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零的意识恢复之后第一句听到的话。
零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为了把握状况看着周围。好亮,最先闪过脑海的是这个想法。和图书馆地下相同的电灯的光亮……图书馆?这么一想,零想到了自己身在何处。
带着怨恨的口气,零对眼前的女学生说道。
“肚子饿了。”
“……你可真够坚强的。”
学生自治会的山本妃奈半带惊讶半带感慨地叹了口气。
让零失去意识的是她。还有两个人在妃奈的身旁。虽然不认识,不过估计也是学生自治会的人。在对付蛇的时候,零见过他们。零又一次观察起周围。自己正被绳索一圈圈紧紧捆住。就自己所见,这个空间大约有篮球场大小,墙壁和地板都是用磨得滑溜溜的混凝土做的,还有几扇门就那么开着。
零再次看向妃奈,问出了自己最先在意的事情。
“刚才那个,是你的炼机器吧?专用的?”
妃奈又一次露出了感慨的表情,然后把手伸进了长长的裙摆下取出了一只棒状的炼机器。似乎是从她大腿上的固定带上拿出来的。
“没错。虽然和会长的不一样并不是做成专属品的炼机器,但有进行过专用化处理。名字叫‘闪击战警棍(Blitz Tactical Button)’……名字有点搞笑对吧。限制特性很简单是‘电击’,不过因为电击对蛇非常有效,所以经常被用作限制特性。蛇似乎有种讨厌电的倾向。”
“……用电击开展白刃战自己和友军似乎都有可能触电吧。”
“所以,有没有准确的指向性就是决定性能好坏的关键了。顺便一提,要是弄出很多容易操控电球的话,就能自己让房间照得跟有灯开着一样亮了很方便的——嘛,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打算加害于你。”
“我刚才可是超痛的啊。”
“关于那件事,很抱歉。真心的……因为我觉得就算和你谈你也不会帮我们,所以打算来点微调。说不定还会顺便帮你治好肩周炎之类的哦。”
“我可不打算道歉……这边,难道是地下避难所吗?”
这是这个岛上的“孩子们”和自卫队无论怎么办都对付不了的灾厄级个体出现的时候用的最终手段。这是预想成能让岛上所有人避难,需要用核武器击杀灾厄级个体时使用的核避难所。
里面有足以保护岛上所有人的设施和物资储备。此外,因为这里的强度高,自带发电设备,所以也有研究所、实验室等多种用途。虽然地面上的学生生活的空间没有电最大原因是反正咆哮者的咆哮“有可能会破坏电子制品”,不过似乎也有因为施工速度和设备的充足度相对立,在避难所花的预算过头导致预算不足,而必须的生活品这边和扶桑本岛都会准备好所以日常生活中的不便就忍忍吧这种缘由的样子
“毕竟这座煤灯岛能有电灯照明的地方有限呢。虽然有很多缘由,不过要是能多花点功夫就好了。——你知道吗?虽然这座岛上基本没发生过,不过当蛇的大规模袭击发生在晚上的时候,会临时从这里搬出照明用器材,也会引入本岛的自卫队的装备。然而为了应对那些也被破坏而照明不足的情况,通过炼机器进行照明也有做准备。”
“那么,不要用煤灯,直接用这种炼机器在夜间照明不就好了。”
“对吧,你也这么想吧?嘛,炼机器这种东西不经过相当的简化使用起来很耗费精力,就算加上了限制特性,特别是在发光发热的时候,发生诡异的爆炸的可能性通常无法排除,还有预算方面果然还是有问题,总之就是似乎有很多问题的样子。不过,会长似乎有要求改善这些,过段时间或许就能实现了吧。”
“那样的话夜里也能在宿舍的房间里开开心心地看书了。就靠煤灯那点光虽然想看但果然还是……有点暗。”
“啊哈哈。”
“那么,为什么把我?”
被突然转变话题的零简单地一问,妃奈的严肃表情没了。
她带着期待的眼神反过来问道。
“你认为呢?”
“……和百华有关系吗?”
“答对了。在抓你的同时,我们给那个礼服怪物家放了封信。因为这边知道那家伙不在家。”
“不在家?”
“嗯,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她人在学校里。”
在学校里,就应该不是为了睡午觉之类的。难道……是为了和零说话吗?妃奈冷笑道。
“果然,你和那家伙的关系很好嘛。难以置信,虽然我是不知道你和那家伙经历了什么。不过是时候该展示这件事了吧?”
“放了封信,是什么信?”
零无视妃奈继续提问,对此妃奈无所谓似地回答道。
“你在我们手上,说不定会受伤,只有这样的威胁而已……我想展示这件事。”
“……展示这件事?你们要对百华展示什么?”
“不对,是对你哦,岩代零。”
妃奈把脸靠了上来之后戳了下零的额头。
“那个恶魔,真的是没有人性的怪物这件事。向似乎是把那家伙看作‘女孩子’的你……那家伙回家之后,就会看见那封写着你面临着人身威胁这件事的信了吧。那么,她会怎么办呢。你怎么想?”
在零察觉了妃奈的意图沉默之后,妃奈用接近于确信的口吻继续道。
“那家伙一定,什么都不做。”
另外两个自治会成员也对妃奈的话点头。
“我们接下来就会把你扔这里然后走人。嘛,仅此而已哦。不过,你会体会到的吧?那家伙收到了你身处险境的消息却什么都不做。毫无兴趣,估计会把信直接扔了,然后普通地吃晚饭普通地洗澡普通地上床就寝。不管你有怎样的期待,那家伙说到底,就是个彻底冷血无情的恶魔哦。”
“如果……百华因为担心我开始寻找呢?”
“如果事情变成那样,那就那样吧。”
妃奈拉开和零的距离挺起了胸。
“炼机器处于启动状态的话,哪个方向有多强的炼气,大致是能感受到的,你知道吧?”
“……姑且是知道。”
“知道她不在家也是靠这个。那家伙的炼气强的几乎就跟灾厄级的蛇一样,所以这边只要让炼机器处于启动状态认真找一找就能搞清楚她在哪一带了……但是呢,这座岛上有着各种炼气的人有很多。那家伙和会长这么特别的人要找起来是很简单,不过因为你这种CI在一左右的人有很多所以要靠‘感觉’的不同来找出哪个是你的炼气是很困难的。”
妃奈慢了一拍后又一次开始了说明。
“只是,那个真红恶魔确实是怪物,那家伙的‘无畏礼服’的性能超出常规,而且或许你这种没有用‘增幅器’扩大炼气的人的炼气有特别的属性,只要放出立刻就会被找到。所以,我们把你带来了这个地下避难所。”
“……难道,这里造的让炼气不容易穿透?”
“这里的墙壁能让从内向外发出的炼气转化成非炼气的无意义能量,因为墙里埋了极端简化的炼机器。虽然炼气时而会不规则的跳跃时空,不过因为在那之前大部分的炼气都被墙壁里的炼机器吸收变换了,从避难所内部往外放出的炼气会在相当大程度上衰减。”
考虑到这个地下避难所的目的施加了这种处理也有其合理性。这个避难所开启的时候说明有超出想象的灾厄级个体存在,所以造成避难之后不容易被感应是很重要的。反过来说,为了把握灾厄级个体的状况,或许能从里面感受到外面传来的炼气。
“靠CI在一左右的炼气,就算你把握住了那个真红恶魔的位置想要全力传出这边的精确位置,应该也只不过是给那边发出了点轻微的噪音罢了。就算是那个怪物,要抓住这个确定你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吧,而且她是不会来找你的哦。如果那家伙担心你,害怕了,却无计可施的话,对我们来说难得能威胁到那家伙一次我们也满足了。嘛,那个真红恶魔怎么可能。结果只有你的期待被证明是无意义的而已。”
妃奈耸了耸肩,对吧?她看向另外两人后,高个子女生带着鲜明的愤怒回应道,“没错。”
“你昨天也看见了吧。那家伙连出现都没出现。虽然昨天规模很小,但春假的时候规模大多了。那家伙真的是,真的是……”
另一边,带着眼镜的男学生也丝毫不掩饰其厌恶。
“就是这样。明明是等级4了,却因为那家伙那么晚来协助导致前辈受了那么重的伤。那家伙要是更早点出现的话。那家伙根本没有关心别人这颗心。那家伙只是个空有力量的怪物。”
“——但,如果百华去帮忙了。”
会产生这种责怪零也不是不懂。并不是不可理解。
但是,零自然而然地说道。
“或许那些人不会受伤,或许是这样,可是啊。”
想到昨天的后续袭击,还有春假时发生的大规模袭击之后,有一件事缠绕在了零的脑子里。
“反过来说,春假时的袭
击中……百华虽然不愿意,虽然来晚了,但如果没来的话。如果她没有在那之后独自迎击灾害级个体的话。这件事就不是那些人手上就能了结的,而是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不是吗?”
