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尤金你看你看!那个圆圆的屋顶是什么啊!」
莎菲尔将身子探出马车窗外,兴奋地指著突出于城墙另一头的穹顶建筑问道。
「那是宗徒宫殿。遴选新任教宗的教宗选举就是在那儿举行的。」
我们正在前往位于义大利基半岛中西部的教宗国首都罗米市的路上。罗米市是科学与艺术的大城,「文化之都」的名声不亚于太阳王国的首都勒夫雷市。
明天,我们将以迪亚曼陛下使者的身分拜访教廷,向不久前遴选出来的新教宗英诺森陛下进献贺礼。
但现在,身为迪亚曼陛下代理人的莎菲尔正因来到久违的人界而兴高采烈、兴奋不已。
「哇啊!路上有好多穿著漂亮礼服的女性呢……!吶吶尤金,我穿上那样的衣服会好看吗?」
「咦?嗯,没错,一定很好看……///不对啦!我们是为了参加明天的教宗就职典礼而来的哦?你可别忘了这件事啊,莎菲尔。」
「我知道啦!我已经把行礼致敬的部分练习得很完美了!呵呵呵!」
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里有市场耶!吶吶,我可不可以去逛一下?」
「咦?不,可是今天……」
我正想拒绝,莎菲尔却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呜…………!)
颤动不已的湿润眼眸,让我不禁退缩了。
「~~~~!好啦!只能逛一下下,一下下而已哦!」
「真的可以吗?」
「但是不能逛太久哦。还有,就算发现了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太多哦?」
「是——!」
莎菲尔雀跃地举手说完,精神奕奕地跳下马车。
「好了好了快走吧!尤金!」
「等、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待我回应,莎菲尔已经一马当先地朝著市场冲去了。她内心八成早已变成过年过节般的欢愉气氛了。
「呵呵呵!耶——!……咦?」
我急急忙忙地追在莎菲尔身后,但她却突然仰望著宗徒宫殿的外墙,停下脚步。
「莎菲尔?怎么了吗?」
「吶,尤金,那些有颜色的窗户是什么?看起来好美喔……」
「哦哦,那叫花窗玻璃,上面刻有能封印魔法、保护教宗用的结界哦。比如你看,嗯嗯~~『暴风魔法』!」
「哇!…………欸?」
「你看,什么事都没发生对吧?」
「讨厌~~!不要吓人家啦!」
莎菲尔涨红著脸,捏起秀拳槌打我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嘛。」
「是说,原来尤金你会使用魔法啊?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呢。」
「嗯?不,我不会哦。」
「啥啊?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哈哈……其实勇者大人以前教过我魔法,不过我一直偷懒没认真练习……所以虽然说是暴风魔法,但我顶多只能吹起一丝丝的微风而已吧。」
「你还真是……可是说来奇怪,我的蜘蛛丝还是能正常地吐出来呢。这蜘蛛丝也是以魔力制造的呀?」
「那结界不是用来封印魔力,而是用来阻碍某些魔法的发动。所以同样都是魔法,神职人员咏唱的神圣魔法就能正常地发挥效果,另外像你的蜘蛛丝或艾姆珞德的魔眼之类魔族天生的特殊能力,使用起来也不会有问题。」
毕竟是神圣教的本部,假如无法在这里使用神圣魔法,教士们会面目无光的。
「是这样啊~~话说回来尤金,那边的建筑物外头围著好多人,是不是在卖什么好吃的东西呀?」
莎菲尔指著一栋有著蓝色石板瓦屋顶,外型与教堂相似的建筑物问道。
「教会医院?那里是收容、照顾贫苦病人的地方哦。」
「咦?病人?居然有那么多人生病……」
「最近人界瘟疫横行……前任教宗克里米斯十世陛下也是因为染上瘟疫、病情危笃,才会主动退位的。」
「前任教宗……是准许父亲大人皈依神圣教,结束战争的人对吧?」
「是啊,虽然有些人批评他太软弱消极,可是我觉得他是深爱和平,非常了不起的伟人哦。毕竟那位大人还授予了勇者大人王位呢。」
太阳王国的野心、葛劳席尔特的阴谋、魔界鹰派暗杀路德维希王未遂事件……尽管在历史的台面下,那些事情层出不穷,可是整个世界能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保持平衡,全都是因为信徒遍魔界人们的缘故。
「不过还真是不可思议啊,瘟疫在人界明明闹得这么严重,但魔界却完全没事呢。」
「可能是因为人类和魔族的身体构造不一样的缘故吧。」
「但同样是人类,尤金你没生病,而且也从没听说有哪个来阿格拉做生意的人类商人得了瘟疫哦?」
「这么说也对。说不定是魔界的食物或什么东西里含有能治病的成分吧……」
假如能把那个某种东西作为药材送给人界使用,说不定可以拯救许多生命。
「唉~~都是瘟疫害的,不然姊姊和卡涅莉安她们就可以一起来了呢~~」
「是啊。不过说实话,就连你,我也是很反对你来的哦?」
「咦?这、这是因为……担心我吗……?」
「当然了。毕竟有那么多人死于瘟疫,听说前任教宗克里米斯陛下甚至已经把临终傅油圣事提早做完了。要是你因此有什么万一……」
「盯~~~~~~///」
呃?
