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词叫有职故实。
这词语的意思是,与宫廷及宗教等死板礼仪相关的,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这规矩多数情况下基于过去的事件,即故实(注:掌故)而出现。经长年累月,实际发生过怎样的事件将被忘却,只有徒具形式的礼仪作为规矩和习惯保留下来。
我们现在视作理所当然的常识里的多数,都具有经日积月累而自发产生的形式。
比如道路通行。日本和英国在左侧,而美国及其他地方则是右侧通行。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有说法称,其起源是因为骑士和武士主要是在左侧佩剑。据说或许是为了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剑鞘不撞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要立刻拔剑之时的手是右手,为了更容易应对接敌才沿道路左侧前进。
不管怎样,在法律这种东西还没有制定的时代,人们所追求的思考和行动的基准就是先例,即过去的事件。
“过去曾有这种事,所以就这么做”这种说明,有着让多数人信服的力量,有时甚至拥有束缚住国家最高掌权者的力量。正因如此,即便在和那过去的事件相隔甚久的现如今,仍留有不禁想要令人询问“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一般的仪式和规矩。“仪式没有按照规矩那样举行,所以这份协定和契约无效。”这种宣言偶尔也曾通用。
这一点即便是帝国也是一样。
缔结和平条约不是说在文件上签字盖章就完了。到那一刻为止的详细规矩都已被定好。赶赴他国签约的话更是严格,按照这种规矩行动被视作是为了让条约生效的必由之路。
首先,被身着华丽装束的骑士集团护卫的马车队列沿着大道前进。
到能快把阿尔努斯之丘尽收眼底为止的时候已是接近黄昏时分。他们被规定要在红霞漫天的天空之下朝着太阳进发。
在旁保卫载有皇帝代理人的,被施以精雕细琢的马车的,是骑着白马的女性骑士佩妮珠。那身装束活像男装丽人一般,兼具威严和美感,风格就如同经由一流美术家之手雕刻出来似的。
即使是对那一手法没有兴趣的女性,在看到她的时候恐怕也会心动不已吧。指挥警卫的她就有那种魅力。
佩妮珠令马靠近马车,悄悄说道。
“殿下。终于能看到阿尔努斯了。”
“唔姆。前导使者要派谁呢?”
“布尔菲妲或许可以。”
“那就这么办……”
本来平娜的骑士团相比实战部队,更容易被人视作是典礼仪仗部队。
一旦令她们身带高雅的气场,便没有集团可与之比拟。在那之中,被选为前导使者的是布尔菲妲。
她那以右手举着由金线编织而成的旗帜,驱策白马的身姿美得几乎令众人瞠目。
对平时放荡不羁,喜欢模仿男性粗野部分的那种言行,以麻烦为由连化妆都不化的她来说,那是难以想象的身姿。
她正如此认真地挑战这一仪式。但从周围人的眼里能看到她那把其他事情的胜负和这仪式叠加在一起的干劲。
实际上,最初被指名担任前导任务的是妮可拉希卡。
她也拥有在这阿尔努斯逗留的经历,所以通晓此地风土人情,也能说日语。她被认为是能无懈可击完成这一荣誉的单骑突击的合适人才。但是,布尔菲妲对此却提出了异议。
随着准备工作进行,当她一听说日方有一名为健军的男子将要出席一事,便坐立不安失去了冷静,在东张西望,不断做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之后,她开始提出“如此重大的使命,非队长级别之人不可。”这种主张。
“我不是说妮可拉希卡能力不足。但是那个,该说是资格,还是在各方面,都那个……跟健军不匹配……”
对她那可称得上是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周围人虽感到惊讶,但他们迅速就洞察到她位于内心深处的动机。她似乎已对虽处在言语不通的状况之下,却对她那不抱期待说出的“要等我啊”的那句话做出了回应的自卫队的指挥官一见钟情的这一流言,已在骑士团内部传播开来。
被夺走荣誉的任务的妮可拉希卡也表示“看来布尔菲妲的春天也终于来到了”,爽快地让出了任务。
“布尔菲妲所担心的,不是资格,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吧?”
“对对。明明只要明确表示自己想干就可以呢。”
就这样,在得到抿嘴偷笑的大家的声援之后,布尔菲妲被选出负责荣誉的前导任务。
一个人离开队列先行出发的布尔菲妲每次在陆上自卫队划出的警戒线上接受盘问之时,都巧妙地拉着缰绳扭过马首,背诵“我乃告知皇帝陛下代理人到来之人。速速进行准备!”这一不知其意,完全背下来的日语台词。
当然,自卫队方面也被提前告知这一到达时间,迎接平娜等人的态势没有丝毫遗漏。
实际上,自卫官的盘问,以及她对此的应答的这种一唱一和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进行了细致的协商及排练,平时施以完美伪装的,几乎凭一眼都看不出来一般隐蔽起来的自卫官们,唯有今天也身着刚洗完的笔挺的战斗服,以身披表示自己是普通科的队员的红围巾的姿态,迎接他们的到来。
布尔菲妲的白马进入了阿尔努斯的城镇。
在她身前列队的,是城镇的居民们。仿佛是在看罕见的好戏一般,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沿街排起了长列。
被协会雇为商队护卫的佣兵们,也尽可能的以整理好盔甲的身姿组成队伍,迎接皇帝的代理人。
穿过仓库,职员用宿舍之间的街道,终于冲上阿尔努斯之丘。那里是帝国军和联合诸王国军因鲁莽的突击而接连阵亡的斜坡。
布尔菲妲一边望着残留各地的战斗痕迹,一边朝陆上自卫队特地派遣部队的全部队员正严阵以待的山丘顶部冲了过去。
“哼。不过就是认输罢了,还真是夸张。”
为了围观皇帝的代理人,客人和接客的侍女全都出去了,在冷清的食堂内部,迪亚波喝着酒嘀咕道。
“正是处在认输的立场,才想要装模作样,这不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吗?”
坐在迪亚波面前的侍从梅特梅斯回应了迪亚波的独白。
“唔姆。真知灼见。”
食堂内只留有厨师长一人,在柜台对面擦着盘子。
厨师长或许是看到明明大家都出去了,却仍有两名男子留在座席,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不时以疑惑般的视线朝那边看去。不久,可能是按耐不住,他开口道,
“客人,你们不去围观吗?”
“无聊。你呢?为什么不去看?”
“我不高兴啊。大家怎么可能开心啊。”
“那他们为什么去看?”
店前形成了一道人墙。
此外还响起了马车及马蹄声,正好是平娜所乘的马车在眼前通过之时。
“大家都很不安啊。你看,不是说要关‘门’吗?大家都在想,如果和谈能谈成的话,接下来不就是怎么处理‘门’了吗?”
“‘门’不是还能再开吗?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
“确实如此,但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你说什么?你在怀疑吗?”
“如果还能打开的话,为什么他们不说由谁来怎样打开呢?”
“大概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吧?既是非神之身又能随意使用那种东西的话,一定会被人伺机谋害的吧。你不觉得帝国的索沙尔那边特别想这么做吗?”
“所以保密这点我懂。不过这也就是说,那位大人被人盯上,一旦有什么不测,就再也对‘门’束手无策了不是吗?”
“……是吗?或许是这么回事。”
“我可不喜欢这一点。过去我也曾有过自己的店,但在修建店面的时候被房产商劝说什么建在这里客人就会来的这种相当好听的话。于是我也带着那种想法倾尽所有钱财开了店,但那个店说实在毫无价值,客人完全不来光顾。因此我借了不少债,连老婆也跑了……”
“原来如此,你曾有痛苦的回忆。”
“他们说这是为了让地震啊,外之雾什么的不再扩散,这一理由我也不是不懂。不过啊,这不是今天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情吧?他们应该在稍微搞清楚各种情况以后再去关‘门’。毕竟事情是绝对不会按照人们所想的那样发展的。”
曾经历过店铺倒闭的某位厨师长这么一说,奇妙地拥有说服力。
迪亚波也回想自已这一路走来,似有所悟一般地点头道,“没错。确实如此。”
“那位好歹能对‘门’想点辙的大人一旦有个万一,那这阿尔努斯的城镇就会因此迎来末日。我们将无法生活下去,流落街头。而秘密这玩意肯定会泄露的。就连我们也模模糊糊地能猜到是谁。”
“哦,你知道吗?”
