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陈柏安
录入:少侠
校对:圆桑
圣河之国瓦亩是个位于大陆北方的广大国家。尽管国民过着还算充足又平稳的生活,国内仍存在贫富差距的问题。
首都擘柏恩的一角,一条飘散油垢味的贫民窟街内,一名女性伫立于周遭由脏乱石造建筑包围的广场中。
这名年纪约莫五十岁的女性,身着万天神殿规定,但已老旧到褪色的深蓝色神官服。
她名为陶乐·梅纳斯,乃是<药>之圣者。
自从成为<药>之圣者后,她这三十年间都在世界各处游走,并不问贫富贵贱地将药分给需要的人。
被她救过一命的人数也数不清,也因此使她的名声大到连万天神殿之长,摩拉·切斯特都遥不可及。即使贵如一国之君,在陶乐面前都得低头以表敬意。
如今陶乐的周遭被数百名群众围绕,只是这些人通通衣衫褴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只见陶乐闭着双眼牵起一名女性的手,并从手中制造出将近十颗的黑色球体交给她。
“切记,要每天用热水把这个化开抹在胸口,就算已不再咳嗽,仍要把药完全用完。”
接下药球的女性哭着对陶乐感谢,而她只回以一笑,便接着朝旁边一名抱着婴儿的男性伸出手。由于陶乐绝不从贫民身上索取任何报酬,使得她的名声更为响亮。
她的身后站着一名脸戴面具,腰际插着剑的男人。他默默观望四周,尤其仔细留意任何接近陶乐的人。
男人名叫波马可,原是彼埃纳黑角骑士团所属的骑士。几个月前,陶乐救了险些因病丧命的他,因此他抛下地位,自愿成为陶乐的仆人随侍左右。原本他在骑士团内实力可说是名列前茅。
“…唉呀?”
当陶乐看到某位病患的脸,突然漏出讶异的声音,因为从长袍下露出的脸气色良好,明显不是病人,长袍下的衣服也能判断这人家境富裕。
波马可作势拔剑,陶乐却先摇了摇头。
“陶乐大人…请您收下。”
长袍男子悄悄将一张对折的纸片递给陶乐,而波马可偷看到上头写着疑似是男人的姓名与住址,以及几行像是暗号的文字。
波马可轻轻叹了口气。
不久之前,波马可曾耳闻一些有关陶乐的不好风声。说是陶乐一方面假装救济他人,私底下却运用她罕见珍贵的圣者能力施行暗杀。
眼前这名男子正是装作病人来与陶乐接触,并交给她写着特定暗号的纸条,接着再于她耳边低语暗杀对象的姓名。
据说如此做之后不出数月,想杀的对象便会从世上消失。
看到陶乐、波马可及长袍男子等人散发出不寻常的气氛,周遭的群众开始鼓噪。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满头疑问,不过看来之中似乎有人听说过传闻。陶乐这时先是要群众稍安勿躁,接着看向长袍男子的眼睛。
“我知道最近似乎流传着一些与我有关的不好传闻呀。”
男子慌了手脚。
“请你马上离开,此处乃是我为身患疾病,穷困潦倒的民众开设的场所。”
男子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一句赔罪也没有就仓皇离去。眼看陶乐若无其事的开始替下一名病患治疗,波马可也只能默默看着男子离开。
不过,波马可突然看了看周遭——心里纳闷那张纸片究竟跑哪去了?
在那之后过了五天,波马可早就把纸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午夜时分,分完药后的陶乐回到一间贫民街内的便宜小旅馆,在狭窄房间内吃着稀薄麦片粥。与最穷苦之人吃同样的食物,这是陶乐三十年间一直奉行的准则。
大半夜中,陶乐身旁的光源唯有一盏微弱的蜡烛,而仍然戴着面具的波马可则站在身后保护她。
那一天,陶乐给波马可下了个奇怪的命令,要他不能摘下面具也不能开口,即使他询问理由,陶乐也没有回答。
“唉呀。”
眼见陶乐手中的汤匙掉到地上,波马可正要伸手去捡,没想到竟有另一双手从旁伸向汤匙。
波马可吓得心脏差点没停止跳动,因为直到刚才为止,房内除了自己和陶乐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人。不,就算是此时此刻,明明眼前冒出一名男子,房间内依然只有二人份的气息,使波马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声。”不用担心,我认识他。”
陶乐对波马可这么说的同时,陌生男子捡起汤匙轻轻放到桌子上。
“喵嘻嘻,你这顿饭也太糟糕了呗,不吃点肉或者鱼对身体不好呀。”
“哦?是这样吗?但我活了五十年,可没生过一次病啊。”
明明突然冒出一名入侵者,陶乐却一点都不惊慌,而入侵者也丝毫不把波马可放在眼里。波马可如今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的站在原地。
陶乐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正是她前几天收到的委托书。当这名陌生男子瞥了纸片一眼后,陶乐马上将纸片伸向烛火烧掉。
“喵。”
陌生男子只回答这一声,便转身背对陶乐,仿佛是在表示事情办完了。
男子从不知何时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而从他现身到离去的过程,除了开口说的那些话,竟连半点小的像针掉落的声响都没发出。
“波马可先生,能否请你关上窗户呢。还有,你可以说话了喔。”
陶乐说完后继续吃起饭,而波马可在依照她的请求关上窗后,开口对她问道
“刚才那名男子究竟是…….”
“他对我以韩斯·韩普提自称,不过大概是假名吧。”
她以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回答。
“他是什么人。”
“是个杀手。”
陶乐回答得一副理所当然。
波马可一时之间说不上话,因为他无法相信自己以为是圣人的陶乐,竟和一名杀手有所往来。
在彻底信任着波马可的前提下,陶乐一边吃着饭,一边静静说起来龙去脉。
距今大约三年前,她曾遭受某个国家的大贵族威胁。当时陶乐正在替一名大贵族的敌人治疗,所以他才意图阻止陶乐。为了怕被拒绝,大贵族绑架了随侍在陶乐左右的修女作为人质,使得其他圣者无法干预。
当陶乐走投无路的时候,汉斯毫无预警出现在她的面前。
陶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拜托汉斯解决此事,没想到才隔一天,那名大贵族竟被发现死在自宅卧室中,而遭绑架的修女则自行脱困回到陶乐身边。根据她的解释,关住她的牢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
更惊人的是,大贵族那座戒备森严的城堡中,竟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入侵者闯入。
过了几天,韩斯再度出现在陶乐面前。陶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希望能与韩斯缔结合作关系,而韩斯也爽快答应。或许他正是算准了这点,才会主动与陶乐接触也不一定。
从那之后,陶乐就担任起替韩斯接工作的仲介者。
陶乐的职责如下——暗地里放出自己私下接受暗杀工作的风声,等待听到这个风声的人来找她。
当委托人上门口,陶乐会写信记下目前的所在地,交给一名住在皮埃纳的商人。接着过段时间,韩斯便会突如其然的在陶乐面前现身。
等到陶乐将依赖者的姓名及地址转告韩斯后,她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韩斯接下来会去找给她纸片的那名男子,并从男子手中接下委托,收取报酬,抹杀目标。
除此之外,陶乐也会根据委托内容,提供韩斯一些关于圣者及圣具的知识。例如像是<封印>圣者这类会妨碍他完成任务的能力。
为了回报陶乐,韩斯会最优先完成陶乐委托的任务,去杀害想对万天神殿不利之人。又甚者,只要韩斯判断某人对万天神殿有害,不等陶乐委托他就会先动手。
据说到目前为止,陶乐已透过他让四个人从世界上消失。
要是陶乐的所作所为被公诸于世,就算是她也难逃一死。只不过摩拉及其他圣者都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甚至根本不曾怀疑过她。
“好了,波马可先生,请问你听完我说的话后有何感想呢?”
