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少年掉落了下来。
又来了啊,纯嘀咕道。到底为什么要从楼顶上跳下来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围绕老一套来想象的话,大概就是想要从一些痛苦的事情当中逃离开吧。
好不容易才这么轻松,为什么就要持续落到变成幽灵的下场呢。
纯打开擦干净的窗户,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扶着栏杆看着下面。只有夏天的草繁盛地栽种在那,看不到尸体和人影。
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支香烟。养成抽烟的习惯,是在一年前,第一次工作兼“用餐”结束之后。那时候已经是尼古丁也产生不了效果的身体了,但是作为与家里人和朋友们保持距离摆样子用的小道具来看还是相当有效的。虽然有点蠢。
在房里抽烟的话会被绫佳训斥味道呛人,所以这个阳台成为了纯主要的吸烟场所。反正那家伙已经不是会受二手烟影响的敏感体质了,真希望她对味道之类的宽容宽容。那家伙从不关洗澡水开关,让水变成了粗点心般的粉色和水蓝色,真是彼此彼此。那就不提了,洗完澡出来后身上散发出腻死人的香味,真是受不了。
“肚子饿啦”
声音和烟一起吐了出来。虽然可以吃掉那个跳楼的自杀灵,可每见一次恶意就更强,没有食欲。但是,却没有要消失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恨意渐渐地凝固起来了,放任不管的话或许不久就会对人类产生危害。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必须要处理吧。
……妈的,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吃掉的。
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纯扭转身子仰望起上面。
刚才通过这个阳台跟前掉下去的少年,在楼顶的栏杆外蹲着,半边身子探了出去。这六楼的房间是最上层了,所以少年和纯的距离很近。
“哟”
试着打了声招呼。没反应。灵魂的和半物质的,现在还不能沟通。这很让人感激。果然吃语言能够沟通的家伙会感觉很不舒服吧。
“又要从那上面跳下来了吗。那样做的话,我就把你吃掉哦”
不知道听懂没有,但纯还是那样说了。少年用阴森的目光俯视着纯。
“能消失的话就快点消失吧。老实说,你不是很美味”
少年的眼睛,黑黑的象是化了妆一样深陷下去。少年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是悲伤。
纯强忍着不让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崩溃掉。不能显现出同情的样子。现在,纯和少年不是人类同胞,而是捕食者和被食者的关系。
死去的少年站着。纯缩回探出了的身体,把没抽完的烟扔在脚下,用拖鞋鞋尖踏灭。
纯凭感觉就知道少年站在楼顶边缘。手笔直地伸向扶手外侧。在做完这之后少年就要落下。少年的表情松弛了。
第二次的自杀。
在纯的手上,少年消失了。完全的灵魂的,一点点残骸也没有留下。
纯抓住扶手,滑落坐在了地上。按着肚子咬着嘴唇。
“怎么了”
身后传来了声音。转过来一看,早濑绫佳抓着窗框往下看着纯。
“吃东西的……”
精疲力尽地靠在阳台的扶手边上说到,绫佳愣了下叹了口气。
“吃什么了啊”
“快要变成恶灵的一个少年”
“你还真是蠢”
绫佳虽然这么说着,还是从厨房倒了杯水递过来。然后弯下腰似乎是查看纯的脸色。
“要叫水藤君过来吗”
“不要了,没事。话说回来绫佳你这家伙,可以不要一点点小事就叫水藤治疗了啦”
“啊,嗯。……是呢”
绫佳乖乖地沉默着。纯把空杯子还给绫佳,慢慢地站起来回客厅了。以有点奇怪的步伐走到沙发处,躺在了上面。
“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自己想呀。今天是轮到纯来做呢”
“咦。我之前才刚做过啦”
“本来今天应该是十文字君来做的,但是他刚刚发消息过来说跟大学里的人一起喝酒去了”
纯非常不痛快地咂着嘴。
“明明说了不要跟别人过于接近的,那家伙……”
