们就一直有在讨论了,我希望你们也能多花时间仔细思考这件事。」
这像是鼓励的话语,让我胸口感到刺痛,原本其实只是因为没有能让三姊妹住在一起的亲戚,所以
我才会以近乎耍赖的方式收留她们,然而现在我却没法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明明置身在六月的暑气当中,但我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并呆站在路上,充斥着新宿街头的喧嚣,不知为何听起来彷佛相当遥远,我重新迈开步伐,走向位在池袋,那属于我们的……家。
在抵达住处之前,我成功让自己恢复笑容,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摆出会让三姊妹担心的模样。
「我回来了。」
一回到家里,我便看见意外的访客迎接我的归来。
「啊,佑太,欢迎回家!」
「佑太,欢迎回家。」
是莱香学姊跟小琴,美羽此时也正带着笑容,跟她们站在厨房那里。
「大家是来帮忙做晚餐的,莱香姊跟琴姊都是想说妈妈离开之后,我们可能会忙不过来,所以过来帮忙呢。」
正如美羽所说,她们两人都穿着围裙,在打过招吁后回到厨房的两人,似乎一起在准备晚餐,该怎么说,感觉有些料理教室的味道。
「莱、莱香姊!这个该怎么处理呢!?」
「……那要用小口切法。」
「小、小口切法!?呃~……小口切法、小口切法……」
「这一样。」
一手拿着料理书陷入苦战的小琴,还有在一旁教导的莱香学姊,看来是幅相当有趣的光景,美羽也不时伸出援手,感觉身手甚至要比小琴更加俐落,美羽那遗传自母亲的漂亮面孔带着笑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呼……话说回来,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感觉根本就弄不完呢。」
「抱歉,要是我能更早回来就好了。」
「人家并不是在责怪舅舅啦,不过,妈妈竟然能一个人就全部……」
美羽话说到一半,便中途停了下来,在沙夏不在之后,重新体会到沙夏的存在有多大的影响,这跟我是一样的,我尽可能试着用自然的态度问道:
「美羽其实很想跟沙夏住在一起吗?」
「咦……」
虽然我自认为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询问,但美羽的脸色明显沈了下去。
「我刚才并不是抱着这个想法才那么说的……」
「啊、抱歉,这并不是一定要立刻做决定的事,别太在意,我也认为这件事必须要大家一起讨论才是。」
「……是啊,一定要大家都……」
美羽带着笑容这么说道,可是,那并无法掩饰在她笑容底下的困惑。
我想美羽一定一直在烦恼这件事吧……这或许也是当然的,不过,如果美羽肯自己说出「我想和妈妈一起住」,我想我们应该都会立刻赞成,但我也自认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家的次女是不会轻易说这种话的人。
我用像是结束一个平常对话的轻松感觉,慎重地转移话题。
「对了,小空跟小雏呢?」
「姊姊说她要在合唱团待比较晚,小雏则是在我处理家事的时候,像以前那样,麻烦琴姊的妈妈照顾,不过,现在也差不多该去接小雏回来了。」
「既然这样,就由我去接小雏吧。」
我也想顺便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让思绪清醒一下,我希望至少在跟大家吃饭的时候,能够带着笑容,不分神去想其他的事,听着身后美羽跟小琴的谈笑声,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前往玄关,我现在好想早点拥抱小雏温暖的身体。
隔天早上,我睁开眼睛,感觉身体格外沉重,我光是要从床上起身都相当吃力,而且才坐起身子,就立刻开贻咳嗽,是身体希望我再睡一下吗?
