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流,刚才那声音是……!」
「雅,你待在这里!橘就拜托你了!」
「嗯、嗯!透、透流同学你们呢……?」
「我们——」
「我们走吧,透流。」
望向茱莉,她也察觉我的意图而点头。
「嗯,走吧,茱莉!」
「小、小心喔。透流同学,茱莉!」
背后传来雅担心的叮咛,我们朝小虎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楼上冲去。
(总觉得心里莫名的乱……)
和「那天」一样的感觉。
道场陷入火海那天也像这样,一直有种说不出的坏预感在心中盘旋。
(到底是什么……这不只是普通的模拟战而已吗?)
被「焰牙」攻击时,确实会有瞬间感到痛楚。
可是那怎么说都是瞬间发生的事,而且痛楚很轻微,应该不至于令人痛得发出那样的哀号声。
一到达最上层的走廊,就看到伫立在中央的人影——有着特征明显的兔耳轮廓。
人影的视线前方,友人正靠着墙壁,透流大声呼唤他。
「小虎————!」
「九重同学……!」
听见我的叫声,站在小虎面前的月见老师,满脸惊讶地转头看我。
「月见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到而已。」
「透流。小虎伤得很严重。」
被茱莉这么一说,我赶紧奔到小虎身边,脚下是一大滩血。
看起来应该是被什么锐利的刀刃类杀伤,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有很严重的伤口。
躺在他附近的搭档龙也一样受了重伤,不省人事。
「这边也受了一样的伤。」
「似乎是这样。总之,得快点带他们到救护室去。」
「没问题,我一来到这里就联络过救护队了——」
「这样啊,谢谢你,月见老师。」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但是,这伤是为什么……」
当我开始为小虎他们急救,月见老师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吗?」
「嗯,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应该是『焰牙』造成的……」
「你说这是『焰牙』……?」
确实,要将已成为「超越者」的小虎他们伤成这样,必须拥有和他们相等——不,甚至是超越他们的力量。
这么说来,对手也是「超越者」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但是,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
「『焰牙』不是无法伤人的武器吗?」
没错,正是如此。茱莉说出的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这、这个嘛——」
看月见老师这欲言又止的反应,似乎在犹豫是否该告诉我们。
「老师,请告诉我们。为什么你刚才会说这是『焰牙』造成的伤呢?」
「这是因为……」
「月见老师!」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告诉你们就是了——这可是『黎明星纹』的超重要机密事项,不可以说出去喔……其实,说『焰牙』是不会伤人的武器,根本就是一大谎言。」
「谎言……?」
「谎言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你们所知,『焰牙』是由人的『灵魂』具现化产生的武器。也正因如此,它的原理是干涉人的『灵魂』,造成精神上的损伤——到这边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可是,难道你们都不曾怀疑过吗?『焰牙』明明能破坏墙壁或地面,却无法伤人?」
「确实……」
橘的「铁锁链」连树都能卷倒,雅的「骑兵枪」也粉碎了墙壁。
「那么,为什么至今却只有人不会受伤呢?」
「……这是因为你们脑中已经将『焰牙』认定为不会伤人的武器之故。」
「那是一开始的时候理事长她……!」
「……也就是说,那句话从最初开始就是对我们所下的『操纵暗示』?」
「嗯,没错。要解除暗示,就必须得知事实。不过,光是解除暗示还是无法使『焰牙』伤人。另外还有一个必须条件。那就是——」
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月见老师说出了「焰牙」的秘密。
「必须心怀杀意。」
「——什么!」
「敌意、害意……想要伤人的强烈意志能将武器变成凶器。只要心中存有这样的意志,就能轻易夺走人命的武器——这就是『焰牙』……啊,刚才我也说过,这是机密,现在算是帮你们上一堂特别课程喔,拜托了。」
「我们知道。」
(原来「焰牙」还有这样的秘密……不,现在先别管这个了——)
将视线从老师转移到小虎身上,观察他的状况。
虽说已做了急救,但考虑到小虎他们的出血量,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救护队好慢啊……」
从月见老师联络的时间到现在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也差不多该赶到了才对啊。
「救护队不会来唷——」
「咦?」
回头一看,月见老师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低头看着我们。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手上已经握着一把有着凶恶造型的「牙剑」。
