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作战,遭遇的<黑羊>也相当的多。作战结束后的蕾娜喘着粗气,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从保持着接通状态同调的另一方突然传来了库蕾那的声音。本以为战斗结束后队员们都会陆陆续续关闭同调后离开。但她好像依然留在这里。
『要是你觉得遭不住的话,就放弃吧,没人会怪你的』
从毫无抑扬的语气能够感受的出这不是关心,而是单纯的称述事实。
『我们这边就算没有你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困扰。就算没有管制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明明没什么鸟用的你老是在战斗的时候发出痛苦的喘息,老实说会让我们分神,很烦诶』
库蕾那说的完全正确,所以蕾娜并不觉得生气。相反,能够把心中所想如实的传达过来的这个事实反而让蕾娜感到有些喜悦。
随后,蕾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
「倒是你们,不会觉得痛苦吗?」
就算库蕾那们觉得痛苦,也不意味着她们能够擅自切断同调。能够确定敌人的位置和数量,无法被欺瞒辛的索敌能力,在实战中是无可取代的财富。
库蕾那无奈地耸了耸肩,说:
『没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再说了就算没有辛,惨叫声啊什么的对processor的我们而言也是家常便饭的事』
与故作淡定的语气相反,蕾娜能够感受的库蕾那的动摇。那不是恐怖,而是愤怒、悔恨和懊恼所带来的,极为沉重的情感。
『你知道吗?整个机体炸裂,当场死亡在众多死法里算是最上等的哦?我们可是无数次地目睹了手足被炸飞、脸被削去一大块 、全身被烈火烧焦、腹部被贯穿,内脏洒出来、痛苦着号泣的同伴哦?和这些比起来,那些亡灵们的叫声,又算的了什么?』 强忍着疼痛,强忍着泪水。身处遥远彼方战场的少女,紧紧地抿着嘴唇,狠狠地咬着牙的声音,通过知觉同调传达到蕾娜耳中。
就算是第一战区,也是一样的。就算有谁阵亡,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嗯」
昨天,又牺牲了一名队员。当初总计二十四名队员的Spearhead战队,如今只剩下13名。
莱登将坏的彻彻底底,再也无法修好的收音机丢入自动工厂的再生炉中。
队员们一如既往的聚集在辛的房间。晚上好——蕾娜也在一如既往的时间一如既往的进行着同调。
「嗯,信号很好,少佐。……我们这净是些麻烦的家伙,让您劳心了」
出乎意料的声音让蕾娜愣了一下。
这也很正常,因为通常第一个回应她的,不是莱登而是辛。
『……那个,诺赞大尉人在哪里?』
塞欧抱着画板,吹起了口哨。
「你真的很烦诶,米丽洁少佐。我们的军衔只是装饰品,你也是知道的吧?」
战队长是大尉,之后是副队长,再往下是小队长以及队员。所谓军衔仅仅是为了方便战斗时进行指挥和管理,统一制定的体系而已。就算持有军衔,并不意味着他们有相应的权限和待遇。Spearhead战队大半都是队长或者副队长级别的,拥有者别名的老兵。在从其他部队配属到这里时,大部分人的阶级也自动从大尉·中尉降格为少尉和准尉。
蕾娜尖锐的语气反问道:
『舒卡中尉,琉卡少尉同样也是以少佐称呼我吧?那么我的叫法又有什么问题吗?』
和初来乍到的畏畏缩缩不同。最近渐渐变得放的开的少女让莱登感觉十分有趣。
「……确实呐」
被怼了一道的塞欧苦笑道。
虽然曾经说过叫蕾娜就行,不过部队里的大伙没有一个人这么叫过。感受到暗流涌动的隔阂感让蕾娜也不得不以这种像称呼下属一样见外的方式称呼他们。
就算进行着对话,彼此之间也不是能直呼其名的关系。即使表现上保持着亲密,说到底不过是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关系是阻隔在蕾娜和战队成员之间的,受到全体默认的三八线。
『……话说回来,诺赞大尉,难道在今天的战斗中出了什么事吗?』
「那倒没有」
莱登瞥了一眼隔壁。
除了库蕾那和安琪不在场外,今晚依然和之前一样挤满了我行我素的部员,不过不是在辛,而是在莱登的房间里。
仅仅以一道薄薄的墙壁隔开的辛的房间如今,没有丝毫动静。
「他太困了,先去睡了而已」
吃完晚饭后辛就已经开始眼皮打架。在莱登收拾好碗筷跑去他的房间准备暗中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辛砰的一声栽倒在床上,一脸不爽地把发出“喵~~喵”叫声的小猫抱到别处。拉上被子后不一会就再也不动弹了,那阵势不到明天早上应该都起不来了吧。