我从前阵子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说不定是连续工作的疲劳,在这时候反映出来了。
话虽这么说,我可不能允许自己随便休息,毕竟早上就像打仗,我在弄好早餐之后,便准备将今天要回收的塑胶垃圾拿出去丢,虽然我昨天我还是忘记买垃圾袋,但可靠的长女有记得买回来,真是太感谢小空了。
「哥哥,你从刚才就一直忙个不停呢,先坐下来吃早餐嘛。」
我丢完垃圾回到家里时,小空正准备到餐桌就座。
「喔,我感觉没什么食欲,别担心我,你先吃吧。」
「不行啦,一定得好好吃饭才行,还是说,哥哥身体不舒服吗?」
说到这里,小空突然一脸忧虑地望着我。
「没有啦!我身体好得很,只是还有点困而已,如果我肚子饿了,也会记得在学校吃的。」
「是吗……是这样就好,那么,今天回家要早点睡喔。」
小空或许是从我的脸色接受了我还有睡意的说法。
「叔叔,你提不起精神吗?是生病吗?」
「我没事,只是有点困而已,但我还不想连续两天都错过第一堂课呢。」
「但千万无法勉强喔,要是舅舅累倒的话,我们姊妹就没有依靠了。」
「那样太夸张了啦……」
见美羽用装哭的模样这么说,让我不禁苦笑,这也算是在为我担心吧,于是我接受大家的好意,将送小雏去托儿所的工作交给两人,我自己则先去上学。
虽然我跟小空那么说,但到头来,我还是没吃早餐。
虽然没有食欲也是原因,但一定要说的话,其实是因为我根本没力气吃东西。
这样也能够节省家用嘛,我在心中给不在场的小空这个藉口,便继续上课。
到午休时间,仁村跑来邀我去学生餐厅用餐,虽然我仍旧没有食欲,但想说连续两餐没吃实在不好,所以点了一份乌龙面,之所以另外加了一颗三十元的生蛋弄成赏月乌龙面,也是反省自己骗小空说会吃早餐的结果,不出所料,看见我展现不出食欲的仁村,开口问道:
「濑川,你怎么吃这么少?」
「我肚子不怎么饿嘛。」
我这么应声之后,又吃了一点面条,学生餐厅原本口味就淡的乌龙面,今天感觉更没有味道。
「你是太累了吗、?啊、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毕竟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嘛,而且前阵子还让你们连忙往返仙台……」
「别这样,不用这么介意啦,而且我平常也都有受你照顾呢。」
我带着尴尬的笑容帮沮丧的仁村打气。
「一定要说的话,去花村学长那里帮忙,影响遗比较大呢,因为长时间重复相同的动作,每次结束之后,肩膀跟腰都很吃不消呢,啊,对喔,说不定这么累是因为肩膀僵硬的关系,毕竟我腰上都得贴贴布了,我原本想说那种是上了年纪才有的毛病,跟我不会有关系的说……原来如此,我终于也变成要担心老人病的人了。」
「濑川,你根本还不到二十岁吧?」
「监护人这个身份,可是常常会有忙不完的事呢,只要一想到那些可爱的女儿,就会一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还有力气开玩笑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说我开玩笑也太失礼了,我还希望我现在的烦恼能分一半让你体会一下呢。
「毅然这样,今天我去你家里做晚饭吧,对了,就弄一点能补体力的东西好了。」
「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而且前阵子你还帮了我很多忙呢。」
这么说完,仁村咧嘴大笑起来,真是的,其实用不着这么介意的说。
可是,我还是高兴接受了仁村的好意,老实说,我有自己身体不适的自觉,虽然我跟仁村说只是劳累,但随着时间经过,我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发冷,现在偶尔还会咳嗽,这样看来有可能是感冒了,就听小空的话,今天早点睡吧,要是传染给小雏可就不好了,我对好友的贴心表示感谢之后,努力撑过了下午的课。
后来仁村跟着我一起回到池袋,似乎是我的脸色相当糟糕,所以让他担心了,尽管我跟仁村说没有问题,但仁村却不理会我那种说法。
「为了对之前的事道谢,今天我会准备豪华晚餐的!晚上就看我表现吧!」
仁村将我们在回家时顺道去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放到桌上,这么对我说道。
「所以说,濑川你就趁这段时间到房间去躺着吧,你看来身体不太好,脸也发红了呢。」
「唔~我好像真的感冒的样子,我就听你的话,吃个药去睡一下吧。」
「去睡吧、去睡吧,濑川你可是当爸爸的人,要是把感冒传染给孩子就不好了,快让自己好起来吧,要是没有食欲,就先喝点牛奶再吃药吧。」
仁村边说边俐落地开始做各种准备,现在他跟前阵子在我们家过夜的狼狈模样差距实在太大,让我不禁失笑……咦?我好像有点头晕的样子。
「我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吗?」
我听见玄关传来开门声,紧接着便见到小空进到客厅。
「啊,仁村,欢迎啊。」
「小空,欢迎回家,前阵子托你们照顾了。」
「别这么说,聪美姊他们,之后还顺利吗?」
仁村客气地低头向小空道谢,小空也带着笑容挥手,要仁村不用太过介意。
「嗯,虽然好像有些争执就是了,总之关系算是稳定下来
了,现在我不只有收到聪美传来的信件,芳美姊打给我的电话也变多了,姊姊还有问到关于小空你们,以及濑川的事情喔,怎样?濑川,要不要入赘到我家呀?」
听到仁村最后那句话,让我把喝到一半的牛奶喷了出来,啊~牛奶要是没擦干净,可是会发臭的说。
「哥、哥哥……!难道说……你会考虑吗?」
等等,小空,你也不用把眼睛睁得那么大瞪我吧?我才不会考虑什么入赘的事呢。
「仁村,这种玩笑别乱……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刚才被牛奶呛到的关系,让我咳嗽停不下来。
「哥哥?」
我虽然想解释是因为牛奶的关系,但咳嗽让我无法说话。
「濑川好像有些感冒了,我看让他今天早点睡吧,今天晚上我会代濑川准备晚餐的。」
见我没法说话的仁村,代我向担心的小空说明状况,谢了,仁村,可是,我咳嗽还是停不下来,现在连胸口都开始觉得难过了,咦……?
