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咦?」
一回过神,我发现在自己坐在阴暗房间的计算机前。
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拿着卫生纸,眼前的计算机画面是面带微笑的二次元美少女,从戴在耳朵的传来宁静祥和的BGM。啊啊,原来如此。又来了吗?
看来梦前光趁着暑假熬夜玩美少女游戏。外头的天色与阵阵袭来的疲倦感与睡意,告诉了我现在的状况。在梦前光沉迷游戏的期间,来到了四点五十九分,于是自动跟我对调过来。
左手拿着的卫生纸一瞬间让我内心一颤,但后来发现似乎是用来擦鼻水跟眼泪,由此可以看出她应该是在玩催泪类的游戏。真是的,我明明在规定上写了要在四点五十九分前就寝。那家伙一沉迷起来,就会变得浑然忘我。
我擦干鼻水,拿起手机设定闹钟ON,准备睡回头觉——
…………咦?
「四点……五十四分……?」
手机的显示时间让我感到怀疑……不不,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吧?
「…………怎么会……」
这天是八月上旬,凌晨四点五十四分。
我们脱离常轨的同居生活突然出现了变化。
「骗人的吧……」
这个变化显现出一个事实——梦前光的时间减少了五分钟。
*
『嗯晤晤?你说我的时间减少了五分钟?真的吗~?是不是你搞错了?真是的,坂本同学太贸然断定了☆反正你今天也是露出一副可怕的表情吧!』
后天,我翻开笔记本后,紧咬着下唇。
「怎么回事?」
前天突然发生的神秘现象。
我跟梦前光的对调时间原本是四点五十九分,突然却提早了五分钟。感到狐疑的我之后立刻打电话给风城,告诉他这件事。风城是梦前光生前的朋友,也是现在唯一知道我们会对调身分的人。他是一个沉着冷静的知性派帅哥,万万没想到,他同时也是一个爱上梦前光的大笨蛋。看到那家伙,让我深深体会到爱到深处无怨尤这句话。
这些先摆到一边,我们针对这个神秘现象讨论了一番,安排了一个计划,明天凌晨由我打电话给风城,一直通话到四点五十四分。如果我对调成梦前光的时间比四点五十九分还早的话,代表时间提早了数分钟。但如果时间没有改变……
昨天设定成凌晨四点半的闹钟叫醒我,我怀抱着恐惧开始跟风城通话,等待时间的到来。结果——
『结果对调时间还是四点五十九分嘛,坂本同学是睡昏头了吧?』
「没有改变……吗……」
我跟梦前光的对调时间依然是四点五十九分。
梦前光在笔记本上对此抱持乐观态度,但这样是不行的。因为这代表着——
「风城,你觉得呢?」
我单手拿着手机拨电话给风城。在我战战兢兢询问下——
『……虽然不想多做揣测,但这就代表小光拥有意识的时间减少了。』
果然不出所料。
我跟风城归纳出一个结论,这不仅仅是搞错时间这么单纯的事倩,而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换句话说,梦前光的时间减少了五分钟,取而代之的是,我的时间增加了五分钟。
『坂本,你打算怎么向小光解释?』
「这件事恐怕也瞒不了她,总之我会再向她解释。如果明天我有打给你的话,再麻烦你向她解释。」
『我懂了。不过,也可能真的如同小光所说的,是我们看错时间。总之这个礼拜我每天凌晨五点会打给你,这样就能真相大白了。』
「好,抱歉啊。」
不愧是曾经想为了梦前光而死的男人。这股自我牺牲的精神,还是说这般行动力,由此可以看出风城是真心喜欢梦前光的,不禁让我感到佩服。
挂断电话后,我撑着手肘叹了一口气。
可恶,那个黑色斗篷的家伙。不是说寿命的一半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
『真的吗?真的减少五分钟了?怎么会呢~你是看准小光我早上爬不起来,故意要整我的吧!我不会上当的!不可以这样!。
「嗯……」
后天,笔记本上写着这段回复。
前天我将这个事实一五一十写在笔记本上,虽然担心她突然听到这件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看样子梦前光似乎没有看得很认真。她画了一幅可爱的图画,是生气的梦前光在说:『不可以这样!』看到那幅图让我感到有些安心。
『假设是真的,或许单纯只是一种Bug吧?别想得那么严重,不要紧不要紧☆』
「唔……」
或许正如梦前光所说的,毕竟这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可能只是类似系统错乱的现象。话虽如此,今天梦前光也准时在四点五十四分跟我对调。
「真的不要紧吗?」
我感到不安,却又无计可施。结果我还是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天,糟蹋了这个暑假。
*
『……又在五十四分时封调。这下很不妙吧?』
「……的确很不妙啊,」
到了后天,我翻开笔记本后轻喃了一声。对我来说没有影响,因为我的时间反而增加了。然而,梦前光的时间却减少了。这是相当严重的问题,虽然现在只减少五分钟,但若是继续减少到十分钟,十五分钟——
『很不妙啊……我担心得快死了。坂本同学,对不起,我一时冲动,忍不住买了现在迷的动画模型跟蓝光光盘……还有抱枕……』
「竟然乘机乱花钱……」
梦前光似乎也掩饰不了自己的不安,日记上的情绪明显很奇怪。昨天风城寄来的邮件也是。
