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是,该讲讲我的解决篇了。
就依序来说明吧。
回到我如何筹到瓦斯和电费的问题上。
天灾所推理的是我将情报透露给雪姬姐他们而得到的报酬……其实并非如此。
其实答案是,我将之前打工买来的游戏机全数卖掉。
把吃饭的问题往后延,总之先解决被逐出岛的危机,痛下决心将伙食费和游戏机变卖得到的费用全用来支付瓦斯和电费。
当然,七七七气疯了。她气得大喊:「把文化卖掉换钱的家伙去死!」真的是气炸了。然后大叫:「把电动全都卖掉不是要我闲得要命吗!」接着痛打我:「人家就快要全部过关了啊!」最后:「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打电动了!」气得抓花我的脸。
不用说,最后的理由是最令七七七痛心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要被逐出岛,所以从七七七那里抢走游戏软体(也可以说是我跪着陪罪时趁机拿了就跑),忍耐着七七七强力诅咒的精神攻击,飞奔出二〇二室,然后将游戏软体卖给附近非法营业的二手店。
为了得到怒不可遏的七七七原谅,我便想到献上七七七说明书上第一名的黏糊糊布丁这方法。
那么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冷藏品快递中,会放着藏在那栋洋馆「遗迹」里真正的七七七Collection呢?
这理由就要追溯到刚入住至旅馆的昨天夜里。
和天灾他们打完桌球后,我独自窝进房里的那个晚上。苦思良久的我,决心进行在傍晚与雪姬姐擦肩而过时所想到的计划。
就别说得太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我悄悄离开了旅馆,一个人迅速潜入洋馆中,盘算着说不定能夺取七七七Collection。
关掉屋里的电灯,换好衣服之后,我立刻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顺带一提,我偷偷拿回和天灾他们分开后就寄放在柜台的鞋子。
我就这样单手拿着便宜的手电筒走在山路上,来到目的地洋馆,我爬上正面的铁栅栏并翻过去后,便朝着徒然学长所说的后门跑了过去。
「是这里吧?」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窥探房里的状况。正如徒然学长所说,洋馆里开始响起菜种启动的声音。
为避免入口的门关上,我将附近的大石头搬去顶住大门,走进去之后我谨慎的用手打开最近的一扇门,窥探其中。
「……咦?这难道是……」
我往猜的地方一踩,果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触感。我立即往后一退,从墙壁飞出了三根棍子。
「果然是陷阱。」
我暂时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再度将门打开,刚刚触发陷阱的墙壁已经还原至原来的位置。
然后我再次向附近的门里窥探,确认到同样设有一套陷阱之后,便先离开洋馆。
「这里设置的陷阱种类……只有这一种呢。」
这时我心中原本想的「说不定能成功」,转变成「确信能成功」。
直接赤手空拳入侵这里毕竟不太可能。
应该说硬闯洋馆还是需要工具的。而且还是平常拿不到的那几种工具,正当我觉得「还是不行吗?」的时候,忽然灵光乍现。
于是我回到旅馆并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重护同学。』
「啊,是真田吗?其实是我想要调查一下电话号码,你能办得到吗?」
『嗯,大概可以吧。』
几分钟后,以情报人员之称的同学调查出我想知道的电话号码。
「……你真不愧是情报人员呢,」
看来这绰号并非玩笑话。
『那么,你要怎么支付费用?』
「……抱歉,可以先赊帐吗?」
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就同意让我赊帐。
我立刻打了这组刚调查出来的电话号码。
『……谁?』
「是我啦,阿铁的知心好友面包超人啦。」
咔嚓。
被挂断了。
于是我再打一次。