在莱登和辛结识的这三年间,这样的情形也时有发生。虽然本人说着已经习惯了,但是一天到晚耳边都是远在天边的
同调率设置到最近的莱登他们是听不到那种声音的,所以他们无法想象辛所处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状况。只不过,曾经有一次辛把与Handler的同调率调到最大,那位Handler之后就自杀了。那个Handler是一个专门给予错误情报和下达错误命令,让processor白白死掉并以此为乐的人渣。刚入队的新队员很多都死在他的手上。辛仿佛也忍受不下去了一般,在之后的一次战斗中关掉了和其他队友,只和他一人进行同调。之后那个家伙就失联了。没过多久就从宪兵那里得知了他自杀的消息。
不仅如此,最近的Spearhead战队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连大尉都撑不住了吗……果然最近大家的负担有些太重了呢。再这样持续出现阵亡者也不是办法……』
「……嗯」
莱登轻轻地附和了蕾娜的感叹。不仅仅是辛,全员的疲惫感都在近期与
Spearhead战队的阵亡人数,从蕾娜配属当天开始计算,以及足有11人。部队的常驻人员已经削至接近一半。这种规模的伤亡以正规军队的标准来看的话已经到了可以认定为全灭应当着手进行再编制的程度了。 与此相对
可是,Spearhead战队的战力就连在年初2月份阵亡的包括库乔在内的三人份的战力都得不到补充。
蕾娜愤怒地咬着嘴唇,以坚决的语气说:
由我来要求增援。我想尽办法,让他们最优先补充这里的兵力。
蕾娜语毕,哈鲁特朝着莱登瞥了一眼。莱登发出沉重的鼻息,回答说。
「……少佐所言甚是」
本队是最重要据点的防守战力,理应有优先得到人员补充的权利。我也尝试会向周围的部队请求增援。所以在此之前,请再稍微坚持一会。
「……哦」
莱登暧昧地点了点头。视线的一端,哈鲁特和塞欧耸了耸肩。
「……呐,安琪。我说啊——」
库蕾娜和安琪两人独处在澡堂内。
用热水冲着头的库蕾娜对正在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一头银发的安琪搭话道:
「什么事?」
「差不多就得了,我们不要在搭理那个女的了吧。」
不知为何安琪用面带笑意的表情看着自己。
「在担心少佐吗」
「这——」
她急忙摇头否定。这家伙突然说些什么啊?
「怎么可能啊。我为啥要担心那种女人啊?……我只是觉得,那家伙完全不害怕辛。所以,想做一点这种程度的事而已。就真的只是这样啦!」
库蕾娜嘟着嘴,小声嘀咕着。
虽然还是很讨厌她。虽然和初次见面时没有变化,依然尽是说着些令人作呕的漂亮话。但是,她没有把重要的战友们当做怪物,仅有这点,库蕾娜觉得可以认同她。
「辛也好,莱登也好,大家都默不作声而已。……要是说出口的话那个女的就不会在进行同调了,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皆大欢喜不是吗?」
「也许是这样吧……卡伊也这么说过来着」
你不是恶人,所以最好不要和我们这种人扯上关系。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辛君和莱登君才没有说出来吧,害怕会伤害到她。我觉得他们是这么考虑的」
「……」
「卡伊,已经不在了」
那个身材瘦小,每次洗澡时都会被同伴们嘲笑身材感人的,像猫一般温文尔雅的少女,以及不在了。曾经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八卦着一些不能让男生们听到的话题的其他队员们,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现在,唯有她们二人而已。曾经总计六人的女子队员,除
了安琪和库蕾娜以外,全员都已经阵亡了。
「讷,安琪」
「?」
「……真的可以吗? 」
停下搓弄头发的手的安琪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与安琪在同一时间淋浴,自两人结识的一年以来还是头一遭。之前的安琪,就连在同样身为女性队员的面前也不愿意脱下衣服,露出自己的身体。
「唔,再怎么说,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透过水雾隐约可见的,白皙的裸体。虽然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疤这点库蕾娜和安琪一样。但安琪的背部上残留着几道,不像是战斗所带来的伤疤,虽经时间流逝依然不见多少变淡的趋势。
不慎透过银色长发的间隙看到那如同烙上去的文字一般的伤痕的库蕾娜下意识的别过视线。