『不要紧,只减少五分钟而已。』
『有我在。』
净是这类鼓舞的话,风城不得不寄这些邮件过来,就代表梦前光真的很沮丧。
「应该怎么办才好……」
*
『………(请不要叫醒我,我要负气而睡)』
「糟糕,她真的开始沮丧了……」
一到后天,日记上只写着这段话,并附上梦前光负气而睡的图画。可恶,我完全判断不出她是真的沮丧,还是闹着玩。我想这应该是那家伙心情不好的表现,未免太难懂了。
「风城,你那边怎样了?」
『没线索,老实说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手机另一端传来有些疲惫的微弱声音。
我跟风城努力在寻找各种解决办法,但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根本无从调查起。我们在网络上搜寻各种都市传说,或是在街上四处寻找穿黑袍的诡异人物,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会感到疲惫也是正常的。
『总之我今天会去图书馆一趟,一本本从头找起。只要给我一个礼拜,就能够看完图书馆的所有藏书。』
「咦?有可能吗?」
给我一年也不太可能。
『你说这什么话,这可是小光的危机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好厉害,不愧是为了梦前光蹈汤赴火也在所不惜的男人。单恋的力量好强大。
挂断电话后,我也打算去寻找那个穿黑色斗篷的家伙,于是准备出门。
然而,那天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然后到了后天,梦前光终于崩溃了。
*
『哇啊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生啤酒好好喝!辣味最棒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城!昨天的我开始胡闹了!」
偏偏在这种注重社会观感的年代!
不同于我们的激昂情绪,手机另一端传来泫然欲泣的声音。
『坂本……小光终于忍受不住了……呜呜……』
「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她突然打给我,劈头就大喊:「我不想死!我不想驾鹤归西啊————!」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呜呜,好可怜……。
怎么不吐槽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总之她从头到尾都在抓狂,我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像是:「亏这季的动画很多!」「期待的新作品即将要发售了耶!」「好想再跟可爱的女生卿卿我我~可恶!」之类的——。
呃,那个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还是不忘搞笑。哎呀,虽然她本人是发自内心的。
「呃,她还有说什么吗?」
『不晓得。电话被挂断后,我不断打过去,她有时会接,有时不会接……接听时她喊着:「一个人唱歌最棒了啊啊啊啊啊!」用抖音卖力地唱起演歌。她整个人变得自暴自弃的……可恶……我什么都帮不上忙吗……』
糟糕,感觉连风城都快濒临崩溃。
「风城,我会再打给你,先把眼泪擦一擦吧。」
啊啊,真是的,这下子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日记记尚未结束。
『亚当亚当亚当亚当亚当亚当!我想见亚当!好想要磨蹭它!好想要听它发出咕噜声!』
她像这样在笔记本上发疯。
梦前光以前曾经告诉我,亚当是她家养的猫的名
字。那家伙似乎很喜欢猫,偶尔会在日记上提到亚当,不过我希望她可以诚实地告诉我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看来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
日记最后面写了一段话。
『头号新闻!已经一无所有的小光要从清纯系女主角毕业了!』
「原来你是清纯系女主角吗?」
口头禅是「处男」跟「太屌了」的清纯系女主角已经算得上是诈骗了吧?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可恶……」
即使向人倾诉这股无处宣泄的不安与焦躁,到头来我还是会自寻烦恼,导致满脑子乱糟糟的。不行,感觉连我都变得忧郁了。
「总之先去洗把脸吧。」
我阖上笔记本,决定暂时搁下这个问题,重新整理一下心情。
然而,如同刚刚所说的,这只是暂时不去思考而已。
『啊,早安,葛格。』
从手机另一端传来令人联想不到是国中男生的可爱嗓音。如果他是女生,我肯定会自内心感到喜悦。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现……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嗯,可以啊。怎么了?」
『葛格,是关于昨天的那封邮件……我很高兴喔。』
嗯?那封邮件?
