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戒指。
以纤细的指尖抚摸镶入自己手指里,黑色的、比黯色还漆黑的戒指。
「…………」
夜晚。
暗夜。
距离中央大陆以西的遥远沙漠,是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还要暗。
光源只有月光,但今天连这都微乎其微。
就在这里。
「…………」
米兰.佛洛瓦德独自站在这。
艳丽的长黑发衬著的,是一双黑瞳。傲视一切、恶魔般腥红的唇,以及果然还是以黑为主调的服装。
移动手指。
佛洛瓦德的影子马上就延伸出去。
月亮的位置并没有改变,影子却被拉得长长的。
「……暗啊,」
他低声念到。
刹那间,从影子中现出黑色的野兽。为了保护佛洛瓦德而诞生出的五匹野兽,包围著他。
突然从正面想起这样的声音。
《哈、哈哈哈——别怕啊,人类》
不,或许该说声音是从天而降才是。
暗色的沙漠中央落下声音。
佛洛瓦德眯细眼,宁试著那处。
盯著无人的、暗黑的沙漠中心。
「……站在这样寒冷、冷清又黑暗的沙漠中心,我觉得要人别害怕是不可能的事」
《呵呵呵,但你并不是那种人吧?》
「你是在说,你知道我是底细?」
《全部都知道。你出生的理由、及出生前的事、身为前世的英雄、还有为什麼你能使用《黑睿》之戒——英雄哈鲁佛德.米兰的末裔》
「…………」
佛洛瓦德只是稍微眯细眼。自己继承了传说中的英雄哈鲁佛德.米兰的血统——知道这回事的人应该非常少。
不,照理说都被赶尽杀绝了。
所以从这类情报为起点,转动思绪:知道这个情报的到底是什麼人?还活著的人类有谁?
当然,那些也许都毫无意义了。
因为这个世上,自己认知的事物大部分都走调了。
所相信的准则,那玩意似乎已经改变了。
所以自己的出生——是从前叫做哈鲁佛德.米兰的英雄末裔,这样的情报或许已经不需要拼上一切去隐瞒了。
「…………」
佛洛瓦德取出怀中的信纸。
寄件者不明。
上头只是写著,关於这个世界的真理与最近发生的事件相关情报。
那指的是——
名为《勇者(西昂)》之怪物的传说。
名为《恶魔(莱纳)》之怪物的传说。
名为《爬神(雷姆鲁斯)》之怪物的传说。
以及关於现今这个世界状况的传说。
最初读这封信时,没办法马上相信它。再说要相信这种玩笑话根本是不可能。但他却应了信纸的邀约来到这。
理由是信纸的收件人并不是佛洛瓦德,而是『哈鲁佛德.米兰』。
「……送来这个的是你吧?」
《是的》
声音回答了。
却没有形体。
《上头写了很多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若是真的话」
《是真实的喔,如果不是真的,那也太过荒唐可笑了吧?》
「…………」
佛洛瓦德视线再次落在信上。
在那里分别表列在国家的背面、历史的背面、世界的背面、神只的背面,所有牵引著线的人物或怪物的名字。
例如过往罗兰德之王。
名唤龙拉.龙特尔公爵的魔术天才。
名唤路西尔.艾利斯,剑之一族的当主。
还有布局阴谋,把女神们、勇者、恶魔骗得团团转的、叫做雷姆鲁斯.雷姆路德.阿奎德的怪物。
然后在那几个谋略中,佛洛瓦德得以存在。
但却在那些阴谋中彻底成了局外人。
总之,这个世界似乎被奏响一切黑幕的大量谋略之线所缠绕著。
那些全在信纸中串连在一块了。
看著那封信,佛洛瓦德问。
「……然后呢?就算这些都是事实,知道一切的你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并不是哪方神圣喔》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也是没办法阿,因为没有答案》
「……原来如此。若不响回答,那就让我来换个问题」
《不,我真什麼也不是,只是没得回答啦》
佛洛瓦德不在意的继续问。
「那个为什麼把我叫来这?找我有什麼事吗?」
声音的主人回答了。
《有点事想拜托你——》
话被打断,佛洛瓦德说道。
「那就再让我问题次。拜托这件事情的到底是谁?谁也不是却在这里——若是想进行近乎宗教的禅问,可以不要用『有事想拜托』这种世俗的说法吗?你装做是神,假冒是全知全能,也许你是打算说这种话,我既是全也是无,何者皆非——这种太过三流的诈骗台词,可以请你别这麼说行吗?」
才这麼说,声音就笑了。
《哈、哈哈哈,也是呢》
「那就让我再次问。你到底是什麼人,找我有何贵干?