卖国贼的女人——好像是这几个字。安琪是纯度很高的混血白系种。只混有极少源自久远的祖先的天青种的血。
「戴亚君他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夸了我的头发很漂亮哦。明明心里清楚是为了遮挡背上的疤痕才特意留长的,嘴上却问着因为头发很漂亮所以才特意留长的吗
强作冷静的语气,途中仿佛抑制不住一般变得尖细。竭尽全力做出笑容形状的嘴唇,好似别的生物一般颤抖着。
「会这么说的戴亚君,也已经不在了。所以,在拘泥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库蕾娜以为安琪会就这么哭出来,可是,没有哭。撩起满是水珠的头发,将视线朝向这边的时候,安琪的表情又回到了如往常一样的稳重静谧的笑容。
「库蕾娜才是,没关系吗?不去传达这份心意」
向谁,传达什么。安琪没有明说。这是不言而喻的事。
库蕾娜默默低下头,目光游离着。
「 ……唔,我想,我大概没有说那句话的资格吧」
库蕾娜当初被分配到辛的手下时,老实说,很害怕。
部队里一直都流传着他的传闻。支配着东部战线,双目如鲜血一般通红的,无头死神。
唯有汲取着不断死去的同伴的血,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别名。每个人的别名基本上都是混杂恶名,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但是,辛的别名却达到了极致。
送葬者(Undertaker)比谁都要接近死亡,却是永不死去,只是不知疲倦地埋葬着其他人。与在战场上可谓是最亲近也是最令人忌讳的死神同意的称号(personal name)
传言他所在的战队,除了名为“人狼”的士兵以外,尽数死去。有人说,辛具有招来死亡的特性,亦有人说,他之所以能活下去,是把同伴化作自己的盾牌。
库蕾娜后来才知道,辛从参军以来,所去的都是战斗最激烈的地区。
那是第几次的作战之后的事呢?库蕾娜已经记不清了。
战友中的一人,不幸被自走地雷下炸飞了下半身。
没能断气的他,表情因为痛苦变得扭曲。但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只有辛,静静地在他的身旁单膝跪下。身旁的莱登也准备跪下时,被辛制止了。
库蕾娜注视着,那死神缓缓地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枪的身姿。为了自卫,万一的时候同样也能用来自决,所有人都随身携带的自动手枪。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用途,库蕾娜还是第一次知道。
『我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什么事都好、回忆一下幸福的时光吧,兄弟』
濒死的他,微微地露出笑容。喂,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最后一句话。
『和我约定……把我,也带上……』
『嗯,』
沾满鲜血和内脏碎片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绘出一道血迹,而辛眉头一动也不动,默默地承受着。
那是无论用这世上的什么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丽又神圣的光景。
——我们的死神。
库蕾那终于明白了,莱登和比自己更早配属到这里的战友们时而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的意义。
辛会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的。死去的同伴的名字和灵魂,一个不漏地背负着,行至他所能到达的生命的尽头。
这对没有坟墓,死后注定被人遗忘,明知没有明天却每天拼了命地在战场上存活下去的processor们而言,是无可代替的救赎。
从心底涌现出的,燥热的感情。
一想到自己死后,也会像这样由辛带着前行,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就消失了。止不住的欣喜驱使着库蕾娜磨砺着自己的枪法。下次再碰到这种事,就让自己来吧——库蕾娜心想。
就算死亡是命中注定,也想待在他的身边多一些时间,和他一起战斗到生命的终结。
但是。
关上浴头,库蕾娜抬起头仰望着上空。
做不到,自己做不到,只要还在这片战场上,这对库蕾娜而言便是断然不可能之事。
承载着共同战斗过的全部同伴的死和灵魂,行至生命的尽头。这是只有她们的死神,才能做到的事。
可是,辛的心,又能由谁来保管呢?