吃完饭的陶乐盯着波马可看。这个问题在询问他是要揭发,抑或隐瞒此事。
波马可本想回答“您不该做这种事”,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他从陶乐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感受到坚定的意志和决心。想必陶乐很清楚,和平绝不是靠着光鲜亮丽的表面功夫就能维持。为了这个世界与活在其中的人们,她非得做出玷污双手的觉悟才行。
陶乐似乎察觉到波马可的心意,笑着说下去
“摩拉女士是个认真的人,因此不能把这份工作交给她来做,只好由我接下了。”
波马可听了这句话,当下决定就算明白陶乐做的是坏事,也要继续效忠她。
“我认为您是对的,但请容我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呢?”
“那个男人……….韩斯·韩普提真的足以信赖吗?”
听到波马可这么问,陶乐顿时回答不出来。
“再说那个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陶乐静静喝着饭后的清汤。
“我对韩斯先生可说是一无所知,会与他接触也只限于委托工作的时候。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实力强悍、头脑聪颖、却也是个相当棘手的男人,仅止于此。”
陶乐这时转头面向波马可。
“我想你也了解到了对吧。”
波马可点了点头。他在一瞬间便体会到韩斯的强大,尽管他已经见过不少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战士,之中却没人能够与韩斯相提并论。
“波马可先生,我有一事相求。今日之所以让你和韩斯先生碰面,正是为了判断能否将这个任务交付给你。”
“这……”
“我希望你去调查韩斯·韩普提的底细,你愿意吗?”
波马可无言咽了口口水。全身窜起鸡皮疙瘩,警告他接近那个男人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波马可不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能否在与那个男人扯上关系后活着回来。
过了几周后,陶乐返回皮埃纳的<药>之神殿,波马可则离开她身边,来到一所位于圣河之国偏远地区的港镇。
波马可最终仍选择接下陶乐拜托他的任务。反正自己早就算死过一次,事到如今也不认为这条命有多值钱。
当前已是傍晚时分,大道上的市集热闹非凡。结束一日辛劳的渔夫纷纷将战利品往店前摆。许多鱼排放在火堆旁烤,鱼油滴得白烟四起。波马可人低着头,缓缓走在这条大道上。
波马可清楚,找人就该从港口和市集找起。
他原本待的黑角骑士团并非一个只会打仗的组织,找出对王家怀有异心的家伙,并把他们绳之以法也是工作的一环。其中,波马可又刚好擅长寻人、跟踪、秘密侦查等隐秘任务,过去也曾立下揪出意图谋害公主娜榭塔妮亚的反主流派分子,进而将其抹杀的功绩。
话虽如此,要在如此辽阔的大陆找出一个男人形如大海捞针,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杀手,警惕心自是高人一等。
波马可不禁心想,虽然就算是花费一年也不见得能找到,不过如此一来倒也不用赌上性命。
就在他嘲笑起事到临头还贪生怕死的自己时——
“来呀来呀~不可怕唷。”
一阵似曾听过的声音从路旁的树上传来,一看之下才发现韩斯·韩普提整个人竟抱在树枝上,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叫声。
波马可停下脚步盯着韩斯瞧。由于自己在数周前与他碰面时戴着面具,因此脸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小心啊叔叔。”
树下围了几名孩童,而他们的视线全看向枝头的一只猫咪。看来那只小猫目前无法从树上下来。
“我才不是叔叔咧…….好,抓到啦。”
韩斯轻轻的用手捧起小猫,轻盈地从树上溜至地面。接着小猫看都不看韩斯,径直跑向孩童们的脚旁。
“叔叔,谢谢你~”
其中一名孩童抱起小猫,对他答谢。
“喵嘻,不谢不谢。对啦,这给你们喵。”
只见韩斯从上衣口袋取出带有绳子的糖果后一一发给孩童,那是一种由蜂蜜凝聚制成的普通糖果。
“为什么给我们?”
“因为猫是我的师父,我当然要对你们这群师父的朋友表达敬意呀。”
孩童们沉思了片刻,竟又纷纷将糖果还给韩斯。
“我觉得从没有工作的人手里拿东西不太好。”
“与其跑来救猫,还是先去找份工作比较好喔?”
韩斯闻言面露讶异神色,接着马上放声大笑起来。不过孩童们似乎对他失去兴趣,抱着小猫往大道上跑去。
笑了好一会后,韩斯再度攀爬上树,并在枝头上睡起觉来,连打呼声都已传了过来。看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波马可盯着。
“波马可先生,虽说是底细,但我要你去查的并非他的身世背景和真名,而是希望你能够想办法让他露出本性。”
波马可回想起数周前陶乐说的话。
“就是他爱什么,恨什么?希望得到什么,又不希望什么找上门?擅长什么,但是不擅长什么等诸如此类的情报。”
这个任务称得上艰辛之极。波马可心想。
“请问您有任何线索吗?又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陶乐回答:
“我想想……韩斯先生是个相当随性的人。他接下任务后必定会完成,但是要不要接任务则完全看他心情而定。只要他没那种心情,就算出再多钱他都不会接下任务。”
“他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的呢?”
“执行起来越是困难的任务,韩斯先生越是会兴高采烈地接受,就像我第一次拜托他那样。不过相对的,只要他觉得任务太过简单就会拒绝,所以我想他大概享受着战斗……享受着厮杀吧。”
波马可心中萌生厌恶感。
“渴望鲜血的杀人魔,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男人。或许以这些来评价他都不是问题,但是他……这个男人绝对不只如此,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波马可决定停留在这个港镇。他隐瞒身份,对人以离乡背井打拼的劳工自称,也顺利被雇佣为搬货工。透过与在同个职场内工作的男人们及镇上的人闲话家常,他逐渐打听出一些关于韩斯这个男人的情报。
根据居民的说法,韩斯大约十天前出现在这座港镇。某天早上他突然拎着一只破烂的布袋,独自坐在市集的一角。
每当有人问他姓名,他便回答自己叫韩斯·韩普提。若继续问他是什么人,他也只会回答自己什么人都不是。到头来居民觉得这人怪里怪气,都渐渐不靠近他了。
波马可起初认为韩斯该不会是在这座港镇埋伏等他来。不过仔细一想,自己来到镇上也不过是三天前的事,理由更完全凭着直觉,韩斯根本不可能抢先一步。看来一切只是自己运气好罢了。
波马可一边做着搬货工的工作,一边观察韩斯,不过他不是尾随或跟在身旁偷看,而只是假装路人瞥上几眼。
只是就波马可的观察,韩斯的日常生活实在令人无言。
他没有投宿旅馆,而是睡在如市集内的空帐棚、商店前的雨棚、路旁的树荫,只要能稍微挡雨的地方他都能睡。
明明圣河之国位于大陆偏北的寒冷地带,露宿野外本该是件相当痛苦的事,但韩斯却丝毫不以为意。
“那个长尾巴的混球真的很烦啊,昨天竟然还敢睡在我家门前咧。”
一名和波马可在同个职场工作的男搬运工一边卸下货物,一边对他如此抱怨。
“这还真是不走运呢。他有惹什么麻烦吗?”
“没有,我泼了盆水之后他就逃走了。看来他诡异归诡异,倒是个没骨气的家伙呀。”
搬货工说完笑了笑。
韩斯的存在已成了镇上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要收集关于他的情报并非难事。就算波马可不主动询问,人们也会自己跟他提起韩斯。
整理从居民们打听来的消息后,波马可得知韩斯一天的生活大约是这样的:
一睁开眼,韩斯大多会背起行李,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些曲流进海的河川旁同时盥洗身体和衣物。看来他衣服破归破,整个人却清爽干净的原因就在这里。
韩斯很少好好吃上一顿正常的饭,几乎都是蹲在路边啃着脏兮兮的面包或者瘦小的鱼,人们都说那些应该是他去哪里乞讨来的吧,
波马可还有个疑问——他是去哪上厕所的呢?最后波马可打听到有人目击韩斯擅自进入别人家上厕所的消息,而且据说他仿佛像回自己家一样大咧咧的走进去,不一会又一声不响地快步离开。
不过,由于波马可还不清楚韩斯除了吃饭和清洗以外的时间在做些什么,于是只得持续仔细留意镇上居民交谈的内容。
“话说昨天那个尾巴混球出现在港口这呢。”
听到一名搬货工突然这么说,波马可开口询问韩斯在做什么。
“他没做什么啊。我只看到他在那一带闲晃,然后往装着木材的马车上一跳,接着就盘坐在木材上,傻傻的盯着某个方向而已。”
波马可接着问“他是在往哪个方向看?”
