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好。」
一早,卢伊亚和京夜便一同离开了大屋。
没有人来送他们。因为他们两个不许别人送。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任务——他们要亲手做个了断。
「我们分头行动吧,在这附近转悠一下。」
「……行啊。如果遇上敌人,就尽量各自解决掉。」
「如果我遇到毒伯爵,会想办法弄到小琉妃的解毒剂。」
「……我是不太愿意期待,不过还是期待一下吧。要是你真遇到那个毒女人,有另一样东西我希望你能弄到。」
卢伊亚将一枚空白卡片交给了京夜。
京夜明白这卡片的意义,收下的同时,又显得有些疑惑。
「那个…………我也能用这个摄取别人的能力?」
「只要用跟我一样的条件进行“决斗”,并且取胜。」
「哎,还要那么干?真麻烦。」
「我踢你哦。」
「话说回来,你真想要她的能力?」
「作为敌人她是不好对付,不过加到手牌里的话或许能用得上。」
「跟我说实话吧,你现在肯定特别恼火是不是?对你来说,剥夺别人的力量就是最大的侮辱。夺走她的力量,自己使用,这就是你要对毒伯爵施加的惩罚。其实你是想自己杀了她的吧?」
「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她跟你也有恩怨吧?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被你杀死才是对她的惩罚。」
他不会说加油打败她之类的话。
因为这个有着不死之身的贵族,根本不可能会输。
「明白啦。到时候就交给我吧。」
轻松地说完,京夜与卢伊亚告别,一个人朝那个村子走去。
他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反正找不到的话,大不了就在这附近转个遍。
经过反复思索,他觉得那个贵族的目的应该还是自己。如果是爱丽莎中了毒,她肯定会藏起来,死都不会现身——这种可能性很大。然而成为牺牲品的却是琉妃,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既然没能如愿杀死他心爱的伴侣,她应该就会直接对他本人下手了。
京夜仿佛悠闲地散着步一般,迈入了这个曾与卢伊亚一同造访过的渔村。
所有的尸体都已经埋葬在村子外面了,这里彻底成了一个无人的鬼村。
或许应该干脆把整个村子都付之一炬,看着这个村子走向「死亡」。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事情要做。
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他看到了维莉诺。
她依然是一脸的憎恶之色,以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盯着京夜。
「太好了,你在这里等我。省得我去向爱丽莎借奈婕娃了。」
「真想看看你哭泣的样子啊……虽然没能达到我的目的,可是那个女人,应该是你好朋友的仆人吧?看你外表好像挺平静的样子,其实还是受了打击的吧?我的心情实在是好了不少。」
「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俗,不过这事确实跟她没关系。怎么办呢,算我求你了,你就给我一支解毒剂之类的东西吧♡」
京夜卑躬屈膝地搓着手恳求道。
维莉诺以嘲讽的语气作出了回答。
「别傻啦~,没有那种东西的啦。从一开始就没有哦。」
「…………」
「你以为我在骗你?但这是事实。那种毒最后的调合,我是故意随便乱弄的,就算是我自己也解不了。因为,不这样的话就没法让你痛苦了是吧?万一让你解了毒,我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你这家伙,已经从本质上烂掉了啊。」
「你可没资格说这话!!怎么啦,别人死都不在乎,自己亲近的人死就不愿意了!?搞笑也要有个限度…………!!」
「该有限度的人是你。」
京夜紫色的眼眸中目光如电,刺向了维莉诺。
感受到他目光中宛如实质的杀气,强硬的毒女也一时沉默了。
死侯爵将手放到了覆盖着半张脸的面具上,此刻,他即将露出獠牙。
「我的职务,是很容易招人怨恨的,这没什么。正因为如此,我并不全盘否定你。你想把我大卸八块也没问题。」
「哈……反正你也不会痛,也不会死是吧!?充其量只能让我稍微发泄一下啊!」
「没错…………说到底那就是极限了。不过,陛下对此是有所考虑的。如果允许每个复仇者都杀了执行者的话,制度就荡然无存了。再说也没那么多人能换。因此,我才是不死之身。就是为了承受像你这样的人的憎恨。」
「你这是诡辩!你又能明白…………!!」
「你觉得我不明白吗?」
摘下面具、恢复了真实样貌的京夜严肃地说道。
「你恨我……那没关系。但是,发出那个命令的人是谁?是陛下。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当面向他抗议呢?」
「………………」
「你做不到吧?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因为你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才会找其他人来发泄。杀死无辜的平民,把毫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你还是来杀我吧,努力一下应该是能杀掉的。」
「别说了…………!!」
「你跟那些只想享受特权的杂碎没什么区别。明明是因为贵族的法则而失去了上一代,却想用贵族的力量来报仇……不对,是解决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怨。想把毫无意义的私怨正当化。」
「闭嘴…………!!」
维莉诺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京夜歪了歪嘴角,继续嘲讽道:
「我的好朋友跟你就不一样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不,他甚至认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邪恶的。他知道自己的行动是出于私怨,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不牵连到别人的前提下战斗。正因为这样,我才欣赏他。与他相比,你实在是太丑陋了吧。」
「那又……怎么样?你想杀了我…………?尽管来试试啊?我会逃跑的哦?然后,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对付你和你的家人。你们就心惊胆战地过一辈子吧!!」
「我会在这里把你解决掉。至少,最后可以按照贵族的规矩来。以死侯爵的名义,我正式提出“决斗”申请!!」
他抬起机关手杖指向前方,发出了宣言。
然而,维莉诺却耸了耸肩,嘲弄地说道。
「喂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凭什么要在这里跟你正面战斗,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就凭我是真的会死哦。」
「你这是挑衅……?随便你说什么吧,我是不会听的。」
「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京夜手上反光的东西,正是装着她自己所提炼毒剂的注射器。
估计是他在第一夜的战斗后回收的。反正这种东西,就算让敌人拿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拿了那个东西又怎么样呢?就算把它拿去分析,也治不好黑暗卿的仆人哦。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这个♪」
京夜毫不犹豫地把注射器扎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毒液随即渗入了他的体内,侵袭起了他的身体。
「什么…………!」
他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给自己注射了毒液。他的脖子上逐渐变得乌黑的皮肤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干什么……你这家伙!!」
「正如你所见喽。啊对了,我可以戴着面具来恢复~~不过我放弃。你看,就像这样。」
京夜依然毫不犹豫,唰的一下把面具往后一扔。过一会儿再去找当然是没问题的,可即便如此,他也确实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打算就这么死掉!?」
「不,那我肯定不想……不过,这样的话,你应该不愿意吧?」
「…………!?」
「不甘心啊~~让我就这么这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死掉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接受“决斗”了吧?啊,放心吧,我会设定好规则,在“决斗”中不能戴上面具的。」
「你在说些什么啊…………!?你就这么执着于跟我“决斗”吗!?」
「嗯,因为那样我肯定能赢嘛。当然,要是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是不愿意的话,那也没办法了。我就早点回大屋去,在爱丽莎的怀抱里安心闭眼吧。她大概会表情不太好看地骂我一声『笨蛋』,不过那种死法其实也挺好的,不错不错。」
「你、你这家伙…………」
维莉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疯子。
他简直就是『死亡』的化身,贵族中最凶残之人。
「所谓的赌上性命,就是这么回事啦。好了,你打算怎么办呢?要让我认输的话,你只剩下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在我有着绝对自信的“决斗”中打败我。那个,如果接受的话能不能麻烦你
快一点?不行的话,我就要趁早回大屋去了。你想拦也拦不住我的,我跑得肯定比你快。那,怎么说?」
尽管剧毒已经侵蚀了他的一半身体,他依然在灿烂地微笑着。
在他笑容背后暗藏的疯狂之意压迫下——维莉诺忽然笑了起来。
「行啊……我接受了。我要把你所谓的自信踩在脚下,然后再杀了你!!」
「很好。让我们赌上彼此的生命——以及『一切』吧。另外我在“决斗”中不会戴上面具。这样可以吧?」
「可以!!」
「那么,“王”啊,请让见证人前来吧!」
他毕恭毕敬地朝着天空行了一礼,随即便听到了一个充满威严感的声音。
「我已经来了,死侯爵。」
「哎呀呀…………竟然是刻大公(Chrono Duke)您啊。」
不知何时,一个留着漂亮白胡子的老人站在了他的背后。
说是老人,他的身体看上去却十分强壮,身材比京夜更为高大,站姿也显得精神矍铄,「大公」的威严展露无遗。
他那身大量使用金丝银钱编织而成的礼服,也是与他贵族最高位身份相称的奢华之物。
「没想到是您这位王党派头号人物前来,看样子陛下对此事也很关注啊。」
「不用多说废话了。快点把这种卑贱的反叛者解决吧。」
京夜毕竟也是个侯爵,在贵族之中还有着特殊的地位,老人居然用如此口气对他说话——但是,这位老人就是有这样的威严,不会让人觉得他傲慢。
他是如今为数不多还知道君临世界的“王”的上位过程的第一代贵族,可以说几乎拥有仅次于“王”的权力。
因此大家都不敢直呼其名,只以称号来称呼他——就是这个男人。
他不仅仅是派阀的首领,作为贵族而言也不同一般,所以京夜也以最高礼仪相待。
「明白了。我很快就能解决,请您在后面稍等片刻吧。」
施了一礼之后,京夜迈步向前走去。
「让你久等了……我们开始吧?」
「哼…………让你的同党来当见证人,是想占据有利地位吗?」
「怎么会呢。反正不管你怎么挣扎,我都会赢的。」
「是吗…………你还真是够蠢的。」
「………………?」
无意识之间,京夜单膝跪在了地上。
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难道是……毒?
