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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一位名叫战场绯夜的男人出现在阳台上。
而且宣称自己拥有七七七Collection,右手上还摆着一个似乎会“锵——”地发出声响的古老手摇铃。
“七七七Collection”是七七七生前从世界各地偷……收集而来,拥有各种神秘力量的珍宝。目前大部分下落不明,至今仍埋藏在这座七重岛各处。
我为了搜寻杀害七七七的犯人正在寻找七七七Collection,而隶属于“祭”的雪姬姐等人与冒险社的唯我社长他们也抱持各自目的,想将七七七Collection拿到手。
我也曾经想过,这座岛上一定还有其他人在寻找七七七Collection的下落,只是没预料到会是以这种形式见面。
“呃,如果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吧。”
再怎么样,他也算是来拜访七七七的客人。没必要对人家冷冰冰的,便催促对方进房里来。然而,只见战场先生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不需要这么费心。我本来就不打算进去房里,问完话之后就会离开。请放心。”
战场先生客气地对我微笑,不过却是相当强硬地拒绝踏入房间。仿佛非常嫌恶将脚跨过那条界线。
战场先生也仅仅只是将那个东西举起来。既没有将东西交到七七七手中的动作,甚至也不打算把手伸进房间范围内。
七七七挡在我前面,站在打开的窗户前盯着战场先生手掌上的那个。
“这个是‘降雨铃铛’。”
“有什么能力?”
“正式名称是‘天雨之铃’,只要祈祷并且摇动它,就能够引来积雨云。”
从旁人听起来,一定会觉得七七七的说明是荒诞不经的胡说八道。但是,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把铃铛一定也拥有这股神奇的魔力。
“使用上有何缺点?”
“嗯——魔法会受到祈祷下雨的意念强弱所左右,如果你的意念薄弱,雨只会下数分钟就停歇。还有一直在同一块土地上使用的话,效果会越来越小,大概就这样了吧?这东西原本是在……”
“我知道了,不必多说废话。我有兴趣的只是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用而已。”
打断七七七说明的战场先生,一脸无趣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这个东西似乎没什么用处,只是单纯的废物而已。”
战场先生丢出这句相当过分的话,顺手将那铃铛随意地塞回口袋。
“……”
我这时才察觉到。背对我的七七七,紧握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咚咚咚!
突然传来的巨响令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这次又怎么啦?”
声音的来源是玄关,似乎是有人正激动地敲着房门。
“重护,快开门!我忘了带万能钥匙!”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是这栋幸福庄的房东兼管理员·真幌肆季小姐的声音。
“时间到了吗?”
听到这句低喃我再度望向窗户,不禁眯起眼睛想看个仔细。
“咦?”
因为站在阳台上的战场先生,趁我望向玄关的空隙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好奇地探向窗外,依旧完全不见他的踪影。
啪叽!咚吭!
玄关再度传来巨大的声响,我又转过头去,嘴巴张得大大地当场僵住。
门漂亮地倒在房间另一头的厨房里。然后,只见呈现踢腿姿势的肆季小姐,站在原本属于门的地方。
看到似乎是一脚踢爆房门的房东,我不骗你,还真是令人感到目瞪口呆。
一脚跨过漂亮地凹陷下去的门,冒失地闯入房里的肆季小姐瞪着我。
“战场那家伙来过了吧?”
震慑于她惊人魄力的我,只能回答“是、是的”。
“人在哪里?”
“早就离开了。”
回答她的是指着窗外的七七七。
从窗户走到阳台上四处张望的肆季小姐,一脸愤怒地撇嘴。
“啧!被逃掉了吗?”
如此焦躁不已的肆季小姐实在令人不知所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七七七,你没事吧?”
“嗯?什么?”
相较于一脸担心的肆季小姐,七七七则一如往常般笑呵呵地。
“如果那家伙再跑来的话,你会马上通知我吧。”
“你还在生气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那个臭家伙欠我房租耶!”
肆季小姐仿佛特摄电影里常出现的怪兽般大声咆哮。有需要因为这种事火大到这个地步吗?这位房东小姐。不过,那个战场先生也真是的,干嘛做出这么不要命的行为。
似乎感到相当悔恨不已、疯狂跺脚的房东将视线投向厨房,然后叹了一口气。
“啊——啊!都是因为重护你不快开门,门才会坏掉。”
“不是吧,明明就是肆季小姐你踢飞它的!”
话说回来,门是这么容易被踢爆的东西吗?
“重护,你要赔偿喔。”
“咦!我吗?”
“出租房子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家具如有损坏必须赔偿。”
“不不不,犯人明明就是你!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我拼死命地主张无罪,房东却只是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啦!”然后搔搔头。
“那不然,我之后会再想个办法解决,目前就先这样子吧。”
留下这句听起来绝对不打算想办法解决的敷衍台词之后,踢破门的房东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离去。
“喂,重护。可以去帮我买个布丁吗?”
肆季小姐离开之后,七七七立刻说道。
“现在吗?”
“嗯。可以的话,买好一点点的牌子。”
七七七这么说,摆出一脸“拜托嘛”的微笑表情。明明是一如往常的笑容,不过也许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点像是堆起来的假笑,看起来很勉强。
“了解,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因此,我爽快地答应了。老实说,我也很感激她提出如此要求。因为我还没有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到底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那样子的七七七。
把被踢破的门立在玄关上,从二〇二号室出发没多久的我,便在幸福庄前面发现东张西望地在附近巡视的肆季小姐。
“你在做什么啊?”
“我实在是静不下来。”
她似乎是在寻找刚才那位战场先生。
“你还不是一样,这种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肆季小姐微愠地斜睨着我。话说回来,这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呃,七七七托我帮她买布丁。”
这么回答之后,她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理解神情。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边走在前往便利商店的夜路上,我一边将视线投向身旁的肆季小姐,很显然地她相当不高兴。总觉得气氛好僵。总之,再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试着丢出话题。
“刚才那位战场先生原本是幸福庄的房客吗?”