「我~说~救护队不会来喔……」
「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和氛围的变化令人心惊,我不禁发出疑问。
「特别课程就上到这里。」
月见老师的嘴角上扬。
那愉悦的笑容里——充满恶意。
白刃,立刻挥下。
刃身描绘出的轨迹有如慢动作一般——
「透流!」
铿!金属互相撞击,时间又开始恢复流动。
「小虎……!」
恢复意识的小虎将自己的「印短刀」抛过来,弹开了朝我挥下的「牙剑」。
「呼、哼……快逃,笨蛋……这家伙、是怪物……」
「怪物……?」
连平常那么自信的小虎都这么说,可知月见老师一定用了相当惊人的手段。
「真是的,没死还在那妨碍我……早知道刚才就不跟你玩,该早点杀掉你才对。」
「杀掉……月见老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嗯,在回答你这问题之前……就再破例特别帮你们上一课吧♡」
瞬间,月见老师恢复平常的语气,举起「牙剑」——将「印短刀」砍成两截。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虎发出凄厉的叫声,同时虚脱地倒在地上。
那副模样令我想起妹妹——音羽。
「你做了什么——!」
摆开拉弓般的架式,所有的愤怒化为一拳击出。
——然而,一拳落空,只破坏了她身后的墙壁而已。
「哇啊,这种『位阶』能有这种威力,真不简单呢……不过,打不中就毫无意义了。」
月见老师嘲笑的表情,令我不寒而栗。
怪物——我瞬间理解小虎之所以这么说的理由。
明明刚才还站在眼前的月见老师,却在瞬间躲开我的攻击,并拉开十公尺以上的距离。
「特别课程第二课。『焰牙』若是被人破坏,至少会昏迷一整天,醒不过来♪不过,这可等于是『灵魂』被破坏呢,只有这种程度的损失就该偷笑了☆那么,关于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话说到这里先停了下来,切换氛围。
「这是工作啊,工作。把有前途的新人解决掉,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
「你说工作……这是什么蠢话!杀人怎么会是工作!」
「你给我记清楚了,小鬼。大人只要是为了工作,谁都能够杀人。不同的只在于有些人是亲自下手,有些人是借刀杀人而已。」
「……既然你说这是工作,那就不是你出自个人的判断啰。」
茱莉这么问。月见老师露出淡然的微笑,摇摇头说:
「这个问题违反保密义务,我不能回答……好了,闲聊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等杀了你们之后再来解决他们,算是给你们的特别福利好了……只不过,要是你们之中的谁先逃跑的话——」
「谁要逃跑啊!」
我咬紧牙根,握紧拳头回答。
再也不想看见——再也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在我面前!绝对!」
「……我有同感,透流。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茱莉点头,站在我身边。
「哈哈,区区『阶级I』的家伙敢说这种大话……」
嗤笑着,月见老师——不,月见散发出的杀气开始胀大。
「开始吧!一分一秒也好,尽量抵抗吧,我会让你们好好享受的!」
以怪叫代替开始的信号,月见用力踏步,朝我们冲剌——
「咦?」
然而她的身影却瞬间消失,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上面
!」
「什么?」
听见茱莉的声音往上看的瞬间,月见正朝天花板一踹。
预期之外的行动使我的反应迟了一瞬。
「透流!」
铿!这次,是茱莉替我挡开狙击而来的「牙剑」。
失去平衡直接落地,月见反手一个横劈,展开第二波攻击。
叽噫!金属互相碰撞的剧烈声响。
轮到我的「楯」挡下了她。
「哇啊啊啊!」
使劲全力挥出「楯」的结果,我还是被震得飞了出去。
「透流,你没事吧……!」
「嗯,没事……不过,她的力量好大……」
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完全抵挡的瞬间,却直接被用力推了出去。
在那之前,她展现的动作更是迅速。力量在我之上,速度则超越了茱莉。体能强化训练时看见的她的实力,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哈哈哈,很好很好。别以为这样就会结束喔。」
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接连发出犀利而沉重,令人难以喘息的攻击。
「呜……!」
虽然勉强防守住,但也始终只能守不能攻,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输。
——如果是单打独斗的话。
「不会让你如愿的。别忘了还有我。」
茱莉绕到月见背后,水平挥剑——
然而,月见头也没回地用「牙剑」反弹了她的攻击。
「不但两个一起上,还从背后偷袭吗?这可不值得嘉奖啊,银发。」
「对手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我不认为这是卑鄙的行为。」
「我赞成!」
我跟着间不容发地攻上去。
月见脸上失去从容的微笑,面对我们的联手攻击,她不得不转攻为守。
「喔,可惜可惜。」
然而,从她轻蔑的态度可见我们实力的差距。
二对一,攻击次数决不算少,却连一击都打不中她。
……不过,当月见在茱莉的攻击下,脚步稍停的瞬间——
(就趁现在!)