什么时候中的!?
「是你的、呼吸吗?可是,我应该预估了充分的距离…………还一直警惕着…………」
「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哦?毒早就蔓延开了。连我手上有毒液滴下来你都没发现吗?我事先就在村子的各个地方都布置过了……布置了很多东西呢。」
「原来、如此、啊…………」
此时没有了面具的保护,京夜对于毒药的耐受能力,跟平民没什么区别。他全身抽搐着,无力地倒下了。
「真可惜啊~~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想好好折磨你一番再杀掉你的,不过算了吧。你就仔细体会一下自己的无力,然后老老实实死在这里吧。很快,我就会让你的家人去找你了。」
「………………」
这时候,京夜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这样闭上了眼睛,踏上了黄泉之路。
「真无趣啊……就这样了吗,所谓的复仇。好吧,算了。我说,这位大公,是我赢了哦。」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刻大公一副深感无趣的模样回答道。
「正戏明明才刚开始啊。是吧…………死侯爵?」
「说得是啊。」
「怎么可能…………!!」
在惊恐之中,维莉诺转身朝背后看去。
京夜站了起来。
这个刚才已经死去的男人。
「为什么…………这是假的吧,你分明已经死掉了!!」
「是的……我确实死了。之前,我心里很忐忑啊,一直在想万一没被杀掉的话,该怎么办呢。」
「你……你说什么?」
「我的<领地>的发动条件……不如就告诉你吧?很简单啦……只要在“决斗”中,被杀死一次就行了。」
他的话音刚落,大地就完全变了样。
泥土逐渐融化,变成了沼泽般的质感。然后……还有无数的人,从泥土中爬了出来。
这群人至少有数百个,布满了这里一大片区域。搞不好,甚至有上千人的规模。
这些从地底下爬起来的人,全都有着同一种气味。
说白了,就是尸臭。
他们的衣服都很脏,破破烂烂的。
他们苍白的身体上到处都是破损的伤口,然而却没有血流出来。
一切,都停留在了他们死亡时的状态。
从地底苏醒起来的,是一群可怕的死人。
这些死气沉沉地徘徊走动着的死人,无论男女,全部戴着与京夜式样相同的面具。
「欢迎光临……<假面舞会>!!」
「什么呀…………这是!?搞什么呀!?」
维莉诺厌恶地尖叫了起来,将毒色吐息散布向四周。
可是,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在这种必定能让常人立即死亡的剧毒之下,他们还是晃晃悠悠地接近了。
他们在渴求活人的血与肉。
「别傻了……毒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效果嘛。他们早就死了。」
京夜嘲讽地说着,已经与维莉诺拉开了距离。
他来到了与毒无缘的安全地带,在一个略高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他下面,是一座死人堆成的山。
他们层层叠叠,形成了托起死侯爵的椅子。
在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丘上,死侯爵开心地笑了起来。
「什么呀……到底是什么呀,这些家伙!!」
「是我的仆从啦。虽然只能在“决斗”中使用,还不能做出精密的动作,不过嘛,力气还是挺大的。比他们活着的时候力气大多了。」
「你这家伙,到底是…………!!」
「死侯爵。因此,被我杀掉的人,都会变成我的仆从。不想跟他们一样的话,你就赶紧逃跑试试?」
京夜笑得很甜。
胜负已分了。
维莉诺只能到处逃窜。
「这样也太无赖了啊…………!你这样的<领地>,怎么可能有人赢得了…………!!」
「那也不至于啦。只要再杀我一次,你就赢了。当然,前提是你做得到。」
「………………!!」
成群的死人已经将维莉诺的四面八方都包围了起来。
最后,其中的一个掐住了她的脖子。
在脖子被逐渐掐紧的过程中,她做出了最后的抵抗,朝这个死人的面具挥出了一拳。
出乎意料,面具很轻易地裂开了。
可是,她宁愿自己没有看到面具后面的脸。
那张脸…………是她不应该看到的。
她不可能忘记……这个人,正是一切的源头,上一代的毒伯爵!