「抱歉,我语气太随便了。前一阵子承蒙关照,我是八真重护。」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爱的力量。」
咔嚓。
被挂断了。
再打一次。
「真的很抱歉,玩笑开过了头。」
『没有下次罗。那你有何贵干?』
总觉得愿意听我说话就很感谢了。阿铁果然是个好人。
「阿铁的组织啊,有贩售用一般手段无法到手的东西吧?」
『……那又怎样?』
果然如此。
我之所以猜得到,是因为日前因秘密打工造访月读街时,偶然遇到的鹫哥的一句话。
『毕竟管理这条街的组织拥有独自的走私管道,所以应有尽有。』
心中不由得认为,鹫哥所说的管理月读街的组织会不会就是阿铁那帮人呢。正如小唯曾说过的,奶油妹妹小姐真的是月读街的老大。
算了,先不管这些。
「希望你可以卖我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对这条龙蛇杂处的街道来说应该是常备品吧。」
说出几个我想要的东西后,电话那边传来阿铁的低语:『确实有库存。』我顺便又询问几个小东西,听到他说『应该有』时,令人不禁佩服那里还真是应有尽有。
「那么我要进入正题了。我打电话给阿铁是因为几个理由。」
『如何?』
「首先,我希望能在凌晨一点前送到。」
『送到哪里?』
「地点是岛上的温泉街。」
『真够远的。』
「不行吗?」
『现在已经过十点……虽然很麻烦,但时间上并非不可能。』
「然后,我希望能赊帐。」
『开玩笑的吧?』
「非常认真。」
因为现在我没钱。
『……说起来,你之前没拿打工费就回去了啊。如果加上那些……』
「嗯,是这样没错,最后请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希望这件事对奶油妹妹小姐保密。」
电话那一头安静下来。
『这办不到。』
「拜托你了。」
『你是要我背叛大姐头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说要你隐瞒这场交易,只是别说出对方是我。希望你能说另一个名字。」
『我拒绝。我没有义务帮你到这个地步。』
「所以,我会奉送价值不菲的东西。」
『奉送什么?』
这时我说出我的底牌。
「奶油妹妹小姐不是有收集奇怪古董的兴趣吗?」
电话那边的阿铁没有说话。
「虽然不能马上给你,但一周之后我会送给阿铁一个东西。」
『……』
赠送七七七Collection,这就是我打出的底牌。
我的目的终归是找到杀死七七七的杀人凶手。为了这个目的,就算把七七七Collection当做一种手段来使用也无所谓。使用能找出凶手的七七七Collection找到犯
人后就送人。而没有那种能力的七七七Collection直接送人也未尝不可。虽然有点可惜,但当务之急只得如此。
「要怎么处理是阿铁的自由。自己收着也好,献给奶油妹妹小姐也无所谓。但是不要说出我的名字,条件只有这个。」
『我真搞不懂。这样一开始就跟大姐头说就好了吧。把古董让给大姐头的话,可是会出高额的赏金哦。』
「欸?还有赏金吗?」
『你不晓得吗?』
「嗯。」我坦白的点点头。看来奶油妹妹小姐的这个手法与一鹤春秋如出一辙啊。
原来如此,他们是不想绕太多路吧。
『现在你知道了吧?我这是为你好。我去跟大姐头说。』
听到阿铁这句话,嘴角不由得往上扬。
「不,我不要钱啦,还是给阿铁立功吧。」
『真令人搞不懂的家伙。』
「因为这对阿铁比较有利吧。」
『……』
阿铁真是个直肠子的笨蛋,明明可以不提赏金的事情,就把话题延续下去,从我这把功劳拿过来就好了,却因为替我着想而说出这件事。若这种人得不到回报,这世界就太不公平了。
「坦白说,我并不想和奶油妹妹小姐扯上关系。」
『为什么?』
「我打从心底害怕她。」
听到我坦率的这么说,电话那一头的阿铁笑了起来。
『真是诚实的家伙呢。』
「阿铁不害怕吗?」
『怕是怕,但更多的是尊敬。』
你瞧,这种地方更加可怕。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可以拜托你吗?」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然后……
『好吧,交易成立。』
「谢啦,帮大忙了。」
谈完之后,我松了口气。
于是我直接回到旅馆,悄悄回房间稍作休息。
几小时后,我再次偷偷从寂静的温泉旅馆溜出来,来到温泉街外的碰头地点。