对这提问,声音不再化为语言,而是现出姿态回答他。
眼前的沙漠隆起。
就算是这样,也只是些微的变化。
沙子上升到差不多佛洛瓦的的膝盖,在那里,现出了一个孩子般姿态的少年。
笑容十分显著的可爱少年。但是膝盖以下却被沙子埋住了。
看著那个少年,佛洛瓦德说。
「你是?」
少年马上就回答了。
揭开双臂,开心的说。
《我就是一切》
「哈哈哈,玩笑了」
佛洛瓦德锐利的眯细眼,瞪视孩子。
少年笑了。
《不,一切或者是无这类的说法虽然是模仿米兰君的措词,但我还真有些喜欢呢》
「是这样吗,那就那麼叫吧?如果话题能有进展的话」
《不,可以了啦,用那种称呼会让事情更复杂》
又用一副诈欺师的德性说。
要是以全无这种称未来叫就会变得复杂,也就是说,这是暗示是接近那些名词的存在了。
但是。
「丑话先说在前」
《是什麼呢》
「你的玩笑话我大部分都不相信喔」
《呣》
「就算不那样,这个世界上脑袋过人、令人生畏的多得是。因为这封信所写的,那怕泰半都是真的,也几乎超出我的感知范围了。照你的说法,就是懂得操弄阴谋的人数太多了,这种状况下,无论是谁都没办法盲目信任」
少年听了笑出来。
对这番话,佛洛瓦德耸肩微笑。
「虽然我并不后悔抱持这种态度,但就结果来说,这是正解」
《哼,既然这样,又为什麼选了西昂.阿斯塔尔?》
对这提问,佛洛瓦德只稍微思考便回答。
「……说得也是呢,是消去法吧,当时那种状况下,能够改变世界的就只有西昂.阿斯塔尔陛下,所以——」
少年却摇头说。
《那是骗人的吧。那种来自理性的理由,你是不可能选西昂的》
「…………」
《你喜欢西昂吧?觉得他惹人喜欢。
他心中的黑暗。
孤独。
他期望前进的道路是如此漂亮。
撩起的理想是那样的高贵。
然而,他的路并不是这麼漂亮,光是这样是前进不了的。
然后你喜欢看著,在那高贵的梦中挣扎著、渐渐变得肮脏的西昂》
「…………」
《那是性欲吧。或者说是所有欲、食欲。人类与深具来的丑陋欲望。但就因为这样,你的选择才识正确的。不让任何人妨碍的狂气在你的心中孕育著》
像是歌唱般,少年娓娓道来。
不管对方要的回答是什麼,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根本没所谓。
所以佛洛瓦德以毫不关心的冷淡语调。
「……然后呢?所以说那又怎样了?对一个不报上名的,又到底要我说什麼呢?」
少年回答这问题。
《就说没有名字了,所以才不报上名啊》
「所以是全中之无?」
《呵呵呵,并不是那麼帅气的东西啦……》
「那麼我就这麼理解——你是一切的黑幕,可以吧 ?至少你从刚才为止的演出都是朝那麼方向的」
一切的真实——摊开写有能够思索的情报的厚信纸,佛洛瓦德说道。
然而,少年却摇头。
《不不,才不是什麼黑幕呢,不,再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麼黑幕的。大家做尽努力,拚命的、自由的、随心所欲的为了创造未来而挣扎著、挣扎著,结果却什麼也无法改变——就只是这样子的故事罢了》
少年果然还是讴
歌般的道来。
《那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吧?人类出生,活著,死去。为了阻止这个儿豁出一切,又要如何才能阻止?难不成是追求不老不死吗?》
少年歌颂般的说。
《但是那全是白费工夫的努力。就算龙拉.龙特尔仅仅只是为了想拯救儿子的欲望,就破坏世界的常理,但能破坏的很少,并不会改变局势》
「…………」
《那麼,路西尔.艾利斯又如何?同样的。为了拯救妹妹,但那又怎样了?局势同样不受影响》
「…………」
《那西昂又是如何?又或者说,勇者、恶魔?雷姆鲁斯?他们拚命阻止世界崩坏,停止千年一度的重启,但至今仍未成功》
「…………」
《那麼黑幕到底是谁呢?虽说这是你的疑问……你瞧,我认为看尽一切就会明白的,没有那种人喔!不存在的。只是大家倾尽一切罢了。仅仅是在自己持有的认知中,为了想守护的东西用尽全力。
但是不会改变的。
绝对不会改变。
无论哪位天才还是神都改变不了的常理。
那就是——
人的出生、活著、死去。
神也历经出生、活著、死去。
世界也历经出生、活著、死去。
那个常理是不变的。
怎样也无法改变。
当然大家会呐喊吧。
呐喊著:反正都会死了,人生没有意义——但是常理本就是这样子啊!
