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让那种人到我们街区来呢?」
普莉艾拉的问题,与其说是质问,更接近于谴责。
听到妹妹不在意年龄差距,正大光明地如此放话——姐姐也毫无畏惧,淡然回答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哦。我的命令,只是把你带来——仅此而已。我忙着看书呢。虽然陛下将这座城堡赐给了我,可是说实话,我对此真没什么兴趣。我只是很喜欢这个书库。应该说,这里的藏书中留下的闭锁技术和世界历史,才是我身为王族的特权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什么敌意。
看得出艾思佩里奥的暴行并不是她的意思。但是,也不可能因为这么说,事情就算了。
「部下犯了错,主人有相应的责任。我冒昧说一句,在雇用人方面,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真是一针见血啊。确实,把那两个人作为棋子来用可能是我失策了。虽然我只是看到他们是被同胞驱逐出来的流浪者,给予他们庇护,并且同意他们在城堡里除此处以外的地方随意行事,以此为条件他们立刻就答应了,但是用起来实在是很不顺手。他们不但惫怠,处理事情的方式好像也比较糟糕。」
她的话语——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买错了东西。跟卢伊亚和普莉艾拉不同,他们的主从关系很脆弱,别说是互相信赖了,就连最基本的人际关系都没构筑起来。
「你觉得这么说就行了?即使王族间的争斗会无可避免地将贵族卷入进来,可将平民卷进来也是不应该的。」
「在我的立场上,我并不想刺激你和黑暗卿。请你来这里进行一场平静的会谈,也是为了避免黑暗卿的干涉。我要是露面的话,他肯定会首先产生敌意吧。所以说,我就把你请来了。给你添麻烦了吧。」
蕾吉娜始终保持着低姿态。她总是理智地、按照逻辑来行动——展现出这样的意志。
普莉艾拉也略微解除了一点警戒,放缓语气,说到了正题上。
「那么——你就说来听听吧。为什么要跟我谈呢?我们的目标都是获得霸权,你要暗算我倒是有可能的,但是你要跟我平静地谈话,好像想不到什么理由吧?」
「不用这么警惕……话虽如此,我也明白你的想法。所以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跟我联手如何?」
蕾吉娜伸出了手。
听到这个意外的邀请,普莉艾拉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重新理解了一下思绪,再次提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喽。我们两个联手,把其他王族都干掉。只剩下我们两个之后,如果能够分割统治那也不错……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不过这个世界的固定规则,就是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样的话,等到只剩我们两个之后再厮杀一场就行了。比起面对众多敌人来,你不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合理吗?」
「………………!?」
这个说法无论如何都太意外了,普莉艾拉无法作出反应。
蕾吉娜见妹妹一脸诧异,劝说似地讲出了一个她所知道的事实。
「王族们依靠自己获赐的力量彼此厮杀,从而决定谁是“王”,这就是世界的法则。但是,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与贵族的“决斗”一样,王族的战斗也要遵循陛下所定的规则。也就是说,暗杀或者毒杀之类的手段基本上是不予承认的。能杀王族的只有王族,或是其配下的贵族。一旦违反规则,就会失去继承权。本来嘛,谋略和对贵族的整备也是测定王族器量的重要部分,所以不可能仅凭一对一堂堂正正的战斗来给予奖励。当然,根据时间和地点的不同,那大概也是一种有效的方式,展示力量或许也是有必要的,不过我并不喜欢。我反正是要尽量利用智慧的。要让贵族平民承认自己的正统性,牢牢掌握住霸权,有时也需要不择手段——是吧?」
「这个嘛……应该是这样吧…………」
「贵族为了自身的派系和欲望,也会被王族所用,又或是与其为敌。这些与过去的世界没有任何不同。只要自己支持的王族成了“王”,就可以期待得到权力,如果能拥立一个无能的王族,甚至有可能令其成为傀儡。或者,出于纯粹的钦佩之心成为王族的下属——那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不是简单的只要赢了就行的事。假如你成了“王”,却跟所有的贵族都敌对起来,难道还能正常地治理世界,使其运转起来吗?」
「确实如此啊…………」
普莉艾拉渐渐被蕾吉娜的话语所吸引。
她心里有个结。
让卢伊亚来辅佐她,其实也是一种赌博。至少,跟他站在一起的话,就肯定要跟王党派成为敌人了。等到自己成了“王”之后,王党派还会依然是王党派吗?
「所谓的王座之争,其实也是贵族们的代理战争。遗憾的是,我们两个是六女与末女——是最晚觉醒的。因此,不能否认我们已经落后于其他王族了。『次兄』与『长姐』都已经以王党派为中心,隐然构筑起了自己的势力。虽然原本作为下任“王”最有力竞争者的『长兄』动向不明令人在意,不过与那两个人正面冲突也是相当不利的。既然如此,我们联起手来就是合理的选择了吧?」
蕾吉娜站起身来,向普莉艾拉走去。
普莉艾拉不想让她靠近,抛出了一个问题。
「等一下。既然你想跟我联手,那我和姐姐你,就应该有一个会成为“王”——是这样吧?」
「不错。」
「那么我想问一下,亲爱的姐姐,你想如何对待这个世界呢?」
蕾吉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普莉艾拉又不停歇地继续说道:
「我想改变这个世界。就因为我是王族,我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由于世界存在如此规则,甚至这一刻也正在发生着悲剧。所以我要成为“王”,然后改变这个世界,不再让任何人流泪。姐姐你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我们要共同战斗直到最后的决战,根据情况的变化,我也可能会把梦想托付给你,所以有必要问清楚。」
普莉艾拉毅然地说道。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压倒一切的霸气,看样子根据对方的回答,她甚至不惜一战。
然而对方也是王族,面对妹妹的问题,她坦然地作出了回答。
「我所追求的治世……那就是…………」
「那就是?」
「维持现状。」
蕾吉娜说得十分干脆,简直轻巧地有些过分。
普莉艾拉呆呆地张大了嘴,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重新问了一遍。
「那就是说……如今这个世界,你一点都不想改变吗?」
「应该是吧,我也没什么特别不满的,只要有书看就很开心了。」
蕾吉娜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理所当然地,普莉艾拉咬紧了牙关。
「姐姐…………!」
「我说的有什么错吗?你说你想改变世界,可是具体又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那就要…………」
普莉艾拉的气势骤然被削弱了。
孩子总是很单纯的,比没用的成年人更容易命中事物的核心问题。