“就那附近一带啊。他一下看我们工作的地方,一下又转头看海、看云、看鸟,看得我都不爽起来,大声吼他‘我们不是给你看好玩的啊!’结果那个混球竟然回答‘那我把眼睛闭上呗~’虽然被他的头发遮住没看清楚,不过他似乎真的给我闭上了眼啊。”
波马可又问“他待了多久了?”
“待到我们工作结束啊。”
搬货工说的同时耸了耸肩。
镇上随处可以听见目击到韩斯出现的消息,看样子他每天都还是四处闲晃,而非停留在固定场所。
“他和我家的小鬼玩耍过喔。”
如此说的是一名在市集卖苹果的女人。
“那时我还想说小鬼们怎么那么吵,出去一看可真是吓到我了。因为那家伙竟然在卵石道上玩耍
啊。你以为也有玩过吧,就是单脚在上面跳来跳去的那个。
那家伙一边喵喵叫一边嬉闹,让小鬼们也跟着大笑。但是实在吵死人了,我忍不住吼了他一声,然后他就跑到其他地方玩啦。真是的,都长这么大的人了,是在搞什么呀。”
这时女人的儿子跑了过来。
“妈妈,你知道韩斯跑到哪里去了吗?”
“我怎么知道呀。”
“唉呦,他是去哪了啦?喂~我们分头去找韩斯吧!”
最后孩童们吵吵闹闹的,也不知往哪里跑去了。
有一次,一名男人叫住了波马可,是名制作家具的师傅。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家伙竟然在追野猫耶。听了可别吓到啊,他竟然是趴在地上跑的呀。”
这名家具师傅似乎非常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看到的事。
“就像这样,真的跟动物一样用四肢跑,而且还快得令人不敢相信,瞬间就从这边消失到那边去啦。可怜那只野猫,被吓得发出惨叫声啊。
我本来觉得那家伙终于疯了,可是仔细一想,他好像本来就怪怪的。”
看着家具师傅对路上所有行人都说了这件事,波马可很能体会到他不吐不快的心情,毕竟要是换成自己看见,保证也会吓到。
波马可人在镇上走着的同时,脑中也会思考该对陶乐报告什么。从他滞留在这座镇上开始至今,也过了十天。
要是波马可如实将见到的一切报告回去,陶乐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以一名杀手而已,韩斯的实力绝对是这世上,甚至可说是当代数一数二的的强悍。要是说这种人竟然在路边追着野猫跑,到底有谁愿意相信呢。
波马可原本以为韩斯要在此地执行任务,这几天都会用来做准备。可是先别提他太过招摇醒目,行为本身就已经乱七八糟。
“呜喵喵喵~”
走在路上的波马可发现了韩斯的身影,他正在鱼市场的一角翻着木箱。然而周遭并没有人出言指责他这个行为,因为木箱中装的都是些差到无法摆出来卖的鱼。
“喵嘻,这不是有好的料咩?竟然会把这种东西丢掉,人类大人还真是奢侈呀。”
韩斯说完后一口叼起生鱼,摇摇晃晃地往路上走去,不过波马可并未追上前,而是继续默默走他的路。
波马可心想,韩斯暗杀完后获得的酬劳究竟消失到哪去了?
据说陶乐在委托他任务时,都至少会支付给他足以吃喝玩乐一年的金额。想必从其他委托人接任务时代的报酬也大概差不了多少,按理来说他根本不用烦恼三餐才对。
“喵呜,冤枉啊大人!”
这时,波马可听到不远处传来韩斯的声音,于是走过去并混入了围观群众。
原来是在镇上巡逻的几名士兵包围住韩斯,想把他抓起来。不过,其实更应该讶异的是韩斯为何直到今天都没被抓。他人坐在地上,对士兵指出抗议:
“我这鱼不是偷来的呀。”
“吵死啦,不乖乖跟我们走小心尝苦头啊。”
士兵们显得十分不耐烦。
“再说我可是猫,猫偷鱼吃又有什么错呀?”
“你在说什么鬼?”
一名士兵回以正论。
“我们听说你前阵子就开始在这一代乱晃,是不是在打算什么坏主意啊?”
“猫不会做偷鱼以外的坏事喵。”
“但你根本不是猫啊。”
韩斯听到这句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凡是总用外表判断可不太好喔。”
士兵们听了后以为韩斯看不起他们,纷纷作势要拔出剑来。波马可心想不妙,毕竟以韩斯的实力,大概只需要五秒钟就能空手杀光他们。
“几位士兵大哥,虽然我不认识这人,但我看到他真的没在偷鱼,而是刚从那边的垃圾箱中翻出来的啊。”
士兵们听到波马可的话停下拔剑的手,你看我我看你。
“…别管他了吧,反正看起来没啥威胁。”
士兵转过离去,围观人群也跟着失去兴趣,三三两两离开现场。最后剩下波马可及看着他的汉斯。
“喵呜,多谢你呀”
感受到声音中没有敌意,也不像是在试探,波马可心想难道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监视他吗?还是说——
“小事而已,用不着谢谢。”
波马可假装及只是个路人,尽力镇定回答并走近他。
这算是第二次靠近韩斯,不过令波马可吃惊的是,现在从他身上竟感觉不出任何气息,明明第一次见面时能够切身感觉到他具有惊人实力,如今却一点都不恐怖。坐在自己眼前的,不过就是位散发腥臭味的男人。
“你到底在干什么?一个大男人不好好的工作,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波马可谨慎挑选说出口的话,为了不让他起疑,不让自己正在试探他底细的事暴露。
“喵嘻嘻,猫是不工作的呀。”
“也会有工作的猫啊,像那些抓老鼠的家猫不就是在工作吗。”
感觉像突然被抓到语病的韩斯回答
“.……你这么说也对,但我还是不会工作喵。越被人说去做就越不想做,我想你也有过这种经验呗?”
波马可闻言虽然有些傻眼,但仍继续问下去:
“.….也罢。所以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等夜晚来临呀。”
“那夜晚来临以后呢?”
“等早晨来临呀。”
韩斯说完便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在高兴什么。波马可只好耸了耸肩,掉头离去。
波马可边走边想,过去这几天韩斯难道真的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吗?自己认识的一流战士当中,无一不对气息或者视线非常敏锐,能靠卓越的直觉从人群中分辨出盯上自身的敌人。
波马可虽受过不被他人察觉气息的训练,却不知道这些藏身技巧对韩斯这般的强者管不管用。按理来说,就算韩斯早已发现自己的用意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既然刚才韩斯对自己毫无戒心,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吗?
假如韩斯发现他遭人监视,又会采取何种行动?是会默默销声匿迹?还是会跑来杀了自己?或者跑去揪出背后的委托人?
无法预测韩斯会如何行动,因为他不只超出了波马可所能思考的领域,同时也默默让波马可的内心充满恐惧。
在那之后,波马可仍不断的调查韩斯的消息。
原本的任务应该是要调查他的内心,波马可虽明白光从远处看无法达成这项目的,但却尚未想出能窥探韩斯内心的方法。
而韩斯同样没在注意波马可,过着像之前一样的生活。
当波马可日复一日做着搬运工的工作,他突然发现到不对劲。
就在他卸下蔬菜水果的货物时,韩斯晃头晃脑地从旁边走了过去,结果前方一名搬着木箱的男人对他说道
“哟韩斯,要来颗苹果吗?”