莎菲尔不知为何以略带湿润的眸子凝视我的脸。
「莎菲尔……?你、你怎么了?」
「没、没事!既然你都说成那样了,就要好好保护我哦///!居然那么担心我,真、真拿你没办法呢……叽哩咕噜叽哩咕噜///」
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不过我是真的很担心莎菲尔。
因为莎菲尔有参加过初次亮相舞会的经验,所以这次才会选她作为众公主的代表。可是前阵子接待人界使节团时,她曾做出吃太多甜点导致身体不适的这种公主不该有的粗俗行为。要是她在这次旅行中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而生病的话该怎么办?我极为担心这件事。
「好了!你还在磨咕什么啊尤金!你现在可是淑女的护花使者哦!」
「是是是,公主大人。」
老样子,依然是位娇蛮的公主。但很不可思议地,今天的我却觉得有点愉快。
我们投身于充满活力的喧嚣环境里,在明日谒见新任教宗前,偷空享受了一下约会般的气氛。
2
宗徒宫殿,御座厅。
罗列在墙边的枢机主教们以冷漠如机械的眼神注视著前来谒见英诺森陛下的使节们。描绘在天花板上的天使群像栩栩如生,让我有种置身于飘浮在青空中的神之城堡里似的错觉。
「请魔界使者上前。」
圣骑士说道。身上盔甲反射著银色的光芒。我们肃静地向前走著。
(好长的大厅啊……)
应该有一〇〇公尺,不,更长吧?虽然魔王宫和太阳王国的空中庭园也都是精美绝伦的建筑物,不过就壮丽而言,这座宗徒宫殿绝对不逊于前面两者。
我们沐浴在身后众人的视线中,走到教宗陛下面前。
莎菲尔恭敬地屈膝行礼,依照外交礼仪说出祝贺之词:
「小女子乃魔王家第三公主莎菲尔·比茹,奉父王迪亚曼之命,前来庆贺教宗陛下的登基大喜。」
到这边为止都和练习时相同,没有说错任何一个字,姿态和动作也非常完美。
「在此敬呈登基贺礼。」
莎菲尔说完后,我将钥匙插进挟在腰间的宝箱里,打开装饰得极为豪华的锁头。莎菲尔轻碰缠在箱外的蜘蛛丝,解开了蜘蛛女的封印。
「请陛下笑纳。」
宝箱里放的是裹著红色天鹅绒布的小橡木桶。桶中装著以魔界葡萄酿造的顶级葡萄酒,不论香气或口味都是公认的一级品。
「很好,辛苦两位了。」
教宗点点头,一名圣骑士朝我走近,以恭敬的动作捧起小酒桶。宝箱一下子轻了许多,我有一种卸下肩上重荷的解放感。
啪!
(咦?)
圣骑士的手中似乎突然发出一道闪光,我不禁连眨眼睛。
我偷偷看向身旁的莎菲尔,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铠甲的反光吗?
我注视著从天窗照射下来的灿烂阳光,轻轻眯起双眼。
「嗯?」
之后,接过酒桶的教宗疑惑地皱起眉头。
「……使者阁下,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教宗皱著眉,问出奇怪的问题:
「您不认为这酒桶似乎有些过轻吗?」
「咦?」
酒桶很轻?虽然依木头的材质,确实会有较轻或较重的分别,不过,这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猜不出教宗的真意,我迟疑著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圣骑士以粗鲁的动作把酒桶递回我面前。
「…………?」
是要我自己拿起来做确认吗?
就在我惊疑不定地想接过酒桶时——
啪!
又是一道微弱的闪光,我再次连眨眼睛。
这次的光芒似乎是从站在教宗身旁的圣骑士中手发出的。尽管只有短短一霎,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似乎比刚才的闪光来得更白一点。
「怎么了?使者阁下?请您亲自确认看看吧。」
我面前的圣骑士再次把酒桶朝我递出。
听到声音,我终于发现眼前这名圣骑士是女性,而且声音相当年轻,说不定年纪和我差不多而已。
「失、失礼了……」
我在女圣骑士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地接过酒桶。
下一刻——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由得又惊又骇地瞪大眼睛。
「怎、怎么了?尤金……?」
「好轻……酒桶变轻了!」
「什么!」
我总算明白教宗陛下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这么说颇为冒犯,但使者阁下,那桶中真的装有东西吗?」
那桶中真的装有东西吗?