妃奈惊讶地看着零。高个子女生在“那个……”地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男生则表现出了愤怒,“你说什么!”
“因为你是本土来的你或许还不知道,和蛇的战斗是‘学园’的学生的义务!更不用说那个真红恶魔有着那种程度的力量,居然还不愿意不愿意的胡搅蛮缠,无意义的叛逆!”
这点零也明白。虽然明白,但这份义务公平吗?把这施加给百华和她们的,到底是谁呢?虽然零打算说出这个疑问,但因为感受到应该向承担了这份义务的她们表现出敬意,零并没有进一步反驳。
“……嘛,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了……不,不对,我希望你能明白。希望你能明白,那个真红恶魔是非想办法控制不可的怪物,她的内在没有你所期待的东西……因为,你是会长中意的人。你是可能成为我们的同伴的人。”
说着,妃奈露出了略带忧伤的笑容。
“这次我们擅自做了这种粗暴的事情,会长会非常生气的吧。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到早上我也会来接你的。毕竟对你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就算你会对我们产生厌恶,就算你觉得过分的是我们不是那个恶魔也没办法。至少之后要补偿你。关于在这个岛上的生活我会尽可能的照顾你,一两个过分的要求也会听的,还有……对了,要我和你约会也可以哦。”
妃奈在最后开玩笑似地加了的一句话让零忽然想了起来。
只有零“看到”,知道的,百华的种种。
等注意到时,零已经笑了出来,男学生不爽地“你,你干嘛?”地看了过去。妃奈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零。零笑着“……没什么,抱歉”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妃奈她们。
“这件事我是问你们三个人的。你们有妄想过吗?”
妃奈眨巴起了眼睛。
“……哈?”
“所以说,妄想。你是叫妃奈吧。刚才你说了约会吧,比如说,和喜欢的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地约会什么的,想要在什么样的场景被告白什么的……还有色色的事情之类的,你有想过吗?”
“诶,这是什么意思……诶诶!?”
妃奈的眼神越来越困惑了,同时脸还红了起来。高个子女生也害羞起来,而男学生一副完全搞不懂零在说什么的样子看起来越来越不爽了。不过,零知道的。不可能没有的。就算是这三个人。
就和零……还有百华一样!
“如果有的话,百华,你们,当然还有我,我们都是一样的。结果上看,我们只是平凡的人类,平凡的少男少女,虽然害羞,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华……我因为考虑太多忘了这件事了。我擅自陷入了迷失。会对害羞的烦恼心潮涌动的冷血无情的怪物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哦。”
这是对妃奈她们说的,同时也是对零自己的忠告。正是如此。这比其它一切都重要。无论环绕着百华的是什么状况,这正是对零而言是最不该搞错的,百华之为百华的原因。
妃奈她们最后仍带着“为什么突然说妄想啊……”的无法释然的样子离开了。随后,零叹了口气,重新确认状况。
没理由怀疑妃奈她们不打算加害零的用心,没理由怀疑她早上之后会来接自己的话。实际上,零并非完全不理解她们想要对自己表达的事情,她们其实可以说是为了让零成为同伴而做出的这种行为,所以零并不生气。
尽管如此,零实在是无法等到早上。
老实说,零肚子饿了。也不知道被绑架到现在过了多久,要这么等下去实在是很辛苦。而且,就算是百华,零处在广大的地下避难所的某间房间里的情况下,她没法找出来应该是事实。也就是说……万一,万一百华很在意零,只会使她处在连联络方法都没有干着急的状况下。
“……如果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我的话,文屋先生之类的会不会适当地帮助我一下呢。”
零嘀咕道,不过也觉得这样不好。在那样的对话才发生没多久的时候,零不想欠人情。果然,可能的话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让百华知道自己平安无事然后去吃饭洗澡上床睡觉。
零看了看被绳索团团缠住的自己的身体。
零的挎包就那么绑在上面。那或许有,零想到。扭动身体总算是确认了包内感触的零如预想一样发现了其中的某个物体。
“恶魔之爪”并没有被收走。
或许这是妃奈她们并没那么认真地打算监禁零的关系,又或许是没想到刚入学一周的零能把战斗用的炼机器操作到实用水平吧。
慢慢地,慎重地,但明确地尝试集中意识后,包里起了微弱的震动反应。就像百华教的那样,零解除了为了防止炼气使“恶魔之爪”发生错误行动而施加的安全装置。
“恶魔之爪”的限制特性是简单的“斩击”。
限制特性,总之就是某种自动化机关。本来,构成炼机器基础部分的微型机械每一个都有着对炼气的感受性质和变换成自由能量的性质,简而言之,就是“只要使用者希望某种程度上说什么都能做到”的东西。
但反过来说,太能干就是问题。在战斗用的炼机器方面,要准确控制甚至上亿微型机械使其确实执行各自的任务,对普通人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错误行动非常容易发生。要斩杀眼前的蛇但多余的炼气变换成了热能连自己还有同伴一起烧了之类的暴走很容易发生。
所以,给变换机关加上“限定”增强可操作性,提高变换的效率是现行炼机器的基本设计思想。“恶魔之爪”,是被设定成接收了炼气也只会产生为了斩裂蛇而硬化或伸缩的反应,而且如果不按照设定用途使用的话也不能很好地发挥其威力。但是,尽管如此——
零慎重确认包内的“恶魔之爪”的指向,深呼吸调整之后,他朝“恶魔之爪”有意识地送去炼气。
“恶魔之爪”的指尖化作利刃膨胀起来,连零的包把绳索的一部分给切断了。
“……只要这样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恶魔之爪”慢慢变回原样,从包的切口落到了混凝土地面上。
虽然没有能把全部绳索切断,但是零的活动自由了很多。拼命扭动身体后,绳索脱落了。零伸展了下身子,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恶魔之爪”。……因为包已经开了个洞,零直接把手伸进了“恶魔之爪”带了起来,顺手,零还拆掉了一起落出来的糖块的包装把糖块放进了嘴里。
“那么……问题是这之后了。”
地下避难所规模相当巨大,应该会有路纵横连通各个部分。而零没有地图,也不知道出口在哪里。紧急出口灯似乎也没亮着,零对此心里很着急。因为是被选作监禁用的地方,所以也没有人影。
零用没带着“恶魔之爪”的手挠了挠头。
“没办法啊。”
只能找出出口或者与外部进行联络的手段了,肚子空空的零迈步走出……但其实,也有可以说是“没办法的”,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对于在这种秘密基地一样的地下设施里一个人探探险感到兴奋的感觉。对自己被硬带来要来回找出口感到神奇,这种想法零大概是没有的。有的,是难得有机会走一圈探个险吧的这种感觉。
……包含零自己的好奇心在内。
这时,只能被称作不幸的偶然的事态重合在了一起,当然,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第六研究室。
被写着这个门牌的门所吸引,零停下了脚步。
好奇心在蠢动着。……如果有人在的话或许就能告诉自己出口了吧,没人的话会锁着的吧,在心里这么说的零向门伸出了手。如后面那种想法,门锁着。零苦笑着松手后,注意到了门把手旁边的锁是用发着沉沉光芒的黑色金属装材料做的。
“嗯?”
看起来基本和“恶魔之爪”同质。或许这也是炼机器,零涌起了这个疑问,然后靠近观察起来。零没有看见钥匙孔,摸了摸果然是和“恶魔之爪”类似的硬质手感。
……这是不是正是妃奈所说的“极端简化的炼机器”,造成了可以通过炼气开关的那种呢?因为在“学园”里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概是实验性使用,或者是研究所的门锁弄成这种形状是有某种理由的?在好奇心的诱惑下,零试着集中精神发出炼气。零想着反正也打不开的,结果出人意料的,嘎叽,金属声响了起来。
“——……开了?”