“嗯,是啊。”
“你说他欠缴房租。”
“是啊。”
边走边不时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的肆季小姐,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也许是我丢错话题。既然如此,我本来打算用别的话题试试看,不过后来还是作罢。
反正肆季小姐也提不起劲,我也想好好思考一下事情。
结果,我们就这样不发一语地抵达便利商店,朝老地方甜点区前进。我斜眼望了一下几乎每天都会买的三个一百圆的布丁,然后朝名为“严选上等布丁”的最高级布丁伸出手。价钱居然是一个要三百大洋,好贵!到底是严选什么东西,才会定到这个价位呢?我完全不懂。
在收款机结完帐走出店外,先一步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得用两手才抱得动的大量啤酒)的肆季小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咕噜”地闪电进攻罐装啤酒。她爽快地干完一瓶440ml的大罐啤酒之后,单手将铝罐捏扁,丢到垃圾桶去,立刻又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罐新的啤酒喝了起来。
“呃,肆季小姐。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乖孩子可不能模仿喔。”
“不,乖孩子还未成年,所以不能喝酒。”
“大朋友也不行喔☆”
“你是在对谁说话啊?”
结果,又当场喝干一罐后,肆季小姐便不再一口气干一杯了。顺带一提,她只是不再一口气干杯,但是现在仍然是一边走夜路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
“喂,重护。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不,没有。”
突然被人这么问,我也很困扰。当然,其实我的确有事情想问她,却故意不提。我只是单纯地想跟她唱反调。面对我这样的态度,肆季小姐马上弃械投降。
“啊——抱歉。重护,听我发一下牢骚吧。”
原来她希望我向她提问啊。其实是她自己
想说吧。
隐隐约约似乎能体会她的心情,我却选择故意忽略。
谁叫她要踢破我的房门,希望她能够宽恕我这点程度的坏心眼。
“那个……是跟刚刚那位战场先生有关的事情吗?”
“是啊。”
“结果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就在肆季小姐再度一口气喝干啤酒后,开始娓娓道来她想发的牢骚,我本身也非常在意的事情。
“战场绯夜就是在你之前,承租二〇二号室的房客。”
2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挪开被踢破的门一进到二〇二号室里,七七七的声音便从房间深处传来。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精打采。走进房里,只见七七七一边望着刚才战场先生站过的窗户外面,一边紧紧抱住枕头。
“喏,我买布丁回来了。”
我将精挑细选、似乎颇上等,且比一般货色贵了约十倍的高级布丁放在桌上,但是七七七却没像平常一样,立刻朝布丁伸出手。
我没多想就在七七七的身旁坐下,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更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是想做点什么,不过我知道用开玩笑来博君一笑是行不通的,还有不懂装懂找她说话也绝对是大错特错。
总之就是先在她旁边坐下吧。
“居然说是废物。”
七七七终于轻轻低喃,开始缓缓道来。
“虽然那个铃铛耗费我相当大的功夫才拿到手,但是托那个能力的福,饱受长时间日照之苦的当地人也因此而得救。大家满脸笑容地对我说‘谢谢’,对我而言这是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呵,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被人发现我偷偷把东西带了出来。”
七七七一脸怀念地述说着。
“我刚刚没机会问,不过那个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啊啊,那个是……”
呃——详细情形会引发国际性问题,因此我就省略不说了。一言以蔽之,那似乎是过去在印度一带传播开来的某密宗代代相承的秘传法器。
“找到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能够使用那个宝物让大家展颜欢笑比任何事都令我开心。不过,发现东西被我擅自偷出来之后,我的生命也遭到威胁。哈。”
怎么觉得最后那句听起来很吓人的话似乎被轻轻松松地一语带过,地缚灵大人还边说边“哈哈哈”地笑。原本似乎有点加油添醋开心地说着过往的七七七,脸上突然浮现落寞的表情。
“那个啊……如果能善加利用的话,应该会是个能让更多人展颜欢笑的七七七Collection。
虽然原主人这么希望,但是刚得手宝物的人却丢下一句“废物”,就这么打发掉了。
我想,对于七七七而言,这是她相当不乐见的情形吧。
“是吗?”
我只能这么说。
也许这种时候,我应该要把战场先生想成“那个王八蛋,真是气死人了”,或是告诉七七七“那家伙真是差劲透了”之类的话比较好。我内心的确是这么想。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谅解他说出那样的话。对此我非常火大。
但是,我没办法对战场先生发更大的脾气。
原因在于,我心中的想法也跟战场先生一样。
我并不认为那个七七七Collection是废物。我也理解它是个稀世珍宝,而且是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能带给人们笑容的伟大物品。
然而,对我来说就只是那样的东西。
我会寻找七七七Collection的理由,就是我想揪出杀害七七七的犯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因素。
老实说,当七七七针对那位战场先生带来的七七七Collection进行解说时,我暗自心想,如果那个是能够找出杀人凶手的宝物,我该怎么做。
借来一用、请对方出让、抢过来……
在脑袋中思考了许多可能性。
但是,实际上当我知道它并没有那样子的力量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
什么啊,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这样子的念头。
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不,就算我模糊措辞也没有用。
那个七七七Collection,对我来说也是没有用的废物。
然后直到现在,听完七七七的故事之后,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明明是为了七七七想找出犯人,结果却暗自在心里产生会让她悲伤的想法。我搞不懂这样的自己。
明明想让她开心,却反而令她悲伤。
这份矛盾卡在我的心中不上不下,让自己无法直率地对战场先生发脾气。
“为什么重护你要露出这种表情呢?”
听到七七七这么说,我的心脏不禁漏跳一拍,赶紧慌忙地堆起笑脸。
“呃,我露出什么表情?”
“非常悲伤又难过的表情。啊啊,顺便一提,你现在的假笑很丑。”
刺痛!