「感冒……?啊、对了,早上哥哥没什么力气,原来是因为感冒的关系……」
小空露出一脸彷佛自己做错事的表情。
「现在就是为了让濑川他吃药,所以让濑川先喝牛奶,因为濑川好像没有食欲,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真是太感谢你了,仁村,哥哥,快点换了衣服去睡吧,我会帮你把药拿去房间的,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发现。」
「别这样,小空,是我……」
就在我正想跟小空说要她不用自责的时候,我眼前的景象突然翻转起来。
客厅里响起小空的哀叫声。
「呀啊啊啊!哥哥!」
「濑川!」
小空一脸茫然地看着仁村跑向倒下的佑太。
「哇,烧得很厉害呢,濑川。」
「咦……哥、哥哥……怎、怎么会……?」
小空惊恐到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彷佛就像是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一般。
「该把濑川抬到楼上去吗?还是干脆直接叫救护车呢……?」
仁村将手放在佑太的额头上这么说道,虽然佑太立刻就睁开眼睛,想要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但身体似乎不听使唤,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响起了开门声。
「我回来了,我在外面碰到莱香姊罗,姊姊。」
「我们回来了~」
从玄关传来美羽跟小雏的声音,在进到客厅的美羽身后,还能看见莱香的身影。
「打扰了……佑太,你怎么了!?」
「莱、莱香姊!怎、怎么办!?哥哥他、哥哥他……!」
「叔叔!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地板上睡觉呢?」
或许因为这一番骚动,让十兵卫也起身来到小雏脚边。
「我、我没事……咳咳!」
「这样怎么能说没事呢?舅舅!振作一点啦!!」
「叔叔!起来啦!呜哇哇哇!」
佑太想要说话,但又立刻猛烈咳嗽。
「仁村?佑太他是……?」
「我是有想说濑川可能感冒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濑川,你能动吗?」
佑太一边咳嗽,一边点头,就在佑太打算起身的时候,被莱香制止。
「大家先冷静下来,我先叫救护车,小空去拿保险证明,美羽,麻烦你先照顾小雏,织田学姊,来帮我一下,我们把濑川抬到沙发上。」
仁村迅速作出指示,接着大家便开始行动。
「叔叔、叔叔……」
在一脸担心紧抓着佑太的三女脚边,十兵卫摇着尾巴,像是在安慰小雏。
佑太像是要表示自己不会有事般摸了摸小雏的头,接着就陷入沉睡。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下无法掌握状况的我,先是茫然地呆望天花板,尽管如此,刺鼻的消毒剂气味与扎在手臂上的点滴,还是让我很快就知道自己人在医院,虽然不知经过丁多少时间,但从窗帘缝隙所能看见的景色,让我知道外面现在是一片漆黑,没过多久,当我脑袋清醒之后,强烈的懊悔便涌上心头,我病倒了,都是因为最近太勉强自己的关系……我搞砸了,我没有做好自我管理。
——小空、美羽、小雏……她们肯定很担心吧。
我可能让她们伤心了,这比什么都要让我感到难受。
「哥哥!」
当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便立刻看见小空跑到床边。
美羽、小雏,还有莱香学姊与仁村都在。
「小空……大家……」
我吃力地发出声音,我的喉咙还是一样难过,就连呼吸都不容易。
「佑太,不准说话。」
不出所料,我被莱香学姊教训了,学姊的脸上罕见地带着怒意。
「看,小雏,舅舅已经没事罗。」
小雏大概一直都很不安吧,我看见小雏紧抓着美羽的身子,担心地望着我,接着小雏大声吸了一下鼻涕,大概是之前还有在哭吧。
「叔叔……」
在美羽催促下,小雏来到我枕边。
因为手上有点滴的关系,让我无法伸手摸小雏的头,但我还是努力对小雏露出笑容。
「医生说是轻微的肺炎,好像是身子有些过劳变得虚弱,所以欠缺抵抗力导致急速恶化的样子。」
等人家稍微平静之后,仁村这么说道,肺炎这个词句让我有些吃惊,看来状况比我想像得更加严重,明明连佐古学长都叮嘱过,我却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没有自觉。
在三姊妹担心地一起靠在我床边时,仁村也迅速为我说明状况。
「似乎得在医院里待上几天才行,手续方面我都处理好了,替换的衣服那些,我明天会再帮你带来。」