想着怎么可能的零再一次转了下门把手,结果门毫无抵抗的开了。
然后
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气场伴随着门的打开浸透了零全身的皮肤。
“————唔!?”
明明室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但里面有什么在这件事零透过“恶魔之爪”带来的感觉立刻就理解了。因为比昨天的红帽子弱的多零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是一种东西。零慌忙伸手探查灯的开关,开灯之后,零发现那些家伙们被关在一个透明
的牢笼里。
是三只山羊球。
其中一只右肘以前的部分和右脚的部分没有了,此外本来就跟没毛的狗一样的肌肤到处都黑的像冻伤一样。是昨天被捕获的下级个体中的三只……!在零注意到的几乎同时,对面也察觉到了零的炼气而抬起头,弹也似地飞起——猛烈冲击着强化塑料类的物质做的透明墙壁。
“唔…………吓我一跳。”
不禁退了一步的零稍有些怕怕地嘀咕道,随后靠近了牢笼……老实说,也不是没有兴趣。
毕竟,虽然是下级个体,那也是真正的蛇。
理所当然的,在日本本土上高中的话零是没这么近的看的机会的。在牢笼内,三只“蛇”开始暴动起来。那漆黑的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尸体会化作尘土什么都不剩,进行活体调查很困难。这并非是人类已知的进化范畴内的生物,这个论调零有点明白了。
那之后,山羊球伸出细长的两只手,露出了和眼瞳一样漆黑的钩爪……是昨天,深深划开那个自治会的女生的手臂的东西。这份锐利就像刀一样……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受。现在,在没有其他人的这个地下设施里。牢笼的锁咯吱一声打开,袭击而来的下级的蛇,和愚蠢的外部转入生的悲哀末路——……
颤抖。
或许,妃奈她们不知道这里收容着下级个体。如果知道的话,她们应该会提醒零不要随便乱转并更仔细地控制零的。虽然这件事情有告知自治会的学生的样子,但既然是第六那就说明还有别的类似的房间,而哪个房间收容了几只这种事情或许可能没联络好。又或许,单纯是没想到零能打开研究室的锁呢。不管是哪边,因为起了不好的想象,零并不想久居此处。
摇了摇头后,零背向牢笼。
不管如何零可不想以后再有遇到蛇的机会了,这是可以肯定的。零朝门口走去,途中,零再次起了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刚才更为浓厚。
零回过头,是在差一点就要完蛋了的时候。
在牢笼外看到向自己冲来的山羊球,零想都没想迅速朝边上闪开。钩爪的一击打空了,山羊球就那么顺势撞到了门边的橱上。橱就那么被压扁,晃动,伴随着响动倒在了门前。玻璃碎片到处飞散。
零愕然看向牢笼,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炼机器锁掉了,又一只没了单臂和腿的山羊球试图从晃晃的门里离开牢笼。
……不会吧。
是还不习惯控制炼气的零不小心开锁了?
“——不妙。”
盯着脸抽筋的零的山羊球从倒下的橱下面爬了出来。精神的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然后,山羊球撑起中型肉食动物大小的身体,跳了起来,映照着室内灯的钩爪,闪闪发光——
*
菖蒲独自一人沿着环岛道路朝学园小跑的时候,思考着“小百华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呢”这件事。
换做自己,肯定会认为那是恶作剧而已。因为,上面什么要求都没写,抓了零然后把这件事写纸上贴百华家门口的理由也不清楚。但是,百华似乎有足以判断那不是恶作剧的理由。
又或者是纯粹的……因为喜欢零,所以失去了冷静?
捏烂威胁信后,百华快速行动了起来。
她先是连回应菖蒲的呼唤的时间都没有地冲进了自己家里寻找零和放置威胁信的人留下的踪迹,在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她让红色礼服的一部分化成了翅膀飞了起来,留下菖蒲一人快速飞向学园。菖蒲,从来没有——
看到同龄者露出那种,充满恐惧的表情。
所以菖蒲也担心了起来。比起担心零,更担心百华。菖蒲借了放在百华家玄关的古风提灯,然后借着提灯的光芒追了上去。
虽然菖蒲已经尽可能快了,但还是花了许多时间,想着要是有借在指定范围内随便骑随便放的自行车就好了的她在总算到了离学园不远的地方后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零!”
听到响起的叫声,菖蒲一惊。
是百华的声音。
“要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在菖蒲抬起头后,她看到了飘在学园上空的红色身影。礼服上生出翅膀的百华正静止在空中,俯视着学园,用着菖蒲不知道的某种方法扩大声音,让声音传遍学园的角角落落。大概,现在学园四处的学生们都不明所以地探头张望出了什么事情吧。
“零,回答我!要是没事的话,立刻回答我!零——”
菖蒲重新握好提灯,听着百华的声音又一次跑了起来。
因为百华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样子,菖蒲也忐忑起来。
“小百华……”
“……虽然把宿舍在内有可能的地方大致又转了圈,果然还是找不到零。我以为大声叫会有反应,可也什么都没有。想着说不定能把握住零的炼气所以提高了DD的感知度,但还是没有发现。”
“小百华,那个,冷静点吧?我们还不知道零君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恶作剧而已。”
“我知道……这种事我知道。可是。”
百华低下头,露出忍着焦躁的表情。
“可是,我……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
“忘了我是什么人。真的太不小心了。居然忘记了,和零亲近起来……也许不算亲近,但至少,我平时是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那么久的。”
“小百华是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百华没有回答菖蒲的问题。或许这不是和菖蒲间的对话,而是百华说给自己听的话。
“要是让谁认为我和零关系好,有着特别的关系的话,这个‘学园’的家伙、管理厅的人,还有研究人员……不,或许这些还算好的。要是有和反‘孩子们’派的家伙们有着微妙关系的别国人物对零非常留意的话。明明这样的话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居然忘记了这种事,我真是傻瓜。我,我——”
明明没有风,百华的真红礼服却忽忽飘动着。菖蒲对炼气和炼机器的知识还很少,但这飘动是因为对百华的悲伤起了反应这件事,不知怎的,她就是明白。看起来,就像礼服代替百华哭泣着一样。
“我……所以才,要一直,独自一人才行……并不只是,为了周围的人。也为了,我是我自己这件事——”
这时,百华停止了低语。
在百华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双眸中已然寄宿着强烈的决意。
*
没法从这里逃走。
一翻身躲过山羊球的追击的零如此判断。
虽然想尽可能逃走,但要一边被攻击一边挪开倒下的橱上逃出房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山羊球是平凡至极的下级个体,但同时也是危险的种族。在近战时,只靠人的五感没法捕捉,要依托使用炼机器的感觉才能对抗的高敏捷性对普通士兵而言可以算是比一些较弱的上级个体更不好对付的存在,它也是普通军队难以和蛇作战的原因之一。零也是如此,因为装备着“恶魔之爪”所以才能躲过最初的一击和刚才的一击。
不能逃,那就只能对抗了。
就算不能消灭对方,至少也要想办法创造出能移动橱的时间。
零爬了起来,先冲向牢笼门口的因为受伤而移动变得相当迟缓的一只的旁边,对准了牢笼的门。
牢笼内最后一只山羊球起了反应,改变了身体面对的方向蹬了脚地板。零赶紧给炼机器锁上了锁。就差一丁点,虽然山羊球在上了锁的门内冲撞着,但牢笼和锁都岿然不动。……或许,正是因为抓住这种蛇的时候没有能操纵战斗用炼机器的人太过危险,才把有着这种限制特性的炼机器做成了锁吧。
无论如何,零算是避免了要以包括两只无伤个体在内的三只山羊球为对手这种完全不想面对的最糟糕情况。
但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最开始的那只山羊球又一次冲来,零通过炼机器察觉了这件事,转身的同时抬起装备着“恶魔之爪”的右臂。受到零炼气的驱动,“恶魔之爪”的指尖化作了利刃,爆发性的伸展开迎击山羊球。但是,启动速度还是太慢了。感知到了零的攻击性炼气的山羊球在被“恶魔之爪”的刀刃打中前的瞬间逃到了射程范围外。
“切,可恶……!”