这瞬间就是最大,也是我们最后的胜算。我站稳脚步,握紧拳头。
「受死吧啊啊啊啊!」
再次摆开拉弓架式,雷神之一击一天只能施展两次,而这是第二次了。
肌肉和骨骼都在轧轧作响。要是这一击不中,我将失去几乎所有力量。
然而——就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无情的现实是,拳头仅仅掠过月见的衣服而已。
「哇哈哈哈。没•打•中!距离远了一点,是不是啊!」
就差那么几公分,但输赢的结果却是天差地远。
为了只有瞬间的胜算而心急,我看错了那几公分的差距。
「可、恶……」
「接下来换我了,『异能』!」
「我说过不会让你如愿的……!」
茱莉再次斩击,挡住挥舞着「牙剑」对我攻击的月见,但却被她向后一跃躲开了。
但茱莉的攻势却不因此而停止。
茱莉擅长的冲剌连击,使月见转攻为守。尽管如此,她脸上还是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
就在茱莉停下攻势的瞬间——
月见愉悦微笑的嘴角更加上扬了。
「呵呵。这次真的要轮到我进攻了喔!」
明明手中只有一把剑,攻势却丝毫不比茱莉的连击逊色。不,她那宛如暴风雨般的凶刃攻击,速度甚至还在茱莉之上。
局势一转,被迫由攻转守的茱莉勉强抵挡住月见的攻击,但人却一步步向后退。
铿!金属互相撞击,发出令人厌恶的声音,茱莉失去平衡。
此时,月见使出水平一字挥斩,茱莉好不容易接招了,却无法化解月见的臂力,就这样被击飞出去。
「茱莉————!」
我发出哀号,不顾自己的身体,飞身上前接住茱莉。
然而,却连我也被击飞时的力道带着飞了出去,一边发出巨大的声响,一边撞破教室的门,还把课桌椅都撞得四处飞散。
「唔、咕……!茱莉,你没事吧?」
「是。托你的福……不过,我们和她的实力差太多了,也难怪她会被提拔为特别教师。」
看来茱莉并未受伤,我暂且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着我马上重新振作精神,将刚做出的不得已决定告诉茱莉:
「茱莉,你带着小虎他们先逃。」
「透流?」
「我来拖延时间。所以茱莉要负责带小虎他们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寻求三国老师他们的协助——」
我才说到这里,茱莉便伸出指头压在我的唇上,不让我说下去。
「不行。我拒绝。现在你的身体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被你看穿啦。」
「雷神之一击对身体的负担很大,是你自己说过的。而且刚才透流也说了吧?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在自己面前。但我也说了,谁也不能死在我面前。所以——」
茱莉的深红眼瞳望向入口处。
「我不逃。」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教室内,出现了兔耳形状的影子。
「来吧,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你想了结随便你,但是杀了我们之后你又打算怎么样?被学圜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不用你担心,我才没笨到会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学校这种地方一旦出了问题,不但不会查明原因,还只会拚命掩饰而已……好了,如果你们问题问完了,就轮到我发问啰?」
伸出舌尖舔着剑身,月见轻浮地笑了。
「谁想先死啊?」
阴暗的教室内,唯一的光线来自刃身的反射。
那就像是一道不祥的光,但我们毫不畏惧地同时回应:
「茱莉由我来——」「透流由我来——」
「「守护!」」
「哈哈,时日虽浅,不愧是『绊双刃』哪?还是说,你们已经像好莱坞明星那样闪电交往啦……?随便怎样都好啦,反正你们两个都是要死的!」
月见挥剑,我挡了下来。
正当茱莉接着要施展攻击时,已经不见月见的身影——她踩着墙壁、地板、天花板,以不负「超越者」之名的身手和超越人类极限的动作捉弄着我们。
我和茱莉背靠背,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凶刃攻击之下保护着彼此,随着身上一点一滴增加的伤口,我们也愈来愈居下风。
「怎么啦?怎么啦?这样下去是保护不了对方的喔?哇哈哈哈哈!」
(可恶,她现在根本是捉弄着我们玩……!)