每天都会有某人出生。
某人会死去。
如此循环不已。
绕著绕著绕著。
它当然有些意义在——循环是有些意义的。
但是人类是基於某人为了自己而活才感受到意义,而这肯定是弄错了。
真的只是出生、活著与消失才具有意义。》
少年以与外表年龄不合衬的大人语调说著这样的事。
所说的话简直像是从全能的神降下的旨意。
凝视著自以为是神的少年,佛洛瓦德问。
「……别人想说什麼是个别自由……那麼,你是基於什麼立场去实际那个发言的呢?」
少年答覆。
《呵呵、呵,全与无吧》
佛洛瓦德点头说。
「那麼我认为没必要再跟你交谈了。我到底只是个人类,只是平凡的人,乍看下是为了描绘幸福未来,而拚命计画谋略的人」
《哈哈,我知道的》
「是吗?那麼你也明白交谈是没意义的吧,因为强迫人做无聊肤浅的顿悟,我是不会回应」
《也是,因为我也只会说真实,虽然那个真实本身就很肤浅了》
「那是你的真实吧,真实的只有人数——刚才你才说过的,前后矛盾了喔」
《呵呵呵》
「玩笑话已经够烦了,进入正题吧,你是谁?」
《就说我没有名字了》
「也就是说,你不是神了?你送来的信中提到:来自雷鲁姆斯的神之诅咒,在一年间能防止所有神的干涉。换句话说,如果这里没漏洞,那麼你不是神」
《是呢,我不是神》
「那麼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
「那麼是谁?」
《是这个世界》
「唉,那你到底是怎样的概念?」
才这样问,少年又揭开双臂说。
《所以说,我是作为世界而生。作为你们所立著的世界。只是也有人给我取名,也有神给我取名,所以报上那个名字也是可以》
「也就是说,你本来就有名字?」
《那并不是我决定的》
「名字本来就是那样吧」
《是吗?那应该就那样了。我有名字,并不是无名氏。我想不到那有什麼意义,也不知道报上名的是否有意义,不,原先就没想过会和谁交谈,出生以来第一次……》
佛洛瓦德插嘴。
《够了,可以请你报上名吗?我已经累得不想再应付孩子的玩笑话了》
少年笑著说。
《呵呵,对我来说你才是孩子呢》
「随便了,可以快点报上名吗?」
对这疑问,少年报出名。
《你们都称呼我是,梅诺利斯》
梅诺利斯。
梅诺利斯。
他知道那个名字。
也就是说,梅诺利斯知道这个世上一切的生存之物。
梅诺利斯正是自己踏著的大陆之名。
梅诺利斯大陆——北、东、南面都被大海包围,西方是一片广阔无际的沙漠世界。
即使朝海的另一头前行,也是没有其他人居住的大陆。
人类生活的场所只有这块梅诺利斯大陆,也就是说,梅诺利斯实质上,便是指人类所生存的世界,即是一切的意思。
但这麼说的的话——
「……也就是说,你就是这块大陆?」
佛洛瓦德苦笑著说,脚砰砰的踩了这片沙漠。
梅诺利斯——如此自称的少年点头说道。
《嗯,对的》
「你在耍我吗?」
《就知道你会这麼想,就当作是无名氏好了……信不信由你》
「那我就是不信。然后呢?其他还有什麼?本以为有更多有利情报,才特地应了邀约到这种沙漠」
梅诺利斯闻言看向佛洛瓦德。笔直的看著。那算不上是孩子的眼神。黯淡、明朗、天真无邪、年事已高的眼神。
梅诺利斯举高手。
刹那间,右手之下的沙呈漩涡状卷上来,尖端朝这袭击过来。
佛洛瓦德并不惊讶。
当然,他早料想到会有这回事了,早已事先把《黑睿》戒指的力量解放出来。
「暗啊,现出原形」
指头挥动。
黑色的野兽冲出来。
同时,眼前出现个影之壁。
沙做成的钻子撞到墙便停下。
趁这个空档,两只影兽咬向少年的头。
击中了。
影兽甩著头。
就在这时,成功连同梅诺利斯的头一起咬碎。
本来就没打算手下留情了。
因为是来历不明的怪物,当然不光这样,他原本就是这种性格,面对孩子或女人都不会手软大意。
影兽咬碎头了,还是不停攻击。接著让袭击内脏的野兽也继续。
然而,被咬碎的头颅变成沙子散掉了。
躯体也崩坏,与沙漠的沙同化。
这是幻术吗?还是某种魔法呢?
