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几天前,在『祭』的头目八真总护的安排下,来到日本的柯纳鲁家在市区的一家高级酒店下榻。
那是一家用地面积广阔的30层大型酒店,关键还是三日后举办八真重护与尤利西斯·柯纳鲁婚礼的会场。
两个男人最上层的娱乐间里,面对面地坐下。
裘拉斯·柯纳鲁和伊修瓦尔柯纳鲁。
他们是拥有悠久历史的欧洲盗贼贵族·柯纳鲁家族长和下任族长,也是尤利西斯的父亲和哥哥。
「……是么。中东的发掘现场也是空的么」
听到柯纳鲁家前些天发现的古代遗迹的调查结果,伊修瓦尔露出深沉的表情。
柯纳鲁家的主要营生是盗挖。抢在所有人前头发现沉眠在全世界的古代遗迹,挖掘,并得到里面的财宝。
可是这十年来,柯纳鲁家却没有得到像样的成果。
不,不仅柯纳鲁家,所有同行在这十年间都没有任何实际业绩。
在凝重的沉默中,伊修瓦尔苦笑起来。
「现在已经证实七七七收藏确实存在,那个结论已经毋庸置疑了」
在萧条的盗墓业界中,流传着一个传言。
在十年前,全世界的古代遗迹已经一个不剩地全被发掘过了,而这是一名少女所为。
「龙娘七七七」
听到儿子说出的名字,裘拉斯露出自嘲的笑容。
「伊修瓦尔,你觉得真有这种荒唐的事情么?历经数千年时间在这片广阔的世界上留下的大量古代遗迹,竟然全都在短短几年间消失了。而且完成这件事的人是十年前已死的,出生在这种远东之地的小丫头。那样的小丫头……竟然让我们家族败得体无完肤」
家族消耗漫长的时间所积累起来的功绩,跟龙娘七七七那破天荒的伟业相比,简直弱得惨不忍睹。
而且这个世界上本应发掘的古代遗迹以及埋藏在遗迹深处的财宝都没了,连挽回家族名誉的机会也没了。
这也就表示,柯纳鲁家失去了目标,也失去了存在意义。
伊修瓦尔也再次咬住嘴唇。他看到自己尊敬的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对十年前死去的亡灵感到愤怒。
即便如此,伊修瓦尔正因为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的失意,所以才以下任当家的身份开口了
「换一下思路吧。那些财宝现在全都在七重岛上,我们还没有丧失希望……」
「能进那座岛的就只有你,伊修瓦尔。其他人员跟我连进都进不去」
对这件事,伊修瓦尔无言以对。
七重岛入岛限制非常严格,只有学生才能进入。能够进入的大人,也只有从岛上毕业的学生。即便向统治那座岛的GREAT7之一黑须参差支付了一大笔钱,也无法撼动这项规则。
伊修瓦尔拥有那个可能性,可是裘拉斯以及随柯纳鲁家一路走来的家族成员却一个也没有那种可能性。
曾经那些对尚未发掘的古代遗迹以及在里面的秘宝相思成疾,为了取得它们而满世界奔走的年轻人,现在都长大成人,一切都已变成无法实现的幻想。
伊修瓦尔正因明白这份失意,所以才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到儿子这样,父亲温柔地将手放在了伊修瓦尔肩上。
「抱歉,伊修瓦尔。竟然在儿子面前说丧气话,我也真不知是怎么了。现状确实惨烈,但我还没有放弃。我必须想法设法摸索进入七重岛的手段」
听到凝集父亲意志的话语,儿子「是」有力地点点头。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次的婚姻不论如何都要成功」
伊修瓦尔响起裘拉斯刚才谈到的家族状况,问道
「有那么严重么?」
「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伊修瓦尔自然知道这番话的意义。
「尤利西斯就没说什么么?」
即便如此,他还是问了妹妹的事情。
「她在我面前只会露出笑容啊」
伊修瓦尔能够轻易想象妹妹的身影。
尤利西斯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孩子。她总是面带笑容,鼓励家人还有工作人员。
大家的心总是得到尤利西斯的治愈。
然而,尤利西斯对伊修瓦尔他们只会露出笑容。
可能是因为母亲早亡的关系,她基本不会对父亲或者哥哥表露真心。
她表露内心真正感情的时候,其实少之又少。
1
「你好,重护哥」
有人喊我,我看了过去,只见有一位非常可爱的金发女孩。
不卖关子了,就是尤利西斯。
「怎么了?为什么跑到这里来?而且为什么穿成这样?」
这里是我平时用来跑步的后山山脚。
而且尤利西斯现在的打扮,用俗话说就是慢跑装束。