“因为在前往贝尔纳格神殿的人里面和协会有关的,只有圣下,杜嘉小姐,蕾莱小姐,还有姚四人。(注:原文为五人。应该不是我数学不好。)圣下和哈迪势同水火。姚因为也说过和哈迪断绝关系所以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
两人。肯定是其中某一位。”
“唔~姆,精彩的推理。”
“协会的上层人士,原先都是从哥塔村过来的难民。就算有个万一,只要回到村子也能勉强应付吧。商业部门的那些人就算去别的地方,只要不贪得无厌,应该也能做下去。可是,对正因这是阿尔努斯才能活得下去的我们来说,那种再就业是做不来的。打杂的那些亚人之类要是不能在这干下去的话,将会如何?”
“在别的城镇开店怎么样?在那雇佣他们?”
“请不要说傻话。这么好的布局条件,可是上哪都找不到啊。这里能做的买卖,在别的地方完全不能指望。”
“原来如此……所以才反对吗。”
“诶诶。所以我们很不安。至少如果我们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的话那倒还好,可是就连将要怎么处置‘门’的这一谈判,也正在我们的手所够不到的地方进行着。这件事我们难以接受。”
迪亚波闻言,朝厨师长伸出一只手。
“好,我懂了。那样的话你就过来帮我。”
厨师长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皱着眉头。
“帮什么呢?”
“其实我也持反对关‘门’的立场。别担心,不会亏待你的。我说是这样吧迪亚波殿下。”
迪亚波回头看向同桌的侍从梅特梅斯。正在扮演迪亚波的梅特梅斯安静地,为了让人感受到威严郑重地点点头。
“迪……迪亚波殿下,是说帝国的皇子吗?”
“没错。这位是帝国的迪亚波殿下。我是侍从梅特梅斯。你知道在帝都发生的骚乱吧?我们为了逃避那场灾难,所以才来到这里。要是这儿的话帝国军的手也就够不到了。”
不管怎么看,自称侍从之人的态度好像才更了不起。但是互换立场的迪亚波就按那样介绍了自己。
“据我调查,此处协会的干部们也好日本政府也好,他们都上当了。把地震及外之雾与‘门’联系起来似乎是索沙尔的阴谋。他是打算借我们的手把‘门’关起来。然后把获得开‘门’之力的那个……好像是叫蕾莱吧?”
梅特梅斯静静地点头。
“似乎正打算诱拐或杀害那个叫蕾莱的女孩。这样一来,索沙尔之后就能为所欲为了。”
“可、可是……我听说在贝尔纳格神殿,哈迪自己降临并对此做出了说明啊。”
“问题就是这个。你觉得哈迪这个神在说真话吗?”
“…………神在说谎?”
“就算是神,说点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本来开‘门’的就是哈迪。其理由也不知是什么。我们只是为了利用这一点而设置了魔法装置罢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被人类任意使用而恼羞成怒的哈迪为借人类之手把‘门’关闭,就算说点谎也毫不奇怪。不是吗?”
或许是没有否定他这一说法的材料,厨师长点头道,“的确。”
“被赐予处理‘门’的能力的,真的是蕾莱小姐吗?”
“没错。你要有疑问的话就自己去亲眼确认。”
像套她的话这类做法不是有很多吗?受到这种撺掇的厨师长陷入沉思,“诶诶”点着头。
“这样一来你就能明白我说的事情全都是正确的。”
“这样啊……虽然有传言说蕾莱小姐被刺客盯上了,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也就是说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和索沙尔对立,所以要找他算账。为此我们认为彻底击破那家伙的企图乃是上上之选。”
迪亚波所说的是非常易于理解的单纯的构想,因此厨师长也容易接受。
“明白了。蕾莱小姐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确认。若真是如此,就请让我来协助您。”
厨师长握住了一直伸在那的迪亚波的手。
“到那时就看你的了。在那之前我们各自行动。”
“可是,具体要怎样阻止关‘门’?”
“这个好办,如果协会,日本还有正统政府都被骗了的话,那把真相告诉别的国家,请他们出手相助不就行了吗。虽然或许会在一段时间内引起骚动,有可能发展成争端,但之后误解解除的话,反而会被人感谢。我想拜托你的也就是帮忙来做这事。为了保护那个叫蕾莱的女孩,最好的方法是把她藏到谁都不知道的安全的场所。为了欺骗敌人首先要从自己人开始,所以这事也要对协会的干部们保密。这做法或许野蛮,但相应的也出其不意,所以应该很有效。”
厨师长似觉信服地点点头。
“话说,来帮我们的国家是哪国?”
“是‘门’对面的某个国家。”迪亚波再次回头看向梅特梅斯。“好像是叫蒸国?”
“是中国的说。不,那叫做中国,梅特梅斯。虽然使用的语言不同,但那里好像居住着和日本这一国家拥有相同肤色的人类。”
侍从梅特梅斯的话总感觉脱离现实。但是,这反而让厨师长觉得那是身为皇子的风格。
爬上阿尔努斯之丘的布尔菲妲,在自卫队的队伍面前扭过马首,大喊“我前来通知代理人尊驾已到!”扑通一声坠下马来。
这是模仿拼死奔驰,就这样力竭倒下的这一风格。但是,到这里为止都是所谓的仪式,以及演技。把在距今约数百年前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原封不动地作为仪式再现。
迎接布尔菲妲的,是第四战斗团团长,健军一等陆佐。
按照礼节,健军在前导使者身旁右膝跪地,确认布尔菲妲是否还有气息。
顺便一提,在白天的排练中,健军对此深感叹息。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
“因为这是所谓的形式之美。来,跑到她那去。”
听到对详细动作从头至尾进行说明的佩妮珠的话,躺倒在地装作失去意识的布尔菲妲立马“难、难道你讨厌抱我吗?”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威吓道。
在这时请右膝跪地。不是左边是右膝!……一边接受这种指示,一边弯下膝盖的健军道“我并没有说讨厌……你为什么要哭呢?”表示不解。“是哪儿疼吗?”
“吵死了!少废话快把我抱起来!”
情不自禁作出令佩妮珠难以翻译的发言的布尔菲妲面部通红,慌张地订正道。
“啊,不,把我抱起来!佩妮珠,刚才说错了,千万别翻译啊!”
看到慌张的布尔菲妲,佩妮珠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她凑近健军的耳旁,以似觉不正经的表情耳语着什么。
健军迅速变得面红耳赤。
“所以说,快住手!别翻译。等等健军!别碰我!”
“不碰的话,不就抱不起来吗?这是仪式,你忍一忍。”
被抱起来的布尔菲妲满脸通红,在那手舞足蹈胡闹进行抵抗。但是就连她那手脚乱蹬的举动,也未让健军紧抱她的铁臂有一点动摇。
顺便一提,在故实中据说被搬运的是男性,而搬他的也是身为他的劲敌的男性将帅。
“好了,接下来朝哪去?”
佩妮珠对回过头来询问搬到哪边好的健军放言道“这去处并未定下来,所以请您自行决定。如果可以的话,就是带到健军阁下的床上去也没有关系”,令健军大为困窘。
“这么搞不行吧?”
“说的也是,这花痴女在正式仪式开始之前排不上用场的话我们也很困扰。所以就请您等到晚上再把她带到床上……”
“所以说这不是很糟糕吗?”
“倒不如说就是这个规矩,这样说反而更好?”
佩妮珠耸了耸肩。
这十八禁AVG叫什么名字?伊丹要是听到这话或许会这么问。但极具良知的健军叫道,
“这什么规矩我可不喜欢。这种事情一定要经过自由恋爱啊!”
“那……那就跟我交往啊!”
似乎是顺着这势头,布尔菲妲抓住健军的衣领一下拽过来,在众人环视之下如此吼道。
“刚才的话,要翻译吗?”