零咒骂着看着视线一角的黑亮山羊球。
那是另一只,受伤了的山羊球。
它左侧的钩爪用比无伤的速度慢得多的速度袭击过来,但当然的,那份锐利依旧。零弯曲身子躲过,然后用硬化了的“恶魔之爪”的指尖——
零没有亲手杀死野兽的经验。
甚至都没有认真殴打某人的经验。
但是零挥去了犹豫。现在的情况,一秒的犹豫就可能决定生死。零举起“恶魔之爪”用指尖刺入山羊球的身体。接着,就像百华教自己的那样,零控制着炼气让“恶魔之爪”进一步膨胀。一边切着肉一边膨胀扩大的“恶魔之爪”都没有给山羊球发出悲鸣的机会就让它丧命,飞散的黑色血液和肉片全部立刻化作了黑土。
从崩落的一只的那头,零看到了跳起的另一只。
同时挥起的两只钩爪被零用“恶魔之爪”接住。
响起的声音,就像金属碰撞的声音一样。
山羊球用比那看起来瘦弱的手脚强的多的力气压了上来。因为和受伤的那只山羊球的战斗失去平衡的零没能顶住,保持着相互角力的姿势就那么向后倒去。零被从上方压住了。比起手上的钩爪可爱的多的脚爪压入零的肚子和腰,零痛的皱紧了眉头。
不,不止是疼痛。
在极近距离的山羊球的丑态。
看起来就像贯穿着眼球一样的凶恶钩爪。
这是和昨天看自治会的学生们对付蛇完全不能比的,迫近着的恐惧。零从没有体验过的,就在身边的,绝对性的危险。……不妙,连这么想的余裕都没有。明明必须要靠“恶魔之爪”的斩击推开山羊球才行,但疼痛和恐惧扰乱了零的集中力,让零只能维持现状。零的嘴里发出了“……咕——”的呻吟。单纯比臂力的话,会被慢慢推过来,然后——
就在这时。
突然间,感觉就像滑了进来的东西一样的某物就像引发了电光四射一般,无数鲜明的,强烈的场面和记忆在零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刻入其中。
——意识到零的练习进一步可以算是人生中第一次约会从早上开始心里就小鹿乱撞——
——就算用DD扩大声音叫,却也什么回应都没有——
——是不是去买可爱风的内裤比较好呢?……不对!不让那种事再次发生才是重点——
“!?”
太过突然,对零而言太过没有脉络可言。
所以,明明是第三次了,零却没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太过惊讶,零正和山羊球角力的手上的力道都不经意地松了,但起了激烈反应的不止是零。突然降临的有着压倒性强度的炼气让山羊球的身躯一震,从零身上离开后,它就像突然发狂一样跃动起来。留在牢笼中的一只也是一样。零的“恶魔之爪”也震动着的样子。
和这个相比,昨天感受到的小町的炼气根本不算什么。
百华的炼气,以无比强烈的势头扩散开来。
——或许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零遭遇危险。不安。恐惧。焦躁——
——男孩子来我家了男孩子来我家了男孩子来我家了——
——没有任何能对转身离去的零说出的话,又一次独自在森林——
——虽然比不上零,这家伙很奇怪,但或许并不讨厌——
——以防万一,为了不“被看见”要不要试试闭着眼睛洗澡呢——
零理解了。
百华全力地放出着炼气,让自己的炼气在岛内,不,这个强度的话,就算不考虑偶然发生的超越时空的不规则变动,或许都要比浓厚到足以覆盖整个扶桑群岛的炼气更强。同样,这也是,让自己在零面前变得“赤身裸体”。
并非不加控制,而是有控制的让自己引发共振错觉。
就像听了文屋的话而去图书馆调查的零考虑过的,百华如果有意,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自由地引发共振错觉一样。
在认为或许因为自己导致零遭遇了危险之后,被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不安驱使,恐惧又焦躁的百华因为想着如果零在岛内的话这样就能联络上他了所以就(引发了共振错觉)。
在她明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样的羞耻情报又会传给零的情况下。
实际上,也确实传给了零。
——老实说,对零的色情书籍,也有那么点想仔细看一遍的好奇心——
——应该不可能是学园。或许是管理厅的强硬派做的——
——要是那个时候警报没有响的话,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和零接吻啊——
——自己的大腿碰起来滑滑的很舒服。在摸了之后想——
——在楼顶吵完架回家后,抱着脑袋想着我果然是色色的女孩子吗——
——让应该甜甜的饼干吃起来却略带苦涩的这份感情——
——得知零有说过含有喜欢自己的意思的话这件事之后微笑了起来——
“——我,我才没说过啊小菖蒲!”
明明谁都没听着,零却因为害羞不禁回了这么一句。而且,百华无意间摸了自己的大腿时的那种丝滑感触,清晰映在手上啊!
这时,不知道是对零的声音起了反应,还是对和感情一起起伏起来的炼气起了反应,当然不管是哪边结果都是一样的,山羊球取回了自我重新对准了零,又一次跃了起来。不过,或许是被百华灾厄级的炼气分了神,山羊球的动作没有刚才敏捷。尽管要站起来依旧困难,但零可以躲闪攻击了。就这样,零扭动身体,总算是想办法站了起来。
——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实际接触下来,零都和“我的骑士”有某种相似——
——感觉很好,炼机器的操作也学习得非常快——
——为什么心里会有这种让我那么难受的感觉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零的味道也很好闻。就像阳光一样。嗅嗅——
——至今为止从没有希望过被人理解。在床上一边扭着身子换内衣一边烦恼——
——和菖蒲说过话之后。变得有点想哭。然后——
——啊,在这种地方有颗小痣啊,在把自己的小屁股映到镜子上的时候发现——
已经羞耻到零都想死的地步了。就像是要撩爆青春期男孩子的奔流一样。和这种威胁比起来,眼前的下级个体根本就不足一提。循环思索着这些事,用“恶魔之爪”牵制着山羊球的零用最后那点理性想明白了一件事。
百华一直持续着共振错觉不停手的原因。
共振错觉是把他人的炼气和与之伴随的意识错认为自己的东西的现象,这样的话,现在百华的炼气在让零如幻视一般看着百华的记忆和感情,同时也体现出了果然百华没有把握任何关于零的状况。我找不到你。所以零也这样做吧,她正在表达着这件事。
引起共振,利用它的性质,让你的炼气也发给我吧。
就算只有一丁点,就算是百华的“无畏礼服”也无法把握具体场所的噪音程度的炼气,在传到时引发共振错觉的话,就很有可能可以不通过炼气感知把握位置,而是靠“看”零的记忆和经历把握住情况了。
……就能从这个绝境中脱离了。
零用“恶魔之爪”想办法弹开山羊球拉开了一些距离后,想象着让自己的炼气与百华的这份强烈的炼气相重合,想象着把自己的意识交托给百华的意识,开始集中精神——
——因为,我是。我的身体是。我的灵魂和我的心灵是。我的人生是——
无数的场面,记忆,情报如浊流一般在零的脑内卷起漩涡,百华的这份心念,零确实“看到”了。
这不是希望有共鸣,不是希望被接受,不是有所期待。百华只是想传达给零,自己是这么想的,希望这个人理解,所以自己才做着这种简单质朴的叛逆,希望零在明白这些之后再做出判断。尽管伴随着其它的记忆,但这份强烈的感情,零确实“看到”了。
——跳动的心脏。有妈妈的影子面容。自豪的头发。纤细的手臂和脚——
——看吧我才不是贫乳!轻轻松松就有B cup了——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皮肤,成长中的胸,小屁股和体温也——
——力量,感情,生存的方式,每一分每一秒也——
——都是我自己的。我们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并不是为了社会的方便——
——想要去接吻,想要知道吻是什么味道。零是——
——消费我们这件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由我们自己的意志——
……虽然微弱,但零的意识中似乎也有一部分起了呼应。
*
菖蒲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满脸悲痛的觉悟闭上眼睛似乎开始集中精神的百华过了一会儿忽然就红了脸一惊一乍的,简直就像按下了“随机放出自己电脑里的羞耻数据”的开关一样,在百华开始扭动身体之后,她的惊乍反应变得更厉害了,终于。
“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着发出沉闷的声音的百华,菖蒲疑惑地想着“呜哇哇什么情况太过悲伤脑筋不正常了吗”。在百华最后全身痉挛似的猛地蹦了起来的时候,菖蒲手忙脚乱地陷入了恐慌,“啊啊啊医生,有没有医生啊啊啊啊”,而就在这时——
百华睁开了眼睛,咬紧牙关,一脸险峻。
她吊起眼角,用感觉不像是自言自语的,对着不在这里的某人咒骂一样的口气说道。
“你个笨蛋。为什么会和山羊球……!”