「……真不好意思。」
「用不着跟我客气啦,比起这个,你可要反省自己害她们担心喔。」
「也对……对不起,大家……咳!咳!」
「啊~真是的,不用勉强开口啦,哥哥大笨蛋!」
我被眼中带着泪水的小空骂了,可是,或许是确认我已经平安,小空看来安心许多,在大家几句慰问之后,由于时间也晚了,因此大家先带小空她们回家。
「晚莱香学姊跟仁村似乎会住在家里,真是感激不尽。
当大家离开,我感到安心的瞬间,我便感受到一股倦意。
我的意识在转眼之间,又再次陷入沉睡,之后不知又睡了多久,我在难以忍受的窒息感中再次清醒。
「咳!咳!」
我一醒来便猛烈咳嗽。
「濑川先生,你还好吗?现在会比较难受,但再忍耐一阵子就会好了。」
在我身旁的护士像是哄小孩般这么对我说完之后,便让我吃药。
我吃力地吃完药后,便再次躺回床上。
药效逐渐发挥作用,在咳嗽舒缓的同时,强烈的睡意又再次抓住我的意识,试图将我拖进梦乡,想到自己如此狼狈,令我有些想哭。
隔天——虽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我凭着自己的感觉——在我觉得该换衣服的时候,小空她们带着住院所需的物品来到医院,这次姑妈也在。
「佑太,你现在感觉怎样?」
「……比昨天要稍微好一点了。」
我原本以为姑妈会训斥我疏于自我管理的事,但姑妈只是说了一句「是吗……」,这反而让我更为自己的难堪感到不甘。
「哥哥,衣服我摆在这里喔。」
「谢谢你,小空。」
「还有,为了让哥哥住院的时候不会太无聊,所以我有带书来,是莱香姊借我们的。」
「我带来的是……锵锵!是美容用品喔!身体不好的时候,可是会让皮肤变差的喔,舅舅你看,这东西叫美颜滚筒,只要在脸上滚,就会让皮肤变光滑呢。」
「谢、谢谢……」
美颜吗……身为男人,要在别人面前用这种东西,还挺尴尬的,但既然都特地带来了,我就试着在看书的时候用看看吧。
「来,小雏你也有带东西来吧?」
在小空催促下,小雏这才往前站了出来,小雏脸上还是带着不安。
「这个…兔宝宝。」
小雏拿出来的东西,是她心爱的兔子布偶。
「可是,这是小雏很宝贝的兔宝宝吧?可以借给我吗?」
「因为小雏不希望舅舅一个人会寂寞呀,对吧?小雏。」
小雏点了点头。
小雏会这么安静,或许是看见我病倒,让她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大家,谢谢你们,我会立刻回家的,所以……」
「没关系,不用急,哥哥先慢慢把身体养好吧。」
「是啊,家里的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吧!」
小空跟美羽肯定都不希望让我担心吧,但也正因为这样,更让我对这么躺在医院里的自己感到羞愧。
「姑妈,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您帮忙一下我们家里的事吗?」
「哥哥!我们没问题的!」
「抱歉,我并不是不相信
小空你们,可是,我希望能尽可能让自己安心一点……就当作是我的任性吧。」
就在这个时候,姑妈做出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提议。
「这样的话,联络沙夏请她过来怎样?我想她应该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但姑且问一下,应该也没关系。」
确实沙夏如果能到家里来,那是最让人放心的状况,可是,她才刚回到俄国……而且,之前的那个提议,也在这时不由自主地从脑中闪过。
「没问题的!我们自己应付得来!照顾哥哥的事,我们也能处理的!」
小空意外地用强硬的语气这么说道。
「我每天都能来!而且这间医院离我的学校也很近!就算不跟妈妈说,我们也……没有问颢的!」
美羽也跟着姊姊这么表示,似乎是受两人的语气打动,姑妈点了头。
「……好吧,既然你们两个这么说,那就先不跟沙夏联络。」
姑妈最后露出令人费解的温柔表情,只留下一句「我会再过来」便离开了。
小空她们也跟着姑妈一道回去,病房又再次只剩我一个人。
我翻了翻小空带来的书,也试着强迫自己睡觉,但不管怎么做,家里跟小空她们的事情,都一直在我脑袋里打转。
而且跟之前一样,咳嗽还是会经常复发,一旦开始咳嗽,我就得在床上难受好一阵子,可是,这样反而能让我无暇胡思乱想,毕竟最让我感到煎熬的,就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当姑妈提到「联络沙夏」的时候,让我内心十分难受。
听到小空立刻表示拒绝时,让我顿时松了口气,为什么我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呢?