一般而言,这是难以想像的问题。在正式场合献上的贺礼其实空空如也,可不是能够一笑置之的小事。但是那酒桶,不论我怎么摇晃,都听不到任何咕嘟咕嘟的水声。
(怎么,可能呢……)
我如堕冰窖似地全身发寒。
「抱歉了,使者阁下。」
女圣骑士忽地从我手中拿走酒桶,拔下软木塞,毫不犹豫地在我眼前倒转桶身。
「「啊!」」
我和莎菲尔同时惊叫起来。
可是——
「——呃……咦……?」
没有任何东西从开口流出。
「尤、尤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莎菲尔以压抑著不安的音色向我问道。但是,我才是最希望有人能向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的人。
「使者阁下,这酒是用来表示吾等对神的虔敬之心的重要证物。您是想告诉吾人,魔王家对神的信仰心已经和桶中之酒一样,乾涸到一滴也不剩了吗?」
御座上的教宗皱起眉头,质问道。
怎么可能……这到底怎么回事……?
汗水答答地滴落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我双肩簌簌颤抖,彷佛有什么东西黏住喉咙似地,完全无法出声。
「且慢!英诺森陛下!」
就在此时,一名站在墙边的教士以回荡在整个大厅的音量叫道。
「……怎么了?皮埃特罗枢机?」
「陛下,此事定有跷蹊。虽然世上不乏因粗心大意而导致的失误,但是,真的会有人把空酒桶放入进贡用的箱子里吗?」
「可是,这酒桶中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哦?」
「如陛下所言。但请恕小人冒犯,那桶子真的是空的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窃以为,恐怕是有什么人使用魔法或利用某种幻术来造成——」
「无礼!」
一名圣骑士陡然大喝,站到皮埃特罗枢机前方痛斥道;
「在宗徒宫殿里,除了藉著神的庇佑而得以使用的神圣魔法之外,无法施展任何魔法。再说,神圣魔法中没有能让人看见幻觉的魔法。难道阁下打算怀疑神的庇佑之力吗!」
「不、不是的……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那就请您安静吧。要是太多嘴多舌,连阁下您的信仰之心都会受人质疑哦。」
「…………」
被圣骑士教训的皮埃特罗枢机默默地垂下头。
对圣职者而言,虔敬之心是绝对的。被人怀疑自己对神不够忠诚,就和被人杀死没什么两样。
但是对圣骑士而言,这个部分也是相同的。
既然圣骑士宣称「在宗徒宫殿里无法使用神圣魔法之外的任何魔法」、「神圣魔法中没有能让人看见幻觉的魔法」,那么这就是无可动摇的事实。如果要问为什么,就是因为,假如他们的话中有任何虚假之处,教会的权威将会因此崩解。
在神圣教的本部,也就是这座宗徒宫殿内,他们的所有发言全是束缚自身的枷锁。
「圣、圣骑士大人!」
察觉这一点的我连忙插嘴打断两人对话。
「为了保险起见,我想请问一下,神圣魔法中有没有能够转移物质的魔法呢?比如说把桶里的酒转移到其他地方的——」
「别再夹缠不休了使者阁下!神圣魔法中不存在能够转移物质的魔法!」
我抓紧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可是眼前的女骑士狠狠粉碎了我的期望。
「……关于此事,吾人将在谘询过枢机团的意见后做定夺。虽然相当难以启齿,不过视情况,可能不得不开除迪亚曼陛下的教籍,请两位见谅。」
新任教宗不悦地说完,从御座起身。
我和莎菲尔只能沉默地目送教宗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3
魔王宫,迪亚曼陛下的办公室里——
「咦~~?这太奇怪了尤哥哥,酒桶怎么会是空的呢……我那时候也一起看著酒被装进桶子里哦?」
「是啊,那时我明明严格检查过了……可是,不论我怎么摇晃,桶子里还是没有水声,而且拔下软木塞后也倒不出任何一滴酒。」
「尤金大人,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是有没有可能,我们在装酒时就已经因为某种魔法而见到幻觉了呢?」
「咦?你是说,我们在魔界时就已经掉进陷阱里了吗?」
「是的。虽然在上次那件事之后,以奥布西迪恩公爵为首的魔界激进分子大多被逮捕了,但不能说从此魔界再也没有心怀不轨之人。而且也有可能是从人界来的刺客潜伏在魔界做的。」
原来如此,不愧是艾姆珞德……正当我这么想时——
「艾姆珞德姊姊大人……我想,应该不是那样……」
「亚美提诗特?为什么你会知道呢?」
「因为我很擅长幻术……如果有人使用幻术魔法,我会发现的……」
对了,这女孩擅长以曼德拉草为主的幻术,可以说是幻术界的大宗师。初次亮相舞会训练课程时被她整惨的事我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假如亚美提诗特说当时没人使用幻术,应该就不会有错。
「是啊艾姆姊姊,我在装完酒后也有加以确认过哦!对不对啊琉比!」
「是的!卡涅莉安姊姊!」
「咦?你们是怎么确认的?」
「在酒桶被装进宝箱前偷偷拔开塞子,舔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而且琉比还喝醉了呢!」
喂喂喂喂喂!你们到底干了啥啊?
「啊!放心我们不是用嘴喝的!只是用触手的前面稍微沾了一点点来舔而已!」
那么做会下地狱的哦?