不管怎样,可以确定这家伙并不是普通的、人类魔法。
虽说他并不相信「自己是大陆」这种说法。
「……这还真是有些不妙呢」
浮现出浅笑,朝后方跳去。
但是跳去的地方,沙子又开始卷上来。正要抓住他的腿。
为了要防御,佛洛瓦德让脚下的影子胀大,作为立足点再跳跃。两次、三次,改变影子的形状,朝上空跃去。
然后视线落在大地。
沙子所到之处蠢蠢欲动。
只是粗略的张望四周,二十堆沙变成漩涡,自那中央出现了名叫梅诺利斯的少年。
少年们一起仰望著他笑。
《飞得好高啊,半空中感觉如何呢》
佛洛瓦德露出浅笑。
看来似乎不是能打赢的对手。虽然带有几个『忘却碎片』,但是他不知道要使用多少才能有效打击对手。
佛洛瓦德挥动手指,影子就消失了。就那样降落,在沙漠上著地。
二十个少年视线向他集中。
「然后呢?」
佛洛瓦德问。
「你随时都能杀了我——都这样表态过了,到底是想要我做什麼?」
听到这话,二十位少年消失了。
变成站在正面的一位少年。
少年说。
《不不,我希望你成为英雄。和从前一样,和圣骑士哈鲁佛德.米兰一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
《也许是这样呢,你是在英雄的诅咒囚禁下所出生的。是在为了守护戒指的家族中出生,只为了这点——就要永远在阴暗牢狱中渡过。你并不想这样,所以就杀了家人。操控本应是英雄持有的戒指杀人。那些我全都看见了喔》
「…………」
《杀了家人时,你流著眼泪笑了。那是因为欢喜,还是悲伤?是哪个呢》
少年似乎真的看遍一切。
确实如少年所说的。
佛洛瓦德回想起过去的自己。
一直被囚禁在牢狱中,只是专门作为压制黑暗用的,被迫一辈子在里头过活。
那个村子里,是以抽签来决定牺牲品。
牺牲品被称作『戒指的守护者』。父亲抽中了签。大佛洛瓦德两岁的姊姊担任职务。
不晓得父亲是否是爱著孩子,抽中签的当晚便带著姊姊离开村子。
《黑睿》之戒拥有可能毁灭世界的危险力量,不能让它流到外头是重要的
义务。然而,放弃这麼重要的职责而逃的父亲,破坏了村中的规定,被施予相应的处罚。
他被杀了。
同时,姊姊也被杀了。
是木桩刑。
村中立著两柱尸体。
母亲怕了,轻易的就将儿子交出去。
所以他便作为『戒指的守护者』入狱。
在那以后,持续了好几年日以继夜守护戒指的生活。
成为代替杀了父亲和姊姊的村人们的牺牲品度日。
成为乾脆就卖了自己的母亲的牺牲品度日。
在那数年间,他想了很多。
关於世界。
关於自己。
关於活著的意义。
关於这个世界的黑暗。
不过这些在这世上是司空见惯的。特别是在他所出生的罗兰德帝国,就算没有《黑睿》之戒这鬼东西,日子可能也是一成不变。
当然那种事是在离开村子后才知道的。他是离开村子后才知道,扩大权力的贵族们恣意滥权。
但是,那时的自己主要想的是,该如何才能获得自由,就只是这样而已。
就只是该如何做才能向世界复仇。
数年后。
他在牢狱之中,变得能够掌控《黑睿》之戒。
他相信,如果有这股力量就能够把村人全都杀了。
但却没办法从牢狱中出来。
自己的祖先哈鲁佛德.米兰,给这个牢中施加了让《黑睿》之戒的力量无效的魔法。
所以只能一直等待著。
等待著某个奇迹。
等待著从牢中出来的契机。
然后奇迹便降临了。
村庄被某个贵族袭击了。
那个贵族是恋童癖变态。
袭击小村庄是为了带走孩子。当然这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在当下,村庄里的状况都一无所知。
然而,村庄被袭击造成了大混乱。
兵荒马乱之际,母亲来救他了。
他还记得母亲那时的脸。母亲喊著他的名。不顾一切的喊著他的名。但是当下的自己,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叫做什麼,也找不到出卖自己的父母所取的名字,究竟有什麼意义在。实在试过了太常没人叫他名字的日子了。
但是母亲却叫著他的名。
叫著忘得彻底的名。
「艾涅尔!一起逃吧!」
她这麼喊著。
然后打开了锁。
抱紧他。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头发因为一直没整理也没剪过,留得非常、非常长,长过腰际。
被紧紧抱住时露出浅笑。
他一直等著这天的到来。
只等著这天的到来。
所以他如一直以来的打算行动。
这天来临定要这麼做。
「……暗啊」
他低声念道。
右手戴上戒指。
配备上能让世界染尽黑暗的《黑睿》之戒。
不知为何,眼泪汹涌而出。
那大概是欢喜之泪,因为他觉得大概没有悲伤的理由。
「现出原形」
脚下的影子拉长。
其下出现野兽。
暗之兽。
由自己黯淡无光的内心黑暗中,诞生出的漆黑之兽。
野兽啃食抱紧自己的女人。
「咦?什麼!?」
那是母亲最后的遗言了。
母亲的尸体倒在地上。
他以被泪水濡湿的冷漠眼神俯视著尸体,然后离开牢狱。
身体不能活动自如。长期关在狭载的牢里,身体不方便行动。