不久,宁静的深夜中,响起了机车的排气声。
「久等了。」
「不会。」
我向数日不见的阿铁递出两罐饮料。
那是成熟的的黑咖啡与甜的碳酸饮料。
阿铁拿的应该会是成熟的黑咖啡吧,然而他却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碳酸饮料。
这个意料之外的选择,害我又像上次一样陷入了喝苦咖啡的窘境中。
呃,好苦。
我皱着表情接过行李,确认里面的内容物。轻量化的高性能手电筒,黑暗世界有名制造商制造的万能开锁具(就算是旧型的也够用了),与鞋垫材质相同的同家制造商出产的工作用分趾鞋袜,然后是可测重量的秤砣,以及能正确测量到干分之一单位的量尺等,乍看之下不知要做什么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你要用在哪里?」
看到我将东西收到包包里,阿铁问道。
「啊,只是想去某间毛骨悚然的洋馆里偷东西啦。」
我恶作剧的笑了笑,阿铁用狐疑的眼神瞪着我。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盗贼世家的流亡者。」
装模作样的自我介绍的同时,还摆出了帅气的姿势。
「是吗?那我就是传说中的勇者了。」
唉,完全不相信我啊,阿铁。
最后,我向发动机车的阿铁道谢。
「谢谢,这么晚还麻烦你。」
「受不了你,没有下次了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下次他还是会答应我的请求吧,总觉得会这样。
「啊,还有这个,这是给小唯的伴手礼。」
说完,我递出有果粒的柳橙汁。
默默接过饮料的阿铁,用力摇了摇罐子,拉开拉环后一饮而尽,并将空罐丢入附近的垃圾桶里。
「有必要做得这么过分吗?」
「再见了,八真重护。我会遵守约定的。」
「好啦。」
阿铁便骑着机车离开。
目送阿铁离去后,我喃喃喃自语「那么,我也出发吧」,再次朝洋馆走去。
上次和天灾、唯我社长同心协力且历经千辛万苦摆平「遗迹」,这次我打算独自攻下它。
这次我所策划的计划虽然看似莽撞,但若条件齐全,我就有自信能成功。
依据上次的经验与唯我社长的话,我想到「遗迹」的机关大致分为两种模式。
一是找到宝箱之前所设下的机关,以及打开宝箱拿走七七七Collection后发动的机关。
这次对我来说,有问题的是前者。要是这机关像上次一样,是猜谜般不规则脱落的玻璃地板,我就只能放弃了。那种必须有相关知识的机关,老实说我并不擅长,所以我不认为光靠我一个人就能应付得来。
但若是像这间洋馆这样单纯的陷阱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家里的关系,对从小就接受偷盗的英才教育的我而言,这种陷阱类型的机关正是我的强项。
这次的「遗迹」并不像上次那样只是一间房子的小规模,说不定整栋建筑物都是「遗迹」。有没有可能像唯我社长所说,拥有复数的机关,也就是整栋洋馆内充满了陷阱?这样的想法出现在我的脑海。
最初的调查证明了我的预感没错,于是有了独自一人攻克「遗迹」的确信。
再度来到洋馆的我,立刻向「遗迹」进攻。
活用知识与经验再加上第六感,一边极力回避陷阱,并小心谨慎的打开了洋馆的门。调查完一楼后接下来是二楼。
然后,我总算发现放有目标宝箱的房间。
这里的问题在于从宝箱中取出七七七Collection后发动的陷阱,会是什么样子。
到底是怎样的机关呢,完全猜不透。
不过,我有对付它的秘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因为知道有陷阱。
所以只要在不启动陷阱的情况下拿出宝物就行了。
当然是说起来简单,现实的情形却是非常困难。应该说叫一般人这么做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一般人。我是被灌输了盗窃英才教育的人。
这份知识加上上次的经验,我认为未必办不到。
由于是正式上场,所以入侵房里花了点时间。下了点工夫以防入口的门关上,也一边警戒着屋里会不会设有陷阱,边谨慎的靠近宝箱。之后又对宝箱反覆进行严密的调查。外箱、盖子、宝箱的内侧,尤其是放着七七七Collection的宝箱底部。