“小百华?球?足球么?你,你神经搭错了……?”
“研究室……地下避难所吗。果然。所以我才找不到呢。……到底是哪个区域啊!?可恶,要是有确认这次被抓的杂鱼是怎么分的就好了……不,记得春假时做改装引入了那种形状的牢笼和炼机器锁
的是…………是第六吗!”
似乎是确信了一样,百华叫道。然后,在她又让礼服的一部分变成了翅膀,要飞出去的时候,突然间她的表情就因为其他原因变得动摇起来,嘴里“呀!”地叫了一声。那份美貌变得就跟煮熟的章鱼一样,在强行切断了什么似地甩起头发后,百华哭着叫出了让菖蒲不明所以的话语。
“零个笨蛋,笨蛋,笨蛋……!为什么在被下级个体袭击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粉色’想象啊!到底知道了我的什么还有什么啊,真是的!!……菖蒲!”
因为第一次被百华叫了名字,菖蒲一惊。
“哇,小百华……怎么了?找医生?”
“诶……嘛,没错。拜托你了。赶紧去一直有医生值班的保健室!”
果然是找医生!
“以防万一,让那边准备好!……不过我会赶上的!十分钟左右我不来的话就没事了。到时候解除待机准备也没关系。”
做出这个指示后,百华跑了几步,顺势展开翅膀飞了出去。被拜托就是友情的证明,伴随着强烈的感动如此做出解释的菖蒲干劲满满地挥着手。
“我知道了!医生对吧!交给我吧——————!!”
百华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医学知识匮乏的菖蒲是不知道的。
不过,一定会好好跟医生传达的,“小百华在自己眼前突然就扭来扭去呜呜呜的痛苦起来发出跟发情期的猫一样的声音浑身痉挛,请给她好好诊疗一遍”,然后等在那里待机的……!!
*
百华那边传来的感觉像被扯断了一样,从中得知共振错觉被切断了的零想到,之后只要坚持住就没问题了。
和百华那边大量传来的种种比起来,零这边时间短很多,不过既然对面切断了共振就说明能让她把握住零的现状的场面已经传了过去吧。在心理层面上,知道有人来救自己也让压力轻了很多……诶?零想到。
——我信赖着百华啊。
零微微一笑。他感到一股这份感情已经不会动摇了的感觉。真想对应该听到了百华在找零的时候发出的大叫的妃奈她们——对这个“学园”中的人大叫一发啊。
怎么样,你们才是,能明白吗?
百华不是怪物,是个正经的人类。
在零这么想着,山羊球要再次跳起时。
咚,强烈的冲击震动了研究室。
这股冲击让山羊球脚底一滑倒了下去,零也蹒跚起来。怎么了!?在零惊讶的同时,咚,冲击继续袭来,墙壁和天花板的咯咯声变得越来越强。又过了数秒,咚咚咚咚咚,震动这么连续发生。零把手放到了墙上,山羊球们则混乱地看着天花板。墙壁崩裂,周围一带就这么崩塌的恐惧(产生的时候)——
崩塌了。
研究所天花板的一部分伴随着剧烈的爆裂声崩塌了
零发出了悲鸣,但这个声音也被剧烈的爆裂声盖过,消失在了粉尘中。电灯忽明忽暗。山羊球完全从零的脑海里消失了。啪叽啪叽,细碎的破片落到了地面上的声音。渐渐散去的尘土中——
百华就站在那里。
真红礼服上生出了翅膀的百华。
不过,不知道她是多残酷地使用的,翅膀还有礼服的裙裾,褶边,蕾丝装饰的一部分变得乌漆墨黑,破破烂烂的了。因为原本设计华丽,所以这份凄惨异常显眼,不过,在零看着的时候,礼服慢慢变回原样,逐渐取回了宛如新品礼服一样的光鲜,连沾满尘埃的百华的头发都渐渐变得光润了起来。
零战战兢兢地看向百华的头上。在那里的,是被破坏的四碎的钢筋混凝土天花板和被强行扭曲贯穿的有着绝不寻常的厚度的金属板,以及一个直通上方的巨大洞穴。
……骗人的吧。比来到岛上之后发生的任何事都难以置信。
就算是炼机器,就算是能在擅长的领域发挥出超越常规武器的威力的炼机器。
能从地面上直接降到这里吗?
和去到自治会室的时候一样,为了不浪费时间去走入口?
就这么在几十秒之内一口气完全打穿了假定灾厄级个体袭来后有为了杀掉它而射出的核导弹攻击也能撑住的地下避难所的相当厚实的防卫板和坚固的混凝土,外加还是从不知道几十米之外的地面打穿的?
零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那么静静地和百华互相凝视着。
在零和百华的中间,在不久之前还在和零对打的山羊球突然就被以不自然的姿势停止了活动。仔细一看,它被从空中生出的十几只红针钉在了那里。百华瞥了那边一眼后把朝显现成细长的针的“无畏礼服”的一部分送出的炼气变换成了热能。零连火焰都没看到,一股热风过后,山羊球就化作了漆黑的焦土。同时,钉住它的针也全部消失了。
零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怀着一种什么感情的同时颤抖着。
接着,百华张开了樱唇。
“——所以。”
和贯穿了避难所的那份凄厉的,和零刚才透过“恶魔之爪”感觉到的激烈的炼气相反,百华用因为全力压制着涌起的各种感情而颤抖的,苦闷动摇的声音。
“所以我才不要啊。”
“……百华?”
“所以我才不想和谁关系亲密啊。我告诉自己,朋友什么的我不需要,有人受伤当做没看见。因为,会发生现在这种事啊。但我却忘了这件事。零,我对你……因为触动了你的心而得意忘形的我真是笨蛋,要是有了重要的东西,我就,我就——”
忽然。
零理解了百华在说什么。
因为零比谁都清楚。
百华的内心。选择叛逆和孤单的理由。昨天,森林中,在零背对百华之后,百华强烈渴求着希望对零传达这件事。
因为,刚刚才“看过”啊。
“——如果在岛内有了重要的东西,为了守护那个,就会不得不变得,不得不去战斗了?”
百华惊讶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神里露出疑惑只有一瞬,或许是因为她明白零通过共振错觉“看见”了。接着寄宿在那宝石般的双眼中的,是羞耻吗,是期待吗,是动摇吗……是对被拒绝的恐惧吗?
“因为百华的一切都是百华的。身体,灵魂,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想由自己决定啊。”
我是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一切都由我来决定。
这是任性,但同时是纯粹的,理所当然的感情——是对这座岛上的“孩子们”所拥有的权利在一开始就被夺走了这件事的心境。
“百华尽可能的无视蛇的袭击,不参加‘学园’的课程,都是这份质朴的叛逆啊。”
“…………零。”
“是百华自己决定的,百华的生存方式呢。作为对百华投来的不合理的抵抗的,最小程度的东西。不对周围诉说。不认为做这种事就能改变世界。这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自己的骄傲。为了不自欺欺人地生活下去。不这样做,就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和零选择来这个岛上的时候一样。
像是忍受着喷涌而出的感情一样,像是在自制着不要叫出来一样,百华握着拳头,眯细眼睛,用压抑着的声音回答。
“——……对哦。”
但是,很少见的,百华没有隐藏自己似乎是希望得到赞同的氛围。
“因为,零,很奇怪吧?”
成为了蛇的“靶子”这件事,让和蛇战斗成为义务的,是在百华她们尚且年幼时的那群大人们,而不是他们自己这件事。
“我们被硬送上这座岛。被当作正体不明的‘蛇’的靶子。决定自己的人生的权利从一开始就没有。不奇怪吗?太不讲道理了吧?”