已经不知道有几年不曾到牢外。
头发摇曳著。
风吹拂著头发。
步出走廊,外头有几个负责守卫牢狱的村人。
他们惊讶的看著自己。
「你、你为什麼在这——」
他马上就放出野兽。
所有人便被血色染了个红。
出外。
他觉得新鲜流动的空气很刺鼻。
村庄烧起来了。
哀鸿遍野的烧起来了。
骑马的几个士兵,笑著杀死村中的大人,捕获孩子。
这时他明白了这个世界是怎样子的。
而现在,他不知怎麼的,拥有帮助村人的力量。自己所戴著的戒指有那份力量。
「…………」
但是他不这麼做。
就只是看著。
看著大人们被杀。
看著孩子被带走。
没有花去多久时间。
差不多十几分钟。
士兵们马上就回去了。
一到外头,大人们都哭叫著。
失去了孩子。
失去了家人。
明明仅凭抽签就能心平气和把孩子打入牢中,现在这些人却因为失去家人而哭著。
看来人类似乎就是这种生物。
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了。
惶恐的指向他。
「『戒指的守护者』的小鬼逃出来了!快抓……」
只说话到这。
他挥动手指。
挥动戒指。
村人的上半身在空中飞舞、落地。
他不知道之后杀了多少人。
总之,全杀光了。
目光所及的村人全被杀光了。
他觉得这大概不是基於复仇心。
只是不知为何,当下他认为,知道自己持有戒指的人越少越好。
能够杀死士兵的力量。
自己持有村人们竭力封印的力量——那个事实尽可能不让任何人知道,当时他是麼想的。
若不这样,可能又会被打入牢狱。
可能会被夺走力量。
所以他杀尽可能是同族的村人。
「住、住手」
「救救我」
「你可是英雄的末裔阿!那个哈鲁佛德.米兰的末裔!做这种事……你觉得可以做这种事吗!」
他杀光吐露这种玩笑话的大人们。
然后朝外面的世界迈出。
世界的结构实在是非常有趣。
英雄的末裔——有那玩意存在简直愚蠢到令世界变得黑暗、肮脏且复杂。
但也有单纯的地方。
权力者操弄强大的力量而吞食弱者的结构。
就只有这点非常的单纯。
所以一定要在这之中向上爬。
为了不再回去牢狱中。
为了不再被世界诅咒、沉浸在黑暗里,一定要取得力量。
为此,他接受教育。
他学习魔法这类只有权力者掌控的知识与获得人脉。
那些让一个平民出身的——不,是只能被饲养在牢中,连野兽都不如的孩子要如何获得力量呢?
他只想著这些度日。
幸运的是,自己拥有隐藏的秘密力量,似乎赐予他某种程度的美貌。他也知道,美貌博得跟之前袭击村子的恋童癖相同的人们好感。贵族里有这种兴趣的人挺多的。
就在这时,叫做卡拉尔.佛洛瓦德侯爵的贵族劫走他,他顺利成为养子。然后在佛洛瓦德卿之下接受教育,开启权力之路。
在这里讲求的是优秀与顺从。
以及,爱。
他持续对丑陋的猪示爱。
这对他而言不是什麼要事。比起被关在牢中,这实在是太简单了。
然而,他却杀了父亲。
到头来,跟他亲近的人类全部都会被杀掉。
就在这时,站在沙漠上的少年说。
《你向佛洛瓦德侯爵报上的名是米兰——从前的英雄之名,你的周围却满溢死亡气息呢》
简直是把现在佛洛瓦德的思考看透,少年如是说。
《你最终会把大家都杀了。全部都杀了。你被《黑睿》的戒指所吸引著啊,将一切都入手,却又想破坏掉的冲动都灌注到戒指里去了不是?》
对这番话,佛洛瓦德问。
「是这样吗?」
少年笑著。
《不,并没有灌注进去喔!那枚戒指有的,只是操控暗的力量。所以杀了大家的是你的天性》
「…………」
《杀了家人、主人、恋人——那是你的爱情表现吧。虽然我是知道有个跟你非常相似的人啦,几乎是同样的境遇,同样被虐、被欺凌、被囚禁的人……但是你和他却是有著不同的性格与教养,我觉得果然还是天性不同所致》
佛洛瓦德问。
「那是在说谁?」
《莱纳.龙特》
少年说道。是西昂.阿斯塔尔热衷的『复写眼』怪物之名。
《但是他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例如同样为西昂.阿斯塔尔吸引》
「…………」
《但是你和他还是有些地方相似,例如同样被西昂.阿斯塔尔所吸引?》
「…………」
《或者是认知到自己不该站在最前方,而让某个人引领之类的?》
「…………」
《其实相当寂寞,需要谁来支持的心情?但是,
西昂是不会回应你的。虽然他应了莱纳的爱,但却不会回应你的》
「…………」
《然后呢,你还是会杀了他。莱纳.龙特被拒绝的时候,他会又闹又哭,之后就了然於心……而你,只要感情被背叛过,就会杀了对方》
凝视著那样呶呶不休的少年,佛洛瓦德说。
「……所以我才说,你到底了解我什麼呢?」
呶呶不休
《就说是全部了》
「假设你真的知道我的一切,那又想要我做什麼?再说了,我不清处你是以什麼立场来发表高论」
这时,少年说。
《所以说是世界啊!这个世界,常理的代表,你们的代表。至今一直静观:
女神啃食大地、勇者斩断一切黑暗、人类反抗神明、谁是黑幕、最终还是什麼也没得破坏》
「…………」
《大家终归在常理中挣扎著。在常理中喧腾。
真实在哪里?