“很好,刚刚有女生说我很丑!我收到了当男生被女生这么说,会感到沮丧难过的字汇之一!我现在真的很想哭耶!话说回来,我已经在哭了!”
真的号啕大哭起来。
“骗你的,开玩笑的啦。”
七七七一边这么说,一边朝严选上等布丁伸出手,打开包装,插入汤匙,舀起一大口送入嘴中。
“喔——这个好好吃喔☆”
“是啊,因为很贵。”
如果比一般的价钱贵上三倍的话,就可以用红色钢弹的梗(注2),但是贵了十倍实在没什么灵感。
“抱歉,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七七七羞赧地说。
“我并不觉得奇怪。”
(注2:红色钢弹比一般钢弹速度快三倍。)
“说出来之后心情好多了。谢谢你听我说话,重护。”
“别客气。”
“所以,重护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没事的。”
七七七一边吃着布丁一边对我如此微笑。
她似乎发现当我听她说起过去时有点在意一些事情,才会这么说吧。于是我便说“啊啊。嗯,我知道了”然后笑一下
但是,老实说才不咧。我还是很在意。应该是说,总觉得有需要找出属于自己的答案。这股矛盾在我内心久久不散。这股疼痛绝对不会消失吧。
坐在内心如此思考的我身旁吃着布丁的七七七,突然叹了一口氯。
“怎么了?你果然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吧?”
“什么?”
“寻找七七七Collection的人,不一定能获得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七七七Collection。虽然有时候也会拿到自己不需要的宝物,不过绯夜他也没必要这么说。绯夜从以前就是这副模样。刚刚看到他拿出‘降雨铃铛’时,我就暗自在心里想他一定会觉得不需要。但是,我又不能不做说明。唉,即使认为‘好讨厌喔’,但只要对方提问就不得不回答,还真是难受啊。”
我对如此发牢骚的七七七,提出心里所想的事情。
“你跟战场先生的感情真好。”
“一点都不好,只是认识有一段时间的朋友而已。”
认识有一段时间吗?
“如果这么讨厌他的话,别告诉他不就得了吗?”
“不行,这是我决定的规则,一定要遵守才行。”
出现了!绝对要遵守的七七七规则。
“真是顽固啊。”
“因为,如果连自己决定的事情都没办法遵守的话,我不就失去身为自己的意义吗!”
“失去身为自己的意义?”
七七七点头。
“谁都能办到的事情,无论是谁都能办到。但是,只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情,也只有自己能办到。就算不是什么大事情也没关系。无论是浇花、或是帮助眼前有困难的人,都只有那时那刻的自己办得到而已,不是吗?当然,决定要不要执行的也是自己,但是能够办到的就只有自己,当完成那件事情的时候,生平第一次产生‘原来我身为我是有意义的’念头。因此,自己决定的事情就要坚持到底,绝不轻言放弃。这就是我身为我的证明。”
说完这段如此富有哲学性谈话的七七七,“呼~”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咕哝。
“但是这么做,有时偶尔会令人感到难熬啊。”
“难熬?”
“很怪吧。明明就是自己认为正确才做的事情,但是有时候我不禁会扪心自问‘真的正确吗?’。”
七七七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转而望向窗户外面。
她望着在月光与路灯照射下的外面世界,侧脸看起来有一丝丝落寞。
我凝视着她的身影,不禁浮现一个想法。
七七七到底是怎么想的?
3
隔天,天灾没来上学。
虽然天灾与达鲁克就住在隔壁,但是我们并没有约好一起上学。只是出发时间差不多,如果在上学途中碰到就会向她打招呼,或是她主动向我打招呼,然后一起走去学校。但是,今天上学途中
并没有碰到她,后来又看到快迟到才进来教室的达鲁克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我大概就知道了。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课堂上,平常总是坐在隔壁座位的家伙却不在,害我无法好好静下心来。总觉得我在之前的学校好像从来没这样过?
我一边撑住下巴这么想,一边用手指转动自动铅笔,将视线投向教室前面的黑板。但只是视线望向前方,写在上面的字一个都没有进到我的脑海里。脑中思考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就是昨天出现在房外,叫做战场绯夜的男人的事情。
出现了另一位知道七七七Collection的新角色,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他原本是二〇二号室的房客。
昨天走在从便利商店回家的路上,根据肆季小姐告诉我的事实,战场先生似乎是在去年三月今生霞学姐搬出去之后搬进来的房客。但是,好像只待三个月就毁了约。并不是战场先生提出结束契约,而是身为房东的肆季小姐单方面地解约。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虽然他租下房间,却不住在里面。
战场先生只是偶尔,两、三个星期回来二〇二号室露一下脸,然后就不会接近这里。
那段日子里,看不过去七七七独自一个人孤单地在二〇二号室里的肆季小姐就大爆炸了。肆季小姐看准战场先生来的时机闯入二〇二号室,然后单方面地丢下要他马上搬家的宣言。听到这句话的战场先生丢下“错不在我”,似乎在没有支付当月房租的情形下就溜掉了(也因为这样,才会订定一次支付一整年房租的规则),这件事情直到现在似乎都还令肆季小姐相当愤怒。昨天肆季小姐的抱怨差不多就是在说这件事情。
从那天起直到我入住为止,二〇二号室似乎再也没有其他房客入住。
听她说的内容,老实说我完全无法理解战场先生的行径。为什么租下房间却又不住呢?因为有七七七这个地缚灵吗?既然如此,干脆解约租别的房间不就得了?但是,战场先生却又没解约。因此可以得知,他应该有除了居住之外的其他目的吧。那又是什么呢……虽然我一边在脑袋中思考这些事,但是这并不是我最在意的事情。
我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战场先生与七七七之间的关系。
对七七七态度冷淡的战场先生,还有明明如此却还是直呼他的名字,似乎颇亲昵地跟他说话的七七七。过去曾经在二〇二号室产生交集的那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当时到底怎么了?
