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Introaructory Capter 2~

SESSION 33  1月6日

Piece of:春希

新的一年很快就来了。

时值一月,第三学期的课程也开始了。

三年级的第三学期,其实有跟没有差不多。所有的课程全是自习(当然有监督的教师),准备考试的学生也不一定要来学校念书。

已获推甄名额的学生不得旷课,但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不可思议的是,许多学生还真的乖乖来学校了,身为班长的我也没理由不来。

因此,班上还看得到半数的同学。

「…………」

我并没有旷课。

可是,我隔壁的同学,第三学期以来一次也没有出现。

应该说,那次旅行以来……我再也没见到她,

我本来以为,冬马会和我们一起新年参拜,结果去神社的只有我、雪菜、武也、依绪,唯独没有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我对着无人的座位自言自语。

月底有钢琴大赛,冬马一定是每天忙着练琴。

「春希。」

「啊、抱歉啊,雪菜。」在我思考这件事时,我的女友特地从A班来接我。「那我们回家吧,要去喝杯茶吗?」

「嗯。」

到了第三学期,我和雪菜依旧是恋人。

「所以啊,和纱每天都和钢琴老师一对一练习喔。」

「是喔……」

「听说啊,对方是音乐大学的教授,还特地请假帮和纱上课,真厉害呢。」

「是很厉害啊……只是,要怎样才能请到那种人啊?冬马家的光环果然了不起,她的前途的确不需要担心。」

雪菜在咖啡厅说的这些事情,我听了蛮惊讶的。关于冬马的事情,就只有我不知道。

——老实说。

老实说,这件事让我感到非常寂寞。

冬马在百忙之中,愿意抽空和雪菜讲电话。对我,她却没有任何联络。

当然,雪菜是冬马的好友,而我不过是好友的恋人。再说了,她也知道雪菜会将近况说给我听,没必要特地和我联络。

然而,没接到联络我还是蛮寂寞的。

「我想和纱一定能夺得优胜,她虽然说自己没办法,但我相信她认真起来,什么事都难不倒她的。」

「是啊……」

我喝着咖啡颔首。

冬马她确实无所不能——连我这种琴艺拙劣的家伙,她都有本事让我上台了。

「拿下优胜后,再去音乐大学念书,和纱绝对会成为很了不起的钢琴家。到时候……我相信和纱的母亲,也会对和纱另眼相看的。」

「嗯,希望如此啊。」

冬马大概也是以此为目标,才愿意认真学习钢琴的吧,比起住在同一屋檐詹下,却漠不关心的北原家要好多了。

「呐、要不要带点甜食去慰问和纱?」

「这——」

「春希?」

「……我想还是算了吧。」

稍事思考后,我拒绝了雪菜的提议。

「为什么?」雪菜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她说。「和纱她很努力喔。」

「难得她这么努力,我们才不该打扰她啊。」

其实——我想和雪菜独处,远离诱因。

「可是……」

「你去慰问她,我想她会很高兴的。问题是,那家伙再怎么疲惫,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吧?雪菜,你想增加冬马的负担吗?」

「呜—、你提出这么冷静的意见……」

我知道自己的借口很卑鄙。

「所以啊,正式比赛前不要打扰她,等当天再去替她加油就好。没问题的,月底很快就到了,比赛结束后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去玩吧。」