对于这样的自己,除了感到费解之外,也同样让我感到羞愧。
别说想照顾人,自己都处于需要人照顾的状况了,我竟还会有那种反应。
我让自己闭上眼睛,我真希望能尽快好起来,回到位在池袋的家里,我应该是要照顾小空她们的人,现在却给她们添这么大的麻烦,懊悔的心情,让我难以入睡。
可是,就在我刚睡着没多久,我的安眠就被打破,是因为访客的关系。
「濑川——!」
花村学长跟佐古学长两人一同前来,在他们进到病房的同时,就立刻大哭大叫。
「对不起!都是我、是我让你做太多事了!」
「不、不是花村学长的问题啦!别哭了啦!」
在隔壁床的病人都差点吓到从床上摔下去了。
甚至连路过病房外头及在其他病房的护士,都赶来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可是,濑川!我…我…怎样都无法原谅自己!既然这样,就当是一点点的歉意,让我跪在这里跪到昏倒为止——」
「为什么学长要这样啦!?」
就算想要制止,我人也还在病床上,就在这个时候,佐古学长代我制止了花村学长。
「好了,你先冷静一下,濑川不也都说不是你的问题吗?」
「佐、佐古学长……但…可是!」
「别说了,你这样也会影响到其他病人吧?这样也会让濑川难做的。」
听佐古学长这么说,花村学长这才打消下跪的念头。
这次真是多亏有佐古学长帮忙了,等他们离开之后,我再向其他病人道歉吧。
「不管怎么说,你平安就好,真是的,我才跟你说过要是感冒会很麻烦,结果就立刻出这种状况,连我自己都很傻眼呢。」
「对不起,学长都特地告诫过我了……」
「算了,也没什么,总之家里的事情,你大可放心。」
或许是发现我的状况没有想像中来得严重,佐古学长突然改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现在正是我全面提供协助的时候!干脆这样,一直到美羽大人从小学毕业为止,都让我来照顾——之后我还可以接着照顾小雏大人,小雏大人也快要进小学了吧?她背着书包的样子,肯定就像天使一样!」
……我才在想最近佐古学长怎么对小雏的关心比对美羽还多,该不会是美羽就要变成中学生,而那时小雏是小学生……应该不会是因为这类理由吧?
「不用麻烦了,家里的事我已经拜托仁村他们了。」
感到诡异的我,立刻表示拒绝,快一秒也好,我要全力把病治好,我在内心这么想道。
「好吧,那就先不开玩笑。」
佐古学长清了清嗓子,这么说道,那真的是玩笑吗?我实在相当怀疑。
「我向广美转达了你的病况,因为他还有工作,所以今天没能跟我们过来,但他也很为你担心呢。」
「是吗……」
不只是家人,我甚至让职场的人都为我担心了。
这样我又有其他事情需要其他人帮忙了,我真是太靠不住了。
「造成这么多困扰,真是对不起。」
「有心情沮丧,还不如好好休息,把身体治好,然后尽早让我们看见你恢复徤康的样子才是。」
「……嗯,谢谢学长。」
要是那时候我有用心把学长的叮嘱听进去……一想到这里,便让我觉得佐古学长所说的话虽然简单,但却在我心里有着相当大的分量。
隔天我的症状立刻好转,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令人痛苦的咳嗽,但多亏药相当有效,和昨天相比已经轻松许多,听到医生说「你还年轻,所以只要在医院住个几天就没问题了」,这或许多少也让我感到安心,在度过一段无趣的时间后,我完全没有想过的一对组合出现在病房内。
「佑太,你还好吧?」
「美纪……还有莱香学姊?」
「嗯,我跑来了。」
呃…你昨天也有来过吧?为什么今天学姊会跟美纪两个人来呢?莱香学姊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啊,你那个表情,是在想『为什么你会跟莱香学姊一起过来』吧?」
「嗯…嗯……」
由于被轻易看穿,所以我只好老实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我收到莱香学姊的信件,所以我们约好一起过来而已。」
这两人原来彼此是网友吗?两人是带着模样可爱的花篮前来探病。
「话说回来,我听到莱香学姊我说这件事的时候,真是吓到了,因为学姊是写说你病倒住院了说,我还担心是不是生了有生命危险的病呢。」
「抱歉,虽然闹成这样,但其实就是感冒被拖久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真的吗?可是,莱香学姊她还挺慌张的耶,信里有很多错字。」
「不是那样,我只是不习惯传信件而已。」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从莱香学姊的扑克脸上,还是能隐约看见羞涩,我病倒的时候,莱香学姊也正好在场,我想自己肯定让她相当担心、也相当困扰吧。
「应该没问题吧?」
美纪一脸不安地这么问道。