「不过,这真是很伤脑筋呢。」
艾格·玛琳大人蹙著秀眉叹道。
「新教宗刚上任,就出了这种大事……」
「确实是非同小可的事态。」
迪亚曼陛下极为难得地以严肃的声音接话道。我吃惊地抬头看向他。
「世界的和平是成立在教会承认我们魔族信仰神圣教这一点之上。假如魔界被开除教籍,那么人界诸国就能以讨伐魔界为名义,再次掀起战乱了。」
我听见了有人吞咽唾沫的声音。
「真的非常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等一下尤金,我也和你一起去的,你不要一个人揽下所有责任啦……」
「没错~~就算我们都去了,一定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所以别太钻牛角尖哦~~」
莎菲尔和安布珥努力安慰著我,但是不论她们怎么安慰,还是无法把魔界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勇者大人和迪亚曼陛下赌上所有的人生,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平。可是现在,那和平却因我的疏忽而即将崩毁。
如果事发当时我能更机灵地做出对应,或是在献酒之前察觉异状就好了。只要想到这里,我就不禁自我厌恶到想大声吼叫作为宣泄。
咦?
这时,我突然涌上一股奇妙的、不对劲的感觉。
假如能在献酒之前察觉异状,说不定我就可以及时想出对策了。可是我却完全没发现酒桶的重量出现变化。
不,不能说是没发现。圣骑士拿起酒桶的那一瞬间,宝箱确实轻了很多。也就是说直到那时为止,酒桶的重量并没有出现变化。这么想比较合理。
好奇怪。有哪里不对……
就在我快掌握住什么时——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后,佣人在门外说道:
『陛下,有您的访客。』
「哦?是哪位呢……?」
一见到来者,我们立刻「啊!」地大叫出声。
为什么呢?因为那是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你是……葛劳席尔特男爵!」
「久
违了,各位。」
那张脸、那声音,我绝不可能忘记。
在莎菲尔的初次亮相舞会会场发动恐怖攻击,不只魔界,还想把人界也卷进战火中的男人——艾萨克·梅尔·葛劳席尔特。
听说他付了一大笔钱换得假释,看来传闻是真的。
「等一下!你来这里干嘛!这儿可不是你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莎菲尔摆出备战架势,从背后伸出钴蓝色蜘蛛脚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上去。
「且慢,莎菲尔殿下。在下是为了谈生意才来拜访各位的。」
「谈生意?你搞不清楚情况吗?为什么我们要和你这种人谈生意啊?」
「当然,在下很明白各位的心情。但这门生意对各位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费。」
「哼,像你这种奸商还真有本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懂我们的心情呢!」
「因为在下是生意人。殿下。虽然人们常说『做生意时不能讲感情』之类的话,不过依在下的看法,这世上没有比商场更充满感情的地方了。因为『我想要钱』、『我想要这东西』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情感的展现。」
「哈!那你说说看,你知道多少我们的心情啊?」
「这个嘛……单刀直入地说吧。现在各位的心情是『献给新任教宗的贺礼出了大纰漏,甚至可能因此被开除教籍,正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吧?」
「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呵呵,我的兄长卡罗洛斯对义大利基半岛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全都瞭若指掌。而手足之间共享情报,是我们葛劳席尔特一族的过人之处。」
葛劳席尔特那高深莫测、摸不著底细的态度让其他公主怒不可遏地插嘴。
「葛劳席尔特先生~~你是想再次被我们处罚~~才来这里的吗~~」
「……这次,不是幻觉……会用真正的毒药对付你……」
安布珥和亚美提诗特眼中发出妖异的光芒,缓缓朝葛劳席尔特逼近。
「不不不,没的事。就如在下方才所言,这次真的是为了谈生意而来的。」
「尤金大人,我们没必要听这种人胡说八道。让我把他变成石像,送回太阳王国吧。」
「等、等一下,艾姆珞德。」
我连忙阻止打算摘下眼镜的艾姆珞德。
「葛劳席尔特阁下,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愿意冒险回到魔界呢?」
「为了赚钱。这样的说法无法满足您吗?」
「假如单纯是为了赚钱,你大可到人界的其他国家做生意。像你手腕如此高明的商人,不论在哪一定都能发掘各种赚大钱的机会吧?这不构成你特地回到结怨已深的魔界做生意的理由。」
「呵呵呵……虽然转职成为家庭教师了,但终究是前外交官呢。好吧,既然如此,在下就老实说明来魔界的真正目的吧。」