「嗯……」

「现在相信冬马吧。相对的,我们到会场听她演奏,努力帮她声援,如何啊?」

「……也对,就这么办吧。」

雪菜似乎有话想说,但她只是露出淡淡的微笑。

就这样减少和冬马见面的机会吧。

然后,让雪菜充斥我的内心。

直到有朝一日,我能将冬马视为普通朋友。

直到有朝一日,我不再留恋过往为止。

「对了,我记得雪菜的生日是下个月对吧?」

「嗯,二月十四日。」

「情人节啊,这还真是……」真是有雪菜的风格啊。「这么重要的活动,不愁没有聚会的理由嘛,我们就办个派对狂欢一下吧。」

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我会陪伴你的。」

「春希……嗯,你要陪伴我喔。」

「啊啊,我答应过你了,不会让你孤独的。」

我忆起自己的决断,深深烙印在心中。

将重要的存在,烙印在心中——

SESSION 34  1月10日

Piece of:春希

——然而。

「…………」

前几天,我对雪菜说了那样的话……现在,我却来到冬马家门前。

都怪班上的杂事害我晚归,都怪我先让雪菜回家……。

一想到苦练吉他的那段日子……我不小心在岩津町车站下车了。

我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到便利商店购买布丁和果冻,前往了冬马的住处。

直到不久前……我们都是这个时间开始练习的。

我犹豫了十分钟以上才按对讲机,可是没有人回应我。

「……也难怪啦。」

纵然室内灯火通明,冬马在地下室练习的话,她不可能听到我的门铃,我也不可能听到她的琴声。

我到底在干什么?脑子有问题吗?就算冬马知道我来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况且……雪菜要是知道我做这种事,她会有多伤心难过啊?

结果,我却……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去时——手机传来了简讯的来电震动。

这个时机传来的简讯,就像雪菜在谴责我的言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咦?」

没想到,寄件人是我始料未及的对象。

『跟踪狂,你不是说正式比赛之前不见面的吗?』

「咦……!?」

就各种意义来说,我真的吓到了,原来冬马知道我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我表明自己马上就走,然后离开冬马家门前。

当我走到一半。

『便利商店的袋子留下。』

冬马回了一封很有她风格的简讯,我这才想起她家对讲机有附摄影镜头。

我将袋子挂在玄关的门把上,这次真的朝车站前进了。

离去前,我传了一封简讯叫她加油。

冬马似乎算准了我到家的时间,她在我回家时又传了一句『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害我忍不住苦笑。

久违的冬马和纱就在这里。

『多谢款待,你这么鸡婆,我一定会拿下优胜的。』

「冬马……」

我从房间的窗户探头,眺望着下方公园的街灯,以及上方的夜空。

城市的光害遮蔽了天上的繁星,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加油吧,冬马……。

SESSION 35  1月29日

Piece of:春希

又一个人结束演奏了。

「春、春希,还有几个人啊……?」

「再一个就是了……雪菜,你怎么听一个就问一次啊?」

「因、因为,怎么办啊,和纱就快出场了。」

「雪菜,不要比本人选紧张啦。」

一月底的礼拜六。

终于到了钢琴大赛当天。

眼见其他出场者的华丽钢琴演奏,雪菜越来越慌张了。

「呜呜……我受不了这种紧张感啦。」

「雪菜,你不是在很多观众面前唱过歌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总之,和纱应该没问题吧?都到了这个地步,和纱也顺利通过预窦了嘛。」

没错,预赛前几天就结束了。换言之,冬马已经突破预赛,才来参加今天的正式比赛。

「是啊,她没问题的。」

另外,冬马跟雪菜说,预赛没办法到场参观,所以我们也没去替她加油。……我猜这是讨厌失败的冬马故意说谎,也许她怕被我们看到预赛落败的样子。

「啊、下一个人开始了。」

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子,随着掌声步出舞台,对方显然比我们年长。这场比赛是专为青年才俊举办的,出场资格是十八岁到三十岁,因此冬马是最年少的参赛者。

她的琴艺荒废了两年,我认为她参加学生的钢琴比赛就够了。可是,这种刻意挑战困难的作风,很像冬马会干的事情。

不久,台上的演奏也结束了。

「下一个……就是了。」

「嗯。」

「没问题的……对吧?和纱她很努力了嘛。」

雪菜念着这阵子一直挂心的忧虑。

感觉她是在说服自己,不必担心好友的情况。

「是啊,冬马没问题的。」

老实说,我也多少有些不安。

『接下来是十九号,冬马和纱小姐。』

「~~~唔。」

我察觉一旁的雪菜紧张得身体僵硬。

「雪菜,你冷静点。」

「呜~、春希你太冷静了啦。」

「…………」

我默默地握住雪菜的手掌。

「春希……啊。」

雪菜也注意到了,我的手上流了不少汗水。

「我没有很冷静啊。所以……我们一起怀抱紧张的心情,聆听她的演奏吧。」

「……嗯。」

我和雪菜十指紧扣,感受对方手掌被汗水沾湿的触感。

雪菜用力握住我的手掌,等到冬马登上舞台,我的手掌也不自觉加重力道。

熟悉的黑发,黑色的典雅礼服。

拿这场比赛和演唱会相比有些不妥——但冬马真的很适合穿黑色衣服。

「她就是冬马曜子的女儿啊……」

「她很久没有参加比赛了,能通过预赛,代表她还是有一定的实力……」

附近传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你调查得真清楚呢,麻理小姐。你不是来捧场自己公司主办的比赛而已吗?」