「姬姐说重护哥在这里,所以我想应该陪着重护哥」
「这是借口?」
我这样催促她说下去,她露出有些惊讶,有些伤脑经的表情,不久便放弃了,点点头。
「我想跟重护哥说说话」
「那也用不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可是我来到这边的几天里,重护哥要不就是借口推脱,要不就是不见踪影。昨天在会场预演的时候,重护哥也不知觉地消失了」
「哎,那种事情我全都交给老爹他们办了」
「自己的事情不应该交给别人来做」
被她训了。可是她的口吻很温柔。
她说的确实没错。
不过这件事先不提了。
「我接下来准备沿着山路往上跑,你真的要跟我来么?」
「是,悉听尊便」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开始和可爱的女儿子一起挥洒汗水了。
我们迅速登上山路……准确的说并非山野小道,而是车辆都能通行的经过正式硬化的道路。我在平缓的山路上尽量选择这样的地方,慢慢地向上跑。
尽管如此,尤利西斯跑得还是非常吃力,但她还是紧紧地跟着我。不愧是柯纳鲁家的人,基础看来不错。要是换做空音早就累趴了。
不过继续下去实在不太好。
「稍微休息一下吧」
半山腰上正好看到一所公园,于是我向她这样提议。
我让她在遮阳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到附近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瓶运动饮料递给了她。
「非常感谢」
尤利西斯立刻打开了宝特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她额头上冒出汗珠,犹如瓷器般雪白的皮肤热得透红。衬衫被汗水打湿,紧贴在皮肤上,这……
「别、别盯着我看,重护哥」
尤利西斯害羞滴低着头,想用拿着宝特瓶的双手遮住胸部。
嗯,大小正好的胸部被向上托起的感觉让人欲罢……咳叿(干咳),其实我并没有那么仔细的观察,嗯。
我在尤利西斯身旁坐下,喝起了给我自己买的运动饮料。
「今天也好热啊」
「是。日本的夏天果真有点应付不来」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而且现在正值日照强的时间段,确实酷热难当。
「皮肤有没有晒到?」
「姑且擦了防晒霜,不过出太阳的时候看来还是最好不要外出」
「是么。你这不就跑出来了么」
「重护哥没资格这么说我……不过似乎只能仅限这一次了。我这样会影响重护哥修行的呢」
「哈哈,那种事就……」
「放暑假从七重岛回来之后,重护哥一直都是这样子呢」
「……知道的真清楚啊」
「马上就要当我老公的人,自然要稍微调查一下」
被可爱的金发女孩叫老公了,这感觉真是飘飘欲仙来着。
「发生什么事了么?」
被她这么问,正在「哈、哈、」喘气的我(不,我只是跑累了在调整呼吸,并不是精虫上脑喔)将目光转向正向我偷看的尤利西斯。
「这怎么说?」
「重护哥看上去就像拼命地寻找答案」
我不禁吃了一惊。
「……你想错了啦」
「有么?」
「真是死缠着不放啊」
「要不死缠着,重护哥是不会吐露真心的」
「有么?」
「是的。以前我们来重护哥家打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空音总是坦率地表达感情,可重护哥却完全没有」
上小学的时候,尤利西斯和伊修瓦尔到我们家来住了半年。
「我只是在女孩子面前会紧张啊」
「就当这样吧」
「再说了,你还不是一样。总是不说真心话」
「有么?」
「有的」
我们相互看了看,不久便笑了出来。
「自己还真是不了解自己呢」
「是啊,反而是身边的人更了解自己」
最近总被空音各种吐槽,现在又重新认识到这一点。
我一边喝着运动饮料,忽然注视着眼前的风景。
蝉鸣还
是那么的烦人,在阴凉的地方吹过的凉风十分舒服。
「总感觉能够明白,因为不久前的我也跟重护哥现在一样」
隔了一会儿,尤利西斯呢喃起来。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愿意结婚么?」
我试着用轻松的语气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尤利西斯摆着温柔的笑容摇摇头。
「我烦恼的时候是在婚事提出来之前。而且我想和重护哥结婚」
哇,当面被她这么说,真是超棒来的!