『葛格终于愿意接受我了,我真的很高兴。不要紧,我半夜在脑内模拟了很多次,相信一定可以让你满足的。』
「咦?啊?嗯?」
脑内模拟?
『葛格……呵呵……真期待啊………………嘻嘻。』
「呃……」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正当我准备开口时。
「啊。」
有插拨,打来的人是——小霞?
「啊……啊,不好意思,木下同学,我现在有事要处理,晚点再打给你。」
『有……有事?有事是指………………呵呵。』
干……干嘛啊!
我挂断散发着诡异气息的那通电话,接听小霞的来电。一大旱到底是有什么事?
「喂?」
『坂本同学,你现在方便吗?应该方便吧?对吧?』
「啊,嗯,是方便啊。怎么了?」
她感觉比以往还要咄咄逼人。
『我是想问昨晚你寄给我的那封邮件。』
「那封邮件?」
木下同学稍早前也说了类似的话。
『你昨晚不是寄了一封邮件给我吗?』
「等……等一下!等我一下!」
我连忙打开手机的邮件接口确认。喂喂,昨天的我在搞什么啊!我狐疑地打开寄件备份,反正一定写了奇怪的……
『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你,拥抱我,对我尽情使坏。』
「…………真是的!」
又寄这种邮件给我添麻烦!而且不只寄给木下同学跟小霞,还包括班上的女同学,同时寄给了三十人以上!连雪瑚也寄了!
『喂喂?』
「啊啊,抱歉。呃,你……你说那封邮件啊…-」
怎么办,应该怎么蒙混过去。
『坂本同学,我很高兴喔,没想到坂本同学会那么说。邮件上写了「拥抱我」……代表你有那个意思吧?』
「不,呃……」
『而且你还说了「对我尽情使坏」,原来坂本同学是被虐狂,呵呵……』
那是什么深富含意的笑声……
『不过啊,坂本同学,你晓得吗?』
「咦?什么?」
『用手机同时寄邮件给复数的人,收到邮件的人可以看见其他收件人。』
啊啊,点开详细数据可以显示收件人的信箱。这代表——
『然后呢,我查看了坂本同学寄给我的邮件。』
啊……
『上面显示了其他人的信箱。坂本同学,你真厉害,竟然一次寄给超过三十位女生。』
「啊——!」
咦?啊,等……!
『别担心,我一点都不会生气。一点都不会,一点都不会,一点都不会。』
呃,用那种冰冷彻骨的声音叫我怎么相信……
『或许你喜欢的女生也在名列其中,可是,我无从查起。只好一个一个……或者是……』
等等,等等!暂停,暂停!冷静下来—
正当我在内心吶喊时,再次有人打来……哇,是同班同学……然后响起一阵敲门声「哥哥,你醒来了吗?雪瑚睡不着,胸口好难受……」传来雪瑚寂寞的声音……啊啊啊啊够了!