“你没有资格说这话吧”
绫佳冷笑着。纯转过脸稍微露出点下唇。
只有一半是人类的情况下,已经不指望跟一般人之间有生育关系了。对纯他们四个人来说,贴在其他人身上的标签——在家族友人恋人这些标签之下,还有一个标签。那就是“粮食候补”这个标签。不管纯一帮人如何否认,为了生存身体构造产生了变化的现在,这个标签俨然存在着。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这些贴在外面的标签给撕掉。
记住这事。要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生物。要自律,必须尽可能在不和他人产生深切关系的情况下活下去。
这些是七仓对纯一帮人的谆谆嘱咐。
如同说的那样,纯从家族,朋友身边离开了。但是,只有一个人,只有沙也,无法离开她。虽然从没有跟绫佳他们说过她的事情,但是住在一起察觉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绫佳大概就是在挪揄这件事情吧。
“十文字君的话没问题的哦。和你不一样好好的在遵守着,和他人之间的距离控制的很好啦”
“啰嗦”
绫佳轻轻地笑着。纯抬头斜眼看着她。
“总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晚饭就由你来代替我做咯”
绫佳皱着眉。
“你们每次都把家事推给我来做。别开玩笑啦。这是男女的差别待遇。我又不是煮饭婆。”
“不对,与其说是因为你是女的,倒不如单纯的说是你做的饭最好吃吧”
这么说完后,绫佳看来心情好了点。虽然好生气又好强,但也有意外的单纯的地方。纯微微笑了起来。
“水藤也是那么觉得的哦。话说回来,他做饭的时候很少吧?”
“就是说呀。明明手很巧,料理的话只要想做的话就能做好,想不到却嫌麻烦很快就偷懒了啦,那个男的真是的。就算骂他也是笑嘻嘻的只能被他骗。真可恶。”
“在说什么呢”
传来交杂着苦笑的声音。水藤站在客厅门口。
“有关做饭的不平等性的问题啦。今晚就让步一下我来做,但是水藤君要帮忙打下手哦”
“了解。那个,七仓先生打电话过来了”
水藤这么说着,挥着手上的手机给大家看。纯竖起身子在沙发上正坐着。
“什么事情?”
“工作的通知。对手好像是物质度很高的。大概和我们身体中的家伙差不多吧。场所在京都。出发时间是明后天的白天”
“哼。还是第一次吧?这么高物质度的家伙。很强吧”
“大概吧。不过我们已经相当习惯了,七仓先生也完全不担心了,总会解决的啦”
水藤这么说完就笑了起来,在纯边上坐下整个身子都靠在沙发上。好像是在意背后束发的橡皮筋,直起背解开了头发,再次靠了下去。细细的头发披散在他肩头。
高中毕业以后,水藤就开始留长发了。他的线条细致的脸庞虽然和长发很契合,却总觉得有种象是出家人一样的气氛。
纯同样,为了隐藏还有些欠缺的左耳,让头发留得比原来长了些。
“今天没工作吗?”
“唔。但是明后天就麻烦啦。上课排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能不能突然取得休假”
水藤在担任补习班的讲师。没有上大学。
纯,绫佳,十文字,以上大学为契机离开了老家,都这种形式,只有水藤是离家出走,或者可以说是以被逐出家门这种形式留在了这里。
(七仓先生跟我说,放弃做医生)
一年前,半夜给纯打电话的水藤,那样说道。
(平时在有人死亡的地方都不行。眼前有无法救助的人,挨饿的自己,虽然忍耐着不要出手,但是人不够坚强。你要是做了医生的话,别说是救人了,或许根本就是相反)
为什么七仓会不容分说地驳斥。那家伙没有扭转水藤的将来的权利。纯这样说了出来。但是,水藤暗自笑了。
(矢代君。我们,是那个人让我们活下来的。七仓先生说的话,就是绝对)
从小时候起,就对自己要成为医生坚信不疑的男人,放弃了去医学院。
面对优秀的接班人的突然变心,作为开业医生的他的父亲会有多么的不安,他们之间会有怎么样的交谈,不难想象。
结果,水藤放弃了大学的升学,做了以前帮自己上课的家庭教师的助手,在补习班做了讲师。
纯注视着坐在自己边上的水藤。他露出有点疲惫的神情。
★★★
纱也抬头看着边上站着的男人。
在可以眺望大海的露天平台上,纯凝视着太阳西沉的过程。在扶手上以手托腮,以就像是等着什么来临似的神情看着夕阳。从对岸建筑物的缝隙笔直地射过来的离别之际的光芒照亮了纯的脸。渲染成绯红色的纯的脸,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纯没有看向这边,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纱也的视线