“好呀喵。”
听到了韩斯的回答,男人把一颗被虫蛀过的苹果扔了过去,韩斯接下后开始边走边啃。
“我觉得猫根本不会吃什么苹果啊。”
“世上凡事总有例外喵。”
韩斯说完后便离开,而男人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搬他的货物。
又有一次,波马可目击了更惊人的状态。当时他经过一间酒吧前,那里每到中午都会卖些轻食及茶,似乎颇受欢迎,热闹到都得在马路上摆起桌椅。
没想到就在许多坐在那里休息的妇女群中,竟看到了韩斯好端端坐在椅子上,一派轻松地喝着茶。
“其实真正外遇的不是王妃露莉姆,而是国王自己,所以他只是嫌王妃碍事才把她赶出去的呀。虽然不知道国王外遇的对象是谁,但我大概也猜到了喵。”
韩斯正在说的,是曾经轰动国内一时的王妃外遇事件。
“然后呢然后呢!”
“那王妃岂不是彻底被冤枉了吗!”
妇女们个个兴致勃勃地听韩斯说故事。
“话也不能这样说喵,因为其实王妃自己也留有把柄呀。是在她嫁来圣河之国前,还待在皮埃纳时的事喵。”
“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好像听过王妃以前有过心上人的传闻耶。”
“没错,就是那个喵。”
韩斯指向这名回答的妇女。而另一名妇女则是有点佩服的说:
“你还知道不少事嘛。”
“猫可是无所不知的喵。”
波马可就这样愣愣看着这幅景象好一会,只是不仅妇女们没注意到波马可,就连韩斯都没看向他。
令波马可难以置信的是,韩斯竟彻底融入了这座港镇,居民们都把他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
的确,韩斯是号充满谜团的人物,但他并不会给周围带来麻烦。虽然怪里怪气,却不让人感到不快,这便是他给居民的感觉。
明明他来到此地还不满一个月,如此迅速的变化实在太异常了。
波马可终于明白,韩斯擅长让他人
掉以轻心的技巧。毕竟除了这样解释以外也没其他答案了。
当天晚上,波马可应搬货工同事的邀请进入到了这间中午看到韩斯的酒吧,并非波马可特意挑选,而只是偶然。
韩斯悠闲坐在酒吧附近的道路上。
“喔,有猫在啊。”
其中一名搬货工这么说完后,接着再也没有人去理韩斯,整间酒吧的客人都一样。
波马可和搬货工同事闲话家常的同时,不忘留心观察韩斯的一举一动。
韩斯正抬头观望夜空,天上空无一物,唯有稀疏的星光。
“喵呜,那边的小姐。”
此时盯着天空看的韩斯张开嘴。波马可尽管身处吵闹的酒吧中,也能准确听出他说了什么话,全亏了过去进行侦察任务时培养出的敏锐听觉。
韩斯对一名路过的女子搭话。年级应该过了三十,身上穿着胸口大开的露肩礼服,全身虽经过打扮,但绝对称不上上流,甚至能因此猜出她的【职业】
“烦死了,去死啦臭猫。”
听到女子用低沉的声音痛骂自己,韩斯也不知怎么了,竟动起肩膀笑个不停。
“给点饲料吃呗。”
依然盯着夜空的韩斯这么说。波马可心想可真奇怪,明明他至今从未主动伸手讨过食物啊。
女子完全无视韩斯的话继续走他的路,韩斯竟也没看离去的女子一眼。只是不知怎么搞得,女子在距离韩斯约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时和波马可一起喝着酒的男工人们也注意到这名停留在原地的女子,更有几人对她吹起口哨,女子虽然没理会他们,但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接着,她掉头走回到韩斯面前。
“你趴着吃我就给你。”
听到女子这么说,韩斯果然还是看着天上的星星笑道:
“喵嘻嘻嘻,饲料本来就得趴着吃才像话呀。”
女子手指韩斯命令他站起来,直到此刻韩斯才算把视线自天空移开。
“要是敢在窝里撒尿我可不饶你啊。”
“呜喵喵,我可是只守规矩的猫呀。”
女子说完继续走,而韩斯就这样跟在她后头离去。
波马可和喝酒的同事知会一声,便走出酒吧去追韩斯,直到看到女子和韩斯走进一家破烂的小屋中才离开。
波马可的隐身技巧没有好到能窥探屋内发生什么事,也不是那种没品到会做那种事的男人。
隔天早上,波马可看见女子的屋前晾着韩斯那件满是补丁的破衫。从那天之后,韩斯便不再露宿街头,而是持续住在女子的家中。
深夜时分,一间日薪搬货工聚集的旅馆内。
波马可窝在寝室的一角,靠着微弱灯光提笔写信,因为他是时候该汇报陶乐调查结果了。
波马可将发现韩斯前,以及发现后的一切过程毫无保留地写进了信里。然而光是这样,还称不上一份报告书。
陶乐交给自己的人物是探查韩斯的内心,意思就是要找出他爱什么,又恨什么。
话虽如此,波马可仍想不出该在报告信的最后写些什么。要是对象是普通人,那么只需观察一段时间的日常便能略知一二,可是韩斯的生活实在远远超出常识范围。
“至今仍未找出完成任务的方法。”
波马可滴了几滴蜡将信封黏了起来,盯着它,回想起过去的事。
在从陶乐口中接下调查韩斯任务的当天,波马可曾开口询问她理由。
一切都要从一件发生在波马可展开调查前四个月的小事件开始说起。
那一天,陶乐将韩斯叫来<药>之神殿,而他到了深夜才在陶乐位于神殿内的个人房无声无息的现身。
“喵嘻,这次的委托人是你呀。”
韩斯开头说道。这时陶乐已把一堆宛若小山的金币堆在桌上,大概比足够一个家庭吃喝玩乐一辈子的金额还多十倍,以一件暗杀任务的报酬来看,实在是多的异常。陶乐说,韩斯看到的那堆金币时有点兴奋。
“真不是盖的喵。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啦?”
“这些不是我一个人的钱,而是透过各种管道勉强集来的。”
陶乐如此回答。只要她一开金口,就会有无数人响应她。例如提供给她这笔巨款的人当中,甚至不乏各国的君王。
“喵呜,看来这次的对象来头不小喵。”
“是啊,我想我至今为止,甚至至今以后,都不会委托你去解决比它更有来头的对象才是。”
“所以对手是谁?皮埃纳的公主大人?还是那个叫<沼>之圣者来着的小妹妹呀。”
陶乐默默摇头。
“这次委托的对象是,魔神。我想请你成为六花的勇者去打倒魔神。”
据说听到陶乐这句话后,韩斯一点都没露出惊讶表情,而是果断地回答:
“这个委托我不能接喵。”
陶乐吓到了,虽然过去他也曾因为没心情而拒绝接受委托,但他所拒绝的几乎都是简单的任务,一旦任务越艰难,他反倒会更乐意接下。
“我的原则是不接受我办不到的委托喵。只不过这大概是我头一次因为这种理由拒绝呀。”
“韩斯先生,可是——”
“要是没有六花纹章,就无法接近魔神对呗?就算是我,不靠近对手也没办法收拾它呀。”
韩斯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去,陶乐见状赶紧揪住他的衣服想留住他。
“你应该能够被选为六花的勇者——不,应该说你不可能不被选上。我确信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的实力能够胜过你。”
韩斯听了之后,一脸无趣地回答:
“被选为六花勇者的条件不是只看实力强不强,这是连小孩子看的故事书里都有写的事呀。”
持花圣者遗留下的六花纹章还有许多未解之谜。目前关于挑选六花勇者的标准尚未明朗,但普遍认为若想被选为六花,至少得具备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挑战魔神的决心。
过去那些被选为六花勇者的战士,却不一定是当代最强的六人,也有许多被视为六花勇者候补的强悍战士最终没被选上。
那些没被选上的战士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害怕死亡。其中有的担心被留下的家人,也有的放不下这旷世的功名,所以六花纹章才没选中这群没有拼死一战觉悟的战士。
“所以说,我不会被选上,当然不能收你那笔钱。”
韩斯轻轻扳开陶乐抓住自己衣角的手。
“不过,要是我能当上的话就做呗,你别抱太大期望,慢慢等就是啦。”
韩斯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陶乐的房间。
解释完当天情况的陶乐接着对波马可说:
“我不认为韩斯先生是那么贪生怕死之辈,那么他究竟为何会拒绝我的委托呢?是钱不够,还是不满意我拜托他的方法,又或者他只对杀人有兴趣,而没兴趣和凶魔及魔神战斗?每一种都有可能,却又都无法一口咬定。很可惜的,我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啊。”
陶乐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定得让韩斯先生照我的意思前往魔哭领,因为我认为没有了他,六花的勇者绝对无法获胜。”
波马可对陶乐为何执着于让韩斯当上六花深感不解,明明世上还有许多实力坚强的战士不是吗?