「饶了我吧……」
我看向在摊开在桌上的笔记本,最下面一行——
『我要在死前建立一座后宫王国!』
写着这么一段话。
在来电铃声、小霞像在念咒般的「喂喂」,以及妹妹的「我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团团包围下,我抬头看向天花板,不禁冒出一个念头。
阿啊,好想上吊啊……
「我要开动了。」
好不容易安抚完接二连三响起的电话,我筋疲力尽地准备午餐。
我代替不知道跑哪去的母亲围上围裙下厨,正在与雪瑚一同享用午餐。只是,让人在意的是……
「哥哥,你怎么了?赶快吃吧。」
「啊,好。」
雪瑚坐在我的旁边。这是一张四人座的餐桌,她平常明明总是坐在我的对面。
呃,应该无所谓吧?可是该怎么形容才好,只有两个人吃饭却不是面对面,而是并排坐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是我想太多了?而且……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偷瞄)」
雪瑚很明显地不时朝我偷瞄。到底是怎样。
之后雪瑚仍持续着奇怪的举动,一有机会就紧黏着我,若无其事地用侧脸偷瞄我。例如我坐在沙发上,她会刻意坐在旁边,露出微微泛红的侧脸。我一移动,便会形影不离跟在旁边。不时斩我偷瞄的视线明显欲言又止,但我实在猜不出她的用意。晚餐时她的举动也极为不自然,脸颊上甚至沾着饭粒,不得不觉得是刻意的。
然后是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
「哥哥,帮我掏耳朵!」
「咦?为什么?」
「赶快帮我掏就是了!」
她硬将掏耳棒塞封我的手上,莫名其妙之下要帮她掏耳朵。
我在沙发上坐下后,接着雪瑚就头枕在我的膝盖上。她穿着可爱的夏季睡衣,从微微湿濡的头发飘散出一股淡淡香味。因为要帮她掏耳朵,她理所当然是对我露出恻脸。她从刚刚就在搞什么啊?
「有没有地方会痒?」
「……有。」
「哪里?」
「……脸颊。」
…………呃你自己抓好吗?
我是问耳朵里面。
「好,雪瑚,接下来是另一边耳朵。」
雪瑚翻了个身,这次的姿势面向我的腹部,然后再次对我露出侧脸。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用侧脸对着我?
然而,一头雾水的我只能乖乖帮她掏耳朵,最后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吹气后,任务大功告成。呃,这样就行了吧?
「………………唔。」
啊啊,感觉她心情很差。
在她泛着红晕的脸上,那双与我极为相似的三白眼,渐渐吊起了眼角。
「那……那个啊,雪瑚,想说难得,你也帮我掏耳朵吧——」
「自己掏!抱着期待的雪瑚是大笨蛋!」
碰!
接着她气冲冲地躲回房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到疑惑的我,突然想封「对了,部落格上或许有线索」,于是打开自己房间的计算机,输入网址。然后—
『哥哥直是的,昨天明明说:「没有亚当的话,吃掉雪瑚不就好了!所以我要磨蹭雪瑚的脸颊!」然后就一直磨蹭小雪的脸颊,可是今天却完全不搭塔理小雪……好无聊,好寂寞。既……既然如此,小雪自己主动…………唔唔,小雪做不到……』
「那家伙……」
原来从清纯系女主角毕业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不过,哥哥那种冷淡的地方也很迷人☆』看完这一行字后,我立刻关掉部落格,翻开笔记本沉吟不决。完了,这家伙真的开始自暴自弃了。
「总之先要让她冷静下来才行。」
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被害会扩及到什么程度。然而,她到底会把我的安慰听进去多少?啊啊,下次醒来的时候,我恐怕又闯下了什么祸吧。
*
「喂……」
后天,我注视着笔记本,叹了一声气。
『哼,有什么关系,小光宝贵的时间可是减少了五分钟耶。你就放任我一次吧——小光是可怜的孩子!』
前天,我在日记本上写了『我晓得你感到不安,但拜托你冷静一下。我跟风城目前正在寻找解决方式』,她的回复诚如上述,下面还写着:『碰到这种状况,就算我胡闹一下,应该也不会跟我计较吧~坂本同学要是因为这样就生气,可真叫我失望啊~』看来梦前光那家
伙非但没有想开,反而利用减少五分钟这件事来为所欲为。这家伙其实应该害怕到不行吧?
『换个话题,小光想要在死前学会游泳!想在水中追逐可爱女生跟帅哥的屁股!』
看到下面这一段,我心想:嗯,这主意不错。不,其实大有问题,但想到梦前光的愚蠢程度,这倒是在容许范围内。问题是接下来的这段话。
『所以,我用雪瑚给我的招待券预约了三天两夜的海水浴之旅!现在才要取消的话,必须支付全额,所以你一定要去喔!好像可以三人同行,你就随便约几个人吧。』
「啊啊……竟然要用这副身体去旅行……」
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雪瑚曾经送我一张三天两夜的旅行招待券。那家伙昨天似乎擅自拿来预约。毕竟每隔一天就会交换人格,我尽可能想要避免跟其他人一同旅行。
「哎,真拿她没辄。」
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名额。首先是风城吧,另外像是雪瑚吧?只是要先确认一下行程表,出发日期是什么时候?今天是星期一——
『旅馆说可以约星期一的下午两点!』
「不就是今天吗啊啊啊啊!」
笨蛋!呆瓜!大蠢蛋!预约时要考虑一下准备时间吧!现在问人「我们现在去参加三天两夜的旅行吧☆」未免太愚蠢了!