不过我先把那种情欲放在一边,问出了好奇的事情。
「于是,你那时候怎么了?」
本来看着风景的尤利西斯,又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宝特瓶上。
「我不去烦恼了」
「不去、烦恼了?」
「是。然后,我决定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发誓要战斗下去。只要这是为了我最喜欢的家人能够幸福」
她那双耿直的眼睛向我看过来。那双眼睛犹如蓝天一般澄澈无比。实在太漂亮了,可是不禁想要移开视线。
「为了最喜欢的家人、么」
「为了家人,我什么都愿意」
她充满决意地说道。想到这里,我没有再把视线从那双眼睛上移开了。
「不管什么都愿意?」
「是」
「就算自己其实不愿意?」
「是的,不管什么」
「哪怕不正确?」
尤利西斯一下子惊讶了,但马上又点点头。
「……我会的」
她的决意没有变,但我能感到些微的迷茫。
所以我笑着说道
「尤利西斯真强啊」
「我并不强,我肯定比任何人都弱。所以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正因为弱小。正因如此……是这样么。
「即便要跟我结婚,也不会改变这份意志?」
「是」
「为了家人什么都愿意?」
「是,只要是为了重护哥」
「那么,我要是让你杀死老爹和空音你也愿意?」
尤利西斯沉默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只要这是重护哥的意思」
听到这话,我点点头。
「那我们就结婚吧」
「……这个」
「怎么了?突然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这个,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按照刚才的对话,重护哥为什么会这么决定?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我只是听到了你的回答,然后这么决定罢了。非常简单吧?」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不像重护哥的作风……」
「啊,顺带一提,刚才说让你杀人是开玩笑的」
「是的,这我当然知道」
「那就好。换做空音是会当真的」
「这我同意」
空音,你的好朋友似乎把你当笨蛋来着。
「那么,重护哥想让我做什么?」
「当然是色色的事情」
尤利西斯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开始不知所措。
「这个、那个……那种事我不是很懂,我会学的,能不能做好不知道……不过重护哥愿意教我的话,我会加油的……」
「不、冷静点,尤利西斯,我开玩笑的。麻烦你不要真的做出这种不经意地身体前倾的反应」
「原、原来是开玩笑的么!」
「嗯,一半是」
「一半么!」
「所以肯定还是想做的呢」
「果然要做么!」
尤利西斯虽然很有成熟的气质,但终归是个初中生,开不起这种玩笑。
不过这件事先放一边。
「我要事先声明,我有要做的事情,不久就会离开这里。所以就算结婚了,我们大概暂时也不会见面的」
「你要上哪儿去?」
「嗯,有点小事」
不论如何也想完成的重要的小事。
「初夜也不做么?」
「……结婚了的话总之至少还是要一起过上一天的,不然有失礼节呢」
我真是相当动摇啊。
话说,你竟然会那种超必杀啊,尤利西斯!
「到头来,高中男生全都是单纯的生物」
「总感觉回答的超平淡!被年纪比我小的女孩子玩弄了!」
可恶,尤利西斯,有一手嘛。
「那么事不宜迟,未来的老公现在就要给你下命令」
「现、现在就要做不健康的事情么!在这种荒郊野外!而且还是大白天!」
泥垢了,别这样,我真的会想袭击你的。
我调整好心情之后,下达了正经的命令
「绝对不要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
「这就是我的请求」
「……只要这样,就愿意跟我结婚?」
头一次。这是尤利西斯来这里之后,头一次露出认真的眼神。
是尤利西斯·柯纳鲁真正的眼神。
「不愿意么?」
「……我不好回答」
「这话真奇怪呢。尤利西斯大愿所成地能够和我结婚了,而且还说要对我言听计从,可是未来老公现在说的话却不听了?」
「因为那个要求不是用表面上的意思来解释的」
即便这样,这句话还是很难解释,这个来自欧洲的小姑娘还挺清楚的呢。空音的话怕是连这句话都搞不懂。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只是形式上的结婚」
「我、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哎呀,可是……」
「我、我不讨厌重护哥!应该说我非常喜欢重护哥!所以,那个……怎么说呢……我很困扰」