过去波马可所属的黑角骑士团前任团长盖泽曼便是名实力高超的一流战士。他也晓得最近出现了一名叫做葛道夫的稀世天才。
此外像是被誉为史上最强的恰姆·若瑟、摩拉·切斯特、艾思芮·艾兰(冰之圣者)、崴纶·柯特(盐之圣者)等都是赫赫有名的强者,就算没有韩斯,他们也一定会被选为六花。
看到波马可的态度,陶乐难得的生起气来。
“可惜你不愿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尽管我没有半点战斗力,至少在分辨人的强弱上,我还算挺有自信的。我相信韩斯先生绝对比恰姆小姐以外的其他人都强。”
“……不,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非要他不可。”
“不,韩斯先生在这次的战争中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陶乐的表情中没有丝毫迷惘。
“恰姆小姐和葛道夫先生年纪尚幼,而即便摩拉女士平时相当优秀,也不是个足以在紧要关头统率群众的人。盖泽曼先生的确十分强悍,但仍然无法抗下拯救世界的重担。”
波马可听了后不知道是否有些同感,倒也没出言反驳。
“恰姆小姐和摩拉女士虽然能靠力量取胜,但却会败在谋略之下,因此六花中才需要韩斯先生的存在。他不仅拥有过人的智慧与直觉,做事绝不马虎,更有着深不见底的冷静沉着。”
陶乐的意志相当坚定,甚至可说是不容置疑。而波马可最终仍相信了她的眼神,以及她口中所谓‘韩斯对六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这句话,才会接下任务。
波马可盯着用蜡油封上的报告信,同时思考起关于韩斯这个男人的事。
照理来说,一名以暗杀为生的人不太可能会展现出那般毫无防备的模样。毕竟杀手等同时时刻刻处于反
遭抹杀的危险当中,若想活久一点,一般都得不断隐藏踪迹才对。
这样看来,至少可以知道他并不畏惧死亡。
对于金钱方面的执着又如何?或许他把赚来的钱通通存起来,自己却宁愿过着形同流浪汉的生活,是个超乎常识之外的守财奴也说不定。
然而,波马可马上就舍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要是韩斯真的如此爱财,又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晃将近一个月?就算不接受暗杀任务,不是也有许多能赚钱的管道吗?
果然‘杀人’的行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吗?沉浸于杀人的快感,但却对杀凶魔毫无兴趣的异常分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波马可想起韩斯和孩童们玩乐时的样子,以及孩童们提到他的表情。
“叔叔,谢谢你~”
“我觉得从没有工作的人手里拿东西不太好。”
“唉呦,他是去哪了啦?喂~我们分头去找韩斯吧!”
有的时候,孩童观察起人来拥有比大人更敏锐的直觉。要是韩斯真是个沉浸在杀人快感当中的男人,孩童们根本不可能和他这么亲近才对。
那么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拒绝成为六花勇者?
没能找出答案的波马可只好先将报告信寄给陶乐,并继续调查韩斯这个男人。
若只是继续从远处观察的话,肯定还是什么都弄不到吧。如此心想的波马可决定与韩斯接触,但又觉得直接碰面是在太过危险。
先去找几名能当作棋子使唤的人,接着再进行缜密的准备,万万不能让这些人泄露出关与波马可有关的情报。对于曾在黑角骑士团做过类似工作的他而言,这点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波马可进行准备的同一时期,韩斯突然从镇上消失了。
关于不见韩斯踪影的事实,居民的反应都相当平淡。甚至连这几天与韩斯同居的女子都仿佛忘了他这个人,一如往常过着她的生活。
就在波马可为此不知所措后过了十天,韩斯又像离开时一样毫无预警的回到了镇上。
肩上还扛着一只装满金币的袋子。
当天晚上,整座镇上如同开了场小型祭典,居民们仿佛像刚打完胜仗的隔天引吭高歌、大口吃饭、大口喝酒。高价的葡萄蒸馏酒或贵重的腌鱼卵,在这天晚上简直成了开水和面包般被人吞下肚。
韩斯所带回来的金币足够一个家庭吃喝玩乐五年,他却在天都没亮之前把它全数花光了。
原来韩斯每逛到一间酒吧,就帮店里头的所有客人买单,接着又跑到下一间酒吧做同样的事。直到大街上所有酒吧都挤满客人为止,他不断重复这么做。
然后他进到妓女聚集的旅店内把所有人带出场,但他不止没碰这些女人半根寒毛,还一一给她们钱,要她们去街上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当镇上彻底笼罩在祭典气氛之中时,在镇上某个角落拿酒杯的波马可彻底哑口无言,因为当晚整座港镇都在谈论韩斯的话题。
“喂喂!快来个人告诉我,那只猫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围在波马可周遭的男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果然是偷来的吧?那这样我们花这笔钱真的好吗?”
“可是最近都没听说有能偷到如此巨款的狠角色啊。”
男搬货工显得一脸茫然。
“别管了啦,既然他要帮我们出钱,那就喝他个痛快吧!”
相较于男人们都是笑笑带过,女人们的反应就有点不同了。
“我听到风声!说那只猫其实是某个大贵族的少爷喔!这次特意来视察我们这些穷人的日常生活!”
“什么!真的吗!?”
“他还说往后都会把累积的财富用在百姓身上耶!”
听到这些也不知从哪听来的空穴来风,波马可根本懒得查。
不可思议的是,在镇上热闹之处均不见韩斯踪影。于是波马可离开人群,开始独自去寻找韩斯下落。
带着一张有点火烫的脸,波马可走在夜风吹拂的道路上。手里拿着的是瓶葡萄蒸馏酒,里头的量几乎没有减少。
波马可此刻脑中都在想韩斯的事,根本没心情喝酒。
现在波马可至少明白为何韩斯过着那种形同流浪汉的生活了。毕竟钱照他那种花法,到头来手边当然会连一枚铜币都不剩。
就在波马可毫无头绪地寻找韩斯下落时,头突然被某种东西敲到。波马可放眼望去,看到一间民房的屋顶上闪烁着微弱灯光。
“喂~那边那个家伙。”
韩斯从屋顶上喊了波马可,他手上拿着空酒瓶和光之宝石,宝石款式大概是多赫拉制的黄玉吧。
“把你手上那瓶拿上来呗。”
一阵鸡皮疙瘩蹿上波马可脊背。与韩斯接触有可能送命,但假如他视而不见离开这里,又会显得不太自然。毕竟今晚这座镇上的所有人,都理当想和韩斯聊上几句。
“我又不像你一样是只猫,上不去啦。”
“喵呜?所以你要有梯子才爬得上来是咩?”