葛劳席尔特说著,从上衣内袋掏出一封信。
「在下之所以来这里,是希望魔王陛下能在这份文件上签名。」
葛劳席尔特拿出的文件……是路德维希王为葛劳席尔特写的特赦请愿书。
「开庭的事想延期多久都不成问题,但受起诉之身会有诸多限制,无法自由行动,因此在下想尽快将这件事解决。」
「开玩笑!你以为我们会答应在这种东西上签名吗!而且像你这种程度的重犯罪者,怎么可能光凭一张文件就被赦免呢!」
「那可不一定哦。」
葛劳席尔特不改冷静之色,淡然说道:
「目前臣属于太阳王国的大贵族之间正流传著这样的说法:『其实路德维希王是为了谋夺葛劳席尔特家族的全部财产,才会罗织罪名起诉男爵的。』他们非常担心接下来轮到自己被清算,正夜夜不得安眠呢。」
「……睁眼说瞎话。那全是你一手导演的吧?」
「不不不,没这回事。不过呢,他们是真心相信那个传闻,所以努力地到处奔走请愿,以求能够特赦在下。虽然路德维希王也戒惧贵族及权臣们的反弹,想网开一面,但很可惜,路德维希王并没有能够赦免我的名义。」
说到这里,葛劳席尔特嘴角得意地扬起:
「可是呢,假如在这件事中受害最深的魔界愿意表明『我们不想再追究下去了』,对路德维希王来说是个很好的台阶,您们不认为就这么顺水推舟也不错吗?」
「别说笑了!那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
「当然有好处了。」
「咦?」
「为了此事,在下精心准备了值得交易的商品。而且在下敢保证,那商品绝对能满足现下各位的需求。诚心推荐给您们。」
卡涅莉安驳斥道:
「太可疑了吧!葛劳席尔特先生虽然老是笑咪咪的,不过肚子里面一定是在打其他的鬼主意呢!」
「你害姊姊们在舞会时碰上危险的事,琉比绝对不原谅你!」
公主们目露凶光,朝著葛劳席尔特逼近。
但就在这时。
「你们,先慢著。」
沉静,但充满威严的声音让公主们惊得缩了缩肩膀。
我战战兢兢地回头,见到的是双眸闪烁著幽暗光芒的魔界之王的身影。
「迪、迪亚曼陛下……」
那压倒性的魄力让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就连葛劳席尔特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葛劳席尔特兄弟。」
「是、是……」
「虽然你引发的事端令人遗憾至极,但我仍然是感谢你的。」
「……您是指?」
「假如当初你没来这里帮忙,魔界很可能已经破产了。虽然现在也依旧是捉襟见肘的状态,可是能撑到今日,都是多亏了你的手腕之故——尽管你另有图谋。」
「在下惶恐……」
「因此,我想信任你的才能,听听看你提出的交易内容。」
「父、父亲大人!」
「冷静点吧,莎菲尔。他总是以让对方也能获利的方式来取得交易对象的长期信任,进一步获取利益。所以先听听他怎么说也无妨。」
「……………………呜呜。」
「尤金小弟,可以吧?」
「……谨遵陛下之言。」
迪亚曼陛下静静点了点头,缓缓伸手:
「说说看吧,你所谓的生意。」
4
一下马车,艾姆珞德就因弥漫著文化芬芳的城市气息,陶醉地叹了口气。
「呼啊——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学问之都吗……」
「小艾姆珞德最喜欢学习了呢~~」
我们现在正处于贯穿教宗国首都罗米市的台伯里斯河畔。
「我跟你们说!那边的市场里有卖一种名叫提拉米苏的点心,超级好吃的哦!」
「呶哈哈,莎菲尔满脑子只有点心而已嘛!」
「呜~~!才、才不是那样呢///!」
「亚美提诗特姊姊,你再说什么?」
「行光合作用……很快就要结出某种果实了……」
喂喂,你打算生出什么东西啊……?
「我说啊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哦,你们明白吗?」
「当、当然啊尤金!那些圣骑士竟敢欺骗我们,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没错~~要是听说魔王家的女儿们全部来到罗米市,就算是教宗大人,也无法拒绝接见我们呢~~呵呵呵。」
带著公主们前来这座瘟疫横行的城市,不为其他,正是为了质问教宗肚子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真没想到……那些家伙竟然会用那种方法欺骗我们……」
*
葛劳席尔特阁下带来的破戒教士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据说「普通且没有任何机关」的小酒桶。我接过酒桶时,桶内传来咕嘟的水声。
「确实是个普通的酒桶。」
我将酒桶还回去,教士微微低头,自言自语似地咕哝了起来。蓝白色的光芒从他长袍的缝隙间透出。
「——好了,请再拿一次酒桶看看。」
对方再次把酒桶给我,我疑惑地伸手接过,之后——
「啊!桶子……变轻了!」
「没错。这是神圣魔法之一『肌力强化』魔法的功效。神圣魔法具有治病或起死回生等促进生命机能变活泼的力量。他们就是咏唱这种魔法来加强您的臂力。」
「这就是我突然觉得酒桶变轻的原因吗……」
「等一下,可是就算把酒桶倒转过来,还是没有酒流出来哦?那部分要怎么说明?」
「莎菲尔殿下,您要的答案在这里。把桶子拿过来……」
葛劳席尔特阁下从教士手中接过酒桶放在地上,接著突然用力踩下。
喀啦!