调查完启动机关的开关后,打算将放在里头的七七七Collection与拿来的猫咪布偶(抓娃娃机抓到的奖品)狸猫换太子。使用阿铁送来的工具,谨慎且小心的工作。
集中在以千分之一为单位的精密工作,所以花了点时间,终于在没有启动机关的情况下,将七七七Collection与猫咪玩偶成功调包了。
之后,我不留痕迹的迅速撤退。平安离开洋馆的时候,天空露出鱼肚白。
「……真是累死了。」
因彻夜进行精密的工作,集中全身的精力搞得头晕脑胀的我,之后马上又被手机的闹钟叫起,急忙跑到温泉街的面包店。
而途中,我也没忘记将除了手电筒和开锁工具(因为这两个东西都很贵)之外的东西,全丢在温泉街的垃圾箱里。
以上就是我在那个夜里进行的一连串行动。
喋喋不休的说了这么多,但究竟我为何要抢先一步这么做呢?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雪姬姐。
我们入住旅馆的同时,雪姬姐也出现在那里。
我只能认为她是为了七七七Collection而来。考虑到手腕厉害的雪姬姐会在冒险社挑战「遗迹」时半路杀出,所以想到能不能先搞定「遗迹」将七七七Collection拿到手。
事先声明,这行动是为了防范雪姬姐,绝不是为了抢先冒险社拿走七七七Collection。
我的目的终归是找到杀死七七七的杀人凶手,以及有所帮助的七七七Collection。若没有帮助的Collection,我可没兴趣。
我只是单纯的想在判断出藏于洋馆「遗迹」的七七七Collection隐藏什么能力之前,避免被雪姬姐抢走。
「……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
听着我的解说,对布丁大快朵颐的七七七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
啪啪啪!
为什么会拍手……咦?好奇怪?毕竟在我眼前的七七七两手正拿着布丁和汤匙啊?这样是谁在拍手?
当我抱着疑问转过头去时,吓得目瞪口呆。
正在拍手的是一脸钦佩的达鲁克。而天灾理所当然似的站在他的身旁。她的表情也是一脸讶异。
然后……
「咯、咯、咯,咯——哈、哈、哈……」
是的,用平时的奇怪声音笑了出来。
天灾喜不自胜的大力拍打我的肩膀。
「哎呀呀,还挺能干的嘛重护!否则就不能成为我的好对手罗!」
「那个,在您笑得那么开心时这么说很抱歉,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吃晚餐的。」
「不,我不是说那个,玄关应该有上锁才对吧?」
「其实,我经常觉得每次都要得到重护同意才能进屋实在很麻烦,所以之前就偷偷打了备用钥匙。」
「你也太自动了吧!」
当然,我火速没收了备用钥匙。
之后是已经见惯了的二〇二室餐会。
这次掌厨的是达鲁克和天灾。达鲁克做菜功夫一流我还知道,可是这个天灾会做菜还真让人意外。
「来吃猪排饭吧。」
家里哪有猪排盖饭可吃啊。
我们就这样一边吃饭一边听取报告。
「所以这次天灾的推理是一半正确一半错误。我没有把情报透露给雪姬姐他们。所以我才会真的相信雪姬姐不是犯人。然而犯人的确就是『祭』的那两人。此后你的推理几乎都对了。还有有人先行一步从『遗迹』偷走七七七Collection的推理也是如你所说的一样。」
「可是我却没看出那个人就是重护呢。原来如此,中间提出希望住单人房也是为了独自前往『遗迹』的假动作吧。」
「别这么说啦……倒也是啦,唯我社长与徒然学长住同一个房间的话,夜里偷溜出去的事就会暴露吧。」
「我原本还以为你一定是为了要和『祭』的两人密会,才准备了可以独自一个人的环境」
天灾边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马钤薯炖肉,一边这么说。
「你是想得太多了。不论什么事都要把我和坏事扯在一起,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啦。到头来天灾之所
以会失败,就是因为觉得我肯定会做坏事。之前我就说过,我才不会做坏事。」
「你不就若无其事的抢先下手了吗?」
戳到了我的痛处。
「不是啦,都说了是为了防范雪姬姐才……还有,到头来社长他们还想抢先我们一步,所以都是凑巧啦。」
「这只是结果论。在唯我大人他们抢先一步之前,你就已经到手了。到头来,重护漂亮的抢在了所有人的前头拿到七七七Collection。可是不争的事实。」