但是,对于理想切合现实时会遇到的问题,小孩子就考虑不到了。
至于要她用清晰明了的话语表达出来,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接受——那就更加做不到了。
「通过废除身份制消灭差别,向平民开放闭锁技术,通过分配财产实现资产平均化——是这样吧?」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普莉艾拉天真地点着头,怎么看都摆明了是在趁机附和。
蕾吉娜也苦笑了起来,但是很快又露出充满智慧的表情,打破了妹妹的幻想。
「那么,为什么陛下不那样做呢?」
「这个…………」
「之所以把闭锁技术封锁起来,是因为使用者需要经过挑选。不能让平民随便用。我想,这也是那个已灭亡世界留下的一个教训吧?」
「不,可是、那个…………」
普莉艾拉原本便娇小的身躯蜷缩得越来越厉害了。
尽管理想很伟大,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可能有什么治理世界的明确构想。
蕾吉娜耸了耸肩,有些索然无味地低头看着普莉艾拉。
「你好像觉得变化是最好的,但是那并不一定——仅此而已。也有很多人更希望当今的世界不要改变,能够平稳些,包括我在内哦。至少,现在这个世界无疑是保持着安定的。正因为如此,陛下也没有对贵族作出不必要的干涉,维持着封建制度吧?」
「这么说或许也对…………可是,如今的“王”不能改变很多东西,只要我当了“王”之后,就可以创造出更好的世界…………!」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世界、不、真正的“王”吧。“王”确实是最高权力者,也是几乎独占了失落的闭锁技术、掌握着世界奥秘的人。但是,“王”既非绝对统治者,亦非
万能者。陛下自己也是被规则和世界的法则所约束着的。正因为如此,即便是游戏之举,一度确认了继承的黑暗卿也是得到了允许的存在。」
普莉艾拉已经无力反驳了。
没错,那个白皙的贵族本身的存在、包括与他相关连的黑暗卿一脉本身,也都是对于帝王制的否定。
作为反叛者又被允许存在——这种矛盾,也是世界的法则。
「因为我自己并没有君临于世界的顶点,所以也不可能了解陛下的内心想法。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强行实施彻底的亲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陛下是故意不改变世界的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我估计,他是想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吧。一个人掌管世界上的一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是他对所有事都独断专行,贵族是会作出反抗的。」
「可是,陛下他……陛下肯定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强,这样才能成为“王”的吧?既然如此,为什么…………!?」
普莉艾拉的话,说出了贵族制度的真相。
贵族不是凭借家室或血脉、而是靠个人资质继承的——换言之,就是完全的实力主义。
在出生之时便被选中的王族,并不具有血缘关系。
七个王族全都没有继承“王”的血脉,他们自己彼此间也没有血缘关系。所谓的「姐妹」说到底只是个表面称呼,比义兄弟关系还要脆弱,只有互相厮杀这种残酷的命运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立于如此世界之巅的“王”不可能是个弱小的人,其权威必然是由「最强」两个字支撑起来的。
听到妹妹说到了重点,蕾吉娜点了点头,却还是以冷酷的现实打击了她。
「的确,以单纯的战斗力而言,所有的贵族中都无人能与“王”相提并论。一对一的战斗绝对没人能战胜他。十个二十个应该也不行。至于要聚集起更大的人数来挑战他——那也不太现实。如果形成大规模的叛乱,肯定会在陛下有所行动前就被击溃的。毕竟,王党派和他的亲信都不会允许那种事情的发生。贵族之间也会展开争斗。在叛乱分子中,也会为了谁能在事后成为下一个“王”而产生分裂,出现权力斗争——最后的结果,就是在过去的世界崩溃之后,第一代贵族曾经历过的那种布满了混沌旋涡的战乱之世。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正因为如此,陛下不会轻易行动。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为了这个世界。」
「………………」
这一次,普莉艾拉彻底无话可说了。
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平凡的幸福之后,她所留存的唯一的希望,也被现实逐渐消磨掉了。
她聪慧的姐姐知晓世间一切道理,否定了她微小的理想。
看着紧紧握起小拳头低垂着头的妹妹,蕾吉娜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她不是故意说些吓唬人的话,也不想打破对方的梦,但是现实对年幼的小妹来说太残酷了。
既然她肯定要受到打击,不如就由自己这个姐姐来引导她吧。
带着姐姐的威严和架子,蕾吉娜再一次朝着普莉艾拉伸出了手。
「我们的讨论就先到此为止吧。在这里驳倒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无论如何,首先应该谈谈王位方面的事情吧?我刚才的提议,你能给个答复吗?」
「我拒绝。」
普莉艾拉抬起头,十分干脆地说道。
蕾吉娜微微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呢?是我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不,应该说那是很好的参考。只会说漂亮说也是没用的啊。我仔细想过了,比起当上“王”来,还是当了“王”之后该做什么更重要。我也必须加倍努力地学习了。」
普莉艾拉深有感触地环抱着双臂连连点头。
她的脸上扫去了迷茫,一片清澈,显得非常明朗。
「……能告诉我一下,你拒绝的原因吗?」
「我信不过你。」
普莉艾拉又很干脆地说道。虽然她的语气仍然没有失去敬意,却已经将姐姐视为了对等的「敌人」。
「你很聪明。你对于这个世界,远比如今的我要了解得多,想必可以大有作为。你的想法也合乎逻辑,我想应该是没错的。」
「既然如此…………」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你在谈到镜子爵的时候,也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好歹也是你自己的部下,对部下都不感兴趣的人,谁能相信呢?这种表现,不说作为王族,作为一个立于高位者就不够格了。」
「………………」
「你凭借逻辑和理论来掌控事物,这一点对“王”而言大概是必须的,也是如今的我的不足之处。但是,仅仅依靠这种能力是不会有人跟随你的哦。你所追求的,只是单纯的求知欲。你想站在世界的颠峰,在那里获得从未获得过的知识。是这样吧?」
「……那又如何?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可没那么说。出于自己的野心而追逐王位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这种野心必须要隐藏起来。因为要打动别人啊,民众是需要梦想的。所谓的执政者,有义务给予他们梦想。虽然不可能有满足一切的幸福,可是不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人,又有谁会去追随呢?」