。
纱也有些迷惑,最后战战兢兢地用自己的手抓住纯的手臂。平时,纱也基本是不会主动做出亲密动作的。可是现在,想要碰触纯。有种异常的不安感,似乎要是现在不抓住的话,就会到什么遥远的地方去,再也见不到了。
纯有些惊讶地看着纱也,默默地把纱也的肩膀拉到身边。
纯变了。纱也不知道纯在想着什么。最近的纯基本不说一切有关自己的事情。在高中的时候,纯还是个在班级中心笑得很开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变得多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大学的生活情况,但至少在纯说的话中很少有同一名字的重复出现。
明明说过进了大学后要住在家里,却在高中毕业的时候突然说“因为要和朋友一起住”就离开了家。
纱也姐姐,和哥哥同居了吗?纯念高中的妹妹,也悄悄地打听过。苦笑着否定后,什么呀,好无聊啊,这样说道。哥哥的大学明明不远,却那么固执己见。还以为一定是想要和纱也姐姐住一起呢。
想到了她说的话,纱也叹了口气。
别说是同居了,说是约定好不带人回去,纯一次也没有带纱也去过现在的家里。连附近都没去过,似乎极端的厌恶。
然后,纱也有时,会觉得纯很可怕。并不是说纯言语行动上有粗鲁的地方。只是,偶尔会对纯的目光和举止感到不安。会突然被优雅地拉过去,一点一点被咬掉那样的感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纱也想了很多次。对纱也来说,只有一个能想到的日子。
……从补习班破破烂烂的样子回来后,说了一些有关幽灵的事情。
从那天起,就感到什么东西大大地偏离了。
“对了”
纯突然说道。
“明天要去京都,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明天?”
纱也皱起眉头。
和谁一起去,或者是,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把这样的质问咽了下去,板着脸回道。
“八桥。只要有皮的”
纯苦笑起来。
“你啊,还是那样喜欢皮。肉馒头啦大福饼啦,比起里面的馅来说更喜欢皮呢”
看着笑脸,算了。
纱也轻轻地把头放在纯的肩上,把脸靠近他的脖子。立刻,从纯的衬衫的缝隙间,轻飘过来一阵甜甜的味道。
一下子,纱也的身体僵直了。不是香水的遗香。更加轻微的香味。身体香波吗,沐浴露的味道吗。但是不管哪个,都不像是男人喜欢用的东西。
“纯,今天回老家吗?”
“不回去。怎么了?”
纯妹妹的脸浮现了出来,但被干脆地否定了纱也闭口不谈。
问下好了。纯,为什么会有甜甜的香味怎么啦?肯定,无趣的说出无聊的答案。但是如果。如果纯一脸为难的沉默了的话。焦躁地说着奇怪的辩解的话的话。
纱也咬着唇,结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纯身边。
纯的脸色有点不可思议,手离开了纱也的肩上。
★★★
“可是,为什么工作场所有这么多在京都呢”
纯吊儿郎当地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自言自语着。边上坐着的绫佳默默地只是眺望着窗外。隔道坐在对面的七仓,听惯了纯的自言自语似的看着纯。
“京都是封印着很多巨大的的地方。大概被那些东西吸引过来的吧”
“封印?”
“京都是结界之都。原本,平安京就是由在血债血还中死于非命的早良亲王和他户亲王,为了逃离井上内亲王的怨灵而建造的。街道本身变成了巨大的,而且是好几层的结界。当然这是,为了不让外来的邪恶的东西进来的结界”
“哼。但是,说起平安京的话,鬼呀天狗呀,满是妖怪的印象呢。如果病了就会变成阴魂不散的鬼怪。打雷了就是有东西在作祟的世界对吧”
“是的。作为风水上理想的地方被建造出来,在这封闭了全部的鬼门张开了结界的铁壁的京都中,讽刺的是变成了横行百鬼夜行的世界。因为在京都通往异界的洞穴被打开,恶魔的场所被散布了。但是,京都在相应的土地上张开着结界这是真的。结果,从各个时代的除灵师手上溜走的们,全被封印在了京都里面。”
“那么,能够永远的持续封印吗?”