「可恶,总之风城必须强制参加……」
之后是雪瑚——啊啊,不行,那家伙要出席小说的访谈会,昨天已经先在外面过夜。啊啊……明明知道我的朋友不多。
「真没办法。」
我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喂?』
「啊,喂?是小霞吗?」
我打给了小霞。虽然两个男人的旅行找女孩子不太妥当,但我已经束手无策,没有其他人选了。而且既然要过夜的话,虽然是我的身体,但我不希望让梦前光跟不太熟的男人一起过夜。
「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道方便吗?」
『好……好啊,怎么了?』
「呃,突然这样拜托你,真的很抱歉……」
『嗯?』
「你要不要现在跟我一起去参加三天两夜的海水浴之旅?」
『咦————————』
…………奇……奇怪?没有反应?
『……跟坂本同学……过夜……海水浴……』
「嗯,因为很突然,你应该不方便吧。突然这么说真的——」
『我要去。』
「很抱歉——咦?可以吗?」
听到小霞飞快地答应,我忍不住拉高了音量。真的假的?
『我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我……我想想(她感觉很兴致勃勃……)既然要去海边,应该要带泳装吧?其他应该没有特别要……」
『泳装吗?我懂了。我有准备好杀手锏,你可以放心。』
杀手锏!
『那你晚点传讯息告诉我碰面时间跟地点。啊,还有——』
「嗯?」
『晚上就让我来准备吧,我会带着全副武装过去。』
晚……晚上……?
晚上是指什么?啊,是指扑克牌一类的吗?
「好,那就麻烦你了。抱歉突然为难你。」
挂断电话后,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太好了。呃,接下来是风城吧,我想那家伙应没有问题,因为跟我一样很少朋友。
『梦前光说要参加旅行,你马上赶来。』于是我寄了一封邮件给他后,急急忙忙开始准备。真是的,现在出发过去都已经是傍晚了,还真会折腾人。
在一阵兵荒马乱之下,我、小霞跟风城来到车站集合。我们搭乘新干线一路往西直驶,转搭普通电车后,抵达了欣赏得到美丽沙滩的旅馆。正值黄昏时分,当然不能立刻冲去海边,于是我们男女分开到露天浴池泡澡。吃完饭后,我们散步了一下,已经是这个时间。啊啊,好累。这趟旅行俨然是赶鸭子上架,可恶。
顺道一提,风城只表示「很有小光的作风」,一脸无奈地乖乖参加了这趟特急快车之旅,反观小霞却是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她一看见出现在集合地点的我跟风城,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一路上都在嘟哝抱怨。她对待风城明明很亲切,却莫名其妙对我不闻不问。本来以为她有准备扑克牌,不知为何也没有带来。最后我们只能边看电视边闲聊。不过我喜欢像这样悠悠哉哉的。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么差不多该睡了。」
风城这么提议——说得也是,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这次订了两问房间,我们聚集在其中一间,于是我跟风城起身整理东西,前往隔壁的房间——
「那我去对面的房间啰,坂本、真田,晚安。」
「…………不不不不!」
他在胡说什么啊?
「风城!喂,慢着!给我等一下!」
「坂本,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跟小霞睡同一间啦!按照常理来说,是我跟你睡同一间吧!」
风城手握着门把准备离去,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提出抗议。瞧瞧小霞的模样,她混乱得不知所措……咦?没有?为……为什么摆出胜利姿势?为什么对风城竖起大拇指?咦?奇怪?
「坂本,你冷静思考一下。」
只见一脸错愕的风城向我招手,同时把我带到走廊上。
「坂本,你听好,你在四点五十九分会跟小光对调身体,到这里你还懂吧?」.
「懂……懂啊。」
「换句话说,假如我跟你睡同个房间,明天早上我醒来就会看见小光的睡脸。」
「哎,那又怎样?」
「坂本……」
嗯?