韩斯说完后便从屋顶放了架梯子下来。当波马可辛苦爬到嘎吱作响的瓦板屋顶上后,韩斯一把接过酒瓶,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
“花钱花得还真不手软啊,到底是去哪弄来的?”
“钱哪来的都没差呗。”
“镇上的大伙都想知道啊,要是你不说,休想今晚的骚动会结束。”
“真麻烦呀,明明根本无关紧要喵。”
韩斯笑着回答,由于样子看起来真的就是在和路人聊天,使得波马可认为他果然没注意到被监视的事。
就在下一秒。
“可别说这个了,陶乐婆婆过得还好吗?”
波马可心跳瞬间加速,但韩斯的语气依然像在聊天。
“怎么啦?”
韩斯一脸讶异地看着愣住不动的波马可,脸上表情仿佛在说自己又没说什么吓人的事。又或者说,他是打从内心底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虽然她没捎来消息,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因为我和她说好一发生状况,就要马上联络我。”
波马可特意选择诚实回答,也不再以乔装成版搬货工时的粗鲁语气说话。反正现在不管怎么伪装都来不及了吧。
结果,此刻的波马可竟有点觉得心安,因为不必再去烦恼自己究竟有没有被他发现。
“这样啊,那就太好啦。”
韩斯仍以像在聊天的语气笑着回答。
什么时候看穿?又为什么会被看穿?波马可选择放弃问韩斯这些毫无意义又无趣的问题。
“你没有在享受呀喵,讨厌喝酒咩?”
韩斯边说边将酒杯递给波马可。
“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现在没心情起哄。”
“真是顽固的家伙喵。”
韩斯耸了耸肩。
“你都是这样使用暗杀得来的报酬的吗?”
“不是每次,不过钱就是该花得爽快些喵。”
波马可心想这倒也是,毕竟要是每次都这样撒钱引起骚动,他早就闻名全世界了。
“但是这种花法真的不错喵,我以后就都这样花呗。”
听到韩斯这样说,波马可心想‘你一个杀手这么明目张胆是想怎样?’只是看来韩斯丝毫不这么想。
接下来该问什么好——波马可脑中掠过各式各样的问题。该直接问他不想当六花的理由?或是把自己叫来屋顶上的目的?
“.………你想把我怎样?”
结果最先出口的是这句话,果然任何东西都没有性命来得重要。
“杀了你呀。”
韩斯毫不掩饰地回答,语气平静到波马可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正因为这种语气,让波马可了解到自己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波马可默默看着韩斯的脸,内心不止涌现各种过往的回忆,还包含对自身软弱的愤怒,甚至恨起了指派任务给自己的陶乐。
只不过,这些念头最终都从心中消失了。毕竟要是没有陶乐,自己早该于几个月前就该命丧黄泉,把这些日子当做幸运多得的,倒也不坏。
“是吗,要杀了我啊。”
听到波马可回答得如此冷静,韩斯显得有些困扰
“喵嘻………你不反抗呀?”
“反抗也没用吧,我清楚自己和你之间的实力差距。”
“干嘛这么说咧。你看我可是手无寸铁,还喝了一点酒,或许你能赢呀。”
“别太看得起我,何况我现在不也两手空空吗。”
“.………….好像是这样呀。”
韩斯看起来有点失落,大概原本期待能和波马可一战吧。即使是波马可内心认为一战也没差,不过这并非他的任务。
“没办法,只好放弃和你打架啦。”
“但并不是要放过我的意思对吧?”
“这还用问啊,你非杀不可。”
韩斯说完后叹了口气
“你会对陶乐大人怎样?”
“不怎么样呀。”
“听到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死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啊。
”
“.…….你要不要先祷个告之类的喵?”
韩斯说完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持花圣者的小雕像和假花,波马可心怀感激地接下。
波马可放下杯子准备祷告,但仔细一想又似乎没什么特别要说的事,于是他对持花圣者如此祈求——
请让我完成最后的任务,让我说服韩斯去当六花勇者——他在心中默默低语。
好了,祷告结束,也做好觉悟,现在只看韩斯会怎么出招。当波马可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韩斯主动开口说:
“是说那个陶乐婆婆呀。”
“那位大人怎么了?”
喝着酒的波马可反问。
“可真是个好女人喵。”
波马可吓得把酒都喷了出来,因为万万没想到韩斯竟说出这般无聊透顶的话题,而且还以那种眼光看待年过半百的陶乐。
“可惜啊,要是她再年轻个十五岁就好啦。”
波马可一边擦拭嘴角一边回答:
“.……….吓到我了。你该不会真的想追求陶乐大人吧?”
“喵嘻嘻嘻嘻嘻~没有没有,不可能啦,年纪都能够当妈妈的女人实在不行呀。”
韩斯把酒瓶朝波马可递来,替他倒了酒。
“你怎么看?”
“我没想过这点………但是的确,年轻的时候………或许真的不赖。”
“对呗?你还挺懂的呀。”
波马可听了后不禁跟着韩斯一起笑。明明知道自己将要被杀,却仍然被他的话逗笑了。
“你喜欢那种死板的女人是吗?”
“不是喵,只要是好女人我都喜欢呀,不过小鬼头不算在内喵。”
“真是女人公敌啊。”
“这什么话,猫可一直都是女人的同伴喵。”
波马可竟开始和韩斯讲起这些五四三。像这样一讲起话来就会让人顿失戒心,也是他恐怖的地方。
这时波马可往下方一喵,看到那名曾经与韩斯共住数日的女子走过马路。韩斯也肯定看到了,却显得一点兴趣都没有。看样子她在韩斯心中早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果然是女人公敌。
“所以,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咩?”
韩斯这么说的同时,波马可恰好在烦恼该怎么对他切入正题,因此他很感激韩斯主动提起话题。
“我想知道你为何拒绝成为六花勇者。”
韩斯闻言有些讶异,愣了好一会。
“这是什么问题?要是能被选上,我还是会当呀,怎么说我拒绝咧。”
“.…….你不记得了吗?离今天五个月前左右的时候。”
这句话似乎让韩斯想起来了。
“哦哦,那件事啊。”
“陶乐大人想知道为何你当时不愿收下钱,接受这个任务。”
“喵呜?我没有说过吗?我不接那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任务呀。”
“你为何不说你可以?你应该拥有被选中的实力,又为什么不试着成为六花勇者?”
韩斯以有点不可置信的模样说:
“.……那个婆婆该不会就为了问这种事,特地派你过来找我的喵。”
“不行吗?”
“很蠢呀喵,想知道怎么不自己来问我就好。”
语气中听得出韩斯对陶乐的做法不以为然。接着看他躺下仰望天空,似乎在思考什么。
“.………头疼呀,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没法好好回答喵。”
在韩斯沉默了好一会后,等不及的波马可开口追问:
“你是提不起劲和凶魔战斗吗?”
“没这回事喵,光想就让我兴奋起来了呀。”
从韩斯发间可以看到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睛。
“像那个叫啥魔王卓孚雷的家伙就棒透了呀。英雄王心眼也真坏,竟然把那么极品的敌人给杀了。”
韩斯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不过此刻波马可却清楚明白他是当真想和卓孚雷一战。
“另外就是一只打倒玛莉及哈犹哈,像是小型犬一般的凶魔。它也是个有趣的敌人。而它与死去的卓孚雷不同,如今似乎还活在世上,真想会会它呀。”
波马可回想起小时候度过的玛莉回忆录。韩斯所说的是一只杀死<风>之圣者萝伊,并将剑圣霍德尔逼入绝境的凶魔。
“另外当时和它在一起的狮子凶魔也挺不赖的,除了那些家伙,我还有其他想一战的对手呀。”
波马可开口询问说得津津有味的韩斯。
“既然你这么想战斗,为何又不考虑成为六花勇者?你既不怕死,也并非嫌钱不够不是吗?”