佩妮珠故意问布尔菲妲。
多余的话没拜托她也给翻译,可关键的话不求她就不翻译,布尔菲妲因佩妮珠的心眼之坏都要哭出来了。
“……………………拜托了。”
就这样,佩妮珠呼呼呼地笑着,把布尔菲妲的发言的背景里的心情诚恳耐心地,怀着慈爱之心讲给了健军听。
当然,如今这正式的仪式里没有这种对话。仿佛连曾有过这种对话一事都忘了一般,二人行动笨拙神情局促。
抱着装作失去意识的布尔菲妲的健军,把她搬到队员们排成的队伍后面,然后把布尔菲妲放了下来。
但是,不知为何布尔菲妲的手臂牢牢地绕着健军的脖子。因此健军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回到队伍中去。
“说出你的回答。”
强行压住屈辱和羞耻心以及各种交织起来的感情的布尔菲妲在健军的耳旁耳语道。但是那话被言语之壁所阻挡。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健军感到不解,布尔菲妲见此挥着拳头。
“可恶……真令人着急。”
这样的话,她
剩下的办法只有霸王硬上弓了。没错,只有这一招。
幸运的是大家的视线都被固定向前,没有人回头看向后面。
健军从惊慌失措的样子中恢复过来,是在能看到十几辆载有以平娜为代表的使团的马车队伍之时。
“举枪,敬礼!”
全战斗团朝帝国使团送出整齐划一的敬礼。
使团的马车队伍与数名护卫骑士们的代表从刺枪之林中穿过。
从马车中看到健军脸的平娜扑哧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进行得很顺利。”
健军的嘴唇上染有不知何人留下的鲜艳口红。当然在有职故实的礼节当中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必然是发生了某些意外事件。
* *
当天晚上,日本与帝国之间签署和平条约一事被报知全世界。
内阁总理大臣森田作为日方代表,皇太女平娜·戈·兰达作为帝国方代表。
负责人各自确认文章内容后,森田用毛笔,平娜持钢笔,各自在两份文书上签字画押,二人各持一份。
如果在日本由国会,而在帝国正统政府由元老院批准这一条约内容的话,帝国与日本之间的战争状态在形式上便告终结。当然和索沙尔派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和平条约的缔结令两国之间打开了一条通向和平的道路。
谈和的条件大致可归结为以下几点。
·帝国承认银座事件的不宣而战之罪行并做出公开道歉。(在帝国,人们并不认为没有事先宣告就发动战争的行为是罪行。因此他们无法理解为何有必要谢罪。他们的想法是,因此而造成的民间人士的多数牺牲也不过是因为日方的麻痹大意罢了。但通过此次和谈,帝国接受了为了开始战争,至少有必要宣战的这一价值观。)
·皇帝莫尔特对此负有责任,条约生效后,将在帝国历两年以内退位。
·帝国将支付总额一亿五千二百万斯瓦尼作为赔偿。不过其中二千二百万为一次付清,剩余部分在帝国历二十年内分期支付。此外,支付赔款将在帝国正统政府夺回帝都以后开始。
·日方在接受赔款之时,会注意不让特地内产生经济动荡。因此在双方没有协商之时,帝国政府也不会做出降低货币含金量等举动。
·帝国将把以阿尔努斯之丘为中心,半径一百里格(一百六十千米)范围内的领土中除佛马尔伯爵家及其他部族·领主等所治理地域以外的直辖地区割让给日本。双方共同誓约不会侵犯新铺设的国境线。(注:约8万平方千米)
·帝国将把其直辖地区内以阿尔努斯为中心,半径一千里格以内(注:约804万平方千米)的货币金属以外的矿山资源等的调查勘探权,开采权让渡给日本政府。(不过日方在对此进行开采及运输之时,必须对防止破坏从事于此的帝国臣民的劳动环境及自然环境一事加以最大限度的关注)
·帝国和日本将进行管理贸易。(注:由国家直接管理,掌握的贸易)
·帝国承认其势力下的属国,藩王国,领主·部族的外交权,并承认他们与日本建立独立的外交关系。
虽然还有其他详细内容,但总体来看,帝国的单方面最惠国待遇也好,没有关税自主权也好,以及虽然承认对日本人行使裁判权,但处罚被做出一定限制等,这些由旁人看来是近乎于不平等条约的内容。
但是这也是对帝国中诸侯和地方领主拥有独立的裁判权及征税权的现状采取的对策。在眼下,双方都认同有必要作出某种程度的限制,这与利用对方的无知签署的单方面不平等条约不同。因此在条约文书末尾作为附则,在帝国的司法制度建立以后,将立刻重新考虑这些条款等话也被写入其中。
记者们在目不转睛地仔细阅读发放的资料,为了报道正赶着写新闻,但许多人立刻就察觉到了。
光看这份条约,他们察觉到日方至少20年内不打算和帝国断绝关系。而这一点与公开宣称可能有必要关“门”作为异变对策的现政府的表态相反。
当然,关于此事记者们的质问也是纷至沓来。他们问是不是像传言中的所说的那样存在再次开“门”的方法。还是说已经决定不关“门”了。到底是哪一边。
接着森田如此答道,
“关不关‘门’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门’是连接对面和日本国土之间的重要通道。如何把这一连接维持下去。正如部分报道所说,各种异常现象确实正在发生。但令人头疼的是,凭现在的科学完全无法证明这些现象是与‘门’有关联而发生的事情。因此,我们便面临着虽然不确定,但不得不决定应该如何行动的这一问题。我认为,我们在近期将被迫做出重大决定。现在正处于为此收集必要情报的阶段,还请各位理解。”
关于这个时间你们还没有决定吗。
记者们心里都这么想,不断提出质问。但总理一个劲地回答“还没有。就算条约的内容是以‘门’正在打开的状态为前提,但那只是为了不管我们做出怎样的选择,都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而签署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也没有对记者们问的问题给出许诺。
签署完条约的两国首脑和随员们,在日本政府举办的晚餐会之前于迎宾馆的“羽衣之间”暂时歇息。他们一时沉浸在完成重大任务的解放感中,端着茶杯,就像立餐宴会一般闲聊。但是在此所谈到的话题也被特地及与“门”相关的问题所占据。
内阁官房长官木桧和国土交通大臣等人站在窗边,正对如何处置新近成为日本国土的阿尔努斯州伤透脑筋。
因为他们通过缔结和平条约得到很多东西,所以在心情上就变得无法轻易放弃那些东西了。
“考虑到派系间的平衡,特地开发长官就让野本去当好了。问题是要派谁去当当地的行政长官。”
在批准条约的同时,《特别地域管理行政特别法》也在国会通过。据此政府将设置特地开发厅及负责长官,还有在当地设置阿尔努斯州行政局及行政长官。州行政长官在导入普选并选出州厅开始活动之前,负责特地行政组织的构筑。印象上来说或许可以认为是总督一般的存在。
问题在于,不管哪一个都是特权色彩相当强烈的职务。因为这些职务要做的工作是斡旋从特地开发计划,预算分配,到具体事业的实施的所有问题。保守党议员们展开了瞄准这些位置,尤其是特地开发厅长官之位的猎官运动。但是一谈到要实际前往特地赴任的行政长官之位,他们的态度就暧昧起来。
因为如果要关“门”的话,他们就会被留在孤岛般的特地,运气不好的话和日本的联系将长期断绝。
“果然还是不能关‘门’。如果一两天内没什么异状的话,推迟不就行了。”
为了获得特权人事的利益,像这样连主张本身都改变的人也是有的。但是面对这样下去的话无法指望经济界的投资的这一现状,让“门”开着吧这一意见也失去了力量。因为为了获得利益而开发矿山也好,建设工厂也好,一开始都需要大量的投资。在不断投钱进去之后,结果因各地的异变蔓延而关“门”的话将损失惨重。
“要投资特地的话,必须要有能确保稳定的联络直到将来的这种保证啊。”
“总之为此就有必要暂时关‘门’,让异变消除。”
“然后丢掉这段期间在特地得到的所有东西?”
国家没有什么良心。就连像这次从帝国割让的领土和权利等也是,如果不作为自己的东西持续进行实际支配的话,那被他国夺取这种事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且我对必须依靠特定的个人进行‘门’的开闭管理这件事感到不安。那个女孩有可能因为某些契机就改变主意了不是吗?”