「和编辑部无关的情报,不代表日后派不上用场啊。好了,要开始罗。」

「…………」

我无意间听到斜前方的两位女性对话。从编辑部这个字眼来看,她们似乎是出版社的职员吧。

想想也对,如果冬马获得优胜,杂志之类的媒体也许会争相报导吧。要真是这样,不知该有多好。

冬马缓缓坐到钢琴前,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加油啊。」

一旁的雪菜悄悄替冬马打气。

我也在心中帮她加油。

冬马,让他们见识你的本事。

拿下优胜吧……!

「呜呜……咕呜……」

「喂、北原……想办法安慰你女朋友啦。」

「是你害她哭的吧……」

「跟我讲也没用啊……」

比赛结束后。

冬马来到指定的餐厅,我们却没有久别重逢的感动。理由是……雪菜一直在哭。

「和纱的演奏……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谢谢你啊,雪菜。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所以,和纱应该是优胜才对啊……绝对是和纱啊……」

雪菜的泪水想必夹杂了各种情感吧,包含感动——以及后悔不甘的情绪。

到头来,冬马没有获得优胜。

别说优胜了,她连前五名的奖项都没有。

话虽如此,对我和雪菜来说,她的演奏依然是最棒的。当然,冬马是我们的伙伴,我们的评价也许带有主观的色彩。况且,我和雪菜是音乐大外行,根本也分不出好坏。

总之,我们相信冬马的演奏是最棒的。

也正因为这样,颁奖典礼在没有提到冬马的情况下结束时,我和雪菜都愣住了。

「和纱的钢琴很厉害啊……你的钢琴最棒了,不输给任何人啊。」

「谢谢你,雪菜。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冬马苦笑着说,雪菜怎么比她更在意比赛的结果。

没错,输掉比赛的冬马,表情反而很爽朗。

「预赛的时候,我就认为十八号会夺得优胜了,那个人的实力不同凡响。」

优胜者是在冬马之前演奏的燕尾服男子。

「不过,我和雪菜不记得那个人弹了什么东西,冬马的钢琴比较厉害啦。」

「毕竟你们是外行人嘛。」

「我们听得出来你很厉害啊……」雪菜抽抽噎噎地说。「和纱那么努力了,厉害是理所当然的啊……」

「别这么说,我可偷懒了两年呢。别人在这段时间默默耕耘,我能赢才奇怪吧。」

「可是……」

「没关系。我的确失败了,然而……」

冬马忽然开始唉声叹气。

「唉……真受不了,我这样太糟糕了。」

「和、和纱很了不起啊。」

「咦?啊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自己输了反而松一口气,这样不应该啦……」

松了一口气?

「呃呃、总之,这次我输了没有错,但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想继续学习钢琴。」

「啊……太、太好了,和纱。」

雪菜开心地笑了,冬马说她的反应也太夸张。

「是吗?你想继续练琴啊。」

「嗯,这次的成果不尽理想,不过我这一个月来,是以优胜为目标努力的。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练得非常开心呢,拥有钢琴的生活比较适合我吧。」

语毕,冬马轻叹一口气。

「再说了,我偷懒了这么久,只花一个月特训就通过预赛,我果然是天才呢。」

「……你也真有自信。」

冬马不改信心十足的风采。

可是,她的眼神和几个月前不同,而且是往好的方向改变。

「还有……用演奏感动别人蛮开心的,这一点也许我得感谢轻音乐同好会吧。」

冬马刻意笑了一下,我和雪菜也面面相觑。

之后……我们三个都笑了。

Piece of:和纱

该做的都做了。

和纱从来没有这么专心、这么拼命练琴。

可惜……她还是输掉了比赛。

奇怪的是,当她知道自己没有得名的时候,反而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因为,她再次了解到音乐的乐趣。

她终于了解,自己果然是喜欢钢琴的。

这个结果,无法实现和母亲前往新天地的目标——然而,得以保持原来的生活,她也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也许不尽理想,不过只要再次努力就行了。