真实在哪里?
真实在哪里?
追求那种东西,现在有的才是真实啊,人会死,神会死,世界也会死》
「…………」
《但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了。来自神的干涉被阻断,某些事物变得奇怪之类的,当然我还是相信,那些也是从常理的内部办得到的事,还能静观下去》
「…………」
《却有一只这个世界的常理中不该存在的外来生物,混进这个故事里了……所以节目露出破绽了。我希望你能排除掉它,这才试著出来》
少年的这番话,佛洛瓦德问。
「那这次说的又是谁?」
《也是莱纳.龙特》
莱纳、莱纳、莱纳的,看来这个叫做梅诺利斯的少年很在意莱纳。
佛洛瓦德稍微偏头说道。
「……莱纳.龙特吗?看不出是那麼了不得的男人」
《毕竟总是昏昏欲睡的嘛》
「…………」
《但是他很危险,你也已经注意到了吧?》
「…………」
《只要有他在,就会扭曲这个世界的常理。他这回可能真会造出个能贯穿、破坏这个世界的魔法》
「……贯穿世界,也就是说,只要破坏这个每千年就会崩坏一次的世界,就能到外头去?」
《是的》
对点头的少年,佛洛瓦德问。
「哼,那麼我为什麼非要去阻止那个结果呢?对身为人类的我来说,这不是恰到好处吗?相反的,我去保护莱纳.龙特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少年笑著答覆。
《也是呢,如果真想脱离这个世界,确实是那样做吧》
「……你真的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啊。如果不脱离这个世界,还有十年,世界就会终结对吧?」
《是的》
「那麼,当然得离开了。就是说,我必须尽全力守护莱纳.龙特才对」
少年又笑了。
《如果莱纳喜欢你的话》
「那是什麼意思?」
《他贯穿了世界,在那之后等待著的是崭新的未来,而你则是连渴望的东西都得不到》
「……我渴望的东西?哦,那是什麼呢?」
少年不怀好意的笑著说。
《是西昂啊,西昂.阿斯塔尔》
「…………」
《你渴求的就是西昂。可能你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吧》
「…………」
《冷漠聪慧的你,其实不是个理性的人。想被自己所承认的某人爱著,想被爱,想被爱著,你心中所想的,就只是那样而已。你从前这麼说过吧?『我来承担西昂.阿斯塔尔霸业下的黑暗吧』哈、哈哈、哈哈哈,什麼霸业的,实际上是喜欢西昂,只是想被他爱嘛》
「…………」
《但是那不是相当像个人嘛!合情合理的表现,那样也没错啦!为爱欲痴狂,因而无法踏上正确的道路——那都是常理中的。因为人类就是被设定成这样,会因为眼前的爱而发狂。但是莱纳却不同,那个怪物不一样。虽然普通的人类会为爱疯狂——经常能见到呐喊著我想被爱、来爱我啊,这种寻常可见,弱小却又强盛、可怜的人类——但那个怪物一旦得到了爱,就会令整个剧本大乱,脱出常理。偏偏那个怪物最近似乎意识到自己是被爱著的》
对这番话,佛洛瓦德凝视著少年,他说。
「……那对你来说是坏事?」
少年耸肩答覆。
《嗯~很难说呢,确实是没怎样啦,但世界的常理被莱纳破坏了,我也会很困扰的。当然,还有十年世界就会重启,那是至今为止再当然不过的了……但是到底要选择哪方,不应该是由莱纳来决定,而是人类吧?这是我的意见啦》
「那里没得选吧?再过十年就会消失——也许在那尽头还能存活著——这两个选择之中,当然只能选后……」
少年打断他的话。
《就算十年后消失了也还是会重生喔!记忆虽然不会留下来,重生了也没办法保留……但是,一旦破坏常理,存在本身可能就会消灭》
「…………」
《而且还可能发生更恶劣的状况。例如这个世界的人类所使用的魔法,其实是上一个千年中,拚命挣扎著、挣扎著、苟且残喘著的人类们,将自身魔法化所产生的。你们描绘魔法阵并使用著的、那些被称作精灵的存在就是过去的人类。但是那些人们却每天都在受苦,永世不得超生,连意识也不得消灭,在永远的绝望之中恸哭。无法重生,就只能一直痛苦著》
「…………」
《虽然机率小但却发生这种事了。莱纳,这个常理之外的怪物要是满足了一些条件,就会让这个世界发生本不存在的事》
「所以你想拜托我去阻止他?」
《是的》
「要我杀了莱纳.龙特?」
《那也可以啦,只要让莱纳为眼前所爱的人发狂就行了,像个人类般的活下去就好》
「也就是说?」