这次,轮到普莉艾拉指出姐姐的矛盾了。
即使她是未女,即使她还年幼,却也已经是一个争夺王位的杰出人物了。
「说起来,你邀请我到这里来的理由也很奇怪。确实,黑暗卿应该是会保护我的。要会谈的话他可能也会一同列席。但是,如果你真的只是想跟我联手的话,根本不用担心这一点,正常地来府中拜访就行了。只要拿出诚意来,黑暗卿也不会蛮不讲理的。但是,你并没有那样做。照这么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把解决掉我也纳入计算之中了。」
普莉艾拉看穿了一切地说道。
没错——这个身为智者的姐姐,一开始就考虑到了交涉决裂的情况。甚至她也许早就想过,无论用怎样的话语来说服,还是得到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比较大。
所以,她才把普莉艾拉跟卢伊亚分开,带到了自己的城堡中。
而她将镜子爵这种不在乎他人生命的人招揽在身边,恐怕也是为了让卢伊亚背上保护民众的负担。
「……原来如此,看样子是我太天真了。我本以为,至少能顺利拉拢到唯一的妹妹呢。」
「你说出真心话了啊。不过还是这样最好。」
普莉艾拉微微一笑。
蕾吉娜也微笑了起来。
然而,她已经没有了一个看着「妹妹」的「姐姐」模样。她的头脑中酝酿着的,是连人命和感情都用冷酷计算得出答案的无机质方程式。
「既然交涉决裂,我们就是敌人了——你明白吧?」
「明白。」
蕾吉娜朝着普莉艾拉举起了右手,戴在她拇指上的戒指吸引了少女的目光。看到那个有着精致雕刻的金戒指,普莉艾拉眯起了眼睛。
「那是…………?」
「哎呀,你难道没有吗,七大王器?」
「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看到两眼放光的妹妹,蕾吉娜一时没了脾气。
但是,她也不能手下留情。这个少女——要是放任不管,必将成为大患。
「虽然多少有些心痛,可是既然我们都是王族,那就是没办法的事。这也是命运……只要是一对一的战斗,陛下也没什么可说的。首先……就让我消灭一个吧。」
以戒指为中心,蕾吉娜的右手开始放出了和熙的光芒。
对此,普莉艾拉完全没有害怕,只是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幕。
连蕾吉娜也觉得她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呢?」
「你之前说过的吧,要依靠自己获赐的力量来战斗。既然如此,我都还没有站在起跑线上,当然是不可能死的。我说的没错吧——陛下?」
蕾吉娜猛地睁大了双眼。
下一个瞬间,普莉艾拉从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仿佛只有她的轮廓从世界中抹去了一般地忽然消失。
蕾吉娜咬住嘴唇,垂下了目光。
被对方算计到了这种地步。
看样子,那个末女不但预计到了各种情况,连自己的无力也计算在内了。
软弱无力、毫无力量的年幼末女。
就算杀了她,也谈不上是王族的战斗,根本没有战斗的意义。
姐姐的话语,保证了普莉艾拉的人身安全。
首先,她就连身为王族的起跑线都没有站上去。
因此,一旦她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王”就必定会做出干涉。
在厮杀之前,必须先得到王族身份的确认,必须先得到与其地位相称的东西。
这一点,蕾吉娜自己也是有过体验的。
觉醒了王族的身份,如同继承贵族身份一样,闭锁记忆会流入脑中。
如此迎来下一个阶段时,王族就会首次正式成为「王族」。
而现在,
普莉艾拉就被请去了。
在孤独的书库中,蕾吉娜向她认定为第一个目标的妹妹发出了庄严的宣战通知。
「好吧。正如她所说的……目前,她还不值得消灭。但是,下次我就会把她当作一个成熟的对手来看待了。这样没问题吧,陛下?」
「……情况就是这样,把我们带到那座城堡里去吧。」
卢伊亚傲慢不逊地放话道。
在京夜的城堡里。
无视了明显很不高兴的爱丽莎。
没有预先告知地来访,一开口就先提出了要求。
「哎~~这个、一定要今天吗?」
京夜穿着儿童式的睡衣,一脸困意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眼神迷离,身体摇摇晃晃,而且腋下还夹着个枕头。
爱丽莎则醒着,斜眼看着卧室里的丈夫,她依然跟平时一样穿着那身睡裙——当然心情很糟糕。
「这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稍微懂点礼仪行不行?」
她展现出女主人的威严,充满气势地大声说道——可是卢伊亚却完全没有反应,他掐起了意识还在睡梦与现实间徘徊的京夜的脸颊。
「喂,醒醒。」
「可是我好困啊…………你也知道我不能熬夜的吧~?跟你这个夜行性的家伙不一样的啦……而且我最近睡眠不足………………」
京夜说着说着,身体已经左右摇晃了起来。他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是困得不行了。
「……太太完全被他无视了啊。」
「黑暗卿大人眼里只有老爷…………」
在爱丽莎的身旁,露希和米娜彼此悄声细语着。
爱丽莎板起着脸,将目光投向了卢伊亚背后的琉妃。
今晚是她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
一定程度上出于身份的差距,琉妃慎重地行了个礼,爱丽莎有些蔑视地轻笑了一声。
「哎呀哎呀,我的城堡里居然进了个处理性欲用的下贱仆人,真是人生中的一大失败啊。鲜血之侯爵夫人的名号都要哭了。」
她的话语中毫不掩饰嘲讽之意,然而卢伊亚依然没有反应。
他想方设法试图弄醒京夜,这时正在用力横向拉伸着对方的脸颊。
「太太又被无视了…………」
「黑暗卿大人只对老爷有兴趣…………」
爱丽莎承受着屈辱的折磨,而她身边的两个女仆还在继续对话。
「不过那个叫琉妃的仆人,战斗力好强啊……太太都要在长相上输她几分呢。」
「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吧…………」
「就算加上我和米娜,终究也比不过她……好吧,应该说米娜拖了很大的后腿吧,甚至是起负作用的……啊、喂、不要、好痛、不要揪我耳朵啦!」
「…………啰嗦。」
不去管双胞胎女仆又在那里打闹了起来,卢伊亚的动作也变得正式化了。
虽然他看上去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还是毫不客气地噼啪噼啪反复打着京夜耳光。由于京夜是有无痛症的,他真是丝毫都没有留手。即使不能给他带来痛感,也能冲击到他的脑部,促使他醒来。
「好了,快点醒醒。我拜托你的事怎么说?」
「怎么~,爱丽莎好像发现了什么情况…………不过,我好困…………我真的好困啊,这时候爱丽莎还不放过我,我本以为今天终于能正常睡上一觉的…………」
京夜的眼神依然空洞。
卢伊亚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正面攻势。这时候只能拿出杀手锏来了。
「我明白了,给你一样能让你清醒过来的美妙土特产吧。」
「哎,什么?」
京夜的眼中,浮现出了一点微弱的清醒光芒。
一旁看着的爱丽莎则觉得很滑稽似地发出了高声的嘲笑。
「哎呀别这样啦…………像你这么个人,还能拿出让我的侯爵丈夫满意的东西来?就凭你那块巴掌小的领地上弄到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吧?」
对于爱丽莎的话语,卢伊亚完全充耳不闻,他右手伸进口袋,取出一件东西递到了京夜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爱丽莎她们几个玛德格利夫家的女人都歪着脑袋,一副奇怪的模样。