课以这份不讲道理的不公平的,是社会而非百华她们。百华她们的生存方式,有什么梦想,这本来都是应该由百华她们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却因为社会的系统,只有百华她们的这些被夺走了,不带任何歉意的。
“妈妈只为了我留下了DD,我又为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如设想地使用这个而自豪,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只不过是在这里和蛇无休止的战斗的兵器而已不是吗?就算我们能高效的处理是事实,就算我们的存在会吸引蛇是事实,但说到底往我们的脑子里装了‘增幅器’的是大人们吧。”
“……嗯,没错。”
“如果蛇来是我们的错,那现在就把世界上的‘孩子们’都杀了,也不要造增幅器了,试试之后蛇有什么反应吧?为什么其他学生没有疑问呢?我们听从‘学园’和管理厅的话的理由是没有的吧!因为他们给我们准备了衣食住?那么,允许我们选择并非如此的道路啊。如果这样还选了这条路的话才不会抱怨啊!”
就像火焰从厚实的铠甲缝隙中喷出一样。
百华突然如洪水决堤一般激动地叫了出来。
“所以……!我孤单一个就好,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因为我和谁的关系变得亲密的话,他或许会因为认为我现在这样不好的家伙们的原因遭遇危险,因为如果我去享受学园生活的
话,或许会产生接受现在的这种系统的想法,因为我会变得说不出‘学园’的人怎么样和我无关这种话……!就算没有人理解,只要我自己理解我的理由就好,明明是这样的……!!”
明明是这样的,现在却希望能被零所理解。
又或者,零想到。从后面回想,或许就是这一刻吧。从百华的表情、从百华的声音、从共振错觉中“看到”的种种、从和百华相遇的一周间直接接触的经历,经由这些注意到了百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一刻,零在自己的心里得出了明确的答案。
“——可是。”
零一边接近百华一边说道。
在途中摘下“恶魔之爪”,是因为现在的零现在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尘土。如果是这只一直带着“恶魔之爪”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空气的手的话,就算摸百华的头,也不会弄脏百华了。
“可是百华……这样很寂寞的吧。”
百华就这么看着眼神摇曳着的零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零没有笑,而是以严肃的眼神回望百华。既然百华坦率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那么自己也要坦率地回应才行。
“百华为我担心我很高兴,你来了这里帮了大忙了,能知道百华在想什么真是太好了……在来到这里之后,我和百华一起渡过了一段不短的愉快时光,我觉得今后如果也能这样就好了。让你费了很多工夫呢——谢谢你。”
会不会被讨厌啊,尽管零心里这么想着,不过身子略略有些僵硬的百华却低下头,就这么让零继续抚摸自己的头。虽然看不见百华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百华允许零这么做这点就已经足够说明了。零感到自己终于完全理解了百华这个女孩子。所以,在百华的肩膀变得放松下来前,零一直摸着她的脑袋。
*
我想听一听事情经过而且肚子也饿了,来我家吃饭吧,百华如此提议。
因此,零和百华一起拿着从损毁的研究所里带出的手电筒照着夜晚的环岛道路走着。这是已经连续第四天走过的熟悉的道路了。
百华开出的大洞开始引发骚动,不过百华说“明天我会和‘学园’说明的没关系”。反正只可能是自己做的大家都知道这点,没出现在扶桑群岛过的灾厄级个体在这种时间点出现的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外加各个区划能闭锁连接所以几乎不会造成影响没有问题的。
那之后,在零按顺序说明完事情经过之后,百华变得厌恶起来。
“这是什么。无聊。人家明明认真考虑过要是发生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的。”
“那个,怎么说呢……对不起。”
“零不用道歉。那些家伙,要是这么不爽我直接说啊……不过说了我也会无视就是了……那个,零。”
“嗯?怎么了?”
“如果,……如果哦。如果我没来救你,姑且不论你和那个下级个体争斗起来的过程,你会失望吗?像那个山本某某女说的那样,以为我是个冷血没人性的怪物——”
“我不会这么想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啦。”
零自然地回答之后,吃了一惊的百华露出了被捉弄的小孩子一样的眼神挪开了视线。
“是,是吗?……嘛,结果上或许不坏就是了。”
“结果上不坏,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治会的一部分白痴的暴走,零不止被绑架,结果上看还遇到了下级个体身陷险境,此外,我为了救你破坏了一部分地下避难所,要修好避难所之后应该会花很多工夫吧。虽然那个乳魔并不知情,不过她都不得不向我和零谢罪才行,一段时间里她应该也没空说教我了,还让她欠了个大人情。”
百华呵呵呵地笑了。比起愤怒,想到小町她们将要面对的辛劳和妃奈她们的心境,零不禁有所愧疚。自己要是老老实实被绑着,要是没有因为好奇瞎转悠,应该就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了。
“等一下,零。你是不是同情她们还觉得很抱歉?”
“额……啊——”
“才刚来岛上不久的外部转入生被一个人扔着,会想要逃跑而开始行动是理所当然的,然后不小心遇上了危险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所以这种事不管怎么想都是那群大蠢蛋的过错吧。实际上零确实也遭遇了危险,虽然我不愿去想,不过零确实有可能受重伤,甚至遭遇更过分的事情。DD也因为我太乱来在一段时间里变得破破烂烂的了。……而且啊,那个乳魔你根本不用担心。”
“嗯……?”
“我很清楚那个乳魔的坚韧。就算对那几个蠢蛋犯人很生气,也只会适当地进行惩罚,为了不给养父添麻烦肯定会去漂亮地周旋在大人们之间。……从以前开始我就很困扰。那个女人很执着,不会屈服,明明脑子很好使骨子里却为人正直的要死很难应付。从幼儿园开始就对我啰啰嗦嗦啰啰嗦嗦。”
看着百华的侧颜,零想起了小町说过的有关百华的事情。是嘛。因为两人是一到岛上就认识的,所以相互之间很了解——
“——……那个,百华。”
“什么?”
“小町学姐说,百华上了初中之后翘课的情况和态度就变得更恶劣了。这其中……有什么理由吗?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有没有类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事情发生呢。”
“我朋友死了。”
零一瞬间呼吸停止了。
眼前的那张百华的侧颜很真挚,露着带有不对零说无聊谎言的觉悟……这种形容,说的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或许我们的关系还算不上朋友。我没有过朋友所以并不清楚。但是,对我来说,那是第一次和我一起吃饭,定期和我说话的人。我们很合得来呢。”
初中部一年级的暑假的后半程。
警戒等级5的事情发生,虽然我不想理睬,不过这规模实在是不能不管所以一开始就出战了。
灾害级个体有七只。虽然之前有过三次等级5,但这一次的数量是最大的。在DD完成前,我用的是其它的专用炼机器,而那个乳魔的技术也没有现在这么精炼,不过当时自卫队的战斗力很充沛。尽管如此,还是造成了至今都未能完全修复程度的损害。那种程度的受损,就算是灾厄级个体突然出现也不一定会造成。之后听说,那是“学园”历史上唯一一次把去地下避难所避难纳入讨论。
从上午十点左右警报响起到警报完全解除一共花了七小时,期间指挥系统完全紊乱掉了,现场简直就和地狱一样。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赢了。我杀了两只灾害级个体,五只上级个体和数不清的下级个体后开始找中途就完全失散了的那孩子。然后,零,你昨天有看自治会的家伙们迎击蛇吧,就在那座沙滩,我发现了那孩子的遗体。
虽然那之前还有所暧昧,但从这件事开始,“这不奇怪吗?”的想法就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鲜明。
……我啊,在那件事发生的不久之前,久违的去了趟日本本土。是被送上这座岛后的第三次吧。要是除掉没有留下记忆的小时候的事情,和妈妈一起像那样玩了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去游乐园玩这件事在我的人生中可以算是最最开心的事情之一,这件事本身就是重要的回忆。但是,我在那里……看到了与我同龄的普通孩子们。
当然,我完全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我们最为不幸。零应该也很清楚吧,就算在日本,也有许许多多比我们更不幸,比我们过得更艰难,有着痛苦回忆的孩子们。四肢健全,能吃到好吃的饭菜,慢悠悠地就寝,图书馆里有读都读不完的书,要说这就足够幸福了的话,也确实如此。
但我确实在那个暑假看到了……在游乐园、百货中心、餐馆、参观交流的本土的学校这些许许多多的地方,看到了似乎很开心的、似乎很平和的、怀揣梦想的、安全的、自由的、和家人间其乐融融的孩子们。我认为这非常美好。我真的这么认为哦。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疑问的存在着的这些美好的东西就是希望本身。实际上那个乳魔看到了这些之后产生了守护这些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意义的感受。
但是……我开始不明白了。我不像那个乳魔一样心善。我自己在完全安全的、能得到喜欢的东西的、什么都有的、文化技术都先进的、住的人家也很亲切的日本本土停留期间非常幸福,然而一周后,沙滩上,可能是我的朋友的孩子就……
我们到底算什么?