《例如杀了莱纳爱著的人吧?要是发生这种事,莱纳也许会为其所困,变得像是龙拉.龙特尔一样,企图让爱人死而复生。可能就会变得非常的像个人,让这回的『生命』这样走》
就算听他这麼说,还是摸不著头绪。
首先,重要的是。
「……我不认为那对我来说是有利的」
少年却半睁著眼看向他说。
《……真是这样?没那回事吧。你能得到西昂的。只要排除掉碍眼的莱纳,就能满足的渡过这十年,直到世界重启》
「……我没兴趣」
《是吗?是这样喔,那也没差啦,我觉得你会有兴趣才说的》
「为了什麼?」
《为了常理》
「哈,首先,我对常理没兴趣,因为我是人类这边的。再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麼,我怎样都不会是为爱疯狂的人,相反的会对效率感兴趣」
《哦?》
「对那种愚蠢至极、情情爱爱的没兴趣。虽说,从你交给我的、这封写有世界真相的信来看,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能触及真实——」
少年马上点头。
《是的,你很弱。没因为爱而变得更加狂躁,那人类就不会强大。所以去爱西昂啊》
「哈哈哈,能得到力量的话就那麼做——」
《能得到喔》
「但就算区区一个人类得到力量,事到如今又如何?世界会——」
《会改变的喔。杀了莱纳,或者是杀了莱纳周遭的人们就会改变》
「…………」
《再说,之前的你也是这麼做的,然后阻止了莱纳暴走。所以我觉得你这次也一定会这麼做,这才来拜托你》
「……之前的、我?」
佛洛瓦德瞪著少年。
「那不是在说现在的我吧?该不会是指前世的?」
少年笑著说。
《并不是前世喔!是再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世界,三次重启之前的》
「…………」
《那个世界有个被叫做《黑睿》,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在。那个人是魔法天才,他创造了操纵黑暗的力量》
少年歌咏般的说著。
在沙漠中央,吟唱般的编织出遥远的过去所亡佚的古语。
《他自暗中所生
於昏暗之月夜。
夜之帷幕。
漆黑之翼。
暗之幻影。
影之王。
其现身时,将会破坏被世间、常世与常暗所包裹著的宇宙——》
他知道这个传说。
是耳熟能详的传说。
《黑睿》的传说。
颠覆世界的影之王传说。
代代守护《黑睿》之戒的村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如果戒指流传到外界,世界又会再度被黑暗包围,所以才献上祭品,定要持续封印——这是孩提时听到的,诅咒的传说。
被称作《黑睿》的王虽如同恶魔般降临於世,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残虐无道的他,重新粉刷了世
界。
然而,圣骑士哈鲁佛德..米兰夺走能操控影子的戒指,并利用那股力量杀了《黑睿》。
所以哈鲁佛德..米兰才作为传说中的勇者,名流千古。
如果就那样下去,《黑睿》定会破坏世界。
破坏常理。
佛洛瓦德听得眯起眼。
最后一次听到那个传说,是初次和莱纳.龙特及菲莉丝.艾利斯交战时。
莱纳不知从哪调查到的,他知道那个传说。
照理说,知道传说的人都被杀光抹尽了,可能是在某个地方留下了文献吧。
从那里向前推理,他的确是用戒指攻击了他们。
但是比起那种事——
他再次回忆起那个影之王传说。
他自暗中所生
於昏暗之月夜。
夜之帷幕。
漆黑之翼。
暗之幻影。
影之王。
既然说,那个开发出能操纵暗之魔法的人是个魔法天才——
就在这时,少年一脸开怀的说。
《啊,你注意到啦?是的,《黑睿》就是指莱纳喔!在之前的之前的之前的世界里,哭叫著的《害怕寂寞的恶魔》别名》
「…………」
《但是那时,你保护了常理。杀了以暗之力毁坏世界的莱纳,你拯救了世界。
你是英雄。
你是勇者。
你是从破坏一切的魔王手中,拯救世界的圣骑士。
那时是余下三年的世界,《黑睿》拚命为防止世界崩坏而战,如果从其他人类来看,只会看到他残忍暴力的那面吧——》
「…………」
《但是那也无所谓,当时已经是余下三年的世界,然后你在那之中,选择了让世界寿终正寝,所以才有现在的这个世界。反过来说,那时要是毁了常理就没有现在了。你觉得如何呢?》
「…………」
《十年重启,那也许令人心生厌恶。但是必须重启不可。相反的,基於个人主义随便玩弄世界,在那我看来只是喜欢毁灭论的狂人……》
这时,佛洛瓦德说。