别用那种讨厌的方式说话嘛,虽然说的都是事实。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重护。其实我是在夸奖你呢。如此龌龊的你干的那些事,我可是很满意哦。」
「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啦。」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然后呢?这件事要对唯我大人说吗?」
「不要,那个……」
说了的话大概会被揍得面目全非吧,被茨学姐揍的。
「算了,这次是我输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要说。放心吧,我不会跟唯我大人说的。所以重护最好也别说出去。不对,是千万别说出去,因为这样才能以重护是坏人的故事做结尾。」
受不了,虽然我也有不好的地方,但这家伙还真黑心啊。
「你要求我的就只有做坏事吗?」
「那么我反问你,重护对我有什么要求呢?」
不,就算你这么说……
「那个……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那不就没问题了吗?我也会一直保持现在的好心情。」
名侦探开心的笑着说。
还有旁边的随从,别一边生气一边咬着筷子,真没礼貌。
吃完饭后,我送天灾他们到玄关。
「说起来还真叫人意外啊。」
「什么啊?」
「就是重护不想那个叫雪姬的女人从自己手上抢走七七七Collection的这件事。」
我吓了一跳。
「抢先下手,互相争夺,互相欺骗,这才是七七七Collection争夺战中理所当然会
发生的事,我是这么看的。」
「……」
「重护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事实上,你正是这么做的啊。」
「……说的也是。」
「即便自己做得那么过分,却完全没想过那个叫做雪姬的女人也会对你做出这些事。明明很小心自己瞄准的猎物会被夺走的事情,却丝豪没想过已到手的宝物会被夺走。」
「……」
「为什么?」
即便被这么问,我也不打算做任何回答,只是用「谁知道呢」搪塞过去。
看着这样的我,天灾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
「看来你和『祭』的这些人,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亲密嘛。」
留下这句话,天灾他们道声晚安后便离开。
2
天灾回去之后,七七七黏在电视机前面,一边吃着限定的布丁一边看搞笑节目。
而我则一边躺在床上用手指转动着这次到手的七七七Collection,一边望着天花板。
于是我回想起这次的事情。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旅馆撞见雪姬姐的时候。为何在即将迎战「遗迹」的时间点上,雪姬姐就出现了呢?
正因为要防范她,我才会先下手拿走七七七Collection。
因为雪姬姐他们企图夺走冒险社到手的七七七Collection,所以这么做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正确的吧。
然而这只是结果,问题是这些过程。
为什么雪姬姐他们会晓得我们冒险社前往温泉街的行动?
思及至此,有个人令我很在意,那就是鹫哥。
在月读街和碰巧遇到的鹫哥的对话。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就有感觉了吧,因为我对「有没有新情报?」的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岔开话题,才注意到的吧。
注意到冒险社有新情报。
所以我或冒险社的行动很可能就被监视了,所以才知道我们周末要温泉合宿的事吧?
然后雪姬姐化身客人出现在旅馆,而鹫哥就变装成那间旅馆的工作人员潜入到里头,这些也能理解。
这样的话,在月读街偶遇鹫哥这件事就很可疑了。
那真的只是偶然吗?这样的偶然真的可能会发生吗?当我正在那条危险的街道害怕不安的时候,偶遇熟人真让我松一口气。
真有那样的偶然吗?