白皙的手掌上,放着那个东西。
一颗糖球。
时间停止了一会儿——随后爱丽莎堪称怒吼的声音便响彻了整个客厅。
「耍人也要有个限度…………!!好歹他也是个侯爵,你竟敢拿出这种不值钱的糖果来……!」
京夜看到这不值钱的糖果就笑开了花,拆开包装纸,取出了里面的紫色球体。糖球托在他左手手掌上,轻轻一抖跳了起来,掉下来时准确地落入了他口中。
然后他就痛快地咬碎了糖,一口咽了下去。
睁得大大的眼睛,意味着他已经完全从困意中清醒过来了。
在茫然不知所措的爱丽莎身旁,两个女仆窃窃私语起来。
「…………太好收买了。老爷这、实在是太好收买了!」
「定价不过一元左右的东西……可能更便宜。」
「露希,米娜,等会儿好好教训你们哦…………!」
爱丽莎仿佛全身都爆发出了炽热的火焰。
她带着雌豹,以不惜一战的心态逼近了卢伊亚等人。
看到妻子的狂怒模样,年轻的丈夫爽朗地笑着拦住了她。
「情况就是这样啦,爱丽莎,土特产我也收下了,把他们送去那座城堡吧?」
京夜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像往常一样带着可爱的笑容如此说道……但是,爱丽莎是不可能接受的。
「谁管他们啊!!自己想办法吧!!」
她理所当然地还是拒绝了,把头扭向了一边。
「别这么说嘛,拜托你啦爱丽莎。」
「不要。」
「爱丽莎。」
除了卢伊亚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寒毛。
京夜的手——放到了那张覆盖着他左半边脸的面具上。
他还没有把面具揭开,但是,已经能稍稍看到一点下面的真容了。
仅此而已,就是仅此而已,却叫琉妃抱紧了双臂,露希铁青了脸,米娜眯起了眼睛,奈婕娃低声嘶吼了起来——爱丽莎不情不愿地扔下了一句。
「……跟我来吧。」
「这就对了嘛。来吧,你们两位。」
在京夜的催促下,卢伊亚和琉妃跟着爱丽莎朝城堡内深处走去。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大房间。
虽然不至于像舞厅那么大,但如此空间办个聚会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能这里平时不太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可以说是一个纯粹的空房间,不过仅凭其存在,就能对城堡的宏大和城主的权力窥见一二了。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面能照出卢伊亚全身的大镜子,一行人就直接来到了镜子前。
卢伊亚并不知道,这就是之前艾思佩里奥闯入京夜夫妇卧室的时候,映照出了他身影的那面镜子。现在它被转移出卧室,放置在了这个地方。
「这面镜子有什么问题吗?」
卢伊亚向京夜询问道。
「那个——,我们的夫妻生活被它偷窥了。我说,接下来要怎么做呢爱丽莎?」
京夜向爱丽莎询问道。
「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镜子这种东西也可以称之为通往异界的门。直截了当地说起来,它其实只是一种反射光线的东西罢了,可是对于贵族而言,渗透了人心的概念才是本质。对那个令人讨厌的子爵来说,镜子无疑就是连通异界的『门』了。」
「理论上确实如此,不过一个子爵级的贵族,是无法做到随意操纵异空间的吧?如果是简单的召唤或者暂时消失那还不好说,可是要在镜子的另一边构筑起自己的领地来,我觉得是不太可能的吧。」
「你说得没错。这就说明,那座『城堡』并不属于镜子爵啊。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存在,他应该是受到了那个人物的庇护吧。而那起偷窥事件,恐怕也是他开启了一条从那座城堡到这面镜子的通道,把自己的形像投影了过来吧。」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面镜子就是通往之前那座城堡的『门』吧。那么就让我们把它打开吧。」
卢伊亚在夫妻两人的对话中插嘴说了一句,眼神里的意思是不必多做铺垫,快点动手吧。
爱丽莎显得有些生气,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按照贵族之间的规则,彼此的领地都是不可侵犯的哦。特别是牵涉到异空间的情况,基本上要入侵也是很难的。不过嘛,既然对方已经打开过一次线路了,再通过这面镜子开个门这种事,我倒也是办得到的。」
「京夜,催催你老婆。」
「嗯。爱丽莎,快点快点♡」
见这对黑白组合一唱一和如此天衣无缝,爱丽莎气歪了脸,然而还是朝着丈夫朝出了她那柔软的手。
「……亲爱的。」
「好—嘞♡」
刹那间,京夜的机关手杖
闪出了一抹白色剑光。
又薄又细的利刃,在爱丽莎的手掌上留下了一道红色。
「哎!?」
只有琉妃发出了一声惊呼,其他所有人都坦然接受了这一幕场景。
爱丽莎也若无其事地用涂满了鲜血的手掌触碰到了镜子上。
原本照理说,镜面上应该会留下一个红色的掌印。
可是,浮现出来的却是一个铺满了整面镜子、由蔷薇花和荆棘图案构成的纹章。
这个高贵而美丽的印记与她的丈夫又不同,是她本人获赐的固有印记。本来是被称为『血侯爵』的高位贵族的纹章。
当这个纹章覆盖了整面镜子的时候,镜面发生了变化。
由金属蒸镀的平滑镜面上,如同泛起涟漪的水面般扭动了起来。此刻,镜子那种单纯的反射物形象消失了,变成了真正通往异界的「门」。
「连是连上了,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啊。当然,对面也会布置防御的。如果想突破防御的话,就需要有足以打破防御的力量了。」
听到这话,卢伊亚立刻展开了行动。要说他不需要更多帮助了——倒也不是那么值得钦佩的志气,只是忍不住想尽快过去罢了。
看到他推开其他人走了出来,爱丽莎嘲讽似地转过身背对着镜子。她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回不来的哦?」
她依然背对着众人,说出了冷酷的话语。琉妃显得很惊讶,但是卢伊亚大概早有预料,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就算你们能到达那座城堡,也是没办法回来的。那边的异空间,比我的城堡更稳固。本来照理说,就连入侵都是不可能的事。在那边等着你们的,应该是某个比高位贵族地位更高的人。」
或许是因为亲手接触到了那一边的缘故,看爱丽莎的模样,她似乎是看穿了那座城堡的某些真相。
她颇为愉悦地说道。
「我估计这是一个陷井哦。对方特地留下入侵线路,准备好了一条捷径让你过去。这么看来,对方已经预测到了你的来袭。你一过去,对方就会完全断开你跟外界的联系线路,然后用自己的领域慢慢处置你。真是个相当厉害的谋士啊。」
这绝对不是什么忠告。
爱丽莎也明白,卢伊亚不是听了这些话就会改变自己所选道路的男人。
甚至可以说,他会更加奋不顾身地奔赴绝境。
正如她所料,卢伊亚丝毫没有动摇,而是在大镜子前以侧向的姿势站定。要踢腿的话这距离有点远了,无论他再怎么伸长腿,也无法直接够到镜子。
「我先说清楚,这里需要的是纯粹的指向性能量哦?而且还要强力的,明白吧。你只用单枚“暴力”的那点不够。用了札技再踢也不行。物理性质的冲击力,只能把镜子打破啦。」
「你们退远点。」
卢伊亚对在场所有人说了一句,然后从腰间的卡片盒中抽出了三枚卡片。
「三连札技。」
他手中闪出的,是“黑暗卿”、“暴力”、“控制”这三枚卡片。
然后他踢出了超越打击范畴的无形一脚。
「气炮式断罪。」
他高高抬起左腿贴近了上半身,随后猛后落下,踢出了一脚强力的侧踢。
仿佛他的腿顺势延伸了过去一般,冲击力直线贯穿了镜子!