此刻掐着自己的脖子,要把自己拖进死人堆里的…………就是她曾经的恩人。
「不!!!!!!!!!!!!!!!!」
听到她高声的惨叫,京夜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哎呀呀,我都说过了嘛……你应该想得到的吧,毕竟,这个人也是被我杀掉的。」
「不要、不要…………求你了,不要这样…………!!」
「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俗套,可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说起来,这就是“决斗”啦。你应该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吧?」
「不,我不要这样,这种事…………!!」
维莉诺流着泪,向旧日恩人的尸体恳求着。
但是,这个已经没有了生前记忆的死人,只是露出呆滞的眼神傻笑着。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能干出这种事情来…………!?你难道就没有正常人的心吗………………!?」
「真失礼啊。我当然有啦~」
「你撒谎………………不然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上一代被你杀害,还要落得这种遭遇………………!!」
「我明白啊。」
京夜温柔地说道。
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从内心深处发出了感情的共鸣。
这一瞬间,就连维莉诺的心里也感受到了平静。
「我很明白,失去上一代、失去了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
京夜仰头望向天空,追忆起了过往。
贵族的继承——也可以说,就是与上一代的诀别。
死侯爵掌管的是生死之别,既然继承了这个称号,他与上一代的诀别自然只能是死别。
「那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唯一的姐姐,我的双胞胎姐姐。」
京夜闭上了眼睛。
他每次想起来,都会不由得落泪。
这次,也有一道泪水从他的左眼中流下。
相对的是——他的右半张脸却笑了起来。
看到他那个笑容,维莉诺的表情都僵硬了。
「是我杀了她。」
「………………!?」
「我的上一代,是我亲手杀死的。」
京夜在哭泣。
同时也在笑。
在他继承了死侯爵称号的那天。
在他失去了上一代的那天。
在他杀死了上一代的那天。
他就是笑着——又哭着。
「我好伤心啊…………非常伤心。同时——我又很开心,特别开心。所以说,你的心情,我确实明白吧?」
京夜咧开嘴笑着。
他的笑容扩散到了整张脸上。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笑容都会抱以微笑,然而维莉诺却哭着摇起了头。
不行。
她不想面对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远比这里所有的死尸和其他的一切——都要恐怖得多。
「不要…………求你、放过我………………」
「哎哟,你这是认输了吧?」
京夜取出了卢伊亚交给他的空白卡片,朝着维莉诺扔了过去。
这张卡片扎在她的额头上,根据在赌上了「一切」的“决斗”之中败北的规则,将会夺走她的贵族属性!
「这是、什么呀…………!?」
她感到身体里的力量飞速消退。
那是一种仿佛力量和灵魂都被连根拔走般的感觉。
最后空白卡片回到了京夜的手里。
在纯白色的卡面上,缓缓浮现出了一个绿得瘆人的×形图案。
NUMBERⅩⅤ——“病魔(Ill)”。
「到~~~~手了…………是这么说吧,按照卢伊亚的风格。」
「你…………做了什么!?」
「你已经不再是贵族,只是个普通人了。不过,“决斗”还是必须完成的。你明白吧?」
「我、愿意…………道歉,是我、错了………………!!」
始终显得很开心的贵族,带着残酷的笑容,他口中说出了比任何人都沉重的话语,向“决斗”的对手告别。
「你还是去死吧。」
同时,颈骨断裂的咔嚓一声响起。
维莉诺的双臂垂下,脸上失去了表情。
她瘫倒在地……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又站了起来。
她的皮肤变成了没有生气的苍白之色,动作也变得迟钝了。
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的面具。
失败者归于大地,新的仆从由此诞生。
看到这令人不快的胜利,见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尽管这个男人与自己同属一党,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方式的战斗。
「是阁下赢了,死侯爵。」
「多谢。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他打了个响指,所有的死人便瞬间消失了。
京夜=梅斯·玛德格利夫——掌管「死」的贵族所赢得的胜利,就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不过……小琉妃要怎么办呢?跟卢伊亚说一下吧…………」
体味着这场结局不太完美的胜利,他就这样离开了。
看他的表情,对于那个惨死的敌人,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情绪了。
「今天可不能像昨天那样了啊~~?黑暗卿。」
开口的第一句话,贾鲍尔是这样说的。
两人对峙的地方,就是之前海水浴的那处沙滩。
卢伊亚根本没有多加寻找,走到这里,就遇见了对方。
要说是宿命——或许还谈不上,但这两个人确实是有缘分的。
一个贵族一个王族,同样使用腿法——而且,贾鲍尔对卢伊亚抱有强烈的争斗之心。
「今天,我一定会跟你玩到尽兴的。然后再杀了你。」
「愚蠢!区区一个贵族,竟然敢以对等的语气对我口出狂言?」
「不过就是个王族,别对我指手划脚的。你个纸糊的山里将军,不如回山里去当你的猴子老大吧。」
「去死!!」
贾鲍尔迅速逼近,接着就是一脚踢了过来。
他的腿法无比傲慢,始终以居高临下之势攻向对手,充满了要将对手踢得粉碎的气魄。
然而——
「真单调啊。」
卢伊亚不紧不慢地一一闪开了他的攻击。
威力确实很大。
但是,也仅此而已。他带着火焰的腿如果离得太近,也怕把自己卷进去,大规模的火焰则制造不出来。
「既然如此——就换我来进攻吧!」
卢伊亚发起了攻势。
可是,却被贾鲍尔充满了恶意的一句话阻止了。
「你真要动手?要是杀了我,你的仆人就死了哦。」
卢伊亚的动作嘎然而止。
贾鲍尔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将鞋底印在了卢伊亚的腹部!