为什么没有想到。
自己早已被鹫哥先盯上了。于是当我在月读街感到害怕的时候,在最佳的时间点与我接触,对对方毫无警惕的状况下被他刺探情报,就是这样。
究竟从何时就跟着我?想必是从接受秘密打工开始就被跟踪了吧。但我坐的交通工具也就是路面电车中,只有三名女性。
正因如此,凭什么能断言鹫哥不在其中?
椴松鹫可是年纪轻轻便有「百面相」绰号的变装达人。
说不定其中一人就是鹫哥吧?
这样全都接上线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被鹫哥跟踪呢?
因为接到了命令。
谁下的命令?
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并不是父亲的脸,而是雪姬姐的脸。
等等,为什么雪姬姐要盯着我。应该没有那种必要吧,因为我们…
想到这里,我愣住了。
「……我怎么会认为,她跟我是『我们』呢?」
我对这突然一闪的想法露出自虐的笑容。
就因为这个大前提,雪姬姐才觉得我不可能有抢先下手的想法吗?
为什么我没想到这想法根本就是错的?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
毕竟至今为止都是这样。
那么为何这次没有这样。不对,之前雪姬姐为什么没有进行任何交涉就直接过来
抢宝藏?
明明隐约明白为什么,却对承认这件事感到害怕。
而且我一直无意识的抗拒着这件事。
是我自顾自的信任对方啊。
「为何表情那么阴郁啊?重护。」
我被突然闯入视线的脸给吓了一跳。
「七、七七七?」
我躺在床上,七七七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
「总觉得,重护回来之后有些忧郁呢。」
「……没那种事啦。」
我背过身去。
「因为,好不容易拿到七七七Collection,却一点也不开心。」
「这是因为刚才从七七七那里听到关于这个七七七Collection的说明,晓得这东西并不能找出杀害七七七的犯人……」
「真是的,这藉口我不想听了,你就说说看吧。」
背后被她摇晃着,真伤脑筋。
我干脆的转过身,七七七露出开朗的笑容。
「说给我听吧,重护的故事。」
看着这样的笑脸,我勉为其难的张开嘴。
「其实啊……」
于是我将个人对这次事件的分析说出来。
说明的当下,也逐渐了解到。
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自己内心那模糊的情感,随话语而变化成明确的形状。
因为化作言语而清楚看到答案,进而晓得自己下意识的回避了这样的感情。
雪姬姐是个严厉的人,以前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经常被她骂,有时也会被揍……但最后一定会向我伸出援手。
我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之前即便我被父亲断绝关系,等于与「祭」毫无瓜葛,雪姬姐仍向我伸出援手。即使把我剥得只剩一条内裤扔到大街上,雪姬姐仍会适时的帮助我。
接着直接开口要我回归「祭」。因此我才认为即便我被断绝关系,雪姬姐的温柔也丝毫不曾改变。
之后立刻吵架真的惹她生气了,但我心里却仍觉得她的那份温柔也绝对不会改变。
但事情并非如此。
我想像着彼此争夺着七七七Collection的景象。同为瞄准猎物的人,迟早会互相敌对,也想像得到会发生冲突。
只是没想到她会不经交涉便直接来抢已到手的七七七Collection。我完全没想过因为我在冒险社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
而做出这种事情正因为是隶属于「祭」的不义雪姬,这意义才格外沉重。
虽然「祭」是劫富济贫,但黑暗社会中也有一些不问对象一律会出手的同业人士,而同业人士间瞄准同一猎物相互争夺的情况也不少见。
正因如此,才会出现不成文的规定。
复数的同业人士瞄准相同猎物的情况下,将那猎物完全弄到手的人将是猎物的所有者。如果交锋中败阵下来的家伙还想得到猎物,只有与胜者进行交涉才能够解决,就是这样的规定。
这是对同样生存在黑暗社会的同业所表达的敬意。不引发无谓的争斗,彼此相互尊重,从行动中所产生的
理所当然的行为。
『即便是瞄准相同猎物的敌人,敌对之前同为玩家。即便是敌人也要向同业人士献上敬意』的这种表现,「祭」的成员也应该有。
当然也有用交涉无法解决事情的时候。遇到那种状况,同业人士就会龇牙咧嘴的袭击同为玩家的同行。当然会有宣战的动作。毕竟这也是自己对对手传达的最低限度的敬意。
然而,先前完全没有接触与交涉而直接攻击对方就另当别论了。这是不将对方视为同业,而只是当做夺取的目标,轻蔑对方的行为。
这将完全变成敌对行为,因此会毁掉与对方的关系。
雪姬姐这次就是这样的行为。
雪姬姐对我参加的冒险社所得到的七七七Collection,打算不经交涉直接抢走。
如果我不在冒险社的话,倒可以理解。虽然这是违背「祭」理念的行为,但以怪
盗团的身分而言,偷盗行为还算能接受。
但现实是我在冒险社,晓得这项不成文规定的我在冒险社里。若以我的存在为前提的,这倒变得合情合理了。
既然晓得我是同业仍来抢夺,从冒险社手上夺走宝藏的这件事便不算违背「祭」的理念。因为是要从我这个坏人又是同业的手上夺走宝藏。
然而这就代表对我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敬意。
这想法应该没错吧。
但是,雪姬姐为何要做这种事?