突然,本来看起来像是对刚才这边在讲的话题没兴趣的绫佳说话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七仓这边。
“……大概,不太可能吧。结界会随着时间变弱,开始动摇。某些契机出现的话被封印着的马上就会出来吧。那时候,考虑能够再度封印的人存不存在的话,老实说很危险”
七仓中断了讲话,像是重新调整心情一样摇头微笑起来。
“其实呢,京都的工作多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我的本家在京都,容易接到委托罢了”
“大叔的老家吗”
“……我想被称为大叔闹变扭的权利,我也有”
“啊—,七仓先生的老家吗?”
七仓苦笑着。
“不算是老家啦。我的双亲跟除灵师的这种奇异能力没缘分,住在其他的地方。在本家住着我的祖父母和伯父夫妇,堂兄弟们这三代人。其他还有分家的人们,和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关系的那种远亲进出”
“那么,全部都是除灵师?”
“称不上是全员。但是,大多以某种形式从事着有关这方面的工作倒是真的”
“这里面,你怎么样。有多强哦?”
七仓为难的低着眉梢。
“虽然强或是弱这种表现是否恰当还是个疑问,但是呢,作为除灵师我的能力可以归入相当高的部类里”
“记得你不知什么时候说过呢。只接其他的家伙对付不了的出现时的工作”
“如今为了确保你们的粮食,打算尽可能宽泛地接工作啦。但是,基本这工作都是不怎么喜欢的”
听着不作声的纯和七仓之间交谈的绫佳,没有看这两个人就独自说道。
“尽管如此还是作为必要的,是因为七仓先生的力量是特别的咯”
七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地笑着。纯也因为找不到什么可以切入探寻的所以保持着沉默。
车厢内很空荡。坐在后面的水藤和十文字之间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静悄悄的。只有单调的行走的声音和冷风吹出来的空调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心不在焉地眺望着前面的座位,纯突然想到。
“七仓”
“什么事”
“本家的家伙们,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净化掉我们比较好吗?”
边上,绫佳稍许直起了背。
七仓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把视线投向了窗外,自言自语般说道。
“马上就到了”
把七仓的话放在心上走在路上,街上各处都张开着的结界,连纯都能够明显地看到。和七仓使用的“墙壁”类似,但是更复杂精细的迹象漂浮在那中间。用连在一起的细长刃具,紧紧地细致地编织出来的像笼子一样的东西。好奇停下来凝视的话,或许能够看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编织出来的吧。
在这之前已经在京都做过好几次的工作但都没注意到。比起其他地方来说更在意自己应该净化的,这也很正常。张开这样复杂的结界,工作对手也会马上就崩溃掉了。被封印的大们的气息泄露了出来,让古老的京都的空气变得混浊。
“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我真是愚蠢”
纯走在夜晚的京都,自言自语着。
注意过一次后,觉得那结界的确危险。变得陈旧,感到在喀哒喀哒地响。
纯把意识从结界离开,寻找起的气息来,但除了感觉到渐渐地远离绫佳三人的气息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不愧是和自己同样的气息,就算在这混沌中也能嗅出。
搜寻,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接受委托后去过了现场,结果没有出现过不得不两度中止了工作。这次不会那样子了吧,开始察觉到畏惧。
充满湿气的风缓缓吹过。暑气和湿气沉淀在暗夜深处。天空的颜色比黑色还要深沉,摇曳的树木的影子黑乎乎的把它的轮廓浮现出来。空气像是被渲染成了通透的深蓝色。
“唷,还以为是谁呢”
从纯的身后传来声音。转过身。在脑海里想着这是不是在京都认识的人。
站在那里的是个小孩子。六岁左右的小男孩。
披散的头发,平安贵族穿的那种和服——记得是叫做狩衣(译者注狩衣:〔平安時代の〕(高官等的)便服)——穿在身上,嘴唇上翘笑着勾勒出一个新月形。
深藏青色的空气中,白色的狩衣和苍白的小孩的脸,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
短时间内,纯就像是入了迷一样和那个孩子面对面站在那。
眼前的孩子就是这个认知,没有立刻意识到。
穿着异样,但除此以外和一般的孩子没两样。
而且,这个孩子现在,不是在说着人类的语言吗。
孩子浅笑着,突然背过了身子。就那样无声地奔跑
起来,进了转角。
那一瞬间,纯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了。慌慌忙忙地追上去,孩子理应转进去了的角落的前方,一个人都没。搜寻起气息,但在混沌中分崩离析。
纯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给七仓打电话。刚接通,在对方还没讲话前就开始说起来。
“刚才,见到了。那算什么啊。看起来就象是人类小孩子嘛”
是嘛。传来七仓无撼动的声音。
“而且还会说话。对方跟我说话了。怎么可能啊”
“或许可能吧。虽然我还没经历过,但还是有些和说话的记录留下来的。至少,比一年前你们的经历来的普通吧”
“是吗”
“然后呢?说是见过了,那就是说还没吃掉吧?”