尤利西斯露出伤心的表情。唔,我就是不想让她这样啊。
「是想补偿么?」
她的眼睛明显在摇摆。握住宝特瓶的双手非常用力。
「那个……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来着,不说清楚就不知道么?」
「……重护哥究竟知道多少?」
那是试探人的眼神。所以我就老实回答了。
「全部」
「怎么知道的?」
「这是商业机密。我只是稍微给点提示,你似乎就调查了我,所以我也调查了很多。当然并不是正规的方法,而是用我们这行的方法」
我扬起嘴,摆了一个帅气的表情。顺带一提,尤利西斯一下子吓到了,但这只是被我的帅气所吓到,绝对不是因为我的眼神可怕……应该。
不久,尤利西斯似乎放弃了,叹了口气。
「不愧是『祭』的下任当家」
虽然被开除了,总之这事还是不提了。
「于是呢?今后具体要怎么办?」
我催她自己说出来,而她坦率地开始讲述。
然后,尤利西斯将一切都对我挑明了。
「原来如此」
「重护哥,对不起」
全部说完后,尤利西斯想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别道歉,别露出那种表情」
「可是……」
「我以前也说过的吧,女孩子不可以清一低头」
「可是我做了坏事,不道歉是不行的」
「哇,尤利西斯真是个好孩子,好像抱紧」
「!突、突然干什么!」
「啊,不妙。不小心把心里话收走嘴了」
哎呀,可是和惊慌失措的可爱女孩两人独处,而且还是运动之后,尤利西斯身上非常香……只要是个健全的男高中生都会那么想的。
哎,这时候还是用理性来控制住。
「那么,我也要跟尤利西斯道歉」
「?为什么?」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呃,所以说,柯纳鲁家的事,尤利西斯的烦恼,我其实一无所知」
尤利西斯搞不清状况,呆住了。
「呃……刚才你说全都调查了,全都知道」
「嗯,所以那是骗人的,准确的说是虚张声势」
这是对某独眼大姐姐现学现卖。
「你、你……」
「我?」
「你快跟我道歉!」
「哦」
然后尤利西斯「笨蛋笨蛋」含着泪不停地打我。
「太过分了,坏人!重护哥是大坏蛋!」
「现在发现实在太晚了呢,尤利西斯。我骨子里就是个坏蛋」
「呜呜,亏我那么相信你」
「嗯,别那么说。这比任何谩骂杀伤力都大」
啊,糟了。真的感觉好糟糕。
「那我就继续说」
于是开始了,酷似病娇式诅咒的「亏我那么相信你」连喊。
「我错了!真的非常抱歉!」
「亏我那么相信你、亏我那么相信你、亏我那么相信你……」
「我投降!我真的错了!我会附上赠品的,所以原谅我吧!」
「?赠品?」
「我也帮你一把」
听到捂着
耳朵的我提出的条件,尤利西斯再次露出呆滞的表情。
「……那个,我不明白」
「所以说,我也要帮柯纳鲁家……啊,稍微订正一下,我要帮你,尤利西斯。所以这件事对伊修瓦尔跟裘拉斯先生都要保密」
「那个……」
「本来必须欺瞒的新郎积极地协助自己,这对你来说是最有利不过的情况了。让我们赢得胜利吧」
我笑着这么说道,可尤利西斯的眼神中充满了猜疑心。
「重护哥,请你说出你的真心话。为什么你会从刚才的交流中得出那样的结论?」
「唔,老实说,如果这场婚事谈崩了的话,尤利西斯就要嫁给其他男人了吧?」
「……是的,我想会这样」
「那样一来,你就必须对那个人言听计从,还要做不健康的事」
「呃,那个……我想是的」
「那简直太过分了」
尤利西斯低下头,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默不作声。沉默即是默认。
我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然后说道
「所以,我也要插一脚。我不想让尤利西斯那么难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利西斯」
「什么?」
此刻我注意到了,她的手上,落下了温暖的水珠。
「……」
「这种事……我不要……我必须……好好接受惩罚……」
「我觉得你很帅的」
「诶?」
我对抬起脸,眼眶盈满泪水的少女送了个笑容。
「尤利西斯,你说过,正因为自己很弱,所以什么都愿意做,对吧?」
「……好像说过」
「你知道么?那个『正因如此』就是坚强啊」
「正因如此是……坚强?」
「敢于面对自己不就是证据么?那是选择前进而是用的词语吧。正因如此,你选择了为家人而战,为珍视的那些人而战」
「……是」
「那不是很帅气么」
「我、我帅气么?」
「嗯。我只在这里说哦,其实嘛,我对帅气的女孩很没抵抗力的」
「是么?」
「嗯,甚至我会想帮你做任何事」
所以,我用手指擦掉了她的泪水,然后说道
「结婚吧,尤利西斯。为了大伙,为了你想守护的东西」
听到我的告白,尤利西斯的嘴唇颤抖起来,泪水再次从她眼中大颗大颗地溢出来。
然后……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诶」