「要是看见小光的睡脸,我可能会按捺不住扑向她。」
「………………」
——————啊 ?
「这不是很正常吗?即使是你的身体,但体内的人仍然是小光,那家伙睡在我旁边,在这种状况下,叫我怎么忍耐。」
「……风城,你仔细想一下,不,不用仔细想也知道,你眼前的是男人的身体。」
「我完全不介意。」
我很介意!
还以为这家伙表情这么严肃是要说什么……到底是有多爱梦前光啊。
「可是啊,风城,这样会为难到小霞吧。」
「真田?她跟小光同样是女生,被看到睡脸也没差吧。」
「大有问题!她不晓得梦前光寄宿在我体内!要她跟我共度一晚不是很为难吗?」
啊啊……风城用手指抵着下巴。
「坂本你真多意见耶。那你一个人睡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小霞不就要跟你一起睡了……」
「我对小光以外的女人没有半点兴趣。」
真……真佩服,这家伙直接把话讲死。看见小霞洗完澡穿上宽松浴衣的性感模样,还能够讲得这么坚定……
争论到最后,决定我跟风城睡同一间。
「明明没有结婚,竟然要让小光做这种不检点的事情。我四点半左右会出去散步。」风城红着脸低喃——你是多么无法忍耐啊——我感到错愕,决定先睡再说。为了以防万一,尽可能跟风城的棉被隔开一段距离……
然而,那天因为恐惧导致我迟迟无法入睡,直到黎明时分,确认风城已经出去散步后,我才放心地迎接四点五十九分的到来。
原来那家伙是说真的……
*
「坂本同学……很舒服喔,来,你慢慢过来……」
「等……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小霞注视着我的裸体,吞了吞口水。
她解开了平常扎着的辫子,那头亮丽的秀发贴附在湿濡的肌肤上。水滴自裸露的肌肤滑落,显现出如凝脂般细嫩光滑的肤质。
「……坂……坂本同学的皮肤好好喔。」
「咦?是……是吗?」
「嗯……因为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到……所以我都不晓得……」
「说……说起来小霞才是……」
虽然本来就知道小霞的身材很好,没想到褪去衣物后会如此惊人……
「嘿嘿,那……那么差不多开始吧。坂本同学……」
「喔,我现在就过去。」
接着我缓慢地走向她。
她害羞地低下头,双颊染上一抹红晕。
脸上流露出的厩情,仿佛是对现在即将发生的事情抱着特殊期待——
「坂本同学,不要害怕。来,鼓起勇气。」
「嗯。那么——」
于是我走到她的身旁——有股滑滑的触感。
嗯?滑滑的?
「哇喔喔喔喔喔喔喔!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坂本同学,那是水母——!」
扑通。
因为那股触感让我不小心整个人向后倒,在小霞面前沉进海底深处。呜哇,好咸,我喝到海水了。
「坂……坂本同学,
你没事吧?快……快点,握住我的手!」
「好,谢谢你。」
后天,也就是旅行的第三天,我们三人来到了海边。
在灿烂耀眼的夏日艳阳下,我握住小霞的手,被那股热度吓了一跳。
「坂本同学,听好喔,你不能像昨天那样明明不会游泳却勉强自己。如果感觉快溺水,要马上抓住我喔。我……我的身体每个地方都可以让你碰……」
「啊,我……我懂了。」
充满遐想的那句话让我不禁脸红。顺道一提,基本上我会游泳,她之所以认定我不会游泳,是因为昨天梦前光在海边充分展现出旱鸭子的一面。拜此之赐,我不能轻易表现出自己会游泳,于是小霞才会像这样牵着我的手。哎,也可以说是额外的福利。
「坂本同学,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什么……」
小霞毫无防备地将两手绕至后脑勺,拨顺凌乱的头发。我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
因……因为她光滑透亮的肌肤雪白如玉,不禁让我心头小鹿乱撞,平常看不见的织腰玉肩,展现出非比寻常的魅力。在张开的腋下旁,阵阵摇晃的橘色比基尼仿佛随时会被撑破,显得无比诱人。实在是太销魂了。
可能是察觉到我正值思春期的视线,小霞显得有些腼腆,不过她非但没有加以遮掩,反而拉起泳装的绑绳,大方释放魅力。
「这……这件泳装你觉得如何?昨天已经让你看过,这是为了坂本同学买的。印象中坂本同学好像对绑绳特别执着。」
这是什么设定?