“逃走了”
“原来如此。那么,剩下的三个人不要性急的想要赶到那地方去。三人以纯所在地点为重心搜索周围”
纯把自己的所在地点说出来后就挂断了电话。
抬起头。
视线的余光,有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惊讶地转过脸,在一段距离之外狩衣横穿而过。纯大吃一惊一下子呆掉了,立刻恢复意识后朝着那边跑去。但是跟之前一样,转过弯看不见白色孩子的身影。跟迷路的人一样东张西望转了一圈,看到刚才纯还呆过的角落里狩衣的袖子在闪闪发光。
这次不再毛毛躁躁的乱跑了,冷静地只追气息。但是果然,这样也会马上就追丢。
没办法,暂时回到刚才见到袖子的角落里。反正跑也没用,就边注意着周围边特意慢慢地走着。
转弯。
披散着头发的小孩站在那。咧着新月形的嘴角,等待着纯。
“你这家伙!”
不假思索地叫着飞奔过来,孩子又转身跑了。
嘿嘿嘿,不似孩子般的忍笑声随风飘散。
想要把我引诱到哪里去呢。
这么一想就警戒起来。但是,转过一个弯,孩子的身影再次消失了。
不是引诱。只是戏弄。
那个不是孩子。但是,就像孩子般无邪,只是以捉弄纯为乐。
“出来!我没心情跟你玩!”
“好凶哦。真是自顾自的主张”
后面马上传来声音。纯在回头的同时飞快地后退了几步。近的就快碰到披散着头发的头了。
孩子一脸看起来觉得很有趣的表情,抬头看着纯。
“你这小子打算吃掉我吧?那样的话在这之前,跟我玩一会的话就不惩罚你,本来是这么打算的。首先,不会有面对接下来打算吃掉自己的对手,还会出来的吧。说了那样的话就会出现的家伙不怎么会有吧”
“你不就出来了嘛”
孩子,很是愉快的咯咯笑起来。
“的确呢。会那样做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还真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会饶舌的家伙”
“是嘛。因为有些怀念融化在你这小子身体里的家伙,才会跟你说话的啦。那家伙和我的性质很相近,语言沟通也很方便”
纯张大了眼睛。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你,和在我身体里的家伙是认识的吗”
“因为是个有趣的家伙所以我还好好地记着哦。在同是奇怪的家伙这一点来说,我和那家伙是同类。性别和我正好相反呢。那家伙食欲旺盛,为了生存相当的有贪欲。所以才迎来了奇怪的死期哦。”
“你是什么东西”
“我喜欢有趣的东西。对持续存在着的自己没有特别的执着。甚至可以说,我打不过你。被吃掉也不错”
藏亲蓝色的天空中云朵在漂浮,隔断了月光。月光变暗了。
“你,很强吧。听说跟和融化在我体内的家伙差不多强”
“什么,没有你这小子强啦”
“我融化到的只有四分之一。不过是碎片而已。这样子的话,不就是你比较强了嘛”
孩子眯起眼睛,哼哼地笑出声来。
“真是那样的话,仅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胡乱闲逛就找到我的。你这家伙要在重复共食的基础上好好地培养你的碎片,应该会变强的吧?”
“共食?”