焦躁焦躁焦躁。
越想就越在意,越想就越火大。
总觉得令人很焦虑!我真的很焦虑!那个叫做战场绯夜的家伙,是七七七的什么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以画面呈现的话,就是我从树阴下偷窥肩并肩站在夕阳之中的七七七与战场先生,还“叽—一”地紧紧咬住手帕的感觉。
我会如此在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意得不得了,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原因就是,藏在二〇二号室厕所暗格的那本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是过去曾住在二〇二号室的冒险社第一代社长,今生霞学姐,为了未来在自己之后入住二〇二号室的后生晚辈而留下的笔记本,同时也是拯救了不知道该如何与七七七相处而烦恼不已的我的笔记本。
我隐隐约约地认定写在那个笔记本上的讯息,是写给我一个人看的。但是,现在仔细动脑想一下,便知道那些讯息并不是专为我写的。那是针对所有在今生霞学姐之后住进二〇二号室的人,也许正是写给那位战场先生的。写在那本笔记本最后的‘所以,后辈啊,拜托你了,救救我的挚友吧!’这句话,也许是今生霞学姐写给战场先生的讯息。
给那位战场先生的。是给那位对七七七态度冷淡,又害她悲伤难过的战场先生的。是给那位似乎跟七七七之间有什么耐人寻味关系的战场先生的!
焦躁焦躁焦躁焦躁焦躁……
从刚刚为止我的脑袋里就不断循环着这个念头,思绪都被搅得乱七八糟了。
啊——不行。我完全无法思考,再这样下去不行。这种时候只能转换心情,想一些别的事情吧。
我目前还有其他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等很久了吧,铁!”
“那我们回去吧,阿铁。”
“……喂,给我等一下!八真重护,为什么你这家伙也在啊?”
放学后,在楼梯口等人的阿铁,看到我与他等待的小唯一同现身时,便恶狠狠地瞪着我。
“没什么,只是偶然在那里碰上,听她说要跟你一起走,所以我才想说干脆一起去哪里晃一晃好了。”
“别开玩笑了,八真重护。我为什么要跟你这家伙一起走啊!”
“不可以说这种话,铁!人多比较好玩嘛!”
被小唯如此斥责的阿铁,露出一丝丝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说“你说得没有错”,不过似乎还是在生气。
因此,离开学校的我们朝附近的闹区走去。
“话说回来,昨天好像也是这样。小唯跟阿铁总是形影不离耶?”
对于我有此一问,不知道为什么小唯“哼哼哼!”地摆出骄傲的架势。
“八真学长,老实跟你说!其实是我收到了大姐头下达的某个指令!”
听到情绪莫名高涨的小唯突然爆料,我不禁小小吃了一惊。
“指、指令,怎么样的指令?”
“是这样子的。根据大姐头所说,虽然铁是个好人,但其实他个性很野!但是,也因为他很野,所以一定会拒绝为人大方的大姐头的好意,然后逃走!所以,接下大姐头指令的我,为了不让铁逃跑才会像这样子随时随地监视他!”
小唯说完还可爱地“耶嘿!”一声并挺起胸膛。
我看向旁边,阿铁一边回说“我受到小唯很多照顾”,表情却很明显地抽筋。
至此我隐隐约约察觉到。小唯完全被奶油妹妹小姐的谎言给唬得一愣一愣地。
“原来如此,好厉害喔!小唯!”
算了,既然知道这一点,也不需要纠正这么高兴的孩子,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就让我用温暖的眼神守护着她吧。而且,不告诉她比较有趣。
“没错,我可是有两把刷子的喔,八真学长!只要在第三高中,铁就是我这个监视者的小弟!”
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神情的小唯这么一说,阿铁立刻说“请多多指教”然后低下头。看到这幅景象,我更加笃定。我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两个人和平共处的情形,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阿铁,从刚才开始……应该是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的事情。
“喂,阿铁。那个似乎放了某种有一定长度的棒状物体的黑色细长布袋,里面是什么?”
书包以外的另一个谜样袋子里,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东西”
“你不用在意,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不不,还是会令人在意吧。所以说,果然就是那个!里面百分之百是那把刀。
在月读街时,正大光明地将日本刀挂在腰际的阿铁,不把爱刀带在身边似乎就会浑身不对劲。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件事。既然身边有小唯,还是把这个带在身边比较好。”
他似乎相当戒备,难道说阿铁真的认为一般的日常生活里,会发生需要动用日本刀的状况吗?阿铁真的散发出一种对妹妹保护过度的老哥气息。
就在对话之中抵达了闹区,于是我们决定先去映入眼帘的电玩中心吧。
“啊,我想要夹这个!”
正要踏入热闹不已又人声鼎沸的电玩中心时,小唯马上扑向入口处的夹娃娃机,一个人挑战了起来。
监视者怎么可以比监视的对象还要先飞扑过去啊?正当我一边暗自心想一边望着“嘿!”一声投入硬币,按下按钮的小唯时,身旁的阿铁突然开口。
“然后呢?你的目的是什么,八真重护?”
“什么什么?”
“故意跟我们一起回家的理由。”
“没啦,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耶?”
“我最讨厌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就算他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
我会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家的确有理由。
“呃——其实是我有事情想向你道歉……”
“什么?”
“抱歉,原本打算要交给你的骨董,现在没办法交给你了。”
那是我前几天跟阿铁说好的约定。麻烦他在半夜帮我送快递,约定好的报酬就是我会交出一个七七七Collection (对阿铁来说,是奶油妹妹收集的骨董),但是因为一些隐情所以没办法交出来……不过,老实说,其实就是原本预定要给阿铁的七七七Collection被我拿给了别人。虽然我那里还有一个七七七Collection,但那是有回忆的物品,我不想让给别人。话虽如此,我也不想交出类似的伪造品欺骗阿铁。因此,我才会约他们出来玩,趁阿铁心情好的时候,再老老实实地告诉他,向他道歉。
因为
这层理由,我怀抱着戒慎恐惧的心情向他道歉,没想到阿铁的反应却相当干脆。
“是吗?别放在心上。”
“咦?你愿意原谅我?”