继续过着现在的生活,直到母亲认同为止吧。

反正今后多的是时间,怀抱这种目标生活下去吧。

「呜—、好冷……」

比赛后他们在餐厅里召开一场慰劳会,请和纱吃最喜欢的东西——多到令人反胃的蛋糕和冰品——和纱也不客气地大吃一顿。

吃完和营养均衡无缘的晚饭,走出店外时已是寒冷的黑夜了。

「都二月了,要好好保暖以免感冒喔。」

「先不说我了,人家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的吗?」

雪菜嘟嘴闹别扭,和纱看得笑开怀。

「开玩笑的啦。比赛结束了,我会好好照顾身体的。」

和纱很清楚,万一自己再次病倒,他也不会来照顾自己了——

对于自己这种想法,和纱叹了一口气。

「和纱,比赛都结束了,下礼拜一你会来学校了吧?」

「我没有名正言顺的翘课理由了,不过接下来翘课也不影响毕业啊……」

「不行啦,要乖乖来学校喔,好吗?」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和纱苦笑,她说雪菜真是麻烦的家伙,三人一起进入电车里。

「啊、对了,我下个月的十四号生日喔。」

「恭喜了……喂、你的生日是情人节啊?」

真有雪菜的风格。

「所以,大家一起办派对吧?好吗?」

「我说不要,你也会硬逼我参加吧……知道了,我去就是了。反正抵抗也没用嘛。」

和纱答应后,雪菜开心地笑了。

「终于又可以三个人在一起了呢。」

「至少毕业前是这样啦。唉、在班上又得和北原见面了,坐在隔壁想躲也躲不掉。」

「不、不好意思喔,长成这样还坐你隔壁!」

「哈哈。也罢,毕业前多多指教啦,班长大人。」

「……你唷。」

和纱很享受在电车里闲谈的过程,取笑雪菜和揶揄春希的时候非常开心。

比赛会场和学校的方向相反,因此电车先抵达了岩津町。

「再见罗,和纱。」

「啊啊,北原也是,改天见啦。」

「……喔喔,礼拜一见啦。」

和纱走到车站月台,将他微笑道别的表情烙印在心里。

后天开始,又要和他在同一个班级生活了。

又要以他「隔壁同学」的身份,度过每一天的生活了。

「对了,我还没打电话给母亲呢……」

也许母亲早就知道消息了,但和纱还是必须亲自报告结果。

她要老实承认失败,承认自己无法达成母亲期待。

不过她也要向母亲宣誓,总有一天要让母亲认同自己。

反正,未来还有时间。

和纱听着电话铃声思考着——

「…………」

这时一个疑问掠过她的心头。

还有时间?

有什么样的时间?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吗?

还是——挂念一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却又被迫陪在他身边的时间?

害怕总有一天会犯下错误的时间?

为了不背叛唯一的挚友,而不得不拼命忍耐的时间?

『喂?』

和纱自问……这真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吗?

不,绝对不是的。和纱就是不愿这样,才决定再次认真面对钢琴……。

「唔……」

『喂?和纱?』

「——咦?啊、啊啊,抱歉,妈。」

电话不晓得什么时候通了。

「呃……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比赛失败了,连入围都没有。」

『嗯,我知道喔。』

「是吗?这场比赛果然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我荒废太久了,只能拿出普通的演奏水准啊。」

『也对,你的技术比以前退步呢。』

「听你这么说实在让人火大,不过也对——咦?」

『只是,该怎么说呢,你的潜力远比以前高出很多,真不可思议呢。』

「你、你先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

『嗯,我在会场听过你的演奏了。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去听吗?和纱,你没有牢记学园祭的经验喔?』

母亲这么说也对——这要怪她自己没料到。

「……你有来没来无所谓啦,反正我输掉比赛了——」

『你听过一位叫马汀·佛利克的老爷爷吗?』

「……咦?」突然听到这个人名,和纱有些困惑。「他是……妈妈的老师对吧?」

『那个人年纪也大了,现在每年只收两个徒弟呢。』

「年过七十还收徒弟,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吧。」

『下礼拜啊,他在维也纳的家中,要举办选拔徒弟的考试喔。——你想参加吗?』

「啥?维也纳……咦?」

『我是在问你,想不想和我去欧洲啦。』

「为、为什么?我不是失败了吗?我……我没有拿出成果啊?」

和纱想问个明白,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唉呀、我只叫你拿出成果,打一开始就没有叫你要得奖啊?』