「汇聚!」
他瞄准的是镜子中央的一点——这凝聚了纯粹冲击力的一脚,以牺牲攻击范围为代价,换得了精密度与威力的提升。
这一击有如高速飞行的箭矢,带着一道细细的锐利黑光穿过了镜子。
如波浪般扭曲的镜面染上了漆黑之色,这时「门」完全被打开了。
「琉妃!」
「是!」
见主人伸出手来,琉妃点点头,抓住了他的手。
卢伊亚拉着仆人的手,毫不迟疑地投身进入了大镜子。镜子吞没了这对男女,两人就此从房间里消失了。
没过多久,镜子便恢复了正常。
剩下的,就只有将周围景象映照在内的镜面了。
爱丽莎转身看向镜子,哼了一声。
面对心情不佳的主人,米娜和露希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显得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个,夫人…………」
「老爷他…………」
爱丽莎依然面无表情,注视着大镜子。
漆黑的男女二人开启了他们的旅程——可是,这里还少了一个人。
在卢伊亚与琉妃投身于镜中之后,有个人带着去附近转一圈很快就回来的劲头——也跳入了镜中。
「……真是够朋友。」
她像是忿忿地说了一句,眯起眼睛继续注视着镜子。
「到了吧。」
卢伊亚睁开眼睛的时候,「城堡」已经在他眼前了。
这座能压倒面前一切存在的巨大建筑物,毫无疑问就是那天晚上矗立于<黑宵街>天空之上的那一座了。
一旦看到了实物,又令人涌起了一种不同的感慨。
不知是异空间中也跟现实中的时间流动一致,又或是这片空间始终都是这样,总之周围被黑夜的暗色包围着,抬头望去,甚至能看到星星在闪烁。
但是,这里毫无疑问是一个与<黑宵街>所在世界处于完全不同相位的空间。
城堡的周围,包括卢伊亚他们此时所站的地方在内,只有一块很非常小的平地,其余都被一片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虚空包围着。给人的印象——就像是原本扎根于土地中的「城堡」只有建筑物部分被挖了出来,悬浮在夜空中。
卢伊亚丝毫没有多作感慨,便迈开了脚步朝着城门走去。他的前方,被一道厚重的铁制大门阻挡住了。
这里虽然没有卫兵,却有着完全拒绝入侵的严密设施——卢伊亚毫不犹豫地向前一脚踢在大门上,破坏了门栓。
他甚至没有伸手推门,就这样顺着一脚之势傲然穿过了左右大开的门。
「走吧。」
他抓着落在身后的琉妃的手腕,进入了城内。
就在这个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
于是他知道,幻雾已经弥漫在城内了。
得出后退无用的判断后,他也没有特别留意呼吸,就这样继续前行了。
虽然视野并不差,但也只有每隔几步路设置着一个的烛台的火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这种梦幻式的照明,更为城内阴沉的气氛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行,卢伊亚渐渐陷入了某种非现实的异样感觉。
这里明明是在城堡内部,却只有绵延不断的通道,完全没有看到房间门或是其它能从外观联想到的设施。
这根本就是迷失在了迷宫中的感觉。
如果是迷失在了迷宫中,只要沿着墙壁走,或是做些道标,应该还是能够攻破的吧,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那种幻雾,那些做法估计都会以徒劳告终。
只能先走走看了。
反正,他早已有了觉悟。
不过,那淡淡酒香的魔力,给卢伊亚带来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效果。
这既不是贵族的力量,也不是封具的效果,这条由砖块砌成的幽暗通道,唤醒了他的久远回忆。
他以前也走过这样的通道。
就在一切开始的那一天——他继承了黑暗卿称号的那一天。
他将上一代的尸体搭在肩膀上,往外走去。
疲劳的身体和被幽禁在最底层的经历,令那条道路变得特别地漫长。
多亏了上一代为他恢复的视力,他的视野一直很清晰鲜明。
那座折磨过他的设施规模非常庞大,有着数不清的房间,那些房间都由一条阴暗狭窄的通道相连接。
正如上一代说的那句「所有人都死了」,他在通道中看到了好多具尸体。
但是,尸体基本上都是那些疑似参与了实验的大人。
进了房间或许还能看到其他的尸体,不过他不想特意去看看,也没有那个闲工夫。
大概因为设施已经预定要被废弃了,与其庞大的规模相比,大人们的尸体显得有些偏少。即便如此,要突破他们应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所有倒毙的尸体——全都是被一脚踢死的。
往墙上看去,就能看到上面散乱着无数沾满了鲜血的脚印。
上一代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单身闯入了这个地方,踢死了所有阻挡他的人,踢破了所有阻挡他的墙,来到了唯一的幸存者面前。
眼前的场景都是那场惨烈战斗的残渣,可以想象出他那恐怖腿技的威力。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这个问题所问的对象,就在自己的身旁,已经停止了呼吸。
唯一可以得知的是,他是经过了重重的苦难才来到这里的,仅此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视线变得模糊了,卢伊亚咬紧了嘴唇。
尽管如此,他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向前进行。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方式能报答这个人了。
在彷徨的最后,他终于到达了出口。
时间是中午时分,格外刺眼的阳光照耀着他。
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还有阳光,闯入了他的眼中。
作为得到光明所付出的代价,他永远地——失去了这个人。
身旁的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唯有死前那一刻浮现在脸上的笑容依然还保留着。
他抑制着涌上眼框的泪水,仰起了头。
这个时候,他立下了誓言。
我要活下去。
就像你一样。
他抬起头,挺起了胸膛,看向前方。
因为,我继承了你的一切。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一直靠这两条腿活了下来。
以后,他也会一直活下去——而且,总有一天必定会将“王”…………!
「怎么啦~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个傲慢的声音把卢伊亚的精神拉回了现实,他愕然转过头看去。
在他的身后,雷姆正在嗤笑。
而且,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
再看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从通道来到了房间里。这是一个随意散布着各种豪华装饰品、像是卧室的房间,他就站在房门口。
「这是…………」
「吃惊吗?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现实吧?」
蕾姆绕到了卢伊亚正面,充满戏谑之意地歪了歪脑袋。“恶梦之魔酒”就在她的手上摇晃着。
「你抓住仆人的手腕,是想不管视觉如何被扭曲也不会把她弄丢。可是很遗憾哦~~你抓住的,一开始就是我的手。其实你当时已经在幻觉之中了。而且,你没有发现,我的封具连触觉也是可以扭曲的。你抓得那么紧,所以才麻痹了啊。」
蕾姆的话全部说中了。
他抓着琉妃的手前进,正因为断定那是避免与她走失的唯一方法。
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被幻觉吞没了。
「琉妃在哪里?」
「谁知道呢?大概在城里迷路了吧?啊,不过她可能要小心一点比较好。搞不好会被我哥哥吃掉吧?她的身体那么招男人喜欢,何况我哥哥还是个杂食系的呢~~哎呀,你生气了?」
蕾姆半似安慰、半似诱惑地将双臂环绕在了卢伊亚的脖子上。
卢伊亚并没有动摇,他那白皙的面容也保持着一贯的毫无表情,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情绪。
「我们两个…………也开心一下吧?这间房间其实是……我的卧室。」
蕾姆的指尖滑过卢伊亚赤裸的雪白胸膛。她的手指淫靡地动着,似乎很快就要伸到下半身了,而卢伊亚只是用暗色的眼眸注视着她的手指。
从他们的位置走过去几步,就是一张双人床。