“倒不如,把自卫队留在当地怎么样?总之让他们进行监视。”
“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几乎所有队员在这里都有家人啊。运气不好的话或许就是生离别了,队员和家人怎么可能同意。”
“所以说我们就招募愿意留在当地的志愿者。我们和帝国的战争结束了。大概不需要如今这种战斗力了吧。”
“招募愿意全家移居之人吗。只要考虑好条件说不定能意外地行得通。我看索性就不要局限在自卫队,试试从广大国民中招募吧。”
“但是这样的话,果然还是必须要对派遣到当地的行政长官想点法子。可不能实施军政啊。”
“从出身比例区的议员当中挑选如何?跟他约好把能期待确实当选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左右作为指定席给他就行了。”(注:日本众议院议席数共计475席,通过两种方式选举产生。一,小选举区制,即把全国划成295个小选举区,通过给个人投票,令每个小选举区选出1人,以此方式将选出295名众议院议员。二,比例代表制,即把全国划成11个比例区,各区的当选人数已被事先定好。在各比例区通过给政党投票,并根据各政党得票数,以汉狄法决定各比例区中各政党的当选人数。而究竟谁会当选将会根据各政党事先作成的名单,按照顺序依次当选,这一名单称作“拘束式名簿”,以此方式
将选出180名众议院议员。参议院的比例区选举则采用“非拘束式名簿”,在此不作深入探讨。文中所说“能期待确实当选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意思指,在某政党强势的比例区,能确保多人当选的情况下,将该政党在该比例区制订的名单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指定给某人,以确保他选上众议院议员。)
“那就是松阪,江元,片桐……吗。”
“不不不,片桐对安全保障一窍不通。必须得是能处理内政,外交两方面的人才。”
“不如让担任过首相的人去怎么样。跟他说这是为国家出最后一份力……”
“但是年龄就成了问题。健康和体力方面令人担忧。”
“这样的话,森田总理会指派谁呢?”
“但是总理也是如履薄冰啊。虽然暂时凭着缔结和平条约的成果压服众人,但对于是开‘门’还是关‘门’,他仍处在不管选哪一边都有可能一下子对政局产生重大影响的微妙状况中啊。”
“问题在于舆论。我们很清楚地能看到在野党要把‘门’的问题弄成选举的争论点。因为新闻媒体正以没有必要关‘门’的这种论调展开宣传战。相当一部分都偏向对方。他们凭什么说安全得很,没有问题?”
“不管怎样,我不想把‘门’的问题作为选举的争论点。要把这事在选举前解决掉。”
“那个,打扰一下可以吗?”
木桧等人突然被人搭话,惊讶地回过头。
但是没找到声音的主人。他们张望四周,“我叫夏莉·诺尔·杜耶里”再次听到这一声音后,才想起往下看。
在那的是与并不适合呆在迎宾馆这一场所的少女。
“你、你是?”
“啊啊,这孩子是帝国的使节。”
听到国土交通大臣的话,木桧等人理解一般地点点头。
“你是帝国来的特使啊……啊,不对……的说啊?我得这么讲。真是失礼了,伯爵夫人阁下。我听到传闻了。据说您相当能干。”
“请您不用在意。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我是个小孩子,所以请您用对晚辈的口吻说话。”
“是吗?特地有很多外表和年龄不一致的女性啊。”
木桧等人想起了最近因谈判而多次见到的特地的女性们。
虽然外表很年轻,但如果听到比自己母亲还大的话,就会对朝萝莉及杜嘉,姚使用怎样的措辞感到犹豫不决。而在面对事实上是年轻人的蕾莱的时候,从她能力的重要性上来看,也还是要多加注意。
“虽然我觉得问女性这种问题很失礼,但失礼就失礼吧,我能否问下您贵庚多少?”
“我现在12岁。”
“shier……?”
“不过,帝国历一年是389天,所以按日本历的话我就是13岁了。”
“原来如此。从年龄上来说是中学一~二年生吗……但是尽管如此,你还真像个小大人。有没有人这么说啊?”
“最近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呢。提到这个,像是‘那人太嚣张了’这种背地里的坏话也是阴魂不散啊。”
夏莉说着完全像小孩子一样撅起嘴唇,明确地表达不满。
“这也没有办法,还是看开些吧。被在经验和年龄上处于劣势之人抢走风头的话,对于那些只以此为骄傲的大人来说,肯定会感到郁闷。吹毛求疵,连年轻本身也当成诽谤的对象。”
“总之你就认为自己是在被人嫉妒就好了,小姑娘。”
木桧等人这么说着,安慰露出苦闷表情的少女。
“话说,刚才我听到了关于选举的话题。”
“你对选举有兴趣吗?”
“是。过去帝国也曾有过民主制的时代。但随着国土面积的增加,便不能有效发挥作用,结果就变成了如今的帝制。我对在日本这一国家,人们是如何让民主制有效地发挥作用这一点很有兴趣。”
“原来如此。帝国过去的政体可以看做是类似古代雅典,古代罗马一类的政体吧?”
“应该可以。在危机管理这层意思上,中央集权,独裁政治确实更易推行。因此就从民主制过渡到独裁制了吧。”
“独裁制极易陷入独断专行。独裁之下安全装置就难以发挥作用了。”
夏莉对自顾自说下去的木桧似乎很困扰地“那个,那个……”插话道。
“我听您说,要在选举前对有关‘门’的问题做出决断。”
“啊啊。如今日本国内正在讨论如何解决异变。没有危机感的新闻媒体煽动民众,正拼命宣传‘不准关门’,但我们作为对国家安全负有责任之人,当然不可能接受那种意见。”
“我对您那种即使是不受人民欢迎之事,如有必要也敢于去做的英明果断感到爽快。民主制在过去的帝国崩溃的理由是执政者只顾哗众取宠。我真想让当时的政治家们好好效仿各位呢。”(注:「爪の垢を煎じて飲む」:本意是把指甲垢煎服,引申为效仿有能之人)
“指甲垢这话……虽然已经相当古老了,但从外国人那里听到还是挺新鲜的。”
“是。我也下了不少功夫。”
“然而,民主制过渡到独裁制的理由是只顾哗众取宠这一意见,听起来还真是刺耳啊。在我们当中,只顾想着讨好大家之人也不在少数。打倒特权政治。打倒紧抓既得利益不放的官僚。竖起靶子煽动反感,说着大话,宣称只要把那些人打倒就会一切顺利以欺骗国民。他们的做法就是这样。”
“在帝国,战争已成为获取人气的手段。民主制的崩溃也因此开始,历史老师是这么说的。”
“不管哪个国家的国民,都喜欢胜利啊。”
“是。只要取胜就会被民众挑选……如此考虑的风潮就蔓延开来了。”
“如果取胜就能赢得选举,吗?”
木桧似乎在体会夏莉的话一般喃喃道。而夏莉则对这般模样的木桧主动开口。
“这么一说,我也想早日平息帝国的内乱,但我们是否能得到日本的协助呢?”
“唔姆。如不打倒索沙尔派,战争就不能算是结束。万一索沙尔称霸帝国,那和谈的成果也就泡汤了。而且因为某人的缘故,赔偿金的支付被搞得在夺回帝都之前无法开始了呢。”
“小女真是羞愧难当。请您别欺负我。”
夏莉害羞般地低下了头。
“哪里,没关系的。实际上你能来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您的意思是?”
“老实说,日本在特地的战斗进展得过于有利了。或许是这个原因,谈判的负责人们也一味逞强,只顾向帝国提出强硬的要求,一点都没法让步。他们做不到适可而止。我觉得这是因为他们讨厌被批判说是因为自己让步而得不到应得之物。总之,白百合他们弦绷得太紧了。”
“……弦绷得太紧了。”
“没错。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沉迷于用言语驳倒帝国的外交官吧?但是这时你出现了不是吗?白百合他们也阵脚大乱。他们再不能摆出强硬的态度,而在该收手时收手了。这样的话事情便很顺利地谈下来了。”
“这回并不是靠我的力量让事情谈成,所以您这是教导我做事别太过火吧。非常感谢您的教诲。”
“不不,我可没打算说那种狠话。不过,我觉得如果你先了解到我们这里也有这种情况,那对你的将来也是大有裨益啊。”
“非常感谢。我会铭记在心。”
“希望吧。接下来我国和帝国也有不少必须谈判的事情。到那时就请多指教了。”
“那个,可是,实际上我打算嫁入菅原大人家中,所以我觉得我作为帝国使节和各位交谈的机会可能没多少了。”
“菅原?……菅原是谁?”