体力被耗弱,一步一步朝失败前进——不得不面临死亡的事实。
「——唔!」
茱莉没挡下攻击,从雪白的肌肤喷出鲜血。
下个瞬间,纤细的下巴遭月见一个飞踢,茱莉整个人飞往教室角落。
「茱莉————!」
我大叫着,同时抓起手边的课桌朝月见抛掷。
这么一来即使是月见也躲不过,朝茱莉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茱莉!」
「——唔!没事……」
跑到她身边时,茱莉的脸正因痛楚而纠结。
从大腿上的斩伤处不断流出汨汨鲜血。
这对以速度取胜的茱莉而言,等于是被毁掉了最重要的武器。
然而,眼前的状况愈是令人绝望,我反而愈是豁出去了。
握紧拳头,为了使出我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究竟能不能超越极限,在一天当中施展出第三拳,我自己也很怀疑。
可是,不行也得行。否则就是死。
不只是我,连怀中的少女都会一起死。
(我绝对会……保护你到底!)
雷神之一击一定要成功,不成功不行。
没打中就毫无意义了——月见这么说过。
(既然如此,就要想个打得中的方法。)
「透……流……」
面对绝望的状况,茱莉虚弱地呼唤着我。
「抱歉啊,要不是和我组成『绊双刃』,你也不用遭遇这些……」
「不。没这回事……透流对我伸出手时,我好开心。这段时间虽短,但不管是喝苹果茶时,还是交手时,一起看电视时,我都非常快乐……所以,请你不要这么说。」
「茱莉……」
银色少女说的话,让我脑中如走马灯般想起这不到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回忆——
「——对了!」
我在其中看到了可能性。我找到了用雷神之一击打中月见的方法,全身彷佛被雷击中般震撼?
(对了,「绊双刃」……就是这个……)
虽说有了可能性,但或许还称不上是奇迹。
然而,现在除了相信这个可能性之外,没有其他存活的办法了。
没错,那是一条只有靠着相信,才能开拓出的道路。
不过,在踏上那条路之前,
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为了这个……!)
「真是的……衣服都弄脏了啦,可恶!」
我的视线前方,月见一边发牢骚一边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但她果然完全没受伤。
看到月见出现,茱莉也挣扎着想要撑起受伤的身体——
「茱莉,现在你先乖乖在这里休息,让我一个人来战斗。」
「透流……?」
「我绝对会保护你的,茱莉。」
「哈,哇哈哈哈!你是白痴吗?二对一都无法奈我何了,现在竟然还要一个人战斗?还说要保护她?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我是认真的。我会一个人打倒你,守护茱莉!」
「透流,你一个人办不到的……我也来……」
「……茱莉。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不过现在请你照我说的去做。」
「可、可是……」
背对因我的话而感到困惑的茱莉,我转身与月见对峙。
「放马过来吧!你的凶刃,我会全部挡下来!」
「哇哈,你愈嚣张只会让自己等一下愈后悔而已,『异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先把你杀个半死吧。然后——」
剑尖先指向我,再指向茱莉。
「等你动弹不得了,就在你面前先杀了这银发的!最后,我要你在说过那些话的后悔,以及对自己的无能哀叹之中死去!」
与怒吼同时,月见也向我袭击而来。
然而,不管那锐利的剑光闪了几次,我都用「楯」挡下来了。
(怎能让你得逞……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像音羽那样了!)