纯皱起眉来。
“不吃人而是共食。你这家伙也很有趣”
太阳穴的脉动强烈起来。血流加速,头脑充血。
纯握紧拳头,瞪着小孩子样子的。
“我是人类。这不是共食。只是作为除灵师,消灭吃人的怪物。”
“嗬”
孩子发出别当我是傻瓜般的声音。
纯就地而起。上前来扭住孩子。孩子依旧笑着,轻轻地飘起来逃走了。
从视线里逃开的话,又要消失了。
纯重新调整了姿势追起孩子来。
突然在前进方向出现了人影。
“矢代?”
“十文字!那个孩子!”
十文字的反应很迅速。分别由岔路和大路跑进了封闭的地方。
孩子停住了,朝着纯转过身子。纯不再迷惑,向的脑袋伸出手。
和人类的小孩子一样,过于细嫩的触感。
孩子又张开了新月般的嘴笑了。
“就让我在你这小子的肚子里看清楚,你的来龙去脉吧”
手中小小的脑袋,分崩离析。
直到最后还保持着微笑的白色面孔,时代错误的白色狩衣,都在瞬间化为了黑土落在了纯的脚下。
“结束了啊”
十文字说道。纯点点头。
“奇怪的家伙。跟人类的小孩子一个样子,而且跟人类一样流利的说着话呢”
已经厌倦吃这样的家伙了,纯这样想着。小孩子样子的,持有和人一样的思考能力,可以用人类的语言说话。这样子还真不知道跟人类有什么区别。
共食,这个单词一直在纯耳边回荡。虽然回话说这不是共食,但结果纯连原来是人类的幽灵都当作了粮食,这样一来不管怎么说都跟共食一样吧。
“怎么一脸忧郁的样子。快点分一下。我也肚子饿啦”
十文字急躁地说道。纯不高兴的回头看着他。
“这就分。不要狼吞虎咽啦”
现在又一次,进入把暂时放在体内的取出来的状态。打个比方,就跟松鼠用颊囊在一段时期内储存粮食一样。把这分成四份,然后总算开始消化。
纯首先为了让十文字吃到分到的那份,以要求握手的形式伸出了手。正在十文字握住那只手的时候,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在朝着这边走来。
十文字停下手,脸朝着脚步方向看过去。像是感觉到了气息,细细的眼睛变得象一条线似的,更细了。
“是早濑”
“啊”
转过弯来,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现出身影。
“找到了!两个人的气息固定住了,我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说话的时候,绫佳的目光落在了纯脚底下堆积着的土上。
“啊,已经结束了?”
是呀,你晚了一步啦。
打算这么说。
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和纯的意思相反,取代口的是身体动了。
踢着地面,伸出手,以绫佳的白色头部为目标袭过来。
“咦?”
绫佳瞠目结舌。呆站着回头看着纯的脸。
脸部肌肉抽动,意识到自己的脸做出了微笑的样子。
纯的手指碰到了绫佳的头,把她推倒了。
背部被重重地撞到,绫佳的神情都扭曲了。
手指上用力。那一瞬间,纯的手腕和胸口被粗暴地抓住。在被推到石板路上。
十文字一脸愤怒的把纯的身体按在地上,吼道。
“你这家伙,打算干什么”
“哼哼。只是想在最后稍稍恶作剧一下。别生气嘛”
从纯的口中,传出小孩子的声音。
十文字微微拉直身体。纯把手放在喉部。身体变得能自由行动了。
“你是”
“回来了。回来了啦,是我。矢代纯。所以放开”
纯这样说着两手轻轻抬起,十文字一脸心情不好的放开了纯。
“刚刚是怎么回事”
“是刚刚吃掉的吧。大概……”
“你被附身了吗”
附身?怎么可能。吃东西的是我这一方,被吃的是对方。
——不用担心。马上就会在肚子里消化掉。
脑海里传来声音。纯大吃一惊,环顾四周。
“纯?”