「喂,86,.放在这边的也是」
自动工厂和生产流水线都不能制造的特殊物品则是每月一次,由空运从墙壁的那边运到前线。
正在根据清单核对物资的辛听到输送队员的傲慢的声音后抬起头。
穿着军服依然难掩其寒酸的军官正抠着自己的下巴。在身后跟着端着来复枪的小兵,似乎是想威吓辛。搞笑的是后方士兵的来福枪还挂着保险,子弹都没有实装过。彼此站的位置也太近了。只要辛愿意,瞬间就能够将他们全部制服——虽然制服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这些你的主人要求的(Handler)特殊弹头。妈的,为了你们这种猪竟然还要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岂有此理」
士官的身后,摆放着坚硬的防爆筒装器皿。严密的封条和警示危险爆炸物的标记实在是小题大做。
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不记得自己曾经向她提过这种要求。
共和国军官冲着无言的辛摆出了下作的笑容。86中经常有不知道自己是被饲养的一方,不知道天高地厚,总是想着造反的人。但是这家伙却很老实,不管对他说什么无法激怒他。
「你们的饲养员可是美女啊。喂,你是怎么撩到她的?呵呵,未经世事的丫头片子,光是说些花言巧语就能让她高潮吧?诶,真不错呐」
辛冷冷地回瞪了军官。
「嘛,恰好晚上我也很闲。请允许我来为你们表演一场真人秀吧?用您的太太」
军官刚要发作,一对上辛的双眼,立马就怂了。虽然辛的眼神依旧沉着,没有半点威迫的神色。但是习惯了养尊处优,活在他人保护伞之下的肥猪,是不可能敌得过在战场上磨砺的野兽的。军官僵硬地将身子移到一边。辛朝着筒装器皿走去。辛才明白了为什么清单上写有这个器皿的番号,在配送票上,写有这几个月已经看过无数次的蕾娜的签名。
在签名的下方,像是试写又像是备忘的一行文字引起了辛的注意。
「琉鲁宫殿……?」
稍加思考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辛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谓聚会,换言之也就是各种群体怀抱着笼络人脉,谈判和收集情报等目的的社交场所。
当然了就算明白交谈的内容也不会尽是艺术啊音乐啊哲学啊这种看起来高端实际却没什么鸟用的东西,不过无聊的东西果然还是无聊。
想要从充斥在金碧辉煌的佩鲁内宫殿的大广场上的欲望的嘈杂又浑浊环境中逃离的蕾娜独自一人跑到洒满星光的阳台上,呼吸着新鲜空气。
本来就对聚会没什么兴趣,每当聚会的时候,以蕾娜这个年纪,某件事就特别容易成为话题。况且还有不少以此为目的男人们让蕾娜感到异常胸闷。米丽洁家原本也是名门世家,觊觎着其门第还有财产的人可谓不计其数。
不过今天,倒是没有哪个怪胎愿意来撩蕾娜。
黑缎晚礼服倒没有特别违反舞会的着装规定。但问题在于衣服上黑色宝石和白色的花瓣的组合简直就是像丧服一样。除了有时会招来疑惑的视线,剩余时间蕾娜都被在场的显贵淑女们完美地无视了。只有看到蕾娜这身装扮一脸震惊的阿内特及叔父卡鲁修塔鲁和蕾娜稍微说了几句话。剩下的就只有“哇,你看到那个脑袋上“开花”的(即是比喻又是现实)贵妇人了吗,脖子上的项圈真是漂亮呐”这种评价自己戴着的RAID DEVICE的迷之夸奖。
所谓的没有教养就是指这种吧。不过蕾娜也没有去兴趣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
逃避现实,躲在自己狭小世界里,攀比着名牌,沉迷于美色和金钱的欲望的集合体实在是过于空虚和愚蠢。让无数processor去死,还能安然地享受纸醉金迷,实在是……
这时,RAID DEVICE突然启动。
『……少佐?在吗』
「诺赞大尉。……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蕾娜赶忙用手压住RAID DEVICE,小声地回应道。这个时间点的战斗应该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难道是敌军派出了以第二战队及以下无法应对的庞大军队?