木桧朝外务省次官耳语道。
“啊啊,那个男的吗。不过,这真是可惜啊。”
政治家们一块重复道,“可惜。”
“在这如同在讲阴险的相声一般的政治场合,和像你一样的少女交谈可是一副清凉剂啊。你要不能在的话我们都会很寂寞的。”
“但是,那个,那个”
“没办法。不过你要是13岁的话,应该还能在帝国活跃三年。”
“可是…………”
“怎么了?”
“日本的各位,准备想怎么处置‘门’呢?”
“嗯。我们认为应该关‘门’。这要在打倒索沙尔,和帝国的关系正常化,并明确定好阿尔努斯在关‘门’期间的治理方法之后进行。”
“是这样啊。这样的话菅原大人会回到日本吗?”
“他是外务省的官员,所以只要他不被任命为驻帝国大使,那就会撤回日本。大概。”
老实说这是个问题。如今让他们头疼的是,到底要把什么,谁,以及留多少在或许就要成为永别的特地。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我会配合这一点来考虑自己的安身之所的。”
“你还真是喜欢那个男的呢。”
“是!”
夏莉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开朗地作出回答,令木桧等人一下子就不想再多
说什么了。
“话说,我想先问下以作参考,索沙尔不在的话帝国的内忧就消除了吧?正统政府接受这次的和谈也是因为想得到日本的帮助以消灭索沙尔派。若解决掉他,对帝国来说痛苦的根源不就变成日本了吗。”
“没错。帝国虽割让了阿尔努斯,但内心应该不会觉得高兴。这么一想,在关‘门’之时,就必须多留下点战力。”
国土交通大臣作出补充。在身为使节的夏莉面前一股脑地把真心话吐露出来,还真是毫无防备。
“确实如此。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太过担心。”
男人们听到少女的话探出身子,“为什么?”
“的确,如只考虑日本和帝国两国的话,各位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如不局限于帝国,而是放眼其周边局势的话,各位就会发现帝国需要日本。在打倒索沙尔大人以后,帝国正统政府也会和日本维持友好关系的吧。”
“我听过周边的局势分析。帝国在大陆的向心力已经如此低下了吗?”
“虽然我对提到家丑感到犹豫,但对帝国在召集联合诸王国军之时的拙劣手段记恨在心的国家有很多,帝国已很难像过去那样实施强权统治了。因此决定采取既不追随索沙尔大人,也不追随皇帝陛下这种机会主义的人相当之多。这内乱如果平息的话,虽然表面上的态度或许会改变,但他们的本心应该不会改变。”
“帝国恢复统一的话,能夺回这一权势吗?”
“遗憾的是存在妨碍这一点的不稳定因素。”
“那是?”
“此前,帝国是以人类而组成,为人类而存在的国家。但是因为这场内乱,皇帝陛下便向亚人部族寻求了支援。因此,我估计今后亚人种将会抬头。”
“民族问题吗……”
“是,正因如此,在讨伐索沙尔大人时,日本应展示出力量。这么一来诸外国虽然会在表面上屈服于帝国,但他们应该会一直意识到日本这一国家的存在。正对阿尔努斯表示关注的亚人部族对日本的好感也会提高吧。和日本对立相比,反过来说即使是为了震慑周边诸国,帝国也会寻求和日本强化关系吧。借此,阿尔努斯的安全和特权就能得到保护了。”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那么留下的战力就不需要那么多了。”
官房长官木桧似乎领会了一般,擦着手掌多次点头。
他心神不宁地张望四周寻找着什么。不久,他说着“稍微打扰一下”,走向正和平娜谈笑风生的总理的身边。
“那家伙可有着把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话说得像是自己想出来一样的毛病啊。”
“是这样吗?”
夏莉故意装傻充愣,假装似乎对此不是很懂一般,然后以他人无法看到的速度吐了一下舌头。
* *
“时机已成熟,全面进攻!”
官房长官木桧在内阁会议的议席上挥着拳头强调。
“那是当然了。”嘉纳郑重点头,夏目也发言表示支持。其他阁僚也没表示反对,全员一致批准了木桧的提案。就这样日本和帝国正统政府军展开合作,对索沙尔派发起了攻势。
这既是理所当然,也是为了追求日本的国家利益。话虽如此,其中也包含着通过与帝国和谈及战胜索沙尔这两件成果以恢复支持率,并力图在总选举中也确保相应的议席这种对私欲的追求。
毕竟他们所做的并非光是浪费金钱,而是耗尽人命的战争,所以也有人以此为借口横加指责。但是人类就是完全出于自身利益而行动的,已经无药可救的存在。如果是盈利性事业确是理所当然,但就算是福祉活动,虽然看起来像是无私的慈善,可是对私利的追求却作为动机被包含在其中。
不过,他们能从中能得到的要么就是金钱这种物质上的奖励,要么就是充实感、满足感这种精神上的奖励,只有这种差别。称之为伪善并加以批判当然容易。但如果不包含对私利的追求的行为并不存在的话,那以之为借口评论好坏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对此进行批判就跟指责别人夺取动植物的生命并批判人们去吃它们;指责别人排出了污物,而给前往厕所一事定罪一般。
真正应该当成问题的是,在私利和公益对立之时,该以哪一边为优先。
只要这两点不对立,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没没问题。当然人们必须充分思考“公益”是何物,但问题在于追求损害这一点的私利之时。把这种做法伪装成仿佛在追求公益一般的行为才是应该被指责的。
比如,无视现实,即便鲁莽也要追求去实现个人理想的行为。
从结果上来说损害公益的领导人的登场对国家国民来讲只有不幸。
“无论什么事,一开始都是出于善意而做的。”这句话虽是以成为独裁者为目标的尤里乌斯·凯撒之语,但就算是希特勒及波尔布特,斯大林,一开始恐怕也并不是为了向人间散播不幸才迈向权利的宝座吧。
但是,出于善意这种想法太过强烈。他们无法忍受自己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背离而走了极端,结果把不幸强加给国民。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属于森田内阁之人都是凡夫俗子,尽是些小人物。
他们虽抱有理想,但既不极端追求,也没有把不过是追求私利的行为美化成追求公益并泰然处之的厚脸皮。
他们尽都是些把私利和公益重合在一起打掩护,“这样可以吗?”询问周围的反应,一旦被接受就安心地松了一口气的胆小鬼。而正因如此,他们下决心动手之时的行动便很大胆,强而有力。
内阁会议的决定通过防卫省立刻传达给特地方面派遣部队。
阿尔努斯的自卫官们一齐沸腾了。
“他娘的!就等这个呢!”
“灭了他们!”
仅仅防御阿尔努斯周边的这种消极战法令自卫官们也是相当不满。
只要身陷被动,那不管怎么应对都会落后手。既不能阻止当地居民出现牺牲,也不得不吃尽苦头。但要是展开全面进攻的话一切就大不一样了。主导权掌握在自卫队手里。
把此前被迫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发泄出来。
队员们的士气迅速高涨,日常进行的各种行动仿佛也充满了活力。
帝国正统政府也焕发出活力。
因为在“我国与日本国已达成和平。打倒和平之敌索沙尔派!有功之人将得到重用。我国保证,将不问出身种族,民族,过去经历,论功行赏。”这一檄文送往各地之时,不只是主和派贵族,连此前以各种借口不肯做出答复的诸外国及诸侯都表态要支持正统政府,商定送来援军。
接着或许是看到了胜机,连此前即使叫住他们也扭头便走的佣兵及原先是盗贼的各色人等也响应征兵而来。
就这样,正统政府军也成功组建了一支毫不逊色于索沙尔派的阵容。
“帝国的贵族们别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力量就好了。也罢,大陆的盟主实质上到底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啊。”
易北藩王国国王杜兰在龙椅上这般嘀咕着,命令军队进发。
“拜托了!请你们让讨伐索沙尔的大军从伊塔利卡开拔!”