“啊啊。”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我着实吓了一大跳。原本还很担心如果他找碴(正当的抗议之类)的话该怎么办,所以令人有点开心。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向你道歉。”
阿铁对着正做出小小胜利姿势的我这么说。
“嗯?什么事?”
“我跟你交易的事情,被大姐头发现了。”
“呃!真的假的!”
自从上次因为偷打工的事情跑去月读街时,亲身体验到奶油妹妹小姐的恐怖之后,我就坚定地在心中发誓,再也别跟她有任何瓜葛。但是,却因为某件不得已的事情,私底下偷偷与隶属于奶油妹妹小姐组织成员之一的阿铁进行交易。我当时提出的条件就是,希望能隐瞒奶油妹妹小姐交易对象就是我的事实。
“呃,那奶油妹妹小姐说了什么?”
“大姐头似乎对此感到非常不悦,好像不打算付你上次没拿到的打工费。”
唉,这种程度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反正我原本就不认为拿得到那笔钱。
“那么,我们就算扯平了。”
哎呀呀——能够平安无事地解决这件事真是太好了。如果他不愿意原谅我,要求我一定要交出东西的话,我也只能交出伪造品了。
“但是,我帮你垫的费用一定要支付,别忘了。”
“……就是说啊。”
偷偷进行交易的当时因为我超缺钱,所以目前是赊账的状态,这件事情似乎没有打马虎眼的余地。不过,既然是阿铁先帮我垫了钱,一定要好好归还这笔钱才行。
如此这般,解决完一件烦恼之后,我又提起另外一个尖锐的问题。
“还有,为什么你会转学来我们学校?”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因为小唯在这里吗?”
“谁知道。”
“果然是奶油妹妹小姐的命令?”
“这可难说了。”
“你们在计划什么坏事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是七七七Collection吗?”
“……嗯?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不,没什么。”
我一边朝一脸狐疑的阿铁微笑,一边暗自心想从他的表情跟回答看来,我大致了解状况了。
不出我所料,阿铁果然是接到奶油妹妹小姐的命令才会转学过来。从昨天的气氛看来,他似乎对这件事情提不起劲。会转来我们学校,应该也是因为小唯是这里的学生吧。她一定有什么企图,不过不是坏事。但是,搞不好是阿铁不这么认为,其实是什么天大的坏事也不一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整件事情似乎与七七七Collection没有关系。从阿铁的反应判断,他应该连七七七Collection的存在都不知道。根据前几天在月读街的对话,他似乎只知道名字,但并没真正把它当一回事。充其量,不过是把它当成都市传说之类的东西罢了。
所以他刚刚听到七七七Collection的时候,才会反问我。针对我其他的问题,他应该已经先大致设想过了吧。所以才能在这个嘈杂的电玩中心空间里,正确地截取我的疑问,冷静地回答。不过,他却完全漏听“七七七Collection”这个意料走外的字眼。
知道阿铁似乎不是因为七七七Collection的事情被奶油妹妹小姐安排进来的,我就安心了。目前似乎没必要透过阿铁,戒备奶油妹妹小姐。
“啊——完全夹不到!”
为了夹到趴趴熊玩偶而陷入苦战的小唯,经历了五次的失败。她发出“呜——”的声音,露出一脸悔恨的表情看着这里。
“走吧,阿铁。”
“差不多了。”
因此,击退熊熊行动……我原本这么打算,偏偏身上没零钱。
“我去换一下零钱。”
我留下跟与其说是可爱,倒不如说是露出一副自大眼神的熊互瞪,“嘿”地一声投入硬币的阿铁,还有在一旁喊“加油啊,铁!”声援他的小唯,跑去寻找兑币机。
但是附近好像没有,我在店里找了一圈,却怎么样也找不到。不知不觉间走到店的深处。终于在赌博机台的区域,发现疑似兑币机的机器。
“嗯?那不是……”
赌博机台区的其中一角,椅子面对着大型屏幕一字排开的是赛马游戏区。有几张椅子有人坐,当我看到坐在其中一张最后面的椅子上的人物,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绝对没错,他是昨天来我家的那个战场绯夜。
既然在这里过到就是你的末日,我瞪着对方。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主动转过头来望向我。
“啊啊,你是……”
“……你好。”
轻轻行了个礼,只见脸上浮现笑容的战场先生招手唤我过去,我只好勉勉强强地走向他。
“我记得你是住在七七七房间里的……呃……”
“我叫八真重护。”
看到报上名字的我身上穿的制服,战场先生露出微笑。
“是吗?你是第三高中的啊。几年级?”
“二年级。”
“我一直到去年为止都还待在第三高中,明明就读同一所学校却没见过面。”
“不,我是上个月才从岛外转学进来的。”
“这样的话,当然不会遇见。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住在那种有幽灵出没的诡异房间?”
他这种瞧不起二〇二号室的言辞,实在令人很火大。
“因为我没钱。”
“原来如此,那也没办法。那么住在那间房子还舒适吗?”
“是啊,舒适得不得了。”
原本是故意以讽刺的口吻说,没想到战场先生却一脸开心地笑了。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你找到了好房子呢!八真小弟。”
我散发出来的敌意三两下就被他拨掉,还真是扫兴。
不过,该怎么说呢?像这样跟他进行一般对话,并不会认为他是坏人……呃,不对不对,忘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吗?这家伙可是前任二〇二号室的房客耶。他一定是坏人。绝对是坏人……但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也有点在意。
“呃,你喜欢这种东西吗?”
面对好奇地指着赛马游戏大型屏幕的我,战场先生回答“马马虎虎啦”。
“你呢?觉得如何?”
“我吗?我……其实不感兴趣。以前曾经跟朋友一起玩过几次而已。”
听到我这么回答,战场先生只是说一声“原来如此”,然后点点头。
“那么八真小弟,你对于这类型的赌博电玩有什么感想?”