不过从辛的语气里却感受不到紧张
『因为到点了少佐您却没有进行同调,有些担心就从这边尝试着进行连接了。没事吧?少佐,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改日再说也可以』
「嗯,没问题。有什么事吗?」
这么说起来,已经到了和Spearhead战队进行联络的时间了啊。蕾娜装出一副正在打电话的姿势,背对着会场,重新面向新月下的昏暗的庭园,问道。
『我来通知您,您委托的“特殊弹头”已经送到了』
除星光以外一片漆黑的夜空中,一轮巨大的炎之花绽放开来。
焰色反应所产生的华美色彩在空中炸裂,随即宛如梦幻的粉雪一般散落。咚,伴随着些许轰鸣声,冲向天空的光芒从先前的烟火中穿过,升至顶点后在空中绽开。
每当烟花在空中绽开时,下方的人群们便如同孩童般一齐发出纯粹的欢呼声。对于大多数人,这还是他们自孩童时代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当然的吧。背对着光芒跳动的人影、火光一瞬之间照出的陶醉的眼神。
嫌基地周边踢球要注意的问题太多的队员们,全员移动到某处已经成为废墟的足球场。铺满人造草皮的场地上,队员和维修组的各自组成不同的队伍。在场地外周散落半跪着的
搭载着维修组过来的弗雷德,费了老大功夫终于设置好发射筒,以用作金属熔断的燃烧器代替点火装置,点燃引线后绕回到后方。
站在处于待机状态的
『——烟花。多谢了』
同调率比以往要稍微高一点,故此可以隐约听到其他队员的欢呼声。
是为了让蕾娜听到才特意设置成这样的吧。意识到这点的蕾娜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因为是革命祭嘛。辛以前也与哥哥和双亲一起看过吧?肯定其他的成员,对革命祭也有各式各样的记忆」
每当这个时期街头的店面上都会开始贩卖大量的烟花。这之前,蕾娜稍微买了一点后准备送到那边。用高级酒水稍稍贿赂一下兵站部的负责人,托他们把烟花塞进贴有伪造好的标签的器皿里。毕竟是要用运输机运送可燃物,于是让他们尽可能放入防爆容器,当做炸药处理。
虽然蕾娜一开始对贿赂有些抵触,但要想像这样办一些超常规的事,这样的系统也是必不可少的。蕾娜佩服之余稍稍有些改观。
『这可谓是革命祭的传统吧?……你能看的见吗?大总统府的烟花』
「嗯,让我看看——」 蕾娜走在阳台上,朝着大总统府的方向望去。好像正要开始的样子,伴随着大音量播放的共和国国歌,五轮颜色各异的巨大的烟花将夜空点亮。
独自一人看着这凝聚了高超工艺的火焰,蕾娜稍显寂寞地微笑着。
「看是能看得见,不过果然还是觉得共和国的夜空亮的过分了」
灯红酒绿的共和国。无节制浪费所换来的便利性的代价则是都市的大气被污染。本应显示出着共和国威信的绚烂之极的烟花,却显得异常暗淡。
不过本来无论是会场上,还是大马路上喧喧嚷嚷的路人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这边的烟火。由专业的工匠精心制造的烟花,明明比市面上贩卖的劣质烟火美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什么难得的东西。
「你们那边的烟花,一定很美吧。夜那么暗,所以空气也一定很好吧」
黑暗又澄澈的夜空,除此之外,还有一心一意抬着头愿意欣赏的人。绽放在战场一角的烟花,一定。
我真想和你们一起看看啊。蕾娜将差点从嘴边溜出来话强行噎回肚子里。这是不可以说出口话语。蕾娜自己想的话倒是随时都可以,但在辛他们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意志才站在战场上的。什么一起,不过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那种事,是不可以奢望的。
作为代替般,蕾娜说道:
「什么时候,大家一起看看第一区的烟火吧?看了之后你们肯定会笑出声的」
辛苦笑着回复道:
『我倒不记得第一区的烟火有那么差劲就是了』
「那么,请亲自来确认吧。在战争结束后,退役之后,大家一起」
蕾娜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戴亚。以及这些日子接连死去的六名战友们。
「本想也让伊鲁玛少尉看看这幅光景的。……对不起,我又说了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不,有悼念用的礼炮这还是第一次。我想戴亚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吧。那个家伙最讨厌阴郁的气氛了。