雷姆大概一开始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把卢伊亚引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吧。
「你是来找公主殿下的吧?可是那不行哦——因为,抓她的也是位公主殿下呢。你不如跳槽吧?她比那个小孩子可靠多了,就连这座城堡,也是属于那位殿下的。虽然我对内部结构不太满意,不过这里能让我藏身,又可以让我随意弄成喜欢的式样,这样就可以了嘛。为此,我还招了不少人手呢。」
「………………」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哦。又英俊,又可怕…………真是个强悍的男人,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她呼出的气吹在卢伊亚的脖子上。
礼服唰的一下从她光滑的身体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赤裸的乳房压在卢伊亚白皙的胸膛上,双腿也缠住了他的腿。
她舔着嘴唇,指尖徐徐滑过卢伊亚的上衣,一路向下接近了他的裤子拉链——
「啊…………」
蕾姆身体一颤,停下了动作。
不知什么时候,卢伊亚的左手按在了她的胸部,接着,洁白细长的手指便缓缓揉起了她的乳房。
「哎呀…………你挺会趁机的嘛♪」
她发出了细微的喘息声。
随后,卢伊亚空闲的右手又有了新的动作。他轻轻抓住了蕾姆的臀部,接着就侵入了她的最深处。
「讨厌,真、大、胆…………!」
蕾姆抗拒似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但很快就顺服了。
她傲慢的美丽面容泛起了红晕,全身以下半身为中心微微颤抖起来。
「啊、好厉害…………好、会弄………………」
她非常满足地呻吟着,倒在了卢伊亚的怀中,就这样完全不做抵抗,放任他随意摆布了。
她恍惚地沉醉于对方手指所带来的快乐,同时抬头看向了这个将自己掌握在了手中的白皙贵族。
这个时候,蕾姆的表情凝固了。
卢伊亚也同样在注视着她。
他漠然俯视,眼神冰冷得可怕。
就像是在看着聚集在秽物旁的蛆虫一般。
就像是在看着一堆散发出腐烂臭气的垃圾一般。
「你……!!」
蕾姆怒意勃发,直起了身子。在此之前从没有男人——不,从没有其他任何人用这种眼神注视过她。仿佛自己的一切存在都被否定,这种耻辱令她的表情都扭曲了。
另一方面,卢伊亚那冰冷的目光仍然没有改变,他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啊母猪。我来这里除了接我们家那个晚回家的臭小鬼之外,就只想顺便把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干掉了。你要发情那是你的事,可是也要对自己的价值稍微多点自觉吧。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水准的女人?」
「………………!?」
面对愤怒的蕾姆,卢伊亚吐出了更多的恶言。他带着极为浓厚的嫌恶之意,道出了能够打破充满自信的女人的自尊心的话语。
「首先胸部的形状就不好。虽说因为我习惯了琉妃,对于份量难以满足这一点是没办法的,可是这么没有吸引力的乳房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明明还挺年轻就没什么弹性了。由于长期酗酒,皮肤感觉也有些粗糙了啊。脸上虽然有化妆掩饰,还是粗粗的,就像在蹭锉刀一样。」
「你说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他傲然回了一句,蕾姆顿时说不出话来。被这个展示出绝对纯净、洁白无瑕之皮肤的贵族这么说,她完全无力反驳。在皮肤问题上她再怎么挣扎——也是完败。
「臀部的形状也不行,肉还松松垮垮的一点都不紧致。就算扭起来,也只有丑陋。另外你的喘息声也很难听,让人恶心。我泡过的女人是多得腻了,可是这么令人作呕的女人也是第一次遇见。不提平民还是贵族,你作为『雌性』就属于最糟糕的那种啊。结论是——总之你还是去死好了。」
「你、这……!!」
「呼吸也是一股酒臭味。闭嘴吧母猪……话说,仔细想想这对猪挺失礼的啊。虽然我不太吃,可是它们对人类也是有贡献的。」
被贬低得连家畜都不如,蕾姆的表情变得如同夜叉一般。
但是,卢伊亚还完全没有说够,他又思索起了除猪以外的名称。
「蛆虫……不,也不对啊,那东西对自然界而言应该也是必须的…………真头疼啊,你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女人,我反而没办法形容了。好吧算了,就简单地称你为『臭酒鬼女人』吧。」
卢伊亚婉转地判断蕾姆连蛆虫都不如之后,微笑了一下。
接着蕾姆的怒火就积累到了顶点,将琥珀色的酒撒向了周围。
「好吧,那我就杀了你!!」
魔性之酒瞬间气化,再次混乱了卢伊亚的眼睛。
卧室消失了,一片彻底的黑暗覆盖了他的视野。尽管知道这是幻觉,卢伊亚也没有办法找到蕾姆。
所以,他就没有特定目标地朝自己周围踢出了优雅的回旋踢。
犀利而沉重的踢腿撕裂他右侧的虚空时,他听到了一声痛呼。
「什么…………」
「啊,击中了击中了。」
卢伊亚很满意地说道。
他的视野也从黑暗中摆脱,恢复到了原先的卧室。在距离他不远处,正是重新穿上了衣服的蕾姆。
看样子刚才脚尖掠过了她的鼻子,虽然她用手按着,鼻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沿着下巴滴在了地板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知道我在哪里!?」
「不,其实我是不知道的啦。只不过可以推测得出。你的力量,说到底只是迷惑我的感观而已,不可能干涉到现实。无论我看到的是什么,这个房间都是一直存在的。而且我站的位置正好堵住了门口。所以说,就算看不到你,你也没法到房间外面去。说起来你是想借着幻觉杀了我吧,所以你肯定在我的附近——既然如此,我只要随便往旁边踢踢就能踢中了。」
卢伊亚显得有些无趣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一击就解决掉对方的,可惜并没能如愿。
「不过,鼻血的化妆让你变得更丑了啊。你要是想用幻觉欺骗我,就应该先让我误认你的容貌本身啊。说起来,麻烦你就这么干吧。光是看着你
的样子我就快要吐了。臭酒鬼扫把星女人。」
他的咒骂又多了一个词。看他随意给对方起绰号的态度,估计以后也会看心情继续改变这个绰号吧。
「你这个……臭男人!」
「露出本性了吧。不过,你这样倒多少好点了哦。你要是趴在我脚边舔我的靴子,像狗一样摇着屁股求我的话,我用用右手还是可以的。」
「谁会……我杀了你!!」
「这样啊,我看还是算了比较好。要是烂掉了…………那可怎么办………………」
这个桀骜不逊的青年,像是深怀惧意似地看向了自己接触过蕾姆深处的右手。他慎重地擦了擦还略带湿气的手指,夸张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肩膀。
「真是年少无知啊…………回去之后要好好洗个澡,消毒一下吧。」
「……去死!!」
魔性之酒再次飞散在周围,将卢伊亚的视野引向幻想。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条狭窄的通道。
紧接着,一记猛烈的冲撞式冲击就向他袭来。
估计是蕾姆想撞开他冲到房外去吧——这时候的卢伊亚无法判断,他已经完全看不到蕾姆的身影了。
唯有她那刺耳的嘲讽在城堡内高声回荡。
「很好…………我会好好地干过你之后再杀了你!!我看还是你跪在我的脚下求我干你,哭着道歉比较好啊。你以为你能逃出这个幻想的迷宫!?」
「可以呀。」
在幻雾支配的虚幻中,闪出了一枚带着仅存光辉的卡片图案。
——NUMBERⅧ——“狮子王”——
「你这是想让使魔追踪我的气味?没用的啦,我的封具能让五感全部失调。就算鼻子再好也不可能找到我的!」
「真的吗?」
卢伊亚的手中闪出了新的卡片。
画着被黑暗侵蚀的月亮的NUMBERⅩⅧ——“月食”。
「这是…………!」
「看样子你听你哥哥说起过吧。没说,虽然我找不到你,可是我能够解除迷惑使魔的幻想。接下来还有一枚要给你看看。」
他的手上又闪出了一枚卡片。这枚画着王族的卡片正是NUMBERⅢ“圣统之女王”。
「是你们给了我灵感。它是通过依附王族,让原本的能力获得提升的。用这种权威强化贵族——就是王族的本质。既然如此,就可以确定它的使用方法了。」
他从这枚卡片被谜团包围的效果中找到了出路,此刻,创造出了新的札技。
两枚卡片闪动间,他喊出了这个技能的名字。