在同自卫队的联合会议的议席上,正统政府军的将帅们俯首磕桌。
征讨索沙尔派的主力是自卫队这一点事到如今已是无可隐瞒的事实。但至少在外表上如果不表现出正统政府军为主力,自卫队为支持的这一形式的话,那对战后的统治就会产生影响,他们如此主张。
如从纯军事观点的角度来看,这很明显是白费功夫。但是如果考虑到战后的帝国统治的话,他们的主张也有一定道理,不可当成是耳旁风。因为帝国如果陷入不必要的混乱的话,那对作为和谈条件的赔偿支付及资源的开采和运输就会产生影响。
因此,从伊塔利卡开拔的联合部队被定为讨伐索沙尔的主力。借此帝国正统政府军便能主张自己讨伐了索沙尔派。而后自卫队以为了支持主力,将在别的地方(主要是阿尔努斯)展开行动的这种形式把事情谈妥了。
“从伊塔利卡开拔的部队由第四战斗团担当。”
根据狭间的指示,与正统政府军行动的自卫队部队是健军一等陆佐率领的第四战斗团。
“陆将!如果不得不跟正统政府军共同行动的话,那我军的机动力就无法发挥出来了。”
若跟以骑马或徒步为移动方式的部队共同行动的话,那宝贵的空中机动力就浪费了。健军在会议上如此主张,提出了异议。但狭间并不理会,“第四战斗团在此前的战斗中已经打得够多了。这次就顺便休息一下,把活跃的舞台让给其他部队。直升机因为要给沿最长最险道路推进的联合军运送物资等,所以应该会用到它。”
他并不是不能把这当成是狭间少有的关照来领受。但让武斗派的健军来说的话,这就是不讲道理。因为此前一直在最前线奔波的是他的部下。可是在关键的大舞台上被夺去最出彩角色的话,那此前的辛苦又算什么事呢,健军抱有这样的心情。
因此健军
把归属于自己指挥之下的帝国正统政府军的将军们召集起来,瞪着众人宣称,
“话先说在前头,这是一场竞争。”
自己才是讨伐索沙尔的主力,自卫队则是作为支持。深信这一任务安排,正厉兵秣马进行准备出征的正统政府的贵族们,听到同声传译的珊迪的话后便吵了起来。
“但、但是,这样的话约定就……”
“约定怎么说的?”
“不是以我们才是讨伐索沙尔的主力这一点把事情谈妥的吗?”
“没错!正因如此,身经百战的健军阁下所率领的第四战斗团不是要跟我们共同行动吗?”
将军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没错。而自卫队将展开支援行动。不过这种情况下的支持也包含歼灭索沙尔派。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沦为只是朝着帝都进行盛大游行的马戏团了。这次的协定反过来说,也可以像我说的那样解释。”
“那、那我们的颜面何存!?”
“所以刚才说了。这是一场竞争。”
健军瞪着眼环视周围。正统政府军的将士们见此陷入了沉默,全场鸦雀无声。
“作战一旦开始,别的家伙可不会等我们。”
“但、但是,这样约定就,我们的面子就……”
对一直在说车轱辘话的帝国贵族们,健军像是忠告他们一般讲道。
“正因有敌人,才会有战争。因那种事情把友军束缚起来的话,反会让队员们置身险境。若是因此落了后手,难道我们不该认为这是我们的漏洞吗?”
接着被坐在旁边的夏莉用手肘撞了下的平娜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干劲,但平娜并不是连思考力都消极怠工,所以她拿着指挥鞭指着铺满整块地面的地图,吩咐诸将“正因如此,卿等就必须拼命奔走。”
平娜的鞭子沿着从伊塔利卡经帝都,指向特尔塔的街道描绘。
这途中设有索沙尔为妨碍正统政府军进攻而修建的玛雷,伏埃,雷奇等要塞群。
“卿等的必经之路十分漫长,而拦路之敌也非常厉害。如健军阁下所讲,这场战争如果是竞争的话,可以说我们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处境。”
和伊塔利卡相比,阿尔努斯距离帝都更近。尽管如此两地仍同一天展开行动。如果一个个拔除途中的要塞前进的话,那就不可能赶上拥有机械力及压倒性破坏力并实施进攻的其他军团。
将军们也想着自己必须通过的距离,屏住了呼吸。
其中一人或许是对平娜的语气感到疑惑,稍微离开了本题。
“但我听殿下所言,听起来似乎您不打算参与这场战争。”
平娜点点头。
“妾身不是皇帝代理人吗?那么妾身就要在这伊塔利卡监国。在此静候诸位的佳音。”
接着将军们向前探身表示赞成。
“这真是太好了。我本以为如果是殿下的话,或许就会觉得自己才是尖兵一般,想着一马当先啊。”
“事到如今,妾身已不再身处那种能恣意妄为的立场了不是吗?”
将军们一齐点头。坐在旁边的夏莉也频频点头表示肯定。
“正因如此,妾身希望卿等务必要服从健军阁下的作战。全仰仗诸位了。”
“但是,竟连我们都要下马作战,这”
“没错,我等要是混入小兵中的话,都做不到像样的指挥。也无法看清楚局势,况且这种战法没有先例。”
“只想光做些有先例的事情,这作为战术家可以说得上是二流了。若是乘船战斗的话,不是谁都要下马作战吗?这次你们也这么想不就行了。若想挽回面子,就给我放手一搏。”
听到平娜这种疏远的说法,将军们似感悔恨一般咬牙切齿。
但确实如她所指责的那样,所以也算不上是厌恶。
此次作战,帝国正统政府军在运输,后勤,通信等多方面都依赖自卫队。如果拒绝接受自卫队指挥,就会陷入被“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弃而不顾的处境。
平娜代表正统政府,转过身面向健军低下了头。
“健军阁下,这些人就拜托你了。”
健军也低下头作为回应。
“了解了,殿下。那么现在开始对作战进行说明。通过此次说明,各位如今所抱有的多数疑问应该都会烟消云散。联合的作战行动会因些许的漏洞和想法的不一致而瓦解。因此我随时接受提问,并就此作出说明。所以希望各位在此对一切感到疑惑或者是有意见的地方畅所欲言。”
健军环视全员之后讲道,“那么,请打开手边的资料。”之后经骑士团的珊迪口译开始了说明。
* *
“作战开始!”
狭间陆将的命令被传达至特地派遣部队的各分队。
“白、黑、抹茶、柚子、小豆、梅、桃、樱、樱!”
领受到传达作战开始的暗码的各分队开始行动。
“好。前进!”
卷起尘土飞扬,似要布满陆地一般的战斗车辆群及遮天蔽日的直升机编队,朝着各自分派的目标开始突击。
首先,航空自卫队的Phantom深深楔入位于各地的索沙尔派支配地域。
扔下的炸弹粉碎了要塞的防御设施,破坏了进攻路线以外的桥梁,凝固汽油弹的熊熊大火则将营房毁灭。
虽然单凭六架Phantom明显数量不足,但根据周密制订的计划各机火力全开,反复出击切断交通及通信,确保制空权。
日常生活在营房的帝国士兵们甚至未察觉到战争已经开始,就这样因散落的石头及木材等建筑材料,还有从天而降的大火而死,补给断绝,陷入孤立。
接下来的攻击,由伴着撕裂空气的声音而飞来的特科部队的榴弹炮进行。
大地被激烈晃动,砂土飞扬。城墙被打开缺口,士兵们寻找安全的地方四处逃窜。
受到这些攻击,而不幸地逃过当场死亡之人,瞭望起大地上蜂拥而来的钢铁战象之姿。
“什、什么啊那是……”
以74式战车打头阵迫近的自卫队的雄风,急剧地削减着在战斗开始前就遭受损失的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开溜这一选项在他们的脑海里奔走。
“你们在干什么!不准跑,给我上!”