奇诺他们似乎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烟花的样子,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笑容。而他也不是什么也感知不到的人,感情的浮动要比以往明显不少。
『况且,安琪刚才终于哭出来了哦?那家伙可是习惯独自一人怀抱着烦恼,默默忍受的性格,所以基于这点我也要向你道谢』
「……」
他们两人给一直非常亲昵的感觉。戴亚和安琪。
「艾玛准尉,肯定不会忘了他吧」
『这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少佐不是也没有忘记吗?我哥哥的事』
稍加踌躇后,辛决心继续说下去:
『我很高兴哦。……因为我,已经记不得我的哥哥了』
略带动摇的话语。蕾娜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辛像这样第一次吐露自己的情感,还是第一次。
「……诺赞大尉」
『少佐,也能请你不要忘记我们吗?』
辛大概是以开玩笑的心态说出的这句话吧。无论是口气还是语调,都没有超出开玩笑的层面。
可是,被设置在比平时稍微,真是只是稍微强一点的同调率的知觉同调的作用下。
深藏于那份话语中的哀愿,传达到了蕾娜的心中。
能不能,不要忘记我们
即便是在我们死之后,转瞬即逝的时间里。
蕾娜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无论他们有多么强大,从多少残酷的战场生还。
即便如此,死亡对他们来说,依然近在咫尺。
「这是自然。……不过」
深呼吸。蕾娜断然说出身为Spearhead战队的Handler,弗拉迪蕾娜·米丽洁的使命。
「在那之前,我不会在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了。不论是谁」
但是,另一方面。
不管蕾娜反复多少次自己陈述自己的主张,要求进行对Spearhead战力的补充。
Spearhead战队,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任何增援,哪怕一人。
在那一天的出击中,四人阵亡了。
那是极为普通的,对
埋伏的位置和兵力和往常以前已经事先在辛的掌握之中。原本是打算从敌军正面迂回到侧面发起奇袭——本应是这样。
电磁干扰型
突然,在雷达闪烁警报灯的同时。从高空斜向飞来了炮弹,爆炸。
脑海的一角还残留着当初的警戒,无论发生什么事态都能够快速做出防备姿态的人幸存了下来。而没来得及回避的
支援用计算机弹出的炮弹的发射位置为距离东北部120公里处的某地。这是迄今为止没有遇到过的超长射程的炮击。不但如此,飞行速度也异常惊人,据推测超过了4000m/s,已经超过了火炮的极限速度。
失策,没有想到连埋伏在此处的机体都是为了确实地诱导Spearhead战队进入此处的弃子。连这边想要从侧面进行奇袭都算到了。这是和之前战斗过的
要不是辛第一时间发现了确认着弹位置的前进观测机,并将其迅速击毁的话;要不是因为新型
射十发左右的炮弹就突然熄火的话,无论他们是多么精锐的部队,也会来不及撤退,遭到全灭吧。
费尽周折甩掉追击,最终的战损为四机。千世、奇诺、多玛、库洛特战死。
残余的
这来一样Spearhead战队总人数跌至原先的一半以下。来到了个位数。
「现在就……」
陷入愕然的蕾娜,在脑海里寻找着能凑成段的词语。
喉咙发干。不详的想象和预感使蕾娜心跳加速,血气上涌:
「我现在就去让他们补足人员!就现在!这样,太奇怪了——」
Spearhead战队从很久以前,就陷入了机能不全的状态中。
兵力不足,休养不够充分。一直请求周边部队代替出击和增援,Spearhead战队才能勉强维持着防卫线。这个现状上层也应该是了解的,但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动静。明明要求应援和代替出击很顺利的就得到认可,但人员的补充的要求却一直没有通过。即便蕾娜向卡鲁修塔鲁几次三番地低声下气,恳求他的通融,还是得不到哪怕一个人的补充。
辛简洁明快地说道
『少佐』
「我再去和卡鲁修塔鲁说一次,让他出面通融。要是这还不够的话,无论使用什么用的手段,我都会——」
『米丽洁少佐』
再一次加强语气的呼喊,让蕾娜失声。
「在这里的全体人员,都觉得无所谓」
『……没错 』
作为代表的莱登首肯道。其他的成员则是以无言的沉默表示认同。
「诺赞大尉,这是怎么回事?」
『决定不会有战力补充过来的,哪怕一人』
「……诶?」
之后,辛静静地告知道:
全员都知道,却没有告诉蕾娜的,真相。
『我们会在这里全灭。这个部队,就是为此而准备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