卢伊亚努力站稳了身形…………而贾鲍尔还在继续。
「哎哟哟,你这么重视那个仆人吗~~?明明身为贵族,还真是奇怪啊。」
「………………!!」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毒伯爵就会把解毒剂破坏掉,而且是无法再次提炼的。好像是这么回事吧。」
卢伊亚并不知道他是在信口开河。
不,他确实很怀疑。
而且,就算他按贾鲍尔说的做,这个残暴的男人也不可能救琉妃。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这就对了。你就这样~~~~傻站着吧。」
贾鲍尔残忍地笑了起来。
他的右腿上放出了红光。火焰凝聚起来,其中的热量转变成了纯粹的能量,令他这一脚的破坏力提升到了极限!!
「好极~~~~了,就这样就这样~~~~死吧!!」
回旋踢朝着卢伊亚的脑袋而来。
不知为什么,琉妃的脸浮现在了卢伊亚的脑海中。
卢伊亚大人——她笑着这样说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贾鲍尔的右腿忽然踢空,在空气中横掠而过。
没了。
卢伊亚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碰撞的瞬间,黑暗卿突兀地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啊…………!」
贾鲍尔破口大骂的同时,猛烈地跺脚,让沙滩都为之震颤。
无处发泄的他,就这样咆哮了好一阵子。
回过神来,卢伊亚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敞的大厅里。
光线通过彩色玻璃从高处洒落,照耀着这处近乎于无限的场地。
没错——他不会忘记。
这个地方正是——
「久违了啊。」
从远得仿佛像地平线一样的位置,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位君临于世界巅峰的存在,优雅地架着腿,在宝座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臣子。
「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
卢伊亚的所有感情都变成了一团漆黑,直冲了过去。
就在那里……就在前面!
那个家伙…………“王”!!
「上次见面,还是命令你和死侯爵“决斗”的时候吧。不过,你这个人,完全没变啊。」
「闭嘴!!」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了。
就在那里。
就在他伸腿能踢到的地方,“王”……杀害了他上一代的“王”!!
「去死吧!!」
满带着杀意,卢伊亚踢出了可能是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一记回旋踢。
这对准了头颅的一击,却被一个有些漫不经心的轻松动作挡住了。
就像面对小孩子的嬉闹一样,“王”用右手啪的一下挡开了他的腿。
「呼………………」
卢伊亚并没有动摇。
这种情况,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仅凭踢一脚这样单纯的打击,是不可能杀死对方的。
真正要用的,是他所继承的王威之封具。
他亮出了两枚卡片——“黑暗卿”和“暴力”。
「飞翔式断罪!!」
漆黑的杀意凝聚了起来,他在憎恶的推动下跃起向前踢去,目标是直接贯穿“王”的面部。
「可笑。」
带着叹息笑了一声,“王”跟刚才几乎一模一样,只用右手就挡住了卢伊亚这一脚。
他抓住了卢伊亚的鞋底。
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力量……仅仅依靠纯粹物理性质的腕力,他就防御住了卢伊亚的踢技。
「呃………………!!」
「嗯,杀气挺不错的。」
“王”毫无感情地说完这句,还是坐在宝座上,抓着那只脚轻轻往远处一扔。
在重重地砸到地板上之前,卢伊亚调整好姿势,平稳地落了地。
接着他又向前冲去,不顾一切继续踢着。
他要一直踢到踢中“王
”、踢死“王”为止。
他施展出的腿法,全都有资格冠以必杀之名。
前踢、侧踢、后踢、踵落……这大量的踢技都是稍微擦上一点就难免要受致命伤的。
然而这一切……都被“王”用左手格挡掉了。
他之前用过的右手此时支住了脸颊,用一只手就丝毫不显压力地挡开了踢技之雨。
用手背弹开,用手掌偏移轨道,用拳头承受冲击。
他看上去完全不痛不痒,就像在做一份普通的工作一样平淡地应对着。
如果有人在一旁观战的话,相信无论是谁也不会怀疑卢伊亚的武技。
他的每招腿法都足以傲视各种格斗家,最关键是其中蕴含的杀气极其惊人。
尽管如此,还是一招都没有命中。
原因很简单,就是“王”的压倒性强大。
超过数百下的连击唯一的收获,仅仅是“王”的黑发被疾风扬起而已。
然而他额前的头发却还是稳稳地遮挡着眼睛,将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无法窥见。
「真是一点没变啊,你这个人。」
「你想说我弱小吗?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难道他是说,现在的自己与刚继承时无力状态相比,没有任何改变吗?