“嗯?什么意思?”
“花钱买赌博代币的这种事情。然后就像这样子,只是在这里消磨时间而已。你不觉得这其实是相当没意义的行为吗?”
总觉得从正在做这件事情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还真是诡异。
“呃,听你这么说的确是这样子没错,不过我认为如果能开心地享乐其中,不也是有它存在的意义吗?”
“原来如此,对八真小弟而言,这类的东西算是娱乐啊。”
是这样子没错。
“对战场先生你来说不是吗?”
“呵,算是娱乐,也算是学习吧?”
“学习?玩赌博电玩吗?”
战场先生只是微笑地看着笑说“怎么可能”的我。
“为什么你会认为玩乐与学习是两码子事情?”
“这很明显是完全相反的事情吧?”
玩乐很有趣,学习很无趣。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清玩乐的本质,所以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这么说的战场先生,手指向赌博电玩区的某一个角落。
“那边有吃角子老虎机吧?那是很好的例子。真要我说的话,那东西完全没用处。只是投入代币,然后就一味地等待在一定机率下会中的大奖而已。那里并没有什么能够学习的,只是单纯的堕落。”
“呃……”
“相较之下,从我玩的赛马游戏之中可以学习到不少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算问我也,这个嘛……
“啊,这个是自己培育马,然后让马参加竞赛的游戏……呃,是能够学习到如何让马变强吗?”
“那也是其中之一。投资代币,调教自己持有的马,能够让那匹马变强,藉此提高参加竞赛时的获胜率。”
“呃……也就是说,是否具有自己能介入游戏的要素吗?”
“五十分。”
“不,我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答案就在这个赛马游戏的四周。”
说到其他要素的话:
“你是说同样也在玩赛马游戏的人吗?”
“正确!我认为从那些人身上可以学到
不少东西。”
战场先生接着说。
“这个赛马游戏是在虚构的赛马场举办竞赛,然后跟真正的赛马一样,也必须用代币购买赛马券,才能获得奖金。由几位玩家让自己拥有的马出赛的游戏。”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指向稍远的座位。
“举例来说,坐在那边的胖子。那家伙在这个游戏中投入了不少心血,相对地,他的马也非常强。也就是说,只要是那家伙的马有出场的竞赛,几乎不可能获胜。”
然后,他又补充“呵,毕竟是游戏,并没有所谓的绝对。”继续说。
“还有隔两个座位的那个暴牙男也一样。那家伙比胖子还更高竿。他没有打算拿下主要竞赛的冠军王,反而比较趋向让自己的马参加小型竞赛。目标是完全制霸全部的竞赛。”
“原来如此。”
“反过来说,只要是他们的马没有出场的竞赛,我的马获胜的机率就会大幅提升。”
“呃,也就是说你透过观察其他的玩家,看出如何轻轻松松获胜的端倪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重要的是,谁如何行动会对状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因此才能知道在这之中自己又该如何行动,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明明就只是玩游戏,怎么搞得这么复杂啊。”
我才不会对游戏这么认真。
“认为这只是麻烦又浪费时间的人绝对会输。这么想的人眼界跟赢家有压倒性的不同。八真小弟,你希望赢还是输呢?”
“当然希望成为赢家喽。”
“我也是。应该是说谁都想当赢家。既然如此,渴望赢的人们互相对抗,你认为最后能胜出的是怎么样的人?”
“……最强的人吧?”
“所谓的强是指什么?”
“力量?”
“那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需要其他几个要素,头脑、情报,还有运气。不过我认为最后能获得胜利的人一定具备某种程度的原则。”
“你是指什么?”
“不轻易妥协。麻烦就不干、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做其他的事情就好了、反正只是游戏而已。这种人早就已经败给了自己。”
这个人居然能举赛马游戏为例,说出这么一串大道理。
“嗯,我大概理解你想要说什么,但是用这种赌博电玩比喻人与人之间的输赢,不觉得有点不恰当吗?”
“这也是眼界狭隘的想法。你别忘记,虽然游戏有一定的规则,但是说穿了,你的对手就是人类啊。”
“不,战场先生现在玩的是赛马的赌博电玩,所以对手是计算机吧?”
“你错了,我的对手并不是眼前的赌博电玩,而是人类。”
“你是指四周的玩家吗?”
“这也是,不过还有其他更强大的对手。”
“在哪里?”
“就在游戏的另一端,也就是经营这个赌博电玩的庄家。”
“庄家?”
“也就是这个电玩中心的经营者。赌博电玩这种东西,如果从长远的角度看来,客人绝对会输。但如果只是以代币增减为主的赌博观点来看,并不公平。为什么呢?你以为电玩中心的业者经营这里不需要花钱吗?买这个机器也要花钱,让它运转也要花电费,雇用店员也得花钱。也就是说,光是要有这个电玩中心存在,就必须耗费所谓的维护成本。既然有维护成本,经营者又必须获得利润,那么利润将由谁支付?当然就是经常上门的顾客。所以,思考如何从顾客手中有效率地搜括金钱,就是这间店的经营者角色。支出、机台比例,你应该……没听过这些吧。总而言之,我刚刚也说过,如果不让顾客赌输,这些店就没办法赚钱,店也会经营不下去。也就是说,我思考的是庄家的企图。”
“原来如此,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呃,说穿了,战场先生是在这里学习什么吗?”
面对从中途便被搞胡涂,急欲知道答案的我,战场先生只是露出一抹虚无缥缈的笑容。
“总归一句话,就是‘人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向电玩中心里的人类看齐。
话说到这里时,竞赛正好结束。
“好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战场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
“顺便问一下,今天的战果如何啊?”
老实说我很好奇说出这种长篇大论的人,会拿出什么样的结果。
“啊啊,大概输了一万圆吧。”
“……呃,一万圆!全部都花在赌博电玩上了啊!”