只被施加在我们身上的东西,真的有其正当性吗?
如果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这应当是被尊敬的事情。但是我们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注意到时,我们已经在这里了,要做的事、未来也已经被大致决定了。那么,我们不是系统的一环,而是独一无二的人类这件事,要如何证明呢?
暑假结束之后,我从妈妈那里得到了妈妈只为我开发出来的DD,这件事之后,我得到了能践行我想做的事情的力量。因为DD的微型机械甚至能进行自我增殖和自我改良,所以我只要有我的炼气和DD,不听话去战斗也能做得到了。
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
百华
露出带着些许自虐的笑容转向了零。
“虽然我打算以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但这是否能做到,是否正确……我不知道。现在和过去都不知道。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改变我的想法的打算。”
零他们已经到了百华家的玄关附近。
百华略略加快步子,在先一步到达门边后,她蹲了下来,捡起落在那里的小刀,“看,这个”,展示给零看。
“这就是叉着威胁信的那把刀。我该还给那个乳魔对吧。写一封威胁信一起。这是您的部下让我代为保管的东西哦,不过和您的部下不同,我是保证它的安全的——话说,头上要不要带个缎带之类的?她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正要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的百华在中途停了下来。
她讶异地眨巴着眼睛。
“零?”
“……没事。百华真的是——我只是那么想而已。”
“诶,你,你想了什么啊?”
对于百华刚才的表现,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明明百华知道被做了这种傲慢的事情之后小町到底会露出怎样一种跟咬了臭虫似的表情。明明百华知道这种行动和这种话到底会在周围引发一场怎样的风暴的。
——真的是,性格恶劣,傲慢无礼,说话尖酸刻薄,眼神也很冲,胸还一点都不大,一点都不坦率的,可爱的家伙啊!
“怎么了?零,有发生什么能让你突然这么笑的事情吗?”
“对不起,稍微有那么点……那个。说老实话,百华无法接受的这份心情,在‘学园’里对小町学姐她们摆出的态度,无视课程和蛇的事,为了让自己保持自己而进行的微小的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意义的叛逆,这些事我不是不懂。或者该说,我很懂。”
零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命运。
尽管如此,他还是确信了。感觉有抓住什么。至今为止,自己不知道想做什么、做什么好的暧昧感觉,终于清晰成形了。
如果自己来到这座岛上是有意义的。如果和百华的相遇是有意义的。如果发生共振错觉是有意义的。基于年幼时那个女人对自己说的话、与小町她们的交谈、午休时和文屋的交谈在内的这些事,这就是零的命运。这就是零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零自己的答案。
和小町她们朝给自治会立下的目标努力一样。
就像百华旷课,无视,拒绝其他的学生,一个人叛逆着一样。
“但是啊,百华……你太笨拙了啦。”
“……笨拙?”
百华向零投来了听不懂零说的是什么意思的,几乎完全被疑问和警戒填满的,但还夹杂着些许期待的眼神。
“没错。笨拙。而且你还性格恶劣,傲慢无礼,说话尖酸刻薄,眼神很冲,胸一点都不大,外加非常不坦率。”
“哈,你说什么!?你突然间要干嘛,打算和我吵架吗!?想要我用这把刀把你的嘴唇削下来吗!?就凭你手上的‘恶魔之爪’可没资格做我的对手哦!?”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因为距离很近实际上确实很危险所以百华并没有做朝零戳出小刀的动作,对此,零又一次露出了笑容。百华好好地拥有着这种最低程度的常识,不过为什么零之外的人不知道呢。
“我不打算和你吵架。在削之前先听我说完。——今天,我从某个途径……嘛,就算说出名字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吧,不过姑且对方的立场我还不是很清楚就先不说了吧。从某个途径,我收到了委托。”
“……什么委托?”
“希望我‘调教’百华。”
“诶?”
百华有几秒钟愣住了……之后。
不知为何,她红着脸绷起了身子。
“调,调教……!?”
“嗯,我——……额,干嘛脸那么红啊。”
“你,你说干嘛……!是谁啊,话说零,你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猥琐的单词啊!?虽然共振错觉的时候没传过来,但其实有这种SM方面的高级趣味……!?”
这次轮到零这边愣住了。
慢了一拍后零反应了过来。
“啊,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才不是猥琐的单词!话说调教一般来说是通过给动物喂食驯化动物的意思吧!?不是那种意思,一点没有猥琐的意思哦。总之就是用共振错觉啦!……有人刺探我是不是和百华发生了共振错觉,然后。”
百华虽然吃惊,但没有零想象的动摇。
“……自治会的家伙?”
“不是。”
这时,百华露出了开始思考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百华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
“百华?”
“确实,我很动摇,很混乱,露出了很多丑态。但在没有人偷听了我和零的对话的前提下,这座‘学园’的学生还有相关人员会那么快地联想到共振错觉这种罕见现象是不可能的才对……如果不是比自治会的家伙们更加的,长久以来对我保持着‘确信’的话。”
“……确信百华的,什么?”
“确信我不可能对零一见钟情,确信我没有这种人类的感情,确信我是个怪物。零,虽然我不知道和你直接接触的是谁,不过对方有没有表达过这种意思呢?我会因为这种感情执着于某人是不可能的事情,类似这种意思。”
“额,嗯,有呢。”
有说过,不是文屋,而是那个无情的上司借文屋之口说的。
“果然”,百华心满意足似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么我基本知道了。根源上的那个人是谁这件事。我基本上也掌握了那家伙的性格。对方提出的,是要你用共振错觉来想办法让我顺从对吧?”
“……嗯,就是这样。”
“那么,嘛,算了,虽然姑且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必要,不过从性格上讲,那家伙是不会把好不容易只有自己抓住的我的秘密传出去的,也不会立刻采取强硬手段。暂且不管也没问题吧。比起来还是暴露给自治会的家伙知道被他们抓着小辫子欺负或者零受到折磨什么的更严重。而且就算零知道共振错觉可以对对方的精神造成影响,我也不觉得零会对我做什么。”
“……不,那个,百华。”
“啊,我知道零想说什么啦。”
百华变回了非常从容的样子回了一句后便转过身去,打开了玄关的大门走进了里面。在给煤灯点上火之后,百华开始扯着脱自己的靴子。因为靴子不是“无畏礼服”的一部分所以脱鞋这件事相当辛苦,蹒跚不稳的百华说了句“零,肩膀借一下”后看向了零。
“百华,我想说的是……”
“我这样周围会不满其中也会有那种搞事的人,所以要更注意自己的言行对吧?不过呢,这种事没可能。反正我也没想要零之外的人理解我。”
“我知道百华做不到的,所以百华没必要注意。百华就按自己想的,为了让自己是自己而贯彻自己的生存方式就好。”
零露出微笑是因为安心。
如果零想说的事情真的已经被百华知道的话就太遗憾了。好不容易自己得到了答案,要是连百华的惊讶表情都没看见那就太无聊了。但事情并不是这样。
“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是在听到要我调教百华这件事之后……我有打算要那么做的事情。”
“……………………哈?”
因为百华展露出了零期待中的反应,零满足地笑了。关掉手电筒后,零自己也走进了玄关内侧。
蹲到百华脚边后,零开始解靴子的鞋带。
在煤灯的映照下,零看着疑惑的百华,挑衅地说道。
“让百华,服从我。”
简直就像,遵从公主的命令跪下的骑士一样。
“当然,和要我调教百华的家伙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哦。我也没有协助‘学园’和管理厅的打算,虽然我很喜欢霜川和小町学姐不过我也并不打算和自治会一伙。”
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宣誓效忠的动作。
“我要用我的做法,用我的意志,调教百华——不污染、改变百华的一切都是百华的信念和灵魂,就像百华被在本土看到的那些美好的东西触动了一样,哪怕只有一丁点。”
这时,零站了起来,从极近的距离凝视着依然一脸愕然的百华的眼瞳继续说道。
“百华太笨拙了。要是没人握着缰绳实在是太危险了。不过,百华不用想着改变自己也没关系。继续像自己想的那样叛逆也没关系。我来慢慢改变百华,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对百华产生恶魔和怪物之类的非必要的误解,为了不让百华不必要的对他人表现出攻击性的拒绝,我来管教你。既然百华自己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
百华露出了推测零的内心的表情,用如黑玛瑙般美丽的眼瞳笔直回看向零。这个眼神虽然唤醒了零脑海中微弱的、很久以前的记忆,但记忆又混在了时间的暮霭中消失了,零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
“——怎么做?”