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是那个意思。你的腿法变快了不少。嗯……应该比你上一代更快吧。力度就不好说了。」
「那还真是光荣啊……!!」
虽然卢伊亚的疯狂攻击都被对方化解了,但他的斗志并没有衰竭。
一开始,他就作好了心理准备。
他从不认为可以轻易杀死对方。
不然的话,上一代也不可能会失败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都不必再费心完成御令了。
就在此时此地,拼尽死力干掉他!!
「你要激动是你的事,可朕还忙得很。」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召来…………你应该很清楚,我来了<王都>之后会干什么!!」
「你现在应该还是有御令在身的吧?」
「敌人的首领,是你自家人…………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朕就是没有闲工夫去管那种杂事,所以才命令你去办的。」
“王”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很草率地说道。
统治世界……相比起这份职责来,贾鲍尔的那些残暴行为,或许确实只能算是杂事了。
「既然他们都是王族,那无论争斗得多么丑陋都没关系,因为他们对此是早有觉悟的。把贵族牵连进来也一样。身份高贵之人,拥有特权自然就会产生相应的责任。但是,把平民也卷进去的话,就不能无视了。至于说要站在巅峰,就要有能容忍一切的气量——这种想法,只是愚昧而傲慢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话说回来,王族间的争斗与朕无关,朕不管,但牵涉到贵族就另当别论了。毒伯爵和虫伯爵——做得太过分了。」
「你还想当个施行善政的“王”吗…………?既然看不惯,你就自己去处理啊!!」
「别让朕再重复同样的话了,你去处理。就是要让你去,朕才会直接向你下达御令的。快点去完成吧。」
「谁听你的…………!!」
卢伊亚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尽管如此,“王”还是以悠闲的语气继续说着。
「朕是让死侯爵传达御令的,不过好像忘了说奖赏的事了。原来如此,所以你也提不起干劲来。」
「你是在开玩笑吗…………?把我召到这里来,就已经足够了!!因为我会取下你的首级!!」
“王”无视了情绪激动的卢伊亚,用手指拈出一个小小的试管晃了晃。
「这是……什么?」
「解毒剂。只要喝下这个,你的仆人就没事了。」
「…………!!」
在卢伊亚那被漆黑的仇恨所占据的思维中,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白光。
在那道光里,是与自己肌肤相亲、娇柔呻吟着的仆人。
是抱着自己,在自己的怀里安心入睡的仆人。
是直到前天,还健康地在自己身旁服侍的仆人。
「死侯爵已经杀死了毒伯爵。但是,看样子他没有得到解毒剂。既然投毒人已死,想从她那里弄到解毒剂就没希望了。所以说,朕可以给你。」
「你…………!!」
「毒伯爵拥有的力量,原本就是朕所赐下的。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当然,给你这个就让你宣誓效忠于朕……这种无聊的要求,朕是不会提的。你只要完成自己应尽的任务就行了。用你的力量,裁决罪恶。等到你完成了之后,这个就是给你的奖赏。仅此而已。」
「谁理你…………你夺走了我上一代的性命,还胡扯些什么…………!?」
类似的话,维莉诺也对京夜说过。
然而决定性的区别在于,卢伊亚是毫无畏惧地面对着整个世界,面对着身为直接加害者的君临此世之存在。
自从那一天起,自从继承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就发下了誓言。
我要继承上一代的一切。
并且总有一天,要杀死“王”。
「你是想报仇吗…………?你的上一代,希望你这么做吗?他在临死前,是这么嘱咐你的吗?」
「上一代什么都没说。那又怎么样?我继承了他的一切,这就足够了!!」
「真是毫无意义啊。你为什么不多想一想?为什么要回避?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伪善呢?或许他是为了把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故意那么表演的呢?他什么都没说,有可能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或许你上一代用死换来的不是让你活下去,而仅仅是在临死之前,将他自己的妄想强加到你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所说的话,恐怕是最能击中卢伊亚内心的。
上一代的死亡,决定了他人生的一切,如今却被指为伪善之举——但是,卢伊亚并没有因此而动摇。