唔哇!这个人还真是……
“老实说出你现在心里的想法吧,八真小弟。”
“呃,发表这么一大串道理还输,简直就是逊毙了!话说回来,这家伙说的那些有的没有的该不会都是骗人的吧?我是这么想。”
老实地说出来之后,只见战场绯夜似乎觉得相当有趣地“咯咯咯”大笑起来。
“老实是件好事。这就是你今天学到的道理。好好记住吧。”
不知道为什么战场绯夜一脸满足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才跟他说话,于是暗自在心中下了一个结论。
莫名其妙。这个人绝对是个笨蛋。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八真学长!”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只见抱着一只巨大布偶的小唯与阿铁正往这里走来。看来阿铁帮她夹到娃娃了。
原本一脸高兴的小唯,走近我的时候冷不防地停下脚步,突然颤抖起来。
“小唯,你怎么了?”
“什、什么都没有!”
躲在阿铁背后的小唯战战兢兢地看着的是,站在我身旁的战场先生。而他也紧盯着小唯。
就这样看着小唯数秒之后,战场先生终于微微一笑。
“嗨,你好。”
“你、你好!”
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当然,看到两个人之间的互动,阿铁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你找唯有事吗?”
阿铁恶狠狠地瞪着战场先生。不过,他本人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她很可爱。”
不只如此,他还继续朝提心吊胆地躲在阿铁身后的小唯打招呼。
“你叫什么名字?”
“吉、吉野咲希……”
“喔——果然是这样子。”
“你、你是什么人?”
“我?我叫做战场绯夜。”
“你、你好,初次见面。”
“……啊啊,嗯。初次见面。真有礼貌,你好了不起喔。”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头,却被阿铁一把抓住手腕。
“喂!你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别这么生气嘛,小男朋友。我只是问她叫什么名字而已。小心眼的男生会被女生讨厌喔。”
“我才不是男、男朋……”
战场先生看着内心受到动摇的阿铁身上穿的制服,然后微笑地说:
“如果这孩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话,就好好守护她吧。不然的话,她会被恐怖的东西抢走喔。”
目中无人地大笑的战场先生丢下一句“再见喽,学弟妹们”,便离去了。
一直到最后都还是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人。
“唯,你没事吧?”
小唯紧紧抱住阿铁,点了点头。
“小唯是怎么了?”
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反应,我忍不住地询问阿铁。
“她只是有一点男性恐惧症。如果感受到陌生男人强烈的视线,就会害怕地缩成一团。”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之前第一次见到小唯的时候,她对我的态度也有点战战兢兢地。所以她的反应并不是因为我的长相,而是因为我是男生又看着她,感到害怕而已啊。原来如此,跟外表无关。哈——太好了。
“……铁,八真学长带着恐怖的笑容看着这边。”
小唯扯着阿铁,眼睛变得水汪汪。嗯,果然外表也有一点关系。不过,男性恐惧症啊。虽然我听过这个,却不晓得实际上会有什么症状,有点担心耶。
“小唯的那个病很严重吗?”
“不,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病。只要身边有认识的人就能令她安心下来,不会出现任何症状。”
“啊,原来如此。”
“曾经有一段时期相当严重。最近完全没有发生过,好不容易安心了,看来还是别太勉强比较好。”
原来如此,所以阿铁会转学过来也是为了照顾小唯。奶油妹妹小姐会对小唯下“随时随地监视阿铁”的假指令,就是这个原因吧。让阿铁能一直黏在她身边。呼——奶油妹妹小姐真有你的。
正当阿铁温柔地摩擦着小唯的背时,复活的小唯说“我已经没事了啦”,微微脸红地吼着阿铁。
“我、我已经完全没事了!铁!明明是小弟居然露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可恶!”
“对、对不起!”
虽然是为了守护小唯,但是因为奶油妹妹小姐立下的微妙设定而辛苦无比的阿铁,应该是被她
给耍得团团转吧。我非常率直地在脑海中这么想。
4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重护。”
“……呃,那只黑猫是怎么一回事啊?七七七。”
跟阿铁他们分开之后回到家,却在电视机前面发现诡异的巨大黑猫。
身穿附有猫耳帽的黑猫睡衣的那家伙,正趴在地上以两手抓着手把,喀锵喀锵地按着。
“你去学校过了一阵子之后,误闯进来的。”
什么误闯进来的……
“喂,天灾,你在做什么?”
“……打电动。”
黑猫的真面目是穿着黑猫睡衣,住在隔壁的名侦探。
懒散地躺在地上的天灾四周散乱着零食、咖啡牛奶的纸盒、空的便当盒,实在是惨不忍睹。她似乎是跷掉学校的课,一直泡在这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原本想用备份钥匙开门,不过门在那之前就已经坏掉了。”
被肆季小姐踢破的门,现在只是架在入口处的一块板子而已。
“话说回来,你怎么还有备份钥匙!还有几支?”
“二十七支。”
“也打太多支了吧!”
真是的。还有这个猫咪睡衣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在房间里都穿这个吗?无论是附在帽子上的猫耳,还是屁股长出来的尾巴,做工实在相当精巧。果然也是达鲁克的客制化订单吧?嗯,摸起来的触感也很舒服,嘻嘻嘻!
“喂,重护!你干嘛性骚扰天灾啊?”
当我捏着从天灾屁股长出来的黑色尾巴时,突然吃了一记七七七从背后攻来的锁颈攻击——顺带一提,面对我们这样你来我往的情形,该当事人黑猫完全没任何反应,一直死盯着游戏画面。
果然奇怪,很明显不是平常的天灾。
“喂,天灾。你应该有告诉达鲁克,你在这里吧?”