「你……你看,你不觉得胸部的图案很可爱吗?」
「是……是啊……」
她像这样拼命想让我的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开……开心是开心,但很难为情……
「对了,坂本同学的泳裤也很惊人呢……」
「喔,抱歉,有很多原因。」
介绍一下我今天的打扮,近乎构成性骚扰的竞泳三角泳裤,无论怎么看都是十足的小混混风格。然后多亏这张凶恶的长相,即使在挤满人潮的海边,我们却仍可以悠哉地游泳。至于我为什么会穿成这副德性,是因为早上我翻开旅行袋时,发现原本准备好的泳裤被换成了这条泳裤。铁定是昨天的我做的恶作剧,可恶。
「真的是很惊人的泳裤…………是我喜欢的款式…………」
「咦?什么?」
「不,没事!」
虽然听得很清楚,但我仍装作没听见。因为正值思春期的我快要濒临失控了。
「那……那先来练习游泳吧。来,握着我的手,来练习打水吧。」
「好,拜托你了。」
我用双手握着她,用脚拍打水面。唔唔,好难为情。都升上高中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练习。话说回来,我伸出去的两只手从刚刚就一直差点碰到小霞的泳装,让我胆颤不已。然后,小霞小姐?你为什么慢慢把我的手拉向自己的胸部?为什么不时小声喃喃着
「生米煮成熟饭……」?
啊,顺道一提,风城表示自己讨厌海水,所以不会游泳,独自坐在遮阳伞下看书,看起来派头十足。
我们就这样练习游泳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学不会也很丢脸,于是我慢慢装出自己掌握到了诀窍。最后,小霞同意让我独自游泳,一时得意忘形的我用自由式一口气游到岸边。
「呼哈!」
我奋力从水中抬起头,天空蓝得眩目,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厉害,好厉害!坂本同学已经完全学会游泳了!」
「是啊,要感谢你的指导。」
我开口回答,朝着哗啦哗啦游过来的小霞挥手。因为我原本就会游泳啦。
「坂本同学无论什么都能够马上学会耶。上体育课时大家都在讨论喔,说坂本同学运动神经很好。」
「因为我从以前就很擅长运动。」
梦前光好像也曾经说过:坂本同学的身体灵活度很好。不过我其实不太喜欢运动,因为我讨厌与人竞争。
「好羡慕喔,坂本同学果然很厉害。真的厉害……」
「没有那回事啦,我有一大堆不擅长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梦前光,我不但结交不到朋友,也无法好好谈恋爱。大家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没有一个做得到的。像现在也是,那家伙遇到困难,自暴自弃地大肆作乱,我却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
我仰身浮在水上,耳垂浸至水面。海水冰凉的触感与阵阵海浪声让我满心惬意。
「吶,坂本同学。」
「嗯?」
这时突然小霞开口说道。
「你……你在烦恼什么吗?」
「咦——?」
「呃……我觉得你怪怪的。像是突然出来旅行之类的……」
她不安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你……是有什么痛苦的事情吧。像是为了那个……喜欢的女孩子。」
「……呃……」
自己在这种时候无法马上编出谎雷,让我感到郁闷。
我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女孩。
「……小霞,对不起,每次都这样为难你。」
我无法向她坦承,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敷衍。不过,她是个敏锐的女孩子,似乎感受到我埋藏在心里的话。
「不,没关系。因为……我很幸福,只要能跟坂本同学在一起……」
她寂寞地继续说道:
「我希望你可以对我说。不要紧……我不要紧的……」
我被她那股勇气深深打动。啊啊,好庆幸可以认识这个女孩子。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啊……」
所以我也决定鼓起勇气说出来。我没有看向小霞的脸,而是闭着双眼娓娓游说:
「她碰到非常非常大的困难,虽然无法详细解释,但真的是很大的困难。虽然她现在装作不在乎,但我知道那家伙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子。她现在肯定非常想哭。结果我却无能为力。一想到她背着我伤心难过……我就感到不安又恐惧……」
我轻声倾诉着暧昧的话语。对小霞说这些话,她肯定也很困扰吧。但是,这是我的心话,我也无可奈何。正如我所预料,小霞默默不发一语。
对沉默感到厌恶的我,漂浮在无垠的海面上,仰望着天空。