我转过身去,结果某种东西朝我脸上飞了过来。
啪
那是鞋底,是我妹妹的鞋底……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已经倒在地上,脖子发出超乎寻常的疼痛,苦不堪言。
「空、空音,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找雪姬姐问的啊!还有,你究竟让我跑多远啊!累死了啊!」
「你这纯粹是找我撒气吧……」
「总之,把尤利西斯弄哭的阿重绝对不能原谅!」
然后妹妹动真格地向我扑来。
然后我输了。
不管怎么说,我妹妹是超战速决形型。
* * *
空音在后山上气喘吁吁地追着冲呼和尤利西斯,然后在山腰的公园里发现了两个人。但这个时候,空音大受打击。因为重护把尤利西斯给弄哭了。随后,空音心中燃起了火焰。
竟然做出把女孩弄哭这么过分的事情,就算是最喜欢的哥哥,空音的正义也不能饶恕。
不过,到头来是场误会。
重护丧失意识,尤利西斯连忙解释,这个误会这才解除。
「那我走了,空音,你要好好把尤利西斯送回去喔」
「嗯,我知道了……话说阿重,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即便是被妹妹肮脏地偷袭,痛揍一顿,我也不会死的。哎呀,竟然从背后袭击无辜的人,平时满口正义的家伙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唔唔!别、别使坏啊,阿重」
「我使坏?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就使坏了?那你对使坏的我就没有丝毫歉意么?」
「非常抱歉」
空音坦率地向真的生气的哥哥道歉。
「很好,我原谅你。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重护向两人招了招手,然后一个人开始沿着山路向上跑,而且脚步还非常快。看到重护还是老样子那么有体力,空心非常羡慕。
「那我们回去吧,尤利西斯」
「……嗯」
哭红眼的尤利西斯虚弱地点点头。
空音牵起尤利西斯的手,几乎是硬拉着往山下走。
「……」
「……」
两人一语未发,只有脚步声。换做平时,应该有说有笑才对……而现在没有那个气氛。
空音不时地向尤利西斯看去,而尤利西斯只顾垂着头。那双眼睛仍然挂着泪花。
所以,空音问了
「我说尤利西斯,三天后你真的要和阿重结婚么?」
「空音?」
「你真的觉得没问题么?」
空音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直直地凝视着挚友湿润的眼睛。
「这个……」
「好好回答,看着我的眼睛」
「……」
「这里只有我」
空音刚这么说出来,尤利西斯的眼睛里再次流出眼泪。
「空音,我果真还是不想结婚啊。我不想在三天后的婚礼上结婚啊。这样的……这样的婚姻,我不要啊啊啊!」
尤利西斯差点倒下去,被空音抱住。空音默默地紧紧抱住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在空音的怀中哭起来,大声地哭起来。
尤利西斯·柯纳鲁只有和挚友两人独处的时候才会表露真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尤利西斯总算不哭了。过了一会儿,她从空音怀中离开。
「对不起,空音总是对我很温柔,所以我撒娇了。刚才说过的话全都忘掉吧」
「可是……」
「没关系,我会好好结婚的」
「可是你不是讨厌和阿重结婚么?」
「我不讨厌啊。因为我喜欢重护哥啊」
「可是没有喜欢我那么喜欢吧」
空音很明白。就像重护将尤利西斯当妹妹看待一样,尤利西斯也只是把重护当哥哥敬仰着。
「呵呵,真像空音的风格」
尤利西斯露出笑容,想天空望去。
那是蔚蓝的天空。
「空音,我三天后会跟重护哥结婚。这一定是最好的……以这种形式跟重护哥结婚,一定是最好的……」
到这里,尤利西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空音,谢谢你送我」
到头来直到到达尤利西斯他们下榻的高级酒店,一路上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在酒店门口,空音跟尤利西斯道了别。
空音最后一个人呆呆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骄阳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夕阳,街景也变成了河岸的景色。
「哎呀,怎么了?相当没精神呢,那边的少女」
空音梦地抬起脸。只见那里有一位穿着连身工衣,握着笔对着油画布的女人。
「……须美姐,你在干嘛」
熟悉的『粋』的大姐姐露出灿烂的微笑。
「如你所见,正在画油画。我在练习风景画」