“我从今天早上就没见到达鲁克。”
听到她回答的我,马上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达鲁克。于是,达鲁克迅速冲了过来。
“天灾,我找你找好久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半哭的随从紧紧搂住天灾不肯放手。他放学回家发现天灾不在房间里,就到处找她的下落,似乎一直在附近来回奔走。
“关我屁事。”
只用四个字便打发掉随从好意的名侦探,继续以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打电动。我斜眼望了一下那样子的天灾,悄悄地询问眼泛泪光的随从。
“喂,达鲁克。天灾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从昨天开始心情就相当不好,一直这样子。无论问什么她也不回答,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沮丧不已的随从。看来状况似乎相当严重呢。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呢?总而言之,先问问看天灾应该会感兴趣的事情吧。
“这么说来,明天是星期三,我们应该能看到新的招牌动作吧?”
我轻率地提起前几天晚上,名侦探所发出的宣言。
怒瞪!
“……喔晤。”
被天灾恶狠狠地瞪了,吓我一跳。
“再也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
突然发起脾气来的巨型黑猫丢下玩到一半的电玩手把,离开二〇二号室,随从也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
“……到、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触怒她吗?
※
“待得还真晚啊。”
直到夕阳西沉还独自留在社办看着数据的一心,听到许久未闻的声音不禁抬起头来。
“战场学长!”
一心看到门前站着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战场绯夜时,吃惊地瞪大双眼。
“没想到你还在这里耶。臭眼镜仔。”
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心,戒心十足地问战场。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有点怀念过往,才绕来这里看一下而已。不过话说回来,真是令人惊讶啊。没想到这里直到现在都还是冒险社的社办。”
说完,一边环视房内一边坐在近处椅子上的战场,望向一心。
“怎么啦?臭眼镜仔。现在的冒险社连端一杯茶给OB也不会吗?”
听到战场的讽刺,一心说了一句“失礼了”便开始备茶。
战场喝了一口立即送上来的仙茶,“呼——”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一心的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过相当满足于仙茶味道的战场。
“你是现在的社长啊?”
“是的。”
“社员有几人?”
“包括我有六个人。”
“喔?聚集了不少人耶。”
“是的,与战场学长你那时比起来。”
面对说话带刺的一心,战场只是诡异地笑着。
“臭眼镜仔,你也变得会说笑了耶!然后呢?有什么成果吗?”
“任凭你自由想象。”
“臭眼镜仔,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狂妄了。”
如此微笑的战场,脸上突然失去笑容。
“……!”
“真是碍眼,要不要我现在就毁了你啊?”
听到他的威吓,一心的喉咙不禁发出呜咽声。看到那副表情,战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我可没有这么无差别。”
他喃喃自语,然后又再补了一句……
“对付你这种程度的家伙,没必要做到那个地步。”
一心的臼齿发出“叽”的声响。
“喂,臭眼镜仔。从霞那里接下来的七七七Collection,你有好好收藏起来吗?”
听到战场的问题,一心一脸老实地轻轻点头。
“……是的。”
“不过,对你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即使是会令自己感到不愉快的东西,也不可能放手。”
“战场学长不是这样子吗?”
“我吗?我早就把那种东西脱手卖掉了。”
“怎么可以!那些七七七Collection可是第一代冒险社的回忆耶!”
一心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生气地瞪大双眼,战场却对此嗤之以鼻。
“回忆?别笑死人了!那种东西哪这么有价值啊?”
“所以,你卖给一鹤春秋了吗?”
“啊啊,我卖的是月读街的人。因为我跟那边的人有些交情。”
“我不是在问你那种事情!你为什么放手!”
“因为那是没用的垃圾。对我来说,那是没必要的东西,所以我才把它处理掉。不过,还卖到不错的价钱,算是有点利用价值啦。”
“……这就是你所谓的有效利用吗?”
“这是我的行事风格。”
一心瞪着回答如此干脆的战场。
“我认为你错了。”
面对一心发出的批判言论,战场只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喂,臭眼镜仔。你老是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在我听来,你说的话根本就是毫无内容可言的刺耳杂音而已。”
对上战场那道冷冰冰的视线,一心的话卡在喉咙出不来。
“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你说的话根本无法传达任何事情。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话,跟你直到现在还留在这里做的白费力气的事情,反正也不过是模仿某人的行为罢了。这种仿冒的东西,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看到那双毫无任何迟疑的率直眼神,一心却只能低下头,移开视线。
“……”
“哼,算了。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去阻止别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打算这么做。反正你就继续毫无意义地努力下去吧。不过,这种没意思的扮家家酒游戏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外进行。我可没有迟钝到放任闯入我视线范围内的苍蝇乱飞。”
战场将茶杯里最后一口茶一仰而尽,说完“谢谢招待”便从位子上站起来,离开了冒险社社办。
独自一人被留下来的一心,紧握不住颤抖的双拳,击向桌子。
“这次又无法反驳任何话。”
一心对因恐惧而瑟缩,与过去一样毫无志气的自己感到愤怒。
然而,也只是短短一瞬间。马上又恢复往常神情的一心开口。
“影虎,你在吗?”
“啊啊。”
只有一心的空间里,响起影虎的声音。
“影虎,你有办法跟踪战场学长吗?”
“可以是可以,为何?”
“恐怕他对我们第三高中有什么企图。”
“根据是?”
“刚刚战场学长说他只是好久没来,才过来看一下,不过他绝对是在说谎。那个人并不是那种会受到怀念或是哀愁等感情行动的人。恐怕他是因为某种理由,才来到这里的。绝对错不了。”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调查。”
“还有一点,希望你务必遵守。”
“什么事?”
“绝对别跟他面
对面起冲突。被发现的话,马上逃走。”
对于这句含有微妙情绪的话,影虎的回应也稍微迟疑了一下。
“所谓的谍报就是观察对方动向的工作,目的并不在于打倒对方。不过,我有点在意你的说法。真要打起来的话,你认为我会输给那个战场吗?”
一心对这么问的影虎点头。
“单以体能来说的话,影虎你绝对胜过他。但是,光是这样无法赢过他。”
“喔?”
“那个人……战场绯夜是第一代冒险社的成员中,最擅长使用七七七Collection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