百华静静地问。
“零,你
到底打算要怎么管教我呢?”
“用上我的一切。赌上我的一切。”
零立刻回答。
“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就算是共振错觉,如果我能做到那种事的话,在不损害百华的人格的条件下,我也会利用。如果有必要的话,包含一点点猥琐的意义也没有问题。在尊重百华的信念的同时,我要改变我认为有错的部分……因为不这样的话百华会一直孤独一人。并不是由我来填补百华的孤独,为了让百华自己能成为填补自身的孤独的人,我会全心全意地(做)。”
零如此宣告道。
对此,留下了几秒钟的空白之后。
“……嘿嘿。”
百华这么哼了一声。
随后,百华露出了无惧的,凶恶的,宛如野兽一般的笑容。
就像发现了猎物一样,百华露出了心底已经忍受不了高兴的心情一样的笑容。她美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比之前看到的任何瞬间都要更富有魅力。倾注了百华的灵魂,这个瞬间或许可以如此形容。就像培育出百华的那份信念的至今为止的人生全部浓缩成了一块宝石一样的瞬间。
接着——
“那,我也要。”
百华轻轻用手触碰着零的胸口,如此说道。
“我要用我的做法,调教你。”
明明是百华触碰着零的胸口,零却感到百华的心跳传了过来。一股巧克力一样的甘甜香气飘来。百华的温热吐息吹到了身上。在这样的距离上。在这么近的位置上。这份亲近感,这大概除了零之外从没有人到达过的近距离,这份心跳,这份体温,这份甘甜,它们第一次让零明确的意识到了。
这是。
“我不会服从任何人。说老实话,我并不讨厌反着周围来的我哦。所以,零,你有觉悟就足够了。我会由我自己守护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个,零。妈妈有说过,在很久以前。”
零对百华抱有的,这份躁动着的感情是——
“只要我在这座岛上,一定会有好事发生。会有守护我,理解我,为我努力的骑士一样的男孩子出现。所以,在我得到DD之后,我一直留在岛上。但我知道了。这么符合一切的家伙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我要让你变成那样。”
决不只有甘甜而已。并不是什么轻飘飘的、软绵绵的东西。虽然是更加针锋相对、更加有攻击性的、让人无法安宁的东西,但——
“不管是言语,还是行动。就算是共振错觉,只要不损害零的人格的话,我也会利用。如果有必要的话,包含一点点猥琐的意义也没有问题。我会用上我能做到的一切改变零。让零成为‘我的骑士’。让你只为了我努力,只想着我,变成只属于我的骑士,让妈妈的话成为现实。让你和我一样,被大家厌恶,被大家骂作冷酷,变得孤独,但也正因此,你能变成自由的,认为这个‘学园’的其他人受伤与我无关的,冷血的叛逆者。”
——这份宛如在燃烧般的感情,是爱恋。
是货真价实的。虽然和零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所体味过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虽然觉得眼前说着话的这个少女很傲慢,虽然想着大概会有很多人瞬间暴怒吧,虽然现在这段期间里自己也开始想要挫挫她的锐气了,但,即使如此,还是爱着她,还是珍视着她,还是想要拥抱她的灵魂。
“这样一来我的孤独也能治愈了。对零来说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了构建出这样关系,我要慢慢改变零,管教零。”
哼哼,看着这意味深长的笑容,百华现在或许也在想着和自己类似的事情啊,零想到。
零也笑了起来,和百华互相凝视——互相瞪着对方。
接下来,零和百华同时说出了连内容都完美重合的话语。
“——有本事就来呀。”
在这么说完后,两人大笑起来。
之后,百华脱掉靴子,先一步站到了走廊里。
接着,背对着零,
“那么,今天就不做速食拉面这种偷工减料的东西了,我要好好给你展现一下我的料理手艺。先从吃饭开始,改变零对我的看法。”(译:感情还是个点了料理点的女主,还很好的呼应了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
说到这里,百华挑衅地回过头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立刻就想出这种办法了哦,零有么?”
这是百华的失言。她彻彻底底地大意了。
大概是因为情绪很高昂的关系,百华在那个瞬间忘记了吧。之前自己到底引发了多大的共振错觉这件事。
当然,零并没有忘记,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呢,比如说……我知道的,百华想过如果那时警报没有响起来的话我们会不会真的接吻呢,还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想接吻,想知道吻的味道之类的事情,所以嘛——”
“————————唔!?”
这时的百华,露出了所有的从容在一瞬间瓦解了的表情。
零没能忍住笑意。真的是,认为这位百华小姐冷血无情没有人性的妃奈她们还有文屋的上司这些人太可怜了。
“——要不要先从一点点地拿出这样的情报,然后观察你的反应开始呢。”
“呜呜,我想起来了,是啊!刚才的共振错觉比一开始的两次长得多,你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我的什么……!?”
“你猜?我知道了什么和什么和什么和什么呢?”
“呜呜呜,不,不公平……!我基本没有从零那里接收到共振错觉,时间很短,而且零传来的基本都是和当时的状况相关的事情,几乎没有新的秘密啊!不公平!零要说给我听嘛!说嘛!”
零笑着说出“打扰了”走进了百华的家。在那之后,零暂时敷衍了多次重复“说嘛说嘛,说给我听嘛!”的百华一段时间,然后……在百华的声音忽然一变时,零发现这次是自己失言了。
“……告诉我。”
因为她的声音很认真。
因为她的眼神也很认真。
零一惊。对啊。在刚才那么长的共振错觉里明明自己“看到”的百华其它的羞耻秘密还有好多好多,为什么自己偏偏要选接吻这个啊。自己是不是也因为情绪太高昂昏了头了啊。
“呐,零。”
眼神凝滞的百华走近了零。
“既然你又用这件事欺负我,就说明你有了觉悟吧。算上之前还没有回的礼,还有刚才我救了你的礼,这点事情你愿意做的吧。零,你来告诉我。”
“…………………………百华。”
(告诉我)吻的味道。
“那样的话,零就不会想着再用这件事欺负我了吧。我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苦恼了吧。”
说谎。肯定会更加苦恼的……!
虽然零是这么想的,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和不久之前的百华一样,零的从容也在一瞬间全部崩坏了。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全身都因为紧张冒出汗水。百华在零的眼前停下了脚步。她那寄宿着煤灯之光的眼瞳,正诉说着由零来亲的这句话。那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纤细的指尖也在颤动着。
零下定了决心。
不管有多害羞,要是在这里逃避的话,就配不上百华的见习骑士这个名号了。
朝百华的嘴唇。
朝那个光润的,纤薄的,但看起来非常柔软的嘴唇——
零缩短了两人间残余的间隔。零看见了,百华的眼瞳悸动地一晃。百华的眼瞳就那么慢慢地闭了起来,零也看见了。所以,零也轻轻闭上双眼。
这是,轻飘飘的似乎要让人溶化的、因为对和自己双唇相接的百华的爱过于满溢而停不下来的、完全没必要犹豫百华和姐姐谁说的是正确答案的东西。
尽管如此,零还是让嘴唇分开了。睁开眼睛,伸出左手触摸着百华像火一样烫的脸颊的零拼命想要隐藏自己心跳的快的过头感觉就要死掉的这件事。随后,在甜蜜的让人目眩的感觉中,零露出了僵硬的微笑,竭尽全力逞强道。
“百华…………那个,是不是更美好的味道啊?”
“……………………坏人。”
已经红透了脸的百华进一步露出了害羞到极致的表情,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移开视线,用自己的小拳头轻轻捶打零的胸口。
这个瞬间,大概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吧。
零和百华的,绝非只有甜蜜的,仿佛要燃尽彼此的心灵的,但也震撼了“学园”和世界的,无畏(Dreadnought)的爱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