「嗯,医生说再两、三天就能出院了。」
「是这样啊……太好了,这样就能安心了。」
这下连美纪都为我操心了。
这也让我重新体认到,自己身边有许多会为我担心的人。
「佑太,佑太不在家这段时间,我可以在小空那里过夜吗?」
「咦?」
「因为在佑太回去之前,我想她们应该会很不安,我想陪着她们。」
莱香学姊在我病倒的那天晓上,应该就有陪小空她们过夜了,可能昨晚也是。
「没问题吗?」
听到我这么问,莱香学姊用力点头。
「无论是佑太,还是小空她们,我都受到大家许多照顾,只要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莱香学姊用诚恳的表情这么说,让我感激到说不出话。
「……只要小空她们同意,那我也很希望学姊能那么做。」
当莱香学姊听到我总算这么开口之后,又再度点头。
「我会问她们的,那以后我都会去做晚饭的!」
「咦、好诈喔!莱香学姊,也让我去做点什么啦!」
美纪这样发出抗议。
「我也很喜欢小空、美羽、小雏她们的说!这种时候也依赖我一下嘛!总之只让莱香学姊那样,太不公平了啦!」
「那么,美纪也要一起来做晚餐吗?」
「好啊、好啊!洗衣服跟打扫也都让我来吧!佑太住院的时候,也有护士在照顾吧?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照顾小空她们吧!」
感觉莱香学姊跟美纪就这样把事情敲定了。
「等佑太你出院之后,想吃什么我都能弄给你吃喔,所以你要早点好起来喔。」
「我也……」
听美纪那么说,莱香学姊也紧接着开口。
「莱香学姊,你应该常常到佑太家里作晚餐吧?这种时候就该让我一下嘛。」
「不行,这是两件事。」
「啊~这样太狡猾了啦~」
就在我面对这种状况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不好意思,濑川先生是在这间病房吗?」
那是个令我有些熟悉的可爱声音。
那个女孩一进到病房,立刻就发现我的身影。
「啊,有了、有了♪濑川哥!午安!」
「聪、聪美……!?」
是仁村的妹妹聪美,应该已经回到仙台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脑中才刚浮现这个疑问,紧接着便有另一名女性现身,在聪美脑袋上敲了一下。
「很痛耶!干什么啦!芳美姊!」
「聪美,不是都跟你说在病房要安静了吗?」
这么训斥妹妹之后,芳美姊对我低下头。
「对不起,濑川先生,在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的蠢妹妹还这么吵闹。」
「没、没关系啦,我并不介意……不过,你们怎么会跑来这里?」
「听我说喔,我们从哥哥那里听说濑川哥病倒的消息,接着芳美姊就突然决定要来探望你呢,很不公平对吧?就连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姊姊都没来接我……好痛!」
聪美的脑袋又再次有拳头落下。
「聪美,你太多嘴了。」
这两人有段时间还曾为了离家出走、脱离亲属关系而不肯说话,现在能这样感情融洽地吵架,我想肯定算是好事,因为虽然说是吵架,但不管怎么看,两人的感情都很好。
「……佑太,这两位是……?」
看见意料之外的访客,美纪有些傻眼地这么问道,察觉到莱香学姊也正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连忙向她们介绍。
「啊,抱歉、抱歉,她们是仁村的姊姊跟妹妹。」
「咦?是仁村的……啊!真的耶!这样说起来,她们跟仁村很像呢!」
美纪再重新看过芳美小姐之后,吃惊地这么说道,正因为我们都认识仁村这个美男子,所以看见有相同面孔,又是美女的人,难免会感到不可思议。
「濑川哥,在那边很漂亮的美女是什么人呀!?」
「喔,她叫织田莱香,是我大学的学姊。」
「是喔,东京真的很惊人呢,有好多美女喔……这样让我有点担心了说。」
聪美所说的惊人,到底是指什么部分呢?我看聪美的视线明显落在莱香学姊的胸部上。
「话说回来,会有两个女生来探望濑川先生,濑川先生搞不好很有女人缘呢。」
「哪、哪会呢?怎么可能嘛。」
被芳美小姐这么调侃,让我感觉十分尴尬。
「喔~唔~佑太,你什么时候跟仁村的姊姊她们关系这么好啦?」
「嗯…嗯,我是上次到仙台去的时候,那时候认识她们……」
「对了!我要来回报住在哥哥那里时,大家对我的照顾喔!」
我跟美纪说明到一半,聪美这么开口说道。
「聪美,你别这么自作……」
「芳美姊还不是说如果濑川哥需要人手,自己也想帮忙的吗!」
「我、我是有这么说,可是……那样有可能给濑川先生他们造成不少困扰……」
「听到了吧!所以说,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吧!」