疲劳与负荷,使我的身体如铅块般沉重,但一想到必须守护茱莉,立下的誓言使我的集中力超越极限,也使身体动了起来。
不过还不只如此。
我所站的位置——教室的角落。拜此场所所赐,之前一直无法看透月见使剑的轨道,也因现在她只能正面进攻而看得比较清楚了。
再加上月见为了不取我性命而未尽全力,每一次的攻击力道都很浅,下手也愈来愈轻。
「别再拖拉下去了!」
铿!「牙剑」和「楯」彼此激烈撞击,我也和月见四目交接。
「怎么了?你不是要让我后悔吗?怎么连在我的『楯』上留下一个伤痕都做不到啊?」
「你这小子真令人火大,喂……我改变主意了,决定还是先杀你好了,『异能』!看我先把你这自豪的『楯』劈成两半!」
月见显露出不耐烦的态度,拉开距离,双手将「牙剑」高举过头顶。
膨大的压力使空气为之振动,杀气甚至刺痛了皮肤。
她即将对我使出全力一击。
目的正如刚才所说,是为了斩裂我的「楯」,取我性命。然而——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刻就能掌握她的呼吸了。」
将目光从月见身上移开,我对茱莉如此轻声低喃。
「接下来的事光靠我一个人是没办法的……不过,我相信如果是我们两人就办得到。」
「透流……?」
我的话,让茱莉露出讶异的表情。
「我们是以羁绊相系的双刃,绝对没问题……!」
「你们在那里有完没完的说什么啊?难不成是在做此生最后的告别?既然是最后了,不如大声说出爱的告白吧,我爱你之类的,哇哈哈哈哈!」
看着露出丑恶笑容的月见,我第一次觉得感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啊?」
我深深吸一口气——大喊。
「茱莉——爱(1)交给你!」
「透、透流……?」
「哇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的告白啊?」
无视月见的嘲讽,我继续喊:
「2——则交给我!」
「——唔!」
茱莉倒吸一口气——最后一瞬,就此展开。
「为了答谢你让我笑得这么开心,就送你一个礼物吧!一起斩了你们两个!」
刀刃对着我,月见如此宣言——并朝我们冲了过来。
白刃劈下的位置,比我设定的距离稍远一点。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
就算挡下这一斩,使出雷神的一击时,还是会和刚才一样落空。不过——
(就是现在……!)
相信一切,我摆出拉弓的架式,握紧拳头。
「茱莉——————!」
「什么!」
叽噫噫噫噫!剑戟相交发出尖锐的声音——月见的表情因惊愕而扭曲。
在她面前,响起了和这个场合一点都不相称的清澈「叮铃」声。
那是因为,茱莉撞进她的怀中,挡下了她方才挥下的「牙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银发的……!」
惊愕使她出现破绽。
就在这一瞬间,这一剎那,正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开拓出了一条足以称为奇迹的道路。
「该被了结的人——是你!」
「哇哈哈哈哈,可惜!太远了!」
「一点也——不远!」
仓促之间后退的月见,确实比我设定的距离远了点。
然而,那前提是,当目标是月见的身体时。
「贯穿吧————!」
拳头如劈开空气般急速出击。
超越极限的雷神之一击——目标是「牙剑」,我的拳贯穿了它,并将它击碎了。
「咕……唔……」
「不要逞强,透流。」
「啊,嗯……我不觉得自己有在逞强啊……」
「太倔强是不好的事。请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啦,谢谢你为我这么担心,茱莉。」
「不。不客气……那我去洗澡了。」
「好,你慢慢洗。」
点点头,茱莉拖着脚步往更衣室去——走到一半又回头看我。
「不可以偷看喔,透流。」
「茱、茱莉……」
「开玩笑的。」
看到我因上次的尴尬记忆而苦着一张脸,茱莉露出淡淡微笑,走进了更衣室。
(真是的……她自己明明也很难受才对……)
看她拖着脚步走路的样子,想像她有多痛,我恍惚地回顾着「新刃战」的始末。
那之后过了三天——社会上都在放黄金周假期,昊陵学园也进入了长假。只是难得的假期,我们却哪也去不成,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房间度过。
……应该这么说,我们不得不待在房间休养生息。
尽管已经是恢复力超越常人数倍的「超越者」了,到现在我还是全身酸痛,几乎动弹不得。