被这么一问,韩斯又开始烦恼。
“我不是不想当,是大概不会被选中而已呗。”
“我就想知道你这么说的理由。”
波马可不再插嘴,静静等候韩斯的回答。
他抬头看向天空。虽笼罩着云层,仍然是片美丽星空。当云缓缓流动,月亮终于从后方露脸时,韩斯才跟着开口。
“对我来说都是娱乐喵。”
“你指战斗是吗?”
“不不,活着本身就是娱乐喵。”
波马可无法理解这话的意思,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的他只能等待韩斯继续说下去。
“我喜欢一整天都懒散躺着,也喜欢看着天上放空喵。”
韩斯拿起只剩一半的酒瓶把酒往肚里送。
“我喜欢看海、看山,看花也不错、还有看人,总之就是喜欢什么都不做的日子呀。”
韩斯幸福微笑着。
“喜欢喝酒喝得饱饱,喜欢和好女人睡喵。赚钱花钱都有趣极了,偶尔吃点好吃的也不赖喵。
然后我也喜欢杀人,而凶魔虽然还没杀过,不过大概也会喜欢上呗。”
这句话说得若无其事,却让波马可背部窜起一阵凉意。因为对韩斯来说,杀人竟和看海是相同等级的行为。
“要是我被选为六花去打倒魔神,应该也会十分有趣呗。不过就算没被选中,我也不过就在这附近一带的城镇悠哉过日子,哪一种我都没差喵。”
“.……原来如此。”
“我不晓得持花圣者在想什么,不过她应该不太喜欢我这种家伙呗?”
“.…….应该是吧。”
“那我就不可能成为六花啦。只好在魔神被打倒之前乖乖躺着度过日子了喵。”
波马可沉默了一会,因为此刻他已完成陶乐交代的任务。即使不知道汉斯所言是否为真心话,只要将刚才的交谈内容回报给陶乐,他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只是,波马可不得不想出办法,想出让韩斯这名陶乐看上的男人当六花的办法。
在屋顶上的波马可对韩斯这么说:
“要是我说世界的命运系在你身上,你打算如何?”
“我只是个杀手,肩膀可没有大到能扛起世界的命运呀。
韩斯一笑置之。
“我只是假设,假如你不挺身而出,世界就会毁灭——”
“那就让它毁灭呗,跟我没关系喵。”
也不知他是醉了,还是真的如此认为。
“难道你没有家人吗?你的父母亲呢?”
“当然有呀,只是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做了什么罢了喵。”
从韩斯的表情看不出此话究竟是真是假。
“有孩子吗?”
“或许活在世上某个角落呗,你要不要找找看呀。”
波马可理解到韩斯压根没打算为了保护家人而战。想必对他来说,家人大概跟屋顶下方那些路人没两样吧。
“恋人…….应该也没有吧。你真的没有想保护的对象?”
“当然喵。”
“……….没有人能胜过完全苏醒后的魔神,你终究也会丧命啊。”
波马可听了彻底傻眼,甚至开始浮现‘给这个男人持有六花纹章真的好吗?’的念头。
“不管是谁都会死,世界也总有一天会毁灭,只差在时间早晚罢了喵。根本不必去在意这种事呀。”
波马可虽然无法接受,但他仍继续思考足以说服韩斯成为六花勇者的话。
“劝你死心喵。”
韩斯这句话简直看透了波马可的内心。
“我不可能成为什么勇者,直到死都只是只喵呀。”
“.……这样啊。”
“这样你懂了咩?”
“基本上吧,虽然我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韩斯听了后也不知道哪里好笑,竟笑了好一会,也没有肯定说自己所言都是真心话。不一会,他晃晃手中酒瓶站了起来。
“好像快没了呀,你等等,我去其他地方找喵。”
韩斯轻盈跃下屋顶,不知往哪边走去。波马可则是一边喝着杯中所剩无几的酒,一边等待这个男人,这个将取自己性命的男人回来。
“哦呦?你没逃走呀?”
几分钟后,边走边拆着酒瓶外包装的韩斯回到屋顶上,用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逃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会呀。”
韩
斯往屋顶上一躺喝起酒来。
接着自顾自地说起关于他的事。
他说自己是从十五岁开始接暗杀的工作,不过并未说出契机。是因为无关紧要,还是他已经忘了呢?
“没有比暗杀更棒的工作了喵。既可以尽情杀人又能赚钱,为何世界上却没人做这个工作咧?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呀。”
波马可心中突然涌上一个疑问——既然韩斯喜好战斗,却又不执着于金钱,那他何必从事暗杀这种麻烦透顶的工作?
强悍的战士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他只想战斗,何不直接去找他们打个痛快?更别提他是个无论善恶是非都下得了手的男人。
他诚实询问韩斯这个问题。
“这个呀,因为我只要一看见就很强的家伙,就会忍不住想杀了他们喵。”
韩斯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但反倒彰显出他有多可怕。
“问题在于杀了那些人之后呀。毫无理由就动手杀人,我果然会觉得良心不安喵。既然都要杀,干脆接个委托后再去下手岂不是比较痛快咩。”
良心不安,波马可对这个男人还拥有这种情绪感到微微讶异。
“你所杀害的那些对象中也有无辜的人吧,你就不会良心不安?”
“我还没傲慢到能决定哪些人有罪,哪些人无罪呀。”
这该算他还留有最底线标准的道德观吗?不过就算如此,还是与一般人的常识相去甚远。
“喵嘻嘻嘻~我好像说了句帅气的话呀。”
看到韩斯边说边笑,波马可不禁认为说不定连这一番话都是他随口胡诌的也说不定。
话说着说着,韩斯竟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他在这座城镇遇见的居民,包含那些和他玩耍的孩童、包围他的士兵、丢苹果给他的搬货工等等,净是些不重要的话题。
尽管他有可能是个会谈论如此话题的人,不过看来他应该是醉了。
“话说回来,你曾经跟几个女的说过发生在王族身上的传闻啊,你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波马可问起无关紧要的事。
“那是我瞎说滴。”
韩斯笑笑带过。
接着他开始说起有关猫的话题,例如赞叹猫这个生物有多么美丽,自己又多么尊敬猫,连战斗技巧都全是从猫身上学来的。虽然波马可光听他这样说,根本无法理解他究竟学到了什么。
然后,韩斯突然又说:
“其实我呀,有个梦想。”
波马可稍稍涌现出点兴趣
“我想活得像只猫。这就是我唯一的梦想呀。”
“.……我还是不懂。”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活下去,该死就死,我就是想过这种日子呀。想吃才吃,想睡才睡,想玩女人才玩,想杀就杀。不受任何束缚,也不必去听任何人的命令喵。”
韩斯抬头看向天空。
“我才不想做不有趣的事,也不能说谎、毁约,或是做那种会带来愧疚的事呀。要是内心有了疙瘩,就无法活得跟猫一样啦。”
波马可持续听韩斯说,却是似懂非懂。
“我实在不想执着在某件事情上呀。”
“就算我喜欢上谁、讨厌谁、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我依然不想被这些东西束缚着活下去呀。”
“我一生都想活得随心所欲,就像在玩一场游戏。这便是猫的生活方式,也是我的梦想喵。”
韩斯说完话后苦笑着摇摇头。
“这可是很难达成的呀。”
“是那样吗?”