但是,面带仿照地精的面具的帝权拥护委员在意图逃跑之人的背后挥舞着凶器破口大骂,这种失去生命的危机感令士兵们将要枯竭的战斗意志恢复了过来。
他们拼命地鼓起已经衰竭的勇气,以剑和枪,或是些许的战斗魔法为武器,重振精神意图对抗那些钢铁战象。
“前进,前进!”
他们放着箭,架着枪展开冲锋。
但那并不是基于坚定的战斗意志以及由理性得出的战术的反击。这是在等同于自暴自弃的混乱中进行的特攻,其防御如怒涛般的敌之奔流的效果甚至不如一片薄板,撞上去就被碾碎了。
惊慌失措地出击到战场的帝国军指挥官望着如入无人之境般朝这里进发的敌军的动向,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因为他完全想不出该怎么做,该做什么才能堵住那股势头。
“队长!本该在我们前方的友军都怎么了?”
“既然敌人在我们眼前,那当然是被打败了。”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友军没做出任何抵抗,就这样被打败了,这怎么也无法相信。
“如今已不是该争论这种事的时候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前进,战斗。你们去通知后方的友军敌人已来袭。我们只要能在这稍微拖住敌人,那后方的友军就能以比我们好的状态展开战斗了。去吧!”
守卫队长打发走传令兵后,率领部下展开了冲锋。
但他们即便煽动马匹,拉着缰绳架着长枪对敌军进行突击,也被车载机枪的枪林弹雨所阻,甚至无法近身。
在友军的大量牺牲之后,就算好歹能用枪扎到对方展开肉搏,也会被坚固的装甲所阻,枪柄伴随着闷响轻易折断。
那尖锐的断口反倒令骑兵受到了打击。
骑兵们被马抛出,接连被摔到地面。之后,钢铁的庞然大物及履带朝满身泥土,正在地上爬行的他们碾了过去。
“这能叫战斗吗!”
这种事情根本不叫战斗。全都是屈辱,某个帝国士兵叫道。
此前我们不管是对蛮族也好还是亚人也好,既然要消灭他们,就规规矩矩地战斗。浑身沾满对方的鲜血以剑砍,以枪刺,射出箭矢。强奸女人,放火烧家,掠夺财物。互相对视,刀光剑影,对撞盾牌。即使到现在也能想起是怎样的敌人。
但这些人甚至不跟你来这一套。他们仿佛无视自己的存在,像是对待路边的石子一样把我们烧光,粉碎,就像是淡漠地不断进行作业一般,仅仅是一路碾碎过去罢了。
“可恶!”
根本打不过。根本没法让他搭理你。帝国的将士们对这不讲道理的暴力打法十分恼怒,咬牙切齿悔恨不已。这正是败北的味道。
他们仍留有一些选项。
比如
,为重整旗鼓而撤退。此外,为不造成损失而退却,并集合分散在各地的部队,顽强地阻止敌人前进的这种方法应该也是有的。
但最近被配属到队长身边,带着地精面具的家伙不允许这么做。帝权拥护委员们强迫帝国士兵去挑战出现在眼前的敌军,与之战斗并取胜。
“你是让我们去死?”
“怎么会。只要打赢,自然就能活下来。只要赢了就行啊,只要赢的话!”
“艹!让重装食人魔出战!翼龙弓骑兵从空中瞄准!”
以厚重铠甲及盾牌武装全身的大型食人魔组成队伍向前进发。
它们每踏出一步,就有一种把脚踝埋没的重量感。让人仰视的巨大身躯对士兵们来说实在是可靠。
帝国士兵们知道大型食人魔所持的类似城墙般的盾牌甚至能防御敌人的枪弹之后,也就忘记此前把它们称之为野兽,对其十分轻视之过往,藏在它们身后向前推进。
此外让龙骑兵持弓箭,从远距离发射箭雨的战术效果也相当明显。
日本士兵在他们发射弓箭之后,便逃到奔驰于地面的铁箱中去了。
“好,就是现在!只要包围住,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把它们翻过来!”
“点火!扔石头!”
“给我上!给我上!”
重装食人魔仿佛回应帝国士兵的期待一般,投掷棍棒和巨石。
棍棒伴着惊人的轰鸣在大地上砸出大坑,直接命中战车的巨石因这股冲击而四分五裂,仿佛爆炸一般的粉尘向四周飘散。
“哦哦!”
“这样行得通!说不定能赢!”
“好!现在拖住敌人!攻城锤部队上前!”
攻城锤从后方拽出,被推到前沿。
那是将削尖顶端的大树放在台车上,以其冲击力砸碎城墙,凿出洞穴而设计的兵器。他们打算用这撞击可称之为移动要塞的战车,令其无法行动。此外在台车上柴火和油等物品堆积如山,都被点燃。
士兵们成群结队拼命推着它前进。
“好,冲啊!”
最初它动得很缓慢。但逐渐加速到令士兵们无法赶上它而跌倒的攻城锤向周围散播着火星,以惊人之势猛冲。
怪物和士兵们遭到敌方枪林弹雨的反击,四处倒下。
即便如此,势头一旦起来便不会被这种事情削弱,攻城锤在下坡速度再次提升,碰到稍有起伏的地面也跟跳舞一般飞跃过去,向前猛冲。
也有攻城锤无法承受过快的速度和震动而让车轮脱落,直接散架。
火星四溅,如同锤子一般的大树滚落至地面,而推着它前进的士兵们则一个个受其牵连,有的被埋在下面,有的变成了火人。
然而,被放出的无数攻城锤的其中之一,终于猛撞到74式战车的侧面。
这冲击之惊人,令攻城锤散了架。只有大树还残留,木片、油、火焰等飞散到周围。
战车的车体因这冲击而激烈晃动,被油与柴火的火焰所包围。
“成功了!!”
看到燃烧起来的战车,帝国士兵们发出怒吼,一片欢呼。
对曾可认为是无敌的敌人造成伤害,这令他们高兴地举起拳头,喜形于色。
但没过多久,这欢声就被沮丧的沉默所取代。
因为本应被火包围的战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行动了起来。
“什么?”
研究过电影之类,已作好对策的自卫队方面没有漏洞。在车体上施以树木的伪装,同时事先在侧面悬挂圆木。
本应扎入车轮之间,阻止其动作的攻城锤的顶端被其所阻。而把这些圆木跟火焰一起丢弃掉的战车蹂躏着攻城锤的残骸,再次开始前进。
“库……还没完!让重装食人魔部队冲锋!”
帝国军把大型食人魔推到最前,大胆实施突击。只要把距离缩短到剑和枪的长度,那么将他们拖入肉搏战的话便有胜机。他们如此考虑。
“龟甲队形!”
为防御纷纷射来的枪林弹雨,重装食人魔们身体紧贴,将盾牌挡在前方,以及上方和左右。魔物使及帝国士兵们则如同被庇护一般藏身在其内侧。但他们却因此而看到了。看到在那厚重的盾牌上不断被打出洞的恐怖光景。
仿佛装饰夜空的星星一般,在昏暗的空间内,光照射进来的小洞被一个个打出来。
就连若非大型食人魔的话连拿起来都很困难的钢板盾,也无法防御重机关枪打出的12.7mm穿甲弹。
尽管如此,以同样厚度的铠甲武装全身的食人魔们仍可称得上状态良好。因为即便盾牌被打破,也有铠甲护身。但是这对仅仅身着单薄铠甲的帝国士兵们来说却难以忍受。
子弹的碎片在昏暗的空间内乱飞,士兵们以手掩面鲜血四溅,发出呻吟跪倒在地,接连掉队。
他们付出百人中几乎损失五十人的伤亡向前推进,终于接近敌人。
突击的口哨吹响,重装食人魔们解除龟甲队形。从中冲出的帝国士兵们成群朝战车猛扑过去展开了肉搏。重装食人魔们把棍棒举过头顶,意图将其扔向战车的装甲。……但是。
排成一排的钢铁战象一齐从其伸出的鼻子里喷出火来。
打出的是51倍口径105mm的L7A1坦克炮。炮弹类型为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
在极近距离上遭到它的直接攻击的话,就连那种重装食人魔也无法承受。其身上被轰出巨大的洞,食人魔们一连串地倒了下来。
雷鸣般的冲击把士兵们弹飞出去,之后便是谎言般的寂静。
74式战车完成下一弹的装填。
“开火!”