……想也知道。
她自然是做出了没有必要与我交涉的判断。
正因为她判断之后与我的关系变得如何都无所谓,所以才会进行欺骗、抢夺。我不是对等的同行业者,而是视为被夺取的目标,被瞧不起了。没有敬意,只有纯粹的掠夺。
想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
我已经让雪姬姐彻底失望了。
被身为「祭」的头目父亲断绝关系,否定了「祭」帮助他人的理念,而且还怒骂贬低「祭」的我,在那一天,那当下,就已经让她彻底失望了。
对不义雪姬而言,八真重护已经沦为连给予最低限度敬意的价值都没有,无关紧要的存在。
「唉,」
「……」
「啊,重护哭了。」
「我才没有哭呢!只是因为超级想睡还有什么过敏的突然同时发生罢了!」
我头转向另一边,拼命擦着眼泪。
直接背对着七七七。
现在真的不想让自己的表情被看见。
我这样受伤的表情,这样不中用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这样就可以吗?」
「管他可不可以的,反正都已经结束了。」
雪姬姐已经对我死心了。
「但你自己并不想这样吧?」
「和我的想不想无关。因为对方都已经这么想了,所以已经没办法了啊。」
结论已经出现。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已经画下句点了。
「那个,我想问个最根本的东西。」
「嗯。」
「你这样只是一厢情愿的对对方的反应失望吧?」
「……什么意思?」
「听重护所说的,都是对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想法,但重护什么也没做啊。自己任性的为所欲为,却对对方的反应不满意而感到沮丧。究竟哪个才是让你消沉的原因?」
「不对,毕竟就是被讨厌了啊。」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吧?不考虑对方心情,任性的为所欲为,不被讨厌才怪呢。」
「是……没错啦。」
「重护觉得这样就好了么?」
「并不好,但是……」
「既然如此……」
「不,但这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所——以——啊——重护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只是对方擅自下的结论吧,重护无法接受不是吗?你什么都还没做啊。若不喜欢这样,就努力改变这种状态啊。如果还是不行,到那时再消沉也不迟。」
「……」
「还是说是那个吗?自己什么都不做只因为被对方讨厌就:『好,结束了』,是这样吗?然后一直在那边别别扭扭的,这样吗?」
「……」
「喂!」
「……」
「话说这样还真不像重护啊。要是平时的重护,总是主动先做什么,怎么这次这样
就放弃了?」
「……这种事……我也不知道。」
名侦探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即使被这么说还是不明白。不像我自己吗?我平常是
怎么做的?怎样才像我?我真的搞不清楚。
看到如此消沉的我,七七七突然「啪」的双手一拍。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唔?什么?」
看到我眼神生气的看着她,七七七若无其事的说:
「就是那个嘛,重护只是对那个大姐姐撒娇啊。所以自己才什么都不做。就因为至今一直被宠着,现在更没心思自己主动做些什么了。」
大受打击。
「咦?骗人,不会吧?」
下意识反问道。明明是自己的事却还要问别人。
我没有等待回答便开始消沉,而且还消沉得一塌糊涂。
要说为什么会消沉,那是因为我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
小时候也是这样,上小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就连上中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在我的人生中,现在才恍然大悟的一直认为雪姬姐替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哇噻,不会吧,竟然被七七七说中了。
「……哇,真不像话啊。我真的太不像话了。」
我对自己废材的本性太惊讶,而深深受到打击。
哇,惨了,真丢死人了。
我按住因害羞而变得通红的脸,觉得好痛苦。自己竟然是如此爱撒娇的家伙,这个事实让我不得不大喊起来。
「不可能啦——」
我边喊边在床铺上打滚。
不行了,这下真的完蛋了。「我」的这个人格已经彻底完蛋了,再也不能走在苍天之下了。说不定路人一看到我就会认为「啊,那人就是对熟悉的大姐姐撒娇,真是丢脸的家伙啊」。如此疑心疑鬼的我,开始胡乱想到很害臊的画面了啦!