空音看了眼画布,画得确实很糟糕。
「空音,这究竟是怎么了?有事可以找姐姐我商量哦。……不,你还是找我谈谈吧。前些天帮一位烦恼的青年咨询,结果失败了。现在有点想再次挑战」
「咨询的再次挑战是干嘛?」
「很不巧,我这个人不成功就誓不罢休」
看到那张灿烂的笑容,空音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
所以空音决定向她咨询。
「其实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不想结婚却要结婚」
大姐姐再继续画画,空音在她身旁坐下,这样开口。
「是政治婚姻么?」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这桩婚事总觉得不对劲」
「原来如此,空音都觉得不对劲,那一定相当可疑呢」
「?是么?我是想了很多才得出这个结论的啊」
空音真的这么觉得,向大姐姐投去充满疑问的眼神,不过被「别在意」一句话带过。
「于是怎么样了?」
「就算问我怎么样了……那个……」
「我从空音的眼睛里感觉得到某种决意。不对么?」
没有不对。可是……
「可我觉得,那么做会给家人添麻烦的」
「所以就放弃么?明明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却要放弃么?」
「如果换做平时,我想我会行动。可是这一次……考虑到阿重和爸爸……」
「添麻烦是什么意义,空音想过么?」
突然被这么问,空音愣住了。
「不……没有」
「决定是不是添麻烦的,不是当事人,而是身边的人。我觉得这样是不好的。因为添麻烦就是撒娇,正因为自己不敢承担责任,所以才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我觉得不应该那么做」
「嗯」
「可是,如果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我觉得就不一样了」
「咦?」
「做正确的事,因此而给周围添麻烦的时候,你所需要的就是相信身边的大伙,就算你给大伙添麻烦的大伙也会相信你」
「相信大伙?」
「人是没办法一个人生存的,有时候总会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极端的说,不给人添麻烦是不可能的。因此我觉认为,这样的意识非常重要」
「原来如此」
「啊,还有,我最开始也说了,不可以撒娇。那跟拜托别人在给别人添麻烦是不一样的」
「真、真复杂啊」
大姐姐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唔唔唔」地沉吟起来的空音头上。
「可是不能把它当成借口而什么都不做。这个意思你明白么?」
空音点头,然后露出笑容。
「感觉清爽多了。谢谢你,须美姐」
「不用谢……啊,对了。我要给好好找我商量的空音一份美妙的礼物」
她从放在油画布旁边的包里拿出了笔记本之类的东西,撕下来后交给空音。
「?这是?」
「梦幻船票」
「这个电话号码么?」
「确切的说,这可能是一张梦幻船票。如果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打上面的电话。可以联系到妖精,妖精会将你带到大人无法进入的永无乡」
「感觉就像童话故事呢」
「那是,因为我的目标就是绘本作家呢」
「我真的可以收下么?」
「说不定会因为这张票而麻烦到我,但我会甘之如饴地接受这个麻烦。因为我现在不认为我做了一件错事。不管是什么人又会说出什么话,我都觉得空音你的眼神是正确的」
「须美姐」
「空音的爸爸和哥哥会如何呢?」
那还用说么。
「谢谢你帮我指点迷津,须美姐」
于是空音跑了起来。
为了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 * *
「这便是柯纳鲁家的全部计划」
八真总护向众人这样通告道。
地点位于远离八真家的,怪盗团『祭』设为本部的一所房间。
在里面,以头目·八真总护为首的『祭』主要成员集结一堂。
然后,所有人面前都放着一摞文件。那是印证总护刚才那番话的证据,记录着有关柯纳鲁家的一切数据。
「然后要怎么办,总护?」
听完总护的发言,代表全体人向总护提问的,是总护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栋梁·不义源藏。
听到源藏这样问,总护扬嘴一笑
「不用做什么,维持现状」
源藏的脸僵住了,他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只是源藏,在场除总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相同的表情。