他只是平静地闭上了眼睛,让那一天的场景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这些吗?自从那天以来,我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要救我,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什么纯粹的善意,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那你又何必如此呢?」
「因为他来了。」
仿佛是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了出来,贵族不知不觉间变回了当初的那个少年。
回到了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本应只待一死的那个时候——回到了上一代把一切给了他的那个时候。
「没有其他任何人来,只有他来了。尽管弄得遍体鳞伤,几乎无法动弹…………可他还是来了。」
「简直愚不可及,无论是他的生存方式,还是死亡方式。」
「是啊……没错,很愚蠢。居然就那么死了…………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都死到临头了,就应该更任性一点。要在心爱的人身边…………在自己所希望的葬身之地,平静地结束生命…………那才是可以接受的,那才是正确的死法。然而,上一代他并没有那样。是伪善也好,是演戏也好,反正他就是来救我了。既然如此,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他无数次地问自己,又无数次地作出回答。
每当为战斗的意义而感到迷茫时,他总是能看见上一代的笑容。
「我有什么能做的呢…………?说到底……就只有干掉你了!!」
卢伊亚毅然指向了“王”。
这一切都是私怨……相对于世界而言就是他的自私。
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他所能做的,也唯有这件事了。
能在上一代的墓前献上的祭奠,也唯有这件事了。
那一天,在压倒性的力量蹂躏之下,依然对君临者抱以纯粹杀意的少年——他那双经历了时间洗礼,仍未改变的暗色眼眸,“王”并没有直视。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说出来大概所有人都会发笑——他的目光似乎在闪躲,回避卢伊亚的眼睛。
随后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说不定也是为了转移话题而找的借口。
但是,他毕竟是“王”……他说出来的话,的确是无可动摇的事实。
「没时间了,那个女人要死了哦。」
那条即将失去的生命,第一次让卢伊亚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他暗色眼眸中的神色,有点像是苦恼。
「没时间再跟你多说废话了。快点。」
「无所谓了…………」
「………………」
卢伊亚的心,在过去与现在的天平之间摇摆。
他不知究竟该倾向于哪一边,最终选择了回避。
只管抓牢了眼前的一个简单事实。
这是仇人。
就是面前。
那么该怎么办?
杀。
他完全陷入杀意之中,又
冲了过去。
看着直线接近的贵族,之前的话语都丝毫不带感情的“王”,此刻首次说出了表现明显感情的话。
「愚蠢之人啊…………」
随着带有怒意的沉声低语,“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意识到起身的“王”有意要制裁自己,卢伊亚笑了起来。
这样才好,不需要留什么余地——干掉用出全力的“王”,才能完成对上一代的告慰!
来吧,“禁忌之断章”,把那张卡片吐出来吧。
就用它来完成最后的札技,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
带着困惑,卢伊亚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
卡片盒没有打开,他想要的卡片,没有吐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敲打卡片盒,想手动把它打开,却也没有成功。漆黑的卡片盒牢牢地封闭着,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刻到来…………结果却是这样…………!!」
他的哀嚎,也没有换来卡片的回应。
倒是两枚他并没有想要的卡片被吐了出来。
「……这是………………」
一枚是“黑暗卿”,而另一枚,则是NUMBERⅩⅥ“监狱(Prison)”。
这张卡片正如其名称所示,画着监狱的铁栅栏和手铐的图案,卢伊亚自己都还不清楚其能力。它是在他刚继承称号的时候,就包含在卡片组里的,换言之就是初期卡片。然而,直至今日都完全没有发动过。
这样一张卡片——怎么会出现!?
卢伊亚一言不发,双膝跪了下来。
他的手在颤抖。目光所及处,“黑暗卿”卡片上的那个青年,有着上一代的轮廓。
「为什么…………!!」
他用拳头砸着地板。
我——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努力到现在的?