看到对人生已经举起白旗而感到痛苦的我,七七七问道: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听到七七七的问题,在床上打滚的我立刻停下来。
「……」
「就这样结束了吗?因为不会再为自己做什么,而不要她了吗?」
「……」
「反正就这样了吗?好,再见了?结束了,辛苦了,永别了吗?」
「……」
「不管谁都会想对人撒娇的,想受人照顾的。因为对方替自己做什么而感到很开心。但对方又何尝不是呢?」
「……」
「就像自己想跟对方撒娇一样,对方一定也希望你能对自己撒娇的不是吗?更何况还是从小一直照顾你的大姐姐呢?所以啊,对方要是知道你不能回应自己的心情,不就只能选择离开吗?」
听到七七七的这番话,我从床上站起来。
「有事要处理,我出去一下。」
七七七看着将七七七Collection塞进运动服口袋后站起身来的我,咯咯的笑说:
「已经很晚了哦。」
「对啊。」
「真坏呢。」
「是啊,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坏到透顶了呢。」
「不是,光长相就很坏了。」
「禁止人身攻击!这对本人可是很敏感话题!」
「那么,你想去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发现我的人生中有面旗子非折断不可,所以我只是去折旗子而已。」
「是吗?」
准备好外出而打算踏出房间时,脚步却停下来。
「有点害怕呢。」
我想像到自己失败时的情况,脚步随即停下来。
「不就那样不是吗?」
别说得那么轻松啦,七七七。
「万一我失败了,我可以靠在七七七胸前哭泣吗?」
我瞄过去,地缚灵大人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唉,我果真太厚脸皮了。
「可以哦。」
「咦,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哦。」
「万岁!」
「不过,重护并不打算靠在我胸前哭泣吧?」
「啊,嗯。虽然是我自己这么要求的,但我百分之一百不会趴在七七七胸前哭泣的。」
说完,七七七说着:「是吗?」露出欣然的表情。
「哎呀,真可惜。人家还想抱抱重护的。」
然后地缚灵大人还调皮的嘻嘻笑着。
「啊,我订正一下,只有这一次哦。今后完全不会有这种事,不如说我会积极的去……」
「不行。这是仅限于这次的福利。」
竟然还会说这种话啊,这位地缚灵大人。
「那我不要了。」
于是,我拒绝这该死的福利。
「哦?是吗?」七七七开心的笑了起来。
然而,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七七七说.
「对了,七七七。」
「唔?什么?」
「就是……若只有我一个人可能就不会发现到,不管是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七七七真是帮了大忙。所以,那个……谢谢。」
虽然有点害羞,但我由衷的感谢她。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对磨磨蹭蹭的重护实在看不下去。」
说的真过分呢。不过听到这样的七七七开着玩笑,我却自然的笑了起来。
「那么我先走罗。」
「好的,一路顺风。记得要带布丁回来哦。」
依旧是这句话,我家的地缚灵大人露出灿烂的笑容目送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