「等、等一下,老大!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有一位年轻成员大喊起来。
「这桩婚事对我们没有什么」
「不,可是对方瞒着我们做那种事……」
「那么这种情况,是我们输了么?」
被这么问到,那个年轻的成员支支吾吾。
「……是说被骗了,吃亏了么?」
「这本来就不对。这桩婚事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有赚头」
「被骗了……还有赚头?」
「别被明天的事给吓到,想象一下十年后就想笑」
「总护,要是什么都不做到话,干嘛把我们召集在这里跟我们讲对方的企图?」
被源藏这么问,总护露出如嚼黄莲的表情。
「因为你们要是事后发觉,肯定会恨裘拉斯他们的,不对么?」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瞧你们现在都『被骗了被骗了』吵个不停,火药味十足,所以我要事先讲清楚。这叫讲究顺序。区别就在于是在事情发生后才知道对方的企图,还是在知道企图的情况下接受这件事。所以我要现在以这种形式告诉你们」
然后总护「啪」地一声拍了下手,向在场的同伴们宣告
「我们要看穿对方的图谋,并继续往里钻」
「总护,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而且多亏我让老婆早早行动起来,现在才可以身居暗处」
「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拜托另一项工作了,暂时回不来了,婚礼也无法到场」
「这件事不告诉少爷没关系么?」
「我又没义务飞的告诉她」
「不让雪姬在场也是这个原因?」
「这不太对。因为我嗅到了气味,觉得雪姬会义无反顾地帮助某个笨蛋呢。他们专程自主展开行动,我们干嘛要细致入微地告诉他们答案?」
会议结束,集结的成员们迅速离开房间。
留下的只有总护和源藏两人。
「你这就像是在维护柯纳鲁家的人一样」
苦着脸的源藏进行指正,总护贼贼地一笑
「嗯,是这样的,不过准确的说,这是为了特定的某一个人」
「此话怎讲?」
「源藏,我从小就一直在说了。稍微自己想想,别什么都问我」
「总护,我从小就一直在说了。听你炫耀是我的职责」
从小并肩一路走来的两个人,表情放松了下来。
「我说源藏,如果这次的婚姻成立,对方挑明企图的时候,谁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
「所以我要这么做」
于是源藏接受了。
「可我不明白。这一次刻意被骗能得到什么好处?」
「有什么损失么?」
「金钱会被夺走」
「这思路实在太窄了。钱从我们金库跑掉的情况,要么是被夺,要么是被用,这都是一样的」
「但那并非出于自愿」
「所以我刚才才说那些话啊」
「要是不知道……啊,又是这种形式么。你真是什么都喜欢一个人往前冲啊」
「我冲的时候没人能跟上我」
「跟上是我的职责」
「不让你们跟上就没办法在一起了。『祭』的所有人都相当于我的手和脚,我的血和肉,我要保护的家人」
「我知道我知道,言归正传。于是呢?」
「什么?」
「所以说,我们有什么赚头?」
「投资后的丰厚回报」
「回报?」
「多的我不会说了,自己去想吧」
「又来」
「别担心。反正提示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你迟早会发觉的。然后你就会觉得,『啊,总护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的,你总这样」
一直以来没有任何改变。
然后,总是立于源藏前面的男人,开心地笑道
「我有参与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没趣。我要让所有人开心地敞开笑」
这才是怪盗团『祭』的头目·八真总护。
「你真觉得没问题么,总护?」
「你指什么?」
「少爷结婚」
「无所谓吧」
「他本人的意愿呢?」
「那我不管」
「你还真是只对自己儿子严厉有加啊」
「我没怎么严厉,只是在做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儿子着想就是为人父母的独断专行,是借口。我也一样,我要为了自己方便利用儿子」
「你的良心呢?」
「当然有啦,没人什么人比我更爱这个世界了」
「我可没问你这个」
总护对吃惊的源藏说
「身边的情况瞬息万变,而周围对自己的行动也是一样。而在这种情况下,想按自己的意思来就只能抗争,做不到的话就只能随波逐流。人生在世就是如此,这跟老子儿子什么的没关系。如今那家伙要怎么决断想怎么样,我不会说三道四。他要是不愿意就要试着用行动来展现,让我接受」
八真总护站了起来,无畏地笑道
「要让人心鼓动,就得有某人的感情和意志。戏剧性的变化,往往就发生在得到人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