波马可无法理解韩斯这种生活方式究竟难在哪里。
“听起来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喵。”
“你说你不想被束缚,但又执着要活得像猫一样不是吗。”
“没错,是很矛盾,但这就是我呀。”
韩斯笑了,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这股矛盾一同活下去,毫无迷惘。
接着是一股漫长的沉默降临,韩斯已经说完想说的,波马可也想不出该回答什么话。
“………你死之前还有啥想做的咩。”
韩斯盯着越变越空的第二瓶酒说道。
“我想回报讯息给陶乐大人,毕竟有任务在身。”
“喵呜。无所谓呀,我可以等到你完成。”
波马可闻言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因为他想写报告就一定得回一趟旅馆。当他爬下沿着屋顶的梯子后,韩斯也跟了上来。
“喵嘻~我好久没说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了呀。不过,偶尔这样也挺不赖的喵。”
“你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两人离开喧嚣热闹的大街,消失在深沉夜色当中。
几天前,一名平时帮忙韩斯介绍任务的仲介人和他联络。韩斯除了会从陶乐那里接受委托以外,还有其他取得工作的管道。
这次的委托人是圣河之国的大贵族,韩斯先前也从这名贵族接下几次任务。一处空无一人的森林中,爬上树梢的韩斯正等着委托人前来。
结果,大贵族独自一人现身,不只谨慎乔装,还不断朝四周东张西望以确认自己是否被人看到。理由是他极度害怕自己与韩斯间的关系被其他人知道。
“韩斯,你都没有发现吗?有人正在到处打听你啊!”
他一来就丢出这句话。
“喵?那又怎样了咩。”
韩斯边打哈欠边回问。
“还敢说怎么了?快把那些家伙做掉!要是和你的关系一穿帮,我可就玩完啦!”
“要做掉没问题,但你不把对象说的具体些,是要我怎么做咧。”
“首先是正在打听你的那家伙,再来就是知道我和你之间关系的所有人!”
“………….如果照你这么说,你自己也包含在我该杀的对象呀。”
大贵族的脸部表情顿时因恐惧僵住,相较之下韩斯则扬起嘴角笑说
“骗你的喵。”
大贵族气急败坏地逼问笑嘻嘻的韩斯,并朝他丢出一袋金币。
韩斯清楚近来在探听自己的男人………波马可和这位大贵族毫无瓜葛,但他还是从树上降落地面,捡起来那袋金币。
“交给你办了啊。”
大贵族说完后便三步并作两步,慌忙离开了现场。
“波马可也真是个不走运的家伙呀。要是他实力再弱一点,或许还可以放他一马喵。”
韩斯一边数着钱,一边如此喃喃自语。
港镇迎来早晨,而韩斯所带来的一夜祭典也跟着终结。人们纷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归日常生活。
那夜过后,镇上再也找不到韩斯的踪影。日后也未曾再度现身。
有关汉斯的传言在镇上风行了好一阵子,不过没多久便被居民们遗忘。
另外,曾经有人于祭典当晚发现一名在一个多月前来到镇上的搬货工横死路边,大概醉到发疯爬上围墙,然后摔落地面身亡的吧?从他身上的伤势看来,唯有这个可能。
这名搬货工的死同样造成了一时间的话题,但终究和韩斯一般遭到淡忘。
位于丰原之国皮埃纳的<药>之神殿,里头每日都有修女勤奋工作着。
夜晚时分,建于这座老旧神殿的陶乐房间中传出油灯光亮,而她人正在里面读着书信。从世界各地的病患寄来的感谢信可说堆得跟小山一样。
这时,冷不防传来一阵敲门声让陶乐吓了一跳,视线也离开了信。结果是一名服侍的修女走进房来。
“陶乐大人,万天神殿的摩拉大人寄了信,说是想就几位努力成为六花勇者的圣者大人们的健康管理问题与您商量。”
“这样呀,那可得赶紧动身呢。请尽快做好出发的准备。”
陶乐和蔼地回答。
“遵命,只是这样还得去其他地方找几位战士来当您的保镖才行呢。全都因为波马可先生突然辞职,真是令人头疼。”
“没办法,他无法适应跟着我漂泊各地的旅行生活啊。”
陶乐温和看着修女边碎碎念边走出房间后,重新把视线移回信上。
她正在读得是波马可用信鸽寄来的,最后一份报告信。上头写着他所见所闻。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陶乐看完信后,便将信卷起来伸向烛火。
如此一来,不管是波马可的任务,甚至连他本人,一切的一切都就此被埋葬于黑暗之中,陶乐看着化为灰烬散去的报告信,默默替波马可祈求在天上能过得安好。
“………呼。”
接着陶乐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关于韩斯·韩普提的事。
为了让他当上六花,陶乐可说是用尽各种办法。要钱就给他,想抱女人就想尽量替他找来,想当王宫贵族就让各国君王替他安排。
找出他的家人来说服他,或是如果他有恋人,也可以绑来做人质要挟他。虽然还不知道在受到胁迫下的人能否得到六花纹章,但假如有获得纹章的其他手段,陶乐也已做好不惜代价的觉悟,并暗自做好这些办法的准备。
不过,看来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喵嘻~在休息呀?”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陶乐的心脏险些没停止。她勉强压抑自己不叫出声,装得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我不记得有叫你来呢。”
“反正你之后也得来叫我来一趟,这只是帮你省了麻烦喵。”
“让你费心了呢,真是抱歉。”
人往墙边倚去的韩斯态度一如既往,倒是陶乐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
“别担心,我没打算杀你喵。我是很喜欢杀人,但是很讨厌说谎,然后我又答应波马可不会杀你呀。”
“那我就放心了。”
陶乐安心地吐了口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咧?”
韩斯接着说:
“要怎么让我当上六花?”
在韩斯的注视下,陶乐不断思考。能让韩斯当六花的办法,能打动他内心的话语
“不,韩斯先生,请你不要成为六花勇者。”
陶乐这么说。
“请你不要想着要去打倒魔神,也请抛弃想和凶魔战斗的念头,这是我的命令。请你千万不要去当六花勇者。”
“.……….喵。”
“要是你能遵从我这个命令,想要多少酬劳我都给你吧。不管是金钱,地位,看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开口,我都会准备来给你。”
“但是假如你无法接受命令,那么我定会用尽各种手段阻止你成为六花。这样你意下如何呢,韩斯先生?”
眼见韩斯沉默不语,陶乐不禁扪心自问‘真的这样就行了吗?’
过了一会,韩斯开口问道:
“这是波马可出的主意对呗。”
“这我就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了。”
韩斯这句话正中红心,正因为陶乐真的是一字一句照着波马可信上写的念。波马可在信里写到,这才是唯一能让韩斯成为六花勇者的手段。
“………….喵嘻、喵嘻嘻嘻嘻!”
韩斯放声大笑,甚至不停拍起手来。
“真有你的呀波马可!做得太棒啦!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呀!”
接着他以一副‘被摆了一道’的模样搔了搔头。
“我的坏习惯就是别人越叫我做的事,我越不想做。反过来越叫我别做,我越想去做。波马可,真亏你能看穿我就是这种人呀。”
韩斯对着早已不在这个世上的波马可说话。
波马可在报告信中写到,要是韩斯真的什么都不执着,那么再怎么说服他都没用。但是其实他已经决定要活得无拘无束,也就是执着于‘自由’。
若是如此,那就还有办法可想。
“所以说韩斯先生,你要怎么做呢?愿意听我的话不去当六花勇者吗?”
听了陶乐这个问题,韩斯耸耸肩。
“谁知道喵,我可是只猫,做什么事都是随心所欲喵。或许会当,又或许不会当呀。”
当韩斯说完后就一副言尽于此的模样往床边走去,而陶乐也没特别拦住他。
“只不过,波马可这个男人真是让我中意。”
丢下这句话后,韩斯的身影便从房内消失。从紧张中获得解放的陶乐于是让背部往椅子上靠去。
她闭起眼,脑海中浮现那些朝着六花努力的年轻面孔。摩拉、恰姆、艾思芮、崴纶,还听说前阵子加入了一名名叫萝萝妮亚的少女。
“韩斯先生,那些孩子们就拜托你了喔。我想这会是件十分艰辛的任务,请你务必做好觉悟啊。”
陶乐如此低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