「啊啊!」
被踩坏的橡木桶片内侧,沾黏著冻结成冰砂状的紫色葡萄酒。
「只要像这样把酒冻结成冰,就算倒转桶身,也不会有任何液体流出。」
「原来如此……因为木材有隔热的效果,所以就算触摸酒桶表面,也无法察觉里面的酒已经结冰了……」
「可、可是,要怎么把酒结冰呢?宗徒宫殿里应该没办法使用魔法才对呀?」
「不需要施展魔法,殿下。只要拥有魔族的特殊能力,让酒结冰可说是易如反掌。」
「咦?魔族里有人与教会私通?」
「不,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有那种人在,我们葛劳席尔特家族的情报网一定会拦截到消息的。」
「不然,要怎么做……?」
「关于这部分,虽然在下心里大致有底,可是……嗯,殿下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什么意思?」
「毕竟在下也没有掌握实际的证据,请恕在下略过不谈吧。」
*
「根据葛劳席尔特阁下的说法,现任教宗似乎出生于与太阳王国敌对的帝国。这次的事,很可能是为了孤立太阳王国而使的诡计。」
「哎呀~~男爵大人对台面下的事很清楚呢~~」
「因为葛劳席尔特家族长久以来一直受教会迫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比起二三流的教士,他们可能更精通教会法和教会历史哦。」
葛劳席尔特阁下之所以愿意帮我们忙,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了阻止教会的野心吧?
不过根据艾格·玛琳大人的说法,我们在这笔交易中得到的好处还是比对方大得多,所以说不定这是葛劳席尔特阁下的谢罪方式吧。
「好了别磨咕了尤金,我们快点去教廷吧!」
「嗯,好,各位!要奋起出发了!」
我们仰望著宗徒宫殿的城墙,用力挺直背脊。
比起上次来访时的御座厅,谒见厅的空间较小,并且漫著一股静谧的气氛。橘色的阳光钻过拉上的蕾丝窗帘泄入室内,柔和地包覆著墙上的名画们。
「教宗陛下驾到。」
立于墙边的圣骑士宣告道,英诺森十一世陛下从后方的房间走出。
「感谢陛下于百忙中拨冗接见,我等深感荣幸。」
英诺森十一世陛下慰劳我们似地点头:
「今日有何贵干呢?连公主殿下们也一并出席了,应当不是小事吧?」
教宗英诺森一面走上台阶,一面瞥眼看向我们。
没错,魔王家六位公主今天全都和我一起登访教廷。就算对方贵为教宗,可是听说魔王家公主全部到齐,也还是非得亲自接见不可。
「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其实今日我等之所以来此,是想向您解释数日前就职典礼时发生的那件事。」
「哦……解释吗?关于那件事,吾人认为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哪。」
坐在御座上的教宗得意地扬起嘴角。我为了阻止身后激动起来的公主们,片刻不停地接话直:
「不,倘若陛下的玉体因喝下冰冻过的葡萄酒而受寒,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因此这回我等特地重新准备新鲜的货品,好让陛下能够享用正统香醇的魔界葡萄酒。」
原本泰然自若的教宗脸颊突然抽动了一下。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使者阁下?」
「没有特别的意思。不过,多亏那边那位圣骑士大人施展的神圣魔法,小人的肩膀变得相当健壮有力,关于这点,得向圣骑士大人道谢才行呢。」
「…………」
站在教宗身旁的圣骑士从钢铁面甲底下射出锐利如刀的眼神,无言地俯视著我。
「使者阁下——」
嗯哼。教宗轻咳一声,沉重地开口:
「看来您似乎抱著什么误会呢。」
「误会……是吗?」
「没错。吾人收到的酒桶内空无一物,这是事实,除此之外的说法全是无稽之谈。」
「但是,那和小人所知的事实似乎有些不同呢。」
「您声称的事实并非事实,只是臆测罢了。」
「是不是臆测,陛下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不是吗?」
「虽然吾人完全不明白阁下想说什么,但假如您对吾人的发言有异谨,就该提出证据反驳。光是挑拣对自己有力的说法来解释,只会让人认为您在为自己的信心不坚做诡辩哦。」
「是这样吗……」
英诺森教宗果然打算陷害我们。如此对话过后,我很确定这件事。
「那就没办法了呢。」
我说著,将手伸进上衣的内袋里。
「唔……!」
站在墙边的圣骑士们唰唰地抽出长剑。
「慢著!」
教宗坐在御座上喝道。
「神不会想见到神圣的宫殿染血的。退下吧。」
被神的代言人教宗如此一说,圣骑士们连忙收起武器重新站好。
「失礼了,使者阁下。」
「不,我等才是惶恐至极。」
确认骚动已然平息,我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魔王陛下命小人转交陛下,用以证明我等对神的信心之物。」
「信件,吗……?」
「请陛下过目。」
站在教宗旁的圣骑士将盖了封蜡章的信封交给御座上的教宗。