「王女札技(NesichahCombo)。」
「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夜幕中,回荡着一个充满迷路儿童气息的声音。
但是,没有人回答。
一个伫立在树木中的年轻——看上去还有点年幼的贵族,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星空。
「怎么办啊…………这下完全是失误了啊。」
京夜倚靠着附近的一个树根坐下,用惯用的手杖在地上画起了圆圈。
虽然他跟在卢伊亚和琉妃之后,意气风发地进入了这座城堡是不错,可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没有来到城堡正面,而是到了位于背面的灌木林中。
由于夜色昏暗,他根本搞不清方向和位置,彻底迷失了,以至于成了如今的局面。
「……哈啊,我果然是个路痴吗?」
「哦哟,你还有这种弱点啊?死侯爵?」
带着嘲讽之意,一个青年来到了京夜的面前。
艾思佩里奥=雷•利贝尔塔——镜子爵。
「哎呀,终于找到你了。」
「哦,你是在找我吗?说实话,我也挺想见见你的。好像有老鼠钻进了我的城堡,难道说,你也是来帮他们的?你这样做好吗死侯爵?身为王党派的重臣,居然与那个反叛者为伍,对王族造成威胁。」
「哎~~你的主子是王族?不会吧,要命了,真的假的?我完全不知道啊~~」
装傻装到这种程度,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因为京夜长得可爱,这么一来倒也叫对方不好办了。
艾斯佩里奥苦笑了一声,还是斟酌着说出了一番最符合王族属下身份的话语。
「死侯爵…………无论你有着何等的身份,擅自闯入王族所居之城的情况下,被清除掉也是没什么可抱怨的。你对此应该有所觉悟吧。」
「哎呀呀,难不成你是想干掉我?」
京夜丝毫没有危机感。
艾斯佩里奥也没了脾气,但是他的杀气并没有减弱。他要趁这个机会把死侯爵——杀死。
「那个~,虽然我是只能自己说才这么说的,我可是相当厉害的哦?你明白子爵跟侯爵的差距吧?」
「当然……正因为如此,那才有意义。一旦除掉了你这位王党派的重臣,也就不会再有人来试图清理我们两兄妹了。甚至,我或许还能成为一位新的侯爵。」
「这可不是干掉什么人之后就能升级的简单系统啊。好吧,能提升名气倒是没错的。」
「那就足够了。」
艾思佩里奥举起配在双手上的镜子,又摆出了那个相对之镜的姿势。
当一对镜子彼此相映时,相对之镜的恶魔现出了身形。
恶魔从他双手合围形成的空间中出现,完全没有准备动作便袭向了京夜。
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锐利的爪子对准了他的心脏。
「哇啊。」
京夜惊险地作出了防御,从机关手杖中抽出利刃,挡向对方的攻击。
但是,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他拔出刀来,是想立刻转为进攻,干掉对方的使魔——可是敌人的速度比他更快,逼得他只能死守。而且,他还用最脆弱的刀腹部分去挡这次冲击。
「哎呀呀。」
与他不慌不忙的声音相对的是,那乒的一下、令人联想到绝望的清脆金属声。
黑色的恶魔似乎满足于破坏了他的武器,没有追击便回到了艾思佩里奥的身前,随即消失了。
只留下失去了武器的京夜。
他依旧是那副缺乏紧张感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因为武器被折断而受到打击。
「又要去买了呀。得麻烦爱丽莎了。」
「那是市面上买来的东西吗?我还一心以为那也是王威之封具呢。」
「这是特别订做的,所以比较贵,不过一般还是买得到的啦。我的封具只有这个。」
说着,京夜用手指敲了敲盖住自己左半张脸的面具。的确,要说只有这个就足够了也是没错的。
「我知道……这就是让你成为不死之身,连痛觉也抹去的“不灭之死面(Ex-death Mask)”。因此你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敌的——不过,假如刺穿你的心脏,再把你千刀万剐的话,会怎么样呢?就算你不会丧命,可是心脏被刺穿之后还活着,你到底是生者还是死者呢?」
「这倒是相当有哲学意义的问题啊。不如你来试试?」
「不用说我也会试的。说到底现在你只剩不会死而已,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艾思佩里奥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拉开与京夜间的距离,钻进了夜色下的树林。
京夜也行动起来,追向了消失在视野中的敌人。
一个带着戏谑之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要去哪啊?我在这里哦?」
抬头一看,无数艾思佩里奥在笑。
京夜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右边也有左边也有——除了方向上的区别,完全一模一样的许多个艾思佩里奥就在树上俯视着他。
「这是,镜像吧。真正的你只有一个。但是,事先设置好的镜子映照出了你的幻影。这时候应该说真不愧是镜子爵吧。」
「完全正确。即使我再厉害,也不会不加谋划就挑战一位侯爵。我利用那些从黑暗卿的领地里带来的平民,在城堡各处都设置了镜子。我的镜分身,你能够看得穿吗?」
艾思佩里奥知道对方做不到,因而残酷地勾起了嘴角。
只要看不破哪个是他的真身,京夜就没有胜算。到时候就能刺穿他的心脏,让他停止动作,然后慢慢想出确定能杀死他的办法来就行了。
即便他是不死之身,有无痛症,说到底毕竟还是个瘦弱的少年贵族。
确信了自己能赢得胜利,站在树上的数十个艾思佩里奥微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不知什么时候,京夜的手放到了面具上。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甚至是舍弃自己不死之身的行为——却令艾思佩里奥寒毛倒竖了起来。
「你觉得,生者和死者哪个更强?」
「………………!?」
在这个仿佛从冥府底部传来的冰冷声音中,听不出京夜平常的风格。他以这个非常符合其称号的声音森然说道:
「答案很简单——是生者。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世界是属于生者
的。死者所谓的强大终究是浮光掠影,总有一天会被世界的正确法则所吞没,回到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去。不然的话,世界就应该落在死者的手里了。然后呢,戴着面具的我说起来就是个死人。作为不死之身的代价,我失去了身为生者的自己。所以就让你看看吧——看看真正的我。」
随着一阵撕开皮肤般的滋啦声,京夜摘下了脸上的“不灭之死面。”
露出来的脸——跟他始终露在外面的右半边一样,就是个可爱的少年模样。
但是,下一个瞬间,京夜的身体就整体膨胀了起来。
他的肌肉变厚,身材也拔高了,以至于撑爆了衣服。那是一幅脱离了常识的「成长」之景。
死侯爵在一瞬间完成了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成大长人的过程,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
四散的布片重新覆盖了他的身体,变成了适应他成长的尺寸。
穿上这件除了尺寸以外的一切都完全再现的纯白服装,死侯爵嫣然微笑了起来。
看看,这美得堪称妖艳的中性容貌——金色的卷发在夜色中闪烁着,俨然是一位完美的贵公子。
即使与卢伊亚相比,即使与他的妻子相比,他的这个形象也丝毫不逊色半分——这才是真正的死侯爵。
他简直是与十九岁的年龄相称的青春之美的结晶,释放出近乎于魔性的魅力,乃至与他的对峙的艾思佩里奥快要变得像个乡村青年了。
「怎么、可能…………!」
艾思佩里奥怀疑自己的眼睛,愕然喃喃道。
这也难怪他。此刻他看到的这个青年,就是个完美的——不,是太过完美的贵族。
他能追求到那个被称颂为贵族中的贵族的鲜血侯爵夫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初次见面……是吧,镜子爵。你也不必那么害怕。我还是我——只是恢复了本来面貌而已。我现在已经不是不死之身了,也会感觉到疼痛。我的王威之封具给了我不死之身和无痛症的同时,会让我的身体退化,保留在我最希望回到的年龄外貌。现在的我就是个普通人,被贯穿心脏会死的哦?」
「………………!」
应该确实如此吧。眼前的青年已经自己解除了王威的封具。
虽然自己被吓了一跳——但这是取胜之机!!