「……也就是说,你是保守派,而我看起来是你的同伴?」
少年看向他。
《谁知道呢。你会如何取舍?莱纳在期望什麼?未来会变得怎样?这些说实在的,我都不晓得》
「…………」
《总得来说,确实我就是保守派吧。大家都太喜欢变化了,女神们,勇者、恶魔、人类都是,还有更多、更多、更多的企求崭新的事物。但是我喜欢现况,我觉得现在的这个状况最好。所以这才头一次稍微出手。虽说能出手也只能趁现在啦!况且,我也只能在这个沙漠实体化,因为平常会被食量大的《女神》们持续不断的啃噬身体、动弹不得,所以只能在神的干涉被遮断的现在才能行动》
佛洛瓦德问。
「……也就是说,你真的不是神?」
《不是呢》
「那到底是什麼?」
《刚才不是报上名了?是梅诺利斯啊,是你所站著的大地。但其实只是个连那种提问都找不出意涵的保守派。自己是谁呢?那种事有什麼意义吗?》
「…………」
《出生,死亡,出生,死亡。光这些就够了,我觉得这些相当美丽》
「是这样吗?但是刚才你却像个孩子般笑著说一直以来期望著的事」
《嗯》
「你所说的是,希望能更加的维持现状」
《啊哈哈,也许是那样吧,我觉得和你有共鸣》
「没这回事」
《但是你想要西昂》
「并不是那麼迫切渴求」
梅诺利斯笑著说。
《是吗?不过我要做的事已经完成了,要传递给你的也结束了,所以就要消失了喔!出生至今还是头一次和人说话,有些累了》
这麼说著,梅诺利斯的身体开始哗啦哗啦的回复成沙。
佛洛瓦德留住他,问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少年点头。
《在我消失之前都行》
佛洛瓦德问。
「为什麼会有这个世界?」
梅诺利斯乾脆的答覆。
《我不知道》
「你又是谁做出来的?」
《那个我也不知道》
「那麼黑幕到底是谁?
你让我杀了莱纳.龙特,或者是杀了亲近莱纳.龙特的人,那麼指使这些的黑幕到底是谁?」
对这番提问,梅诺利斯仍是摇头,还是给了同样的答覆。
《就说我不知道了。我的愿望说到底只是我个人的兴趣。莱纳不在了,我就能守护我喜欢的常理。所以我只是拜托你:你能不能替我做?但是呢,大概、说得也是呢……》
少年稍微思考了一阵。
《我觉得全部都跟我最初所说的一样》
「……最初是指?」
这一问,少年持续消失著说。
《我已经看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几万次、几亿次、几兆次看遍同样的千年了……》
「…………」
《黑幕什麼的,才没有这种超然大气的存在,当然你会被生下来的理由是因为父母交配来的,你总不会说,双亲生下你的理由是黑幕吧?你就只是被生下,毫无理由和意义》
少年开心的说著。
《单纯仅仅是被生下、然后死亡。大家只是在那之中挣扎著。自己的人生稍微努力就会变好,再努力一下就会变好,只是这样挣扎著。生下来使出浑身解数的挣扎著,最后消失。那是工作,就好比工作一般。但是不再做那些,转而朝未来前进的……我实在没办法感到共鸣。因为要是未来没了,是谁要负责?停止千年轮回,而去创造出新的事物——擅自决定了,但是出意外了谁负责?》
少年的身姿渐渐变得薄弱。沙子落到大地,存在感益发稀薄。
《叫做雷姆鲁斯的神仅仅用『已经腻了』这种理由,就随便把大舵转向。叫作龙拉的人类,只是为了儿子的命就轻易卖了世界。那麼我也稍微学学大家吧,这才第一次试著挣扎。我任性的愿望是——
维持。
维持现状。
并不是非要随我所欲,就算没能实现也没关系……只是跟你是利害一致的,这才叫住你》
少年看向他。
佛洛瓦德答覆。
「……我不觉得有相当一致的利害关系」
少年偏头。
《是吗?我想要西昂,也想要维持现状。所以把情报交给你。然后我的圣骑士会拯救世界吗?还是不……》
话就到这,梅诺利斯已经变成沙子了。
他的存在消失了,沙漠之中回复到黑暗、寒冷的夜晚。
「……这也太半调子了吧」
佛洛瓦德低咕著,但已经不再有答覆了。
在那之后,他仰望天际。
浮现出无数的星辰与月光的夜空。
了无人烟的寂静沙漠。
在那之中。
「……哈,拯救世界的圣骑士?那是什麼啊」
抬起手指,贴上恶魔的红唇。
纤细的指节套著漆黑的戒指。
《黑睿》的戒指。
杀了父母的戒指。
如果相信梅诺利斯的话,他看向从前的莱纳——《恶魔》所制作的戒指。
然后。
「杀了父母的圣骑士未免太过讽刺了吧……那麼接下来」
他眯细眼。
「……我想要的东西,我……」
他低吟著,暂时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