「待吾人观来……」
顺带一提,这封信不是以魔界语,而是以神圣教会的官方语言——西腊语写成的。
「唔……这、这是?」
英诺森陛下读著信,脸色忽然变得十分不善。
「怎、怎么了吗?陛下?」
御座旁的女圣骑士紧张地问道。
「竟、竟然!这是什么愚蠢的提议……!」
教宗太阳穴浮现青筋,忿怒地捏皱信纸。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要求依照既有的前例,举办神圣大运动会?」
没错。这就是葛劳席尔特阁下交给我们的锦囊妙计。
我在心中得意偷笑著,但脸上仍然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说明起这提议的主旨:
「陛下,在教会的历史记录中,曾经有位东方的君王因信心遭人质疑,而与教会的代表者在神的面前举行运动会。最后那君王在比赛中赢得胜利,证明自己一直受到神的庇佑,信心无可怀疑。」
「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大约是千年前的事吧。」
我堂堂皇皇、毫不畏惧地说道。
「愚蠢!一千年前,不就是神圣教才刚开始普及于大陆的时期吗!这是文明尚未开化时的古代陋习!是野蛮的解决方法!」
「可是陛下,教会法是这么说的:『法律中没有规定的事项,需以习俗与惯例为依归』。」
「呜…………!」
当然,这也是葛劳席尔特阁下告诉我们的。
葛劳席尔特阁下一族长年受教会迫害,为了在教会莫须有的蛮横迫害中保身,所以拥有连教士都甘拜下风的丰富教会知识。
「这是该记录的抄录文,教廷图书馆中应该也有同样的文件记录,烦请各位大人们加以比对、确认吧。」
我将誊录的文件交给女圣骑士,她一张一张地翻著,仔细慎重地确认内容。
「陛下……看来此人所言似乎不虚。」
「愚、愚蠢!吾人绝不承认此事!」
教宗涨红著脸,跺脚似地从御座猛地起身。
「且慢。请陛下息怒。」
但女圣骑士阻止了教宗,在他耳边小声唧咕著什么。
「陛下……如此一来……就行了。」
「唔……?很好、很好……」
教宗以意味深长的表情点头,在台阶上得意地浅笑起来。
「好吧,使者阁下。就依照魔王陛下的提议,举办神圣大运动会吧。」
「感激不尽。」
「但是!」
教宗的口气突然严峻起来:
「从这记录看来,参加运动会的选手全是当时君王的血亲,而且只有未婚人士参赛。」
「咦?」
「既然必需以惯例为依归,自然也得遵守这样的条件呢。」
君王的血亲,而且只限未婚人士参加……?等一下,迪亚曼陛下没有兄弟或堂亲,这样一来,与陛下有血缘关系的未婚人士就只有……
我猛地回身。
六位公主们也一脸愕然地看著我。
没错,也就是说……
(只有公主们有资格参加神圣大运动会吗——!)
「顺带一提,教廷将会派出这些圣座骑士团的圣骑士们作为各位的对手。」
教宗说完,数名骑士从墙边向前走出。
「如何,这可是依照诸位的要求,以惯例为依归哦?应该没有意见吧?」
教宗俯视著我们,嘲笑似地扭曲著嘴角。
「且、且慢,陛下……」
察觉教会的真正意图,我连忙起身——
咻!
「呜啊!」
一名站在墙边的圣骑士手臂突然如植物般伸长,以惊人的力量绞住我的脖子。
「尤金!」
莎菲尔立刻起身,想跑到我身边。
同时,其他圣骑士也包围了其他公主。双方彼此互瞪著,情势一触即发。
「……到此为止吧,No.5。」
「是!」
教宗说道。女圣骑士应声,嗖嗖地收回伸长了将近二公尺的手臂,恢复原状。我不停咳嗽,瞪著眼前的圣骑士。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咯、咯、咯……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吧,No.2。」
「是!」
教宗的就职典礼时,从我手中接过酒桶的圣骑士应声拆下银色的手甲。
接著——
「那、那是……!」
从护具底下露出的,是覆盖著蓝白色鳞片,外型有如蜥蜴的手。
「那只手是……住在冰雪地带的青龙!」
艾姆珞德在我身后叫道。
「从大小看来,应该是幼龙的手。绝对不会有错。」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移植过来的。」
女圣骑士冷冷地答道。
「我们圣座骑士团的圣骑士身上全都以神圣魔法移植了魔族的一部分身体。换句话说,我们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战士!」
「什————!!!!」
「神圣魔法是活性化生命力的魔法。利用神圣魔法的力量把其他种族的肉体结合在人类身上,不是什么难事。」
「唔!……葛劳席尔特阁下难以启齿的,就是这件事吗?」
「哎呀~~这还真是方便呢~~有那种手的话就能随时喝冰咖啡了唷~~」
「呶哈哈!我也可以再多长两三只触手吗?」
喂喂喂——!你们这种反应没问题吗!
「我是『日之座』No.1,是圣座骑士团的团长。我们圣座骑士团将遵照教宗陛下之命,作为你们的比赛对手。」
「唔、呜…………!」
真的要让公主们和这样的对象战斗吗?就算魔界公主们全都身怀特殊能力,可是,真的有办法和这种不是人的怪物为敌吗?