帝国士兵们为不被震聋欲耳的发射声及狠揍全身的强烈冲击波吹飞而低下头跪倒在地,这已是竭尽全力了。
遭到战车炮的直接攻击的巨盾像树叶般在空中飞舞,然后被地面吸引向下落去。没来得及逃走而受到牵连的帝国士兵们被落下的铁块压碎。
帝国军有组织的抵抗从这一瞬间开始崩溃了。
把身后的帝国士兵们卷入进来,仰天倒下的重装食人魔因那剧痛而扭动身体。
食人魔的手臂和盾牌一起被轰飞,疼得来回打滚,因此帝国士兵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就受它那乱滚牵连,被不断弹飞出去。
如今已没有敌我方的区别了。
处于狂乱状态的食人魔仿佛把视野范围内的所有物体都视作敌人一般挥舞着棍棒,开始横扫起脚下的帝国士兵。
在空中,伴随着翼龙骑兵向下投掷成捆成捆的枪这种熟悉的战术,他们同时也在尝试让翼龙携带放有石头和油的壶,并从超高空向敌人投掷的这种方法。
但这方法事倍功半。因为直接命中就已经很难,而且就算命中,对方是战车的话光是弄伤外部装甲就已到达极限,更不要说阻止其运动了。
当然,其中也有人直接打中高机动车等的引擎盖,成功击破数辆车,但他们并未获得能影响战况的效果。
“这、这种敌人怎么可能赢得了!?”
即便还有战斗意志,即便还渴望胜利,如果没有方法,那士兵们就只能朝后方跑去。
就连帝权拥护委员挥舞着的恐怖之刃也再不能堵住这一势头了。
他们猛地把不起作用的防具一扔,丢掉剑,只要呼吸跟得上便全力奔跑。
就这样帝国军四处逃散,已失去作为战斗组织的形式。
这就像没了柱子的建筑物因其自重而倒塌一样。这确实是全面崩溃。
没了统一管理的士兵们只想着活下去,他们趴在地上,寻找空隙逃跑。
但不管跑到哪他们都得不到喘息之机。因为敌人就像猛扑猎物的猎犬一般,朝丢盔弃甲一身轻地正在逃跑的他们杀了过来。
帝国士兵们瞬间就被包围,四面八方都被刺枪指着,被迫投降。
当然,并非全员都能成为俘虏。也有不幸地成功逃亡之人。
而等待他们的是附近居民充满憎恨的视线。虽说是为了对抗自卫队,但海尔姆将军等人终归是彻底实施了焦土战术。袭击村落,烧掉房屋田地,强奸女人,杀掉男人并驱逐他们,这种手段把他们对帝国士兵的憎恨扎根于心,令他们朝残兵败将举起了复仇之刃。
就这样,农民们拿着农具到处追赶他们并将其撕碎。
醒悟到逃到哪都逃不掉的帝国士兵们便走上前去,希望自己成为自卫队的俘虏。而解除这些俘虏的武装并将他们送往后方花费的工夫才是最能降低自卫队的前进速度并迫使他们停下脚步的事情,所以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讽刺。
* *
从伊塔利卡开拔的健军所率领的联合大军也正沿着通向帝都的街道全力疾驰。
他们果断从空中对拦路的要塞玛雷进行袭击。
战斗直升机从因其火箭弹攻击而陷入大混乱的敌人头上掠过,飞跃城墙和城门,突然将士兵们降落到要塞深处的尖塔上。
从索沙尔派的士兵来看,守备最为坚固的要塞最深处突然暴露在攻击中,指挥
系统被切断,陷入了被前后夹击的状态。
此外“铁蜻蜓”也纷纷飞来,令东跑西窜的索沙尔派士兵深陷弹雨,并不断放下正统政府的步兵。
因此光是对付眼前之敌就以竭尽全力,而寻找敌人的漏洞突击也好,一时后撤,将敌人诱入具有地形优势的地方也好,这种战术抵抗也无法展开。
敌人从前面、从后面攻来,索沙尔派的士兵一转眼就被包围,逃跑之处以及抵抗力均被夺走了。
即便如此,也有人据守在类似碉堡的地方,打算继续进行抵抗。
在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道路之深处安放着多发弓枪,所以无人能靠近。其深处似乎有多名城兵据守。正统政府军的战死者仿佛要把这狭路填满一般倒毙在地。
士兵们藏身于墙壁之后朝对面喊道。
“不要做垂死挣扎,给我出来!我们会把你们当成俘虏对待。”
“闭嘴!你们这些卖国贼!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帝国军人的气魄!”
打算把尚有气息的负伤者从狭路里拖出来的正统政府军的士兵遭到从深处飞来的箭矢攻击倒地而亡。
“可恶!”
“好,由我去。”
为救援尚有气息的同伴,勇敢的士兵们接连负伤,总觉得状况或要陷入胶着状态。
“这边。在这里面!”
但是在自卫官们两手拨开在远处包围的小兵们现身后,事态便急速发生了变化。
里面的人对劝降的呼吁返以夹杂骂声的拒绝。但一名陆曹道“哦这样啊。那你们加油”耸了耸肩,瞄着枪眼把闪光手榴弹扔了进去。
狭窄空间内的闪光和爆炸声以激烈的冲击震撼着据守的士兵们,令他们昏厥了片刻。
正统政府的士兵们则趁着空隙一齐冲进去,索沙尔派的士兵瞬间就被擒获。
“好。完事。到下个地方去。”
就这样,索沙尔派做着徒劳抵抗,被接连镇压。
攻城战通常从城外开始,在城墙上打开缺口,或是越过它,朝城内某一点集中。但这场以违反常理之形式开始的战斗中,战场遍及城内所有地方,而逃亡的士兵朝城外四散。因此要做的事堆积如山。
穷追残敌不舍将其扫荡,收容俘虏,如有必要则进行审讯。控制住放有粮食及武器,资金等的仓库并严格管理。此外对负伤者进行治疗,进行休养及往后方运送的准备,再次编成部队形成战力。他们暂时不得不做这些事情。
“玛雷的守备力量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少。”
健军朝用贺二佐问道。
“的确。就算逃到了城外,也还是太少了。”
“是情报有误,还是说都到城外了?这点很成问题。”
“让他们进行调查吗?”
“唔姆。你就去拜托他们对俘虏进行询问调查吧。”
但是,若被这种事一一束缚住手脚,那就会陷入被动。健军立刻将作战推进至下一阶段。
“那么,善后工作就交给麦马尔阁下。杜兰陛下的第二梯队,登机!现在前往伏埃!”
“喔!终于轮到吾辈出场了。”
并未战斗而是在后方待机的易北藩王国的士兵们伴着铠甲的金属碰撞声,陆续坐进已完成了燃料·弹药的补给及简单维修的直升机内。
“快,快!”
以似感沉重的铠甲武装全身,一条腿上装有假腿的国王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坐进UH-1直升机。他一屁股坐在座位中央,环视左右讲述感想,“唔姆。虽然隔了很久,但总感觉还像是昨天的事情啊。”
“陛下曾乘过这东西吗?”
一名小兵身体颤抖着询问道,并把梨子递给国王,
杜兰哈哈大笑,接过梨子后一口咬上去,“嗯,好吃”点点头。而后拍了拍正十分紧张的年轻士兵的肩膀。
“怎么,你怕吗?”
“是。在空中飞还是头一次。”
“老夫这是第二次。没事,你就当是小船在激烈流动的河里划行就好了。虽然会有些晃动,但只要做好充分觉悟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兰说着,再次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到了战场就没有高低贵贱,大家都是战友了。你们的后背就交给老夫,尽管放心战斗就是了。”
“是,我定会竭尽全力。”
“哦哦,好好干好好干!”
“那么,现在起飞!请抓紧扶好!”
在飞行员的信号下机体起飞,“哦哦,哦!”士兵们对激烈晃动的机体发出了惊叹声。看到这一切杜兰“哇哈哈哈哈哈哈!”就像成功恶作剧的小孩一般笑了。
就这样,为袭击下一个要塞,直升机群正翱翔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