绫佳惊讶地看着纯。
——让你们这些小子,混杂着各种东西的异端者变得强大起来的话,似乎很有意思。我也来祝一臂之力吧。
纯单手捂着头,咬紧了牙齿。似乎打算把在脑海里的响着的声音打碎掉,用拳头击打着石板路。
留下浅笑后,声音消失了。
“你怎么了。阴森森的”
十文字明显的皱着眉身体朝后退去。
“啰嗦。还完整的留在我体内,在我脑海里乱七八糟地说话。快点拿去!赶快消化掉,心情不好在所难免”
(不吃人而是共食。你这小子也很有趣)
那个小孩子样子的那样说过。
哪边是共。我能够好好的把吃掉吗。还是说反过来我被吃了。
头脑混乱,什么都觉得暧昧。
★★★
夜里,留下睡着的四个人,七仓和巳出了宾馆。
脱四天昼夜颠倒生活的福,早上的阳光射过来让眼睛极不适应。
虽然提不起精神,但这边的工作结束后,必须要去本家露个脸做个报告。之前,都是接到工作这种立场,可以随心所欲。但是,排除本家的反对把他们留在身边,变成为了他们的粮食要主动接工作这种微妙的立场,所以不得缺少应有的礼仪。
敲了门,家政妇女注意到了七仓。在她的引导下,来到了客厅。
刚换过塌塌米,有股新鲜的灯心草的味道。面对着庭院方向的拉门打开着,庭院的边缘落下了日光,随风摇曳的叶子在白色的反射光芒之下闪闪发光。蝉在鸣叫。
走廊一边的拉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和巳”
就像是突然冒出了的一样,一个快要六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雪白,或者说更多的是混杂着银色的头发。
七仓恭敬的行了礼。男人在七仓的对面坐了下来。
“昨晚,委托的除魔完成了”
“嗯”
男人交叉着手,脸色有些困倦。
“你知道吗”
七仓皱起眉来。知道?
“那个,你打算照顾他们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
“可是,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持续这种状态……”
“晴辉伯父大人。这件事情已经谈过好多次了。责任由我来承担。”
伯父沉默了。显出踌躇的样子。
“……昨晚,矢代纯似乎有些暴走啊”
“暴走?”
“受吃掉了的的影响,袭击了同伴。你不知道?”
第一次听到。关于这事情他们什么都没说。
“睁大眼睛了呢”
“对了。沉默是不好的,这么说来你大概让他们讨厌了”
“没有的事,伯父大人只要做出必要的判断就可以了”
念叨着呃的伯父点了下头。
“那么,昨晚就是发生过事情了,要是他袭击的是对手是一般人的话,或许就会出现最不好的事态了”
七仓紧握着拳头放在膝上。
“然而,你却不知道这件事。这样子的话,你要如何承担责任啊。不对,不应该责备你不知情。是他们没有把这事情报告给你吧,你也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都监视他们。你别说是掌握他们全部的行动了,就连控制他们都做不到。但是呢,昨晚要是出现不好的偶尔的话,或许就会有普通人被他杀了哦。那样一来,你要怎么做。难道以为可以用回魂术让被害者复活吗。听着和巳。谁都无法承担他人的责任。”
伯父大声喊着。大声之后的沉默让耳朵深处都疼。只听到蝉的声音。
“这次,因为是你们的工作才监视的,不可能持续监视他们在东京的日常生活。不对,就算能一直监视,一旦发生那种事情的时候派谁阻止他们。趁现在净化他们吧”
“办不到。他们没有杀过人”
“为什么要说的那样绝对。话可说在前头,并不是信不信他们的问题。或许有一天,他们作为人类的意识会消失掉,或许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可以净化掉他们吗,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请不要光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和一年前相比,难道他们不是变得强的多了吗。这不仅仅是习惯了战斗。每吃一次,他们的力量就会增强一次吧。在输给他们之前,做好决断。你的话,应该可以净化现在的他们吧。不对,不用让你做净化这种残酷的事情。只要人够多的话就算和巳不在……”
“请不要太过分。他们是人类。净化他们就是杀人!”
七仓粗暴地说道。已经不想再说这种话了。
但是,伯父没有停下。
“那么改变说话方式吧。必须趁现在把他们杀了”
“开什么玩笑!”
七仓敲打了矮桌。
伯父,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七仓。
“和巳,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自己的过错他们的人生被打乱了,不想在这基础之上给他们添加更多的不幸吧?可是”
不要再说了。
七仓站了起来。
“再这样说下去也没用吧。他们由我来守护。然后,我会从他们手上好好的保护住其他人给你看的”
说完告辞后,七仓就走出了房门。
伯父焦急的声音传出来。
“不要骄傲自大,和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