不知什么时候,“王”又坐到了宝座上。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感情,不过似乎带有某种训诫的意思。
「那些卡片是属于你的。但是,并不仅仅属于你。所有的王威之封具中,都蕴藏着每个使用过它们的人的意志。你那个愚蠢的上一代,死了之后——依然还在那张“监狱”里吧。那么你要怎么办呢?在你上一代的名义下,要做些什么?」
做出决定的时间很短暂。
按捺住了错综复杂的情绪后,掌管「暗」的贵族对“王”说道:
「来吧…………」
卢伊亚低着头,又说了一句。
「叫出我的称号吧…………!!」
然后,“王”对他说道:
「以朕的名义下令。黑暗卿,你去代朕制裁罪恶吧。」
完成宣言后,“王”将试管扔到了卢伊亚的手边。
「这是预付的,拿去吧。」
「………………」
卢伊亚的头发遮挡着眼睛,表情无法辨别。
他只是默默地捡起了试管。
「不过,你现在的样子不太让人放心啊。」
突然,本来牢牢紧闭的卡片盒打开了。
从里面出来的,是一枚空白卡片——NUMBER Ⅳ。
它自动飞到了“王”的手边。
拿起卡片,“王”轻轻抚摸了一下,纯白的卡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幅图案。
那是一个交叉点上有个圈的十字架纹章。
与黑暗卿截然不同,这应该是——“王”的纹章。
可是,它本应有着鲜亮的色彩,卡面上却是阴沉的灰色。那是黑白混杂出的灰色,仿佛让“王”的清明治世也变得暗淡了几分。
NUMBER Ⅳ——“王权(Rasht)”
「给你的,拿去用吧。」
卢伊亚还是一言不发地将新卡片收入了卡盒。
「你的卡片是可以随意发动的,但是没有哪张的效果能长久持续。拿这张卡片组合起来用的话,多少能延长一些时间。但是,它对“圣统之女王”是无效的。话说回来,那张卡要的用得长了,你的主君就唯有一死。」
卢伊亚依然没有回应,缄口不语。
而“王”又扔出了某样东西,掉在他的脚边。
这次扔过来的——是一块白色的碎布片。
「这个你也拿去吧,是你上一代的遗物。」
「…………!!」
「做正事的时候,要穿正装。这就是所谓的礼仪。」
卢伊亚没有回答,转过身背对着“王”,朝着大厅的另一端走去。他的步履沉重,背影无比孤独。
「你的答复是什么呢?黑暗卿?」
卢伊亚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充满了决心的宣言。
「我……没有从上一代那里学过什么叫放弃。」
「你的答复?」
「臣谨遵御令(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尊敬的陛下(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卢伊亚的身影便从大厅中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贵族出现在了“王”的面前。
这个在翘起一条腿的“王”前辅政的人,正是刻大公。
作为权位几乎堪称仅次于“王”的老臣,他毫不忌惮地发表着自己的谏言。
「您究竟还要放任那种人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呢?」
「陛下对于民众的一片苦心……还有您的各位后继者有着种种不足之处……臣的心里都很明白,但正因为如此,臣才希望陛下将此事交给我们王党派来处理。如果有必要的话,臣可以亲自…………!?」
后面的话,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王”的靴子踩在了他的头上,踩得他的脸贴住了地面。
虽然他本来就是跪伏在地上的,可如今的状态已经不只是额头接触地面,而是整张脸都贴在了地上。
「怎么了,继续说啊?」
「陛、陛下…………!」
「你怕什么,你是王党派的首领,堂堂的刻大公嘛?就算是死侯爵,在你的面前又真的是不死之身吗?就算是黑暗卿,在没有成功地集齐所有卡片之前,也不是你的对手。原来如此,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臣……臣惶恐…………」
「说都说了有什么好惶恐的。难道朕连接受臣子谏言的气量都没有吗?当然话说回来…………前提是这谏言本身是正确的。在这一基础上,朕就郑重地问一下吧。朕的裁定,有什么错误吗?」
「绝无……此事。是臣……僭越了…………!!」
刻大公的半张脸都陷进了地里,跪伏的姿势也更低了。
再要他抬起脸来,提出谏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踩着他的那只脚上释放出的力量,在物理性质上否定了一切抵抗,并且,还以绝对的压力否定了矮小家臣的话语。
无论将爵位提升得多么高……无论将王威之封具使用得多么熟练……甚至是可以使用<领地>——在这位面前,全都没有意义。
「那你就退下吧。不要用那些无聊的事情来烦朕。」
「臣、告退…………」
老臣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就此退下。
大厅里只留下了那位君临之人,仿佛象征着王位的孤独立场。
从不知位于何处的天花板外透入的光线照耀下,“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它在颤抖。
就是这只接住了卢伊亚的飞翔式断罪的手,此时违背了“王”的意志,因为积存于其中的冲击而颤抖、麻痹着。
招架住了卢伊亚雨点般腿法的,是他的左手。
当然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结果肯定是没有疑问的。
但是,他用右手的话是不行的,右手当时不能用。
看着黑暗卿留下的这点小小成果,“王”微微扬起了嘴角。
没有人知道他露出了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喜悦的表情,随后他优雅地翘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