这实在让我有些惊讶,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说要回报的事,而且那时努力伸出援手的,其实是小空跟美羽。
「呢……如果不会造成困扰的话,希望能让我们做点什么,虽然这孩子有一半是想说到东京就能跟男友见面,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但我们也是真心希望能帮忙的。」
听芳美小姐表情认真地说这些话,令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这么说,可是……就在我为芳美小姐的认真表情显得狼狈的时候,新的访客让状况更加混沌。
「濑川~!我来看你罗~」
「社、社长!就说你声音太大了啦!」
现身的是网球社的女生,而且那包括会长在内,全是女性的成员,几乎是全员到齐,亮子也站在大家身后,一脸担心地望着我。
「咦?美纪已经来啦?」
「说起来,这间病房里女生好多喔?这是什么状况呀?」
「濑川!对不起!」
我才在想这批人的气氛还是这么热闹,没想到社长大姊突然对我低头道歉。
「咦?为、为什么要这样?」
「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常常把你使来唤去的吗?这次住院,说到底也是因为过劳的关系吧?我认为我们也有责任,所以你可以尽管使唤我们,我们人数也多,你就尽管吩咐吧!对吧?大家!」
听社长大姊这么一说,网球社的社员们便齐声「没问题!」的应道。
「只要是为了濑川!」、「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喔」、「啊,我来帮你擦汗吧」大家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让气氛越来越热闹,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进入病房,我转头一看,发现是小空。
「咦咦!?这是……哥哥,怎么会变这样?」
小空手里的东西,应该是我的生活用品,只见她捧着一个装得鼓涨的包包,吃惊地呆立在那里,在小空身后还能看见跟小空同样傻眼的小琴。
「啊!小空,好久不见~」
用开朗语气打招呼的人,是聪美,芳美小姐也十分有礼地向小空她们低下头。
「哇,聪美姊,连芳美小姐也……大家怎么来了?」
「我们是从浩一那里听到状况,所以过来探病的,小空,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忙的吗?」
「咦?帮忙是指……」
「浩一一直受各位照顾,聪美也给各位添了麻烦,所以我希望在你们有困难的时候,能出点力。」
「要做什么都没问题喔!我们打算在这里待个几天,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吧!需要我们陪濑川过夜吗?」
听到这些话的小空,只能睁着眼睛发楞,顺带一提,这间医院是不允许访客在病房过夜的。
「你就是濑川的甥女吗?好可爱喔!我们什么都愿意做喔!尽管吩咐吧!」
社长大姊也跟着这么说道,在这畸开口的回应的人,是小琴。
「我、我来就可以了!不、不用麻烦了啦!」
「还有我。」
「也要算我一份喔,」
莱香学姊跟美纪也跟着附和。
「哇~濑川哥真是厉害,好受欢迎喔!竟然有这么多人出面说要帮忙……跟哥哥不一样,真有人望。」
不,仁村也是有很多朋友的啊,聪美,虽然他的人际关系有些问题就是了。
「这肯定是濑川先生平日累积的结果吧,因为连我们这样关系不深的人,濑川先生都愿意花许多心思呢……」
芳美小姐对聪美的感想,说出让我尴尬的解释,哇,这样好难为情喔。
「嗯!因为佑太人很好!」
「是啊,佑太待人很亲切呢。」
「嗯,佑太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人。」
连莱香学姊、美纪、小琴都这样……别再说了!我都快羞死了,
「咳……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咳个不停,或许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的关系吧。
「哥哥…… 」
「看来我们在需要静养的濑川先生这里打扰太久了,我们今天就先回去吧,聪美。」
年长的芳美小姐带着聪美离开病房。
网球社的大家看见两人离开,也在向我致歉之后纷纷离去。
「琴姊,我去跟人家打声招呼。」
将带来的东西放下之后,小空追了过去。
当小空在向网球社的大家道谢时,芳美她们也停下脚步,给小空时间。
「谢谢你们,特地从仙台过来探病。」
看见小空追上来低头致谢,芳美带着笑容说道:
「别这么说,我原本是想说或许能帮上忙,但看来应该不需我操心的样子,濑川先生是个受到很多人喜爱的人呢。」
听到佑太受人夸奖,让小空的心情也跟着高兴起来,虽然佑太住院的事,让小空一直相当不安,但现在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嗯,哥哥是令我感到骄傲的人!」
自己能挺着胸膛说这句话,这让小空相当高兴。
「好羡慕喔!我们家的浩一哥哥跟人家差太多了!」
「仁村哥也是十分亲切,待人很好的人喔,聪美姊绝对可以感到骄傲的,哥哥病倒之后,仁村哥也一直在照顾大家呢。」
听小空这么说,芳美的脸上也浮现笑意。
「谢谢你,很高兴能听你这么说,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忙的事,请尽管开口,找们会住在浩一那里的。」
「咦、姊姊你可以回去啦了,你还有工作吧?这边的事交给我就行了!而且良介也在这里,没问题的!」
「聪美!你果然还是冲着这个才过来的吗?」
「因为良介也是多亏濑川哥的帮忙才摆脱误会嘛,人家当然要留下来报恩呀!」
想到聪美跟男友的感情发展顺利,让小空感到安心,虽然仁村也有提过聪美跟姊姊的事,但亲眼看见她们姊妹感情融洽的伴嘴,也让小空感到高兴,看到她们幸福的模样,令小空十分开心,而且……
「良介先生跟聪美姊是相差六岁吧?」
「嗯,对啊!我认为这是个恰恰好差距喔。」
听聪美带着笑容这么说,让小空打从心底认同,六岁是恰恰好的差距。
——哥哥跟我也是差六岁……
小空相当羡慕跟良介恋爱的聪美,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情侣。
在内心羡慕不已的小空,想着自己是否也能有像聪美一样的机会。
但这可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现在自己得先多注意佑太的健康才行,因为佑太无论何时都先为他人着想,总是为了别人过度努力。
自己得要变得更加能干才行……
虽然或许没法一下变得像沙夏那样,但小空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佑太的支柱。
不知为什么,一直到探病时间结束,都一直有访客出现。
之后连广美及小出他们也都跑来了,仁村则带着小雏及美羽一起现身,并和小空她们一起回家。
我对此感到十分感激,同时也对劳驾大家跑来医院的自己感到愧疚。
听到大家纷纷说要帮忙,让我十分感动。
我身边的人为什么都那么体贴呢……想到这里让我差点落泪。
在大家都回去之后,我在深夜时确认了小空留在这里的大型提包,里面有替换用的衣物、毛巾,还有洗面乳等用品,甚至连腹卷都摆在里面,这些东西肯定都是为我着想的小空所挑选的。
「咦……?」
我再这个时候,发现提包内有张折起来的图画纸。
我将那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是小雏画的图画。
在边缘有用大字写着「叔叔要快点好起来」,不只是小雏,还有圆滚滚的少女文字,写着「早日康复」,文字最后的爱心让人感曼到美羽的个性,另外还有一段字体特别小、写在角落的讯息。
『要早点回家喔』
那是反映出小空低调拘谨的微小文字。
但无论文字是大是小,那些都是充满关心的讯息。
「大家……谢谢你们……」
虽然没能直接向大家道谢,是感觉有些遗憾,但想说希望至少能表达我在这个瞬间感受到的温暖,我溜出病房,给小空传了信件件。
怎样都难以成眠的小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段时间。
之所以无法入睡,是因为小空一直想着白天的事。
「好羡慕喔。」
小空忍不住开口这么说道,那对相差六岁的情侣,就算是远距离恋爱似乎也很幸福。
现在明明不是自己去想那种事的时候,但就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枕边手机响起了收件讯息。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小空不解地打看信件,在那里面的是——
『谢谢你带衣服还有其他东西过来。
我看到一起放在里面的那张图画了,我感觉很开心。
腹卷很暖和,用起来很舒服。』
那是没有文字图或特殊符号,相当朴素的讯息,可是,这对小空来说,是一封比什么都要让她高兴的信件。
「呵呵……哥哥看到那个啦。」
小空轻笑出声,在不知不觉之间,刚才忧郁的心情全消失得不见踪影。
自己该怎么回覆呢?应该现在立刻写吗?还是现在应该是自己该睡觉的时间,所以等明天再写呢?
小空反覆看着那封信件,最后依然渡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