太阳发出强烈的光芒,灼烤着我的身体。火辣辣的热度,与冰凉地包围着身体的海水,让人感到身心舒畅。一闭上双眼,四周的吵杂声仿佛渐渐变得遥远,我的意识恍惚地飘向虚无的世界—
「啊——」
突然有股比太阳还要炙热的温度,从后方包围住我的头,令人感到舒服不已。
「坂本同学,我要说一些会让你困扰的话。」
「咦?」
「你总是会让我心跳加速,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女孩子。虽然有时候也会因此难过……即使如此,坂本同学对我来说,依然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所以不要沮丧了。我不想看见坂本同学露出……那种表情。」
她更加用力抱住我。
「不要紧,我知道坂本同学什么都做得到,就算现在无能为力,等到那个女孩子真的遇到困难时,坂本同学一定会挺身为她解决。所以……我想你现在只需要守护着她。等到她真的想哭泣时,你再替她擦拭泪水,我想这样就足够了。坂本同学一定做得到。」
海浪声、云朵的低鸣声、四周的喧嚣声、海水的摇曳声。
所有声音仿佛离我而远去,只剩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
比太阳还要炙热的唇瓣在我的脖子烙下一吻,那股热度仿佛会让内脏灼伤。
擦拭泪水啊……
「我做得到吗?」
「一定做得到。」
小霞温暖又温柔的声音渗进心底。
光是她的那句话,就给予我强而有力的温暖,充分治愈了我。
我们在海滩的小吃店填饱肚子,然后回到旅馆退房。搭上回程的电车,一路上摇摇晃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镇上。这段期间,小霞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可能因为日晒的关系,她的脸上染着一抹红晕。
傍晚回到车站后,我跟风城道别,用脚踏车载小霞回家,伴随着叽嘎叽嘎的声音,沉浸在惆怅之中。怎么回事,内心有股骚动不安的感觉。布满红霞的泛红天空,正在悄悄降下夜幕。不知为何这个景象让我有种太阳将不会再次升起的不安。
坐在后架上的小霞紧紧抱着我,一路上不发一语。啊啊,感觉好青春啊。
我提议送她到家门口,她却用「会被姊姊看见……」来岔开话题。小霞的姊姊,一定也长得很漂亮吧,让我有点想一睹风采。
「坂本同学,你……你之后有事吗?」
「咦?」
但已经是晚上了。
……啊啊……
她用煽情的眼神仰望着我,让我顿时语塞。她明明个性柔弱,在这方面却很主动。
「抱歉,我要回家了。」
「你有
事吗?」
「…………不。」
「……嗯,这样啊。」
见到她露出开朗的笑容后,我们挥手道别。
日落后的天空染上一层紫色,我心想应该看不到她了吧,于是回过头去。
只见她仍站在原地注视着我。
*
到了后天。
「呼……」
我摊开日记,感到一阵安心。
原本大肆作乱的梦前光,经过这趟旅行后,似乎让她心情变好不少。
『对不起,我好像闹了很多事。我静下心思考了一天后,发现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已经不要紧了!虽然有些不安,但只是五分钟的话,应该有办法解决吧!谢谢你担心我!我很高兴喔,搭档☆』
笔记本上写着这么一段话。虽然有可能只是她在逞强,但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而且,我跟风城仍在继续寻找解决的线索,再说也没有再从五分钟继续缩短。应该可以暂放下心来吧。
『所以,难得的暑假要尽情玩乐喔!我今天去喜欢的店家吃了百汇。久违的叶月百汇真是太好吃了☆』
「她感觉很开心呢。」
叶月百汇这个神秘的字眼让我感到疑惑,但既然她很开心,于是我决定不去深究。
然而,唯一让我在意的是——
『话说回来,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最后一行写着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感到在意,但她没有继续写下去,或许代表不需要我插手。算了,反正现在的我只能在一旁守护她。一直守护着她,直到梦前光想要哭泣时——
「到那时,我再替她擦拭泪水。」
我不晓得自己是否做得到,不,按照常理来说,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小霞说我做得到。暂且先相信那句话。我这样告诉自己,阖上笔记本后,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然而……
或许我应该更加认真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大概是从这时开始,梦前光开始与某个少女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