我不由自主地将满是汗水的手紧握成拳。就在这时——
「且慢!教宗陛下!」
一道带著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谒见厅中。
5
长筒靴喀喀作响。轻扬的白金色发丝、洁白生辉的衣裳、银色的流苏肩章。这名悠然站在我们面前的人物是——
「勇者大人!」
拯救世界的传奇人物,勇者阿德勒。
「什么……勇者王阿德勒!」
御座上的教宗惊颤,圣骑士们的面罩底下也都出现动摇之色。
「勇者大人!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唷,尤金。其实是葛劳席尔特请我来帮他做售后服务。当然我人没好到免费帮忙。我可是很期待完工后的样子哦,『新阿德勒城』。」
「不不不!这代价也太抢钱了吧!」
「哈哈。话说回来圣座骑士团是上次大战留下来的负遗产,你应该应付不来吧?」
「呜…………」
不愧是勇者大人,已经看穿一切了。
「勇、勇者王陛下,欢迎您大驾光临。请问今日有何贵干呢?」
稍微恢复镇定的教宗,装成平静的模样向站在他眼前的勇者大人问道。
「陛下,我阿德勒身为神的虔诚信徒,想在此做个提议。」
「哦?提议……吗?」
教宗脸上浮现狐疑的表情,以带著深意的口吻反问。
「请您仔细听了,陛下。根据记录,当时双方是分别派出由七名男女组成的队伍竞赛。可是请看,魔王的血亲中未婚的,只有这边的六位公主殿下而已。」
教宗环视著谒见厅中的公主们,再次问道:
「勇者王陛下,也就是说,您的意思是……?」
「依照惯例,应该允许魔界队再追加一名选手参赛,是不是呢?」
「唔……!」
虽然勇者大人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不过她的意图相当明显。多加一个人,也就是勇者大人亲自加入魔界队参赛。就算对方是超脱常识的异能战士,可是与光凭一己之力就讨伐了黑暗大魔王的勇者大人相比,实力差距还是有如天壤之别。
就算是圣骑士,听到这提让应该也吓破胆吧。我原本如此以为,但……
「陛下,请恕我冒昧一言。」
「什么事?No.1?」
「刚才勇者王陛下说,『运动会的选手是由七名男女组成的队伍』。但是目前魔界方面的选手,只有六名女性而己。」
「唔……?确实如你所言。」
「因此我也想在此做个提让,就是——『应该允许魔界队伍再追加一名男性选手』。」
部下的机智建言使教宗笑逐颜开:
「很好!这么做非常符合热爱平等的神之旨意!勇者王陛下,那么就让魔界队伍追加一名男性选手吧。我想英明如陛下,一定不会反对此事的。」
呿!被发现了。
我在心中小声啐道。
可是No.1的攻击并不就此停止。
「陛下,虽然您这么说,但窃以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参加比赛。应该把参赛的选手资格限制在与魔王陛下有深厚关系的人士中才行。」
「嗯,No.1所言甚是。让毫无关系的外人参赛,可能危及竞赛的公平性。那么,最后一名选手就限定在第三者能发誓、保证其与魔王陛下有深厚关系的人士中吧。」
糟了!
No.1的建议让我又急又慌。
仔细想想,最后一名参赛者其实不一定非是勇者大人不可。魔界中有许多优秀的战士,只要从他们中挑选长于比赛项目的人参加,对我们依然是很有利的——原本是那样才对。
眼睁睁看著大好局面崩溃。我心慌意乱,不由自主地想抱头。
「哦,真是太刚好了呢尤金。那么就由我来当保证人,你去参加比赛吧。」
「是…………呃,欸?」
勇者大人突然若无其事地发出惊人之语。
「不对不对不对!我是家庭教师哦?在运动方面是大外行耶!」
「世界上应该也有教体育的家庭教师吧。」
「可是我没教啊!」
「哈哈哈哈哈。」
勇者大人笑了起来。
「……喂,你打算让女孩子去比赛,自己袖手在旁边作壁上观吗?」
被勇者大人以锐利如刀的目光瞪视著,我不禁语塞。
「好,就这么决定了。迪亚曼那边由我来说明,你就安心去比赛吧。」
「呃……那个,可是勇者大——」
「陛下,最后一名参赛者的人选已经决定好了。就是这边这位魔界公主们的家庭教师,尤金·阿蒙德。」
教宗傻眼地张著嘴:
「……勇、勇者王陛下,这位人选真的好吗?」
「没问题。由我来当保证人发誓。」
过于出人意表的宣言,不禁让人怀疑勇者大人是否有什么阴谋。教宗以不安的视线看向No. 1,可是就连No.1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会困惑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勇者大人八成只是顺著现场气氛下决定而已,完全没想过什么计谋之类的东西。
「唔……唔,没办法,既然满足条件,而且勇者王陛下都这么说了,吾等也没有阻止各位的权利。」
「感激不尽,陛下。那,尤金你加油吧。」
勇者大人以灿烂无比的笑容对我说道。
可是,被赋予了至今为止最艰难的任务的我,心中只有立刻逃跑的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