站在树上的众多艾思佩里奥默不作声,全都丝毫不差地作出了同一个动作。
相对之镜闪动,吐出了恶魔。
高速的魔之手从四面八方向京夜袭来。
当然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实际上都只是镜子形成的幻像。
但是,又有谁能看穿这些幻像呢?
「永别了……死侯爵!」
给予这个拥有可怕称号的贵族以真正的死亡。
镜中世界飞出的卡斯雷夫迪斯从京夜的背后逼近。他看准了后方这个死角,这次就要杀死对方了。
「抓住你了。」
双方还远远未接触到时,京夜便转过身来,抓住了恶魔的双手。
「哈啊!?」
看到他这个再单纯不过的动作,艾思佩里奥有些呆滞地喊了起来。
实在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就结论而言,他就是动作比这个高速的使魔更快,察觉到他的气息,在受到攻击前抓住了对方。仅此而已。
而仅仅就是这样的现实,让站在树上的艾思佩里奥整张脸都泛青了。
另一边,京夜的目光集中在了他抓住了使魔身上。
他此前还没有如此仔细地看过,如今捕捉到之后,才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使魔的样子。
这个黑色的光滑生物与现实中的动物全然迥异,只能说是彻头彻尾的「恶魔」了。它给人的印象就是将抽象化的概念变成画面再化为实体,是一头长着蝙蝠翅膀和尖尖尾巴的怪兽。
它那估计是脸的部位上真的长着跟恶魔一样的角,但是却看不到眼睛嘴巴等五官。而且它的实体相当小。那锐利的爪子大概能算是凶器了,不过如今抓住它,剥夺了它的速度这一利器之后,才发现它只有一只小猫大小。
「还意外地挺可爱的嘛。」
京夜非常温和地微笑着。同时,他双手间的使魔一下爆开了。
噗啾。
随着一个恶心的声音响起,肉片四下飞散开,一部分漆黑的液体溅在了京夜的脸上。
「你做了…………什么?」
艾思佩里奥茫然地询问道,但他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穿了也没什么……使魔是被压倒性的握力捏紧,直接捏死的。尸体都没能保留原形,变成了无数的肉片飞散在周围。
重新理解了状况之后,掌管镜子的贵族惊恐万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这……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喽。」
带着忧郁感的表情和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死侯爵就在与他呼吸可及的距离。
「啊…………」
树上的大量镜像都被看穿了。只要循着释放出使魔的轨迹,就能准确分辨出真身的位置。不过就算这么考虑,京夜也——太快了。
「真的……对不起。」
俊美的贵族似乎发自内心地道了歉,伸出他那比女性还要柔美的手握住了艾思佩里奥的右手。
握来的手如此之美,艾思佩里奥也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直到他自己的手发出一阵如同枯干树枝般的咔嚓声、随即折断了为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难怪他会惨叫起来。
他的臂骨并不仅仅是折断……折断的骨头已经刺破皮肉露了出来!
这是在骨折中也算特别严重的开放性骨折——而原因,只是单纯在于——
「我太强了…………真的很对不起。」
京夜的怪力。
「怪物啊啊啊啊!!」
艾思佩里奥从树上一跃而下,眨眼间就冲进了树林里。
他连头都没回,只想跟京夜、跟这个怪物拉远距离。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封具的力量,也不是剑术…………只是纯粹地、一切都超越了常规。
正因为如此,根本找不到战胜他的办法。
再想到自己听说的传闻…………这样的家伙…………这样的怪物,黑暗卿到底是怎么打赢他的!?
沉浸在迷惑和恐惧之中,艾思佩里奥一路向城堡跑去。
之后跳下了树的京夜没有去追赶他,有些无趣地呢喃了一句。
「又搞砸了……我还真是不中用啊。」
刚才的道歉是真心的。不管是对使魔还是艾思佩里奥,他都想再稍微控制一点的,但是事与愿违,结果就成了那样。
他也真的觉得自己是强过头了。
「对手不是你果然不行啊。你在哪里呢,卢伊亚?」
恍然嘀咕了一声后,他迈开了脚步,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认识到她散发出的那种看不见的威严时,俊美的贵族将手按在胸口,优雅地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殿下。在下是死侯爵,京夜=梅斯•玛德格利夫。」
「放松点吧,死侯爵。」
蕾吉娜平静地说道。这片空间里发生的事,她全都了若指掌。
她感觉到京夜暴露出了真正的形态,便出了书库,来到了这片杂木林。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您想跟您妹妹进行会谈,不过您妹妹现在去哪里了呢?难道说,你们已经决出了胜负,她被解决掉了?」
「不…………战斗还太早了点。估计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切就到那以后再说吧。说起来死侯爵,我想问问你的意向。你是帮那个末女的吗?你身为王党派,却要与黑暗卿站在同一战线上吗?」
「不,目前我没有支持任何一位王族的意思。」
俊美的贵族平静地摇了摇头。他对蕾吉娜的敬意并没有减损半分,但是表现出了坚定的决心。
「那么,你为什么要帮助黑暗卿呢?」
「因为美好的友情和——他给我的那颗糖,大概吧?」
「你说的糖是……那种?」
「对,就是那种糖。」
看着微笑说话的京夜,蕾吉娜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歪了歪脑袋。
「那个……抱歉,你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
「是我最喜欢的葡萄味……如果还需要我说出其它理由的话,应该就是这一点了吧?」
「………………」
蕾吉娜最终放弃了理解他的话语,用力摇了摇头重新打起精神来。
「看来你并不是特别支持我的妹妹,那你还有其他看中的人选吗?」
「没有。说起来其实我对王位争夺并没有什么兴趣。最重要的是,有人赢得霸权后如何治理世界,让世界安定。我如今作为王党派对陛下献出敬意,也完全是出于这一点。」
「原来如此…………你是要等有人站到了顶点上,才会决定去支持
的,是吧。但是这样的话,会被别人看成是见风使舵的人吧?」
「无所谓啦。我本来对自保和权力就都没有兴趣。我现在想对殿下说的,只有希望您尽量努力——以及一句告诫了。」
「什么告诫?你到这里来,就是出于这个目的吗?」
京夜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紫色的眼眸魅惑地闪烁着,送出了自己对王族的告诫之言。
「……这次的事情,还有那对兄妹在<黑宵街>的所作所为,我想应该并非出自于殿下您的意思。是这样没错吧?」
「虽说我应该是默认的……不过我确实不记得允许过他们这么干呢。我对于除了地下以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嘛。他们把我妹妹带来倒也不错。我之前就预想到,可能会引起一场骚动的。」
「那么,就让我说一句吧。您最好…………不要惹得黑暗卿发怒。虽说为了王位继承权而与他敌对是没办法的事,可他要是真的发怒了,那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我很感兴趣啊…………你为什么如此看重他?」
「因为我切身体会过他的可怕之处。这样吧,不如殿下也来观战如何?」
「观什么战?」
面对被勾起了兴致,探过身来的王族,京夜嫣然一笑说道:
「很快就要开始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