超越自我极限数字的雷神之一击,带给身体的负担一如预期的大。
茱莉也好不容易才能稍微走动,幸亏没有什么大伤或后遗症。
小虎他们勉强保住一命,但看来整个黄金周都得在医疗大楼里接受治疗,出不来了。
(尽管如此,没想到我们真的打赢了那个麻烦的对手……)
回顾和月见的一场战斗,我真的打从心里这么认为。
我们的获胜,成立于几个必要条件之下。
第一,是月见得确实对我做出必杀攻击。
我故意说要一个人战斗,要茱莉乖乖休息,都是为了让她将茱莉从战力之中排除,并加强她误以为我一定会用「楯」抵挡的念头。
接着,将呼吸和1(爱)——这两个关键字告诉茱莉,让她察觉我的目的。
只要确定月见即将施展重手攻击,就能轻易掌握她的呼吸。
等受伤的茱莉撞进她怀里,就可拉近支点,削减月见攻击的威力,挡下这一击。
之后再由我将「牙剑」——月见的「灵魂」具现出的武器粉碎即可。
因为我们一直没回去,橘和雅赶过来查看而发现了状况,并联络了学园方面,之后赶来的三国老师将「灵魂」被我粉碎后失去意识,陷入昏迷的月见绑起来带走了。
后来月见怎么样了,我并不知道。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学园方面似乎也不打算告知我们。
因为绑起月见带走的三国老师,只叮咛我们这次的事件不可多问多说,似乎想就这样为事件划下休止符。
(虽然难以接受,但这件事总算是告个段落了……)
一口喝光变温的苹果茶,我靠着墙壁心想。
疼痛的身体光是动一动都得费尽千辛万苦,今天看来又是在看电视中度过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透流。」
茱莉从更衣室里探出头来,头发还在滴水。
连小小的肩膀和纤细的手臂,甚至一部分的胸部都露出来了,我赶紧挪开视线。
「怎、怎么了?」
「真的很抱歉,可以请你帮我拿毛巾吗?」
「毛巾……?」
「对。我忘了拿过来。在衣柜从上面数下来第二个抽屉里。麻烦你了。」
「啊,喔,好,我知道了……」
点点头,我打开茱莉的衣柜抽屉,窥看里面。
(唔唔,这样好像变态喔……)
虽说是被拜托的,但从女生的衣柜抽屉里拿东西,这模样可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毛巾……是这个吧。照她所说的是这里,可是——)
确实,毛巾在第二个抽屉里。
可是,却是放在某个折得圆鼓隆起的布料旁。
明知不可以多看,我却还是不小心知道了,茱莉的「那个」大多数都附有花边蕾丝,而且白色系的比较多。知道这种我根本不需要知道的事干嘛啊。
「久、久等了……」
「不好意思,辛苦了,透流。」
拖着酸痛不堪的身体将毛巾拿到更衣室外时,茱莉和刚才一样伸长了手,露出部分身体。状况说起来虽然是无可奈何,但是看到不同于平时的高比例肤色,我的眼光还是不知该放在哪里好……正当我这么想的瞬间——
「呜唔……」
痛楚的声音。
大概是伸手的时候,无意识地将身体重量放在受伤的那只脚上了。
就这样,无法支撑的身体往下倒——茱莉以刚出生时的姿态朝我倒下。
「哇!茱、茱莉!」
仓促之间伸手抱住她——但我的脚也无法使力,两个人就这样倒在地板上。
「好痛痛痛……」
后脑杓撞在地上,痛得我眼冒金星。
(唔……这、这是……)
不久,视野慢慢恢复正常,我才终于掌握到自己正身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之中。
我现在,正抱着一个全裸的美少女。
她有着一头银发,深红眼瞳,雪白肌肤——
这些细节形成完美组合,使这位少女像是一个制作精巧的洋娃娃。
就算有人说她不是人类而是天使,我也相信。
「透、透流……」
我们的脸,前所未有的靠近。
茱莉的脸颊有点红。
那种红——证明了她的害羞,也说明了她不是洋娃娃也不是天使,而是一个有温暖躯体的人。
「茱莉……呃……」
这时我到底该说什么才好,一点也不知道。
接下来则是想说也不能说了。
这是因为——
「九重。我拿酸痛贴布来了,还有要给茱莉用的绷带。」
「透、透流同学,茱莉,你们好……」
最麻烦的状况发生了,两个我们认识的女生正好走进屋子里来。
「九、九重……」「透、透流同学……」
看到抱着全裸美少女——茱莉的我,她们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九九九九重!你、你怎么做出这么不、不雅的事!把茱茱茱茱莉脱个精光!这到底、是怎、怎么一回事啊你——!」
「不、不,你误会了啦……!」
「不、不知廉耻到了极点!雅!你也别呆在那,说点什么啊!」
和破口大骂的橘正好相反,雅只小小声地这么说了这么一句话:
「『焰牙』……」
在「力之话语」的作用下,「火焰」飞舞,雅手中出现了「骑兵枪」——
「等、等一下啊,雅?茱、茱莉,你快跟她们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啊——」
「透流同学这个大色狼——————!」
就这样,在最后这场小小的骚动之中,「新刃战」终于闭幕了……
◇
「——以上,就是这次『新刃战』的纪录。」
男人——三国将画面停在透流粉碎了「牙剑」,月见璃兔倒地的地方。
「呜哈!何必还刻意作成影片播放顺便冷嘲热讽啊,口头报告就够了不是吗?」
一脸不悦神情的,正是是刚才画面中和透流缠斗的璃兔本人。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嘛。再说,你的口头报告也太随便了点。」
「是、是、是。不好意思喔。」
看着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的璃兔摇晃头上兔耳的模样,三国忍不住摇头叹气。
「再怎么说也不用真的下杀手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是打算怎么解决。」
「……不要紧。是我说交给她现场判断的。」
三国和璃兔的视线,都集中到这个此时终于开口的人身上。
从刚才开始一直坐在旁边,穿着一身漆黑的哥德式洋装的她——正是昊陵学园理事长,九十九朔夜。
「只有在过于残酷的环境下抽芽的种子,才能开出美丽的花,这向来是我的信念。」
过去,在「新刃战」还没开始前,璃兔曾笑言若将现场判断交给自己的话,可能会看心情而杀了学生。然而当时,朔夜就是这么一字不漏的回答她的。听了这番话,三国只得低头谢罪。之后,话题再度回到刚才的影片上。
「不过还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又出现了能击退『位阶Ⅲ』的人了啊……」
三国的惊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般来说,「位阶」光是向上一级,能力就会达到数倍的超化成长。
因此,和璃兔之间相差两级的那两人,战力落后的程度堪称绝望。
正因如此,就算牵涉了许多要素,但透流和茱莉能以「位阶I」的实力联手打败「位阶Ⅲ」的璃兔,也只能说是侥幸的结果了。
「……真是的,哪想得到他们竟然把我刚教的东西全部实践了啊?在那种状况下,还真亏了他们能那么冷静判断。」
「喔?竟然称赞打倒自己的对手,真不像你。」
「就算是我,也会有称赞人的时候吧!」
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容,璃兔伸长了双脚坐在沙发上。
「看来你心情很不错喔,该不会是中意他了吧?」
「哇哈!你说什么傻话啊——我是很想这么反驳啦,不过不能否认……算了,说我中意他,还不如说你更中意他吧,大小姐。」
璃兔指的是入学典礼时,朔夜专程找透流说话的事。
「呵呵。因为是和『他』有某种缘份的人,我当然特别在意。」
「那家伙啊……」
朔夜的一句话,让三国和月见都微微皱起眉头。
「……好了,这么一来我的任务也结束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随你自由。璃兔,你希望怎么做……」
「自由啊……哇哈,那就——维持现状好了。」
「我明白了。」
「……这样好吗?让月见留下来,我们之间的联系可能会被他们察觉——」
「理由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方法证实喔,三国。」
朔夜充满妖气地嘻嘻笑了。
那笑容中带着不容否定的决定力量,三国深知这个,也只能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
不久,室内再度被寂静包围,不留一丝气息。
黑暗之中,唯一留下的少女,将身体深深沉入豪华的大椅中。
长久的沉默之后,朔夜仅微微牵动嘴角微笑了。
明白一切都开始动了起来,感受着在这之中自己具有一席之地的事实。
「宴会即将开始……」
这场宴会究竟会迎向怎样的结局,朔夜并不是神,所以不会知道。
就算是站在操纵人类基因立场这禁忌领域之上的她也一样。
只要是人,就不会知道未来将会如何。
因此,黑衣少女低声说了。
「如果可以,愿尔等终有一日能够达成『绝对双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