「咦……」

『和纱,你的钢琴和三年前截然不同。现在你的技术比当时小有风格的钢琴更粗糙,不可否认的是,你终究比我年轻的时候更厉害。』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依我的直觉,你未来将有惊人的进展。』

「未来……」

和纱不经意地复诵这个字眼。

『如何?你有兴趣的话,一开始我陪你过去一趟……是说,后天再不离开日本就来不及了。』

「后天?」

和纱的脑袋,还无法理解这一连串的发展。

在混乱的思绪中——唯一浮现的是他和自己道别的笑容。

一旦通过测验,未来就得在维也纳生活了。

这也代表……。

「我……」

『我认为现在的你很有希望喔,当然这也要看你能否通过考试啦。不过,你要是心存犹豫,那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就各种意义来说,未来你得过着不同以往的生活。』

在不一样的场所,过着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不然,你可以再花一年来下定决心。总之我今晚回去一趟,我们好好谈谈吧。』

「…………」

觉悟一词,占据了和纱的心头。

之前她就是没有觉悟,才选择逃避的。

那一天,和纱要是怀抱觉悟亲吻他,不要逃避自己的心意。

那么,情况一定会有什么不一样——

「……妈。」

和纱仰望天际。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

「我决定参加考试。」

和纱凝视着黑暗中,某种隐讳不明的未来……。

SESSION 36  1月31日

Piece of:春希

「班会到此结束,现在流感盛行,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啊。」

「…………」

礼拜一。

我隔壁的座位……还是没有冬马的身影。

有人缺席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准备大考的同学,班上也有不少人感冒请假。

可是,我在意的缺席者只有冬马和纱一人。

身为班长的我应该顾及整个班级,偏偏我只在意邻桌的同学。

那家伙究竟是怎么了?

前天她答应过我的,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还以为,终于可以看到冬马坐在隔壁了……

今天我一早就盯着隔壁的空座位,每到下课还确认冬马有没有传简讯过来。

到了午休时间,我向雪菜打听消息,她也没有接到冬马的联络。

我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放学后我和雪菜商量,决定去冬马家拜访……然而,按了门铃也没有人回应。

「房里……有开灯呢。」

诚如雪菜所言,房里确实是亮的。这么说来冬马在家罗?不、她可能是在出门前,开着防犯小偷闯空门的吧……。

「和纱是不是又感冒了?她很拼命练习,该不会又累坏了吧……」

「唔……」

我思考着这种可能性……却又临时想到一个问题。

今天是礼拜一,柴田女士会过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冬马再次病倒的话,柴田女士不可能没发现的。换言之,按门铃没人回应,代表家里真的没有人吧。

无论如何,我们也没有其他手段了。我在回程路上安慰担心的雪菜,冬马一定是忘记带手机就出门了,没问题的。

没问题的。

「…………」

这句安慰雪菜的话,反而比较像在安慰我自己。

到了隔天礼拜二。

都已经二月了,冬马还是没有出现。

我从昨天就一直传简讯和打电话,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冬马,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你不是说过,我们在毕业前要好好相处吗?

为什么——你不肯传个简讯,跟我说你平安无事呢?

「你……究竟跑哪去了?」

我对着无人的座位,持续寻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SESSION 37  2月2日

Piece of:春希

「咦……?」

礼拜三放学后,走在我身旁的雪菜,解决了我这几天的疑问。

「和纱说啊,从四月起她要接受某个老师的指导。不过对方是很严厉的老师喔,每年只收两个学生呢。」

「…………」

「所以,最近也得花好几天接受考试呢。」

「是、是这样啊。」

我尽量装成平静的样子寻问雪菜。

「冬马她……有联络你啊?」

「嗯,昨天晚上联络的。她是听到语音留言才打电话来的,我还以为她也有联络春希呢……」

「……她大概是想,你知道了就会转达我吧。」

我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说出的这番话。

「你说她考试要花好几天,意思是她还要再忙一阵子罗?」

「这点和纱也不清楚喔。她跟我说也许这个礼拜就会结束,或者拖到下礼拜或下下礼拜呢……春希,你在生气吗?」

雪菜察觉到我的变化,她问我是不是在生气。

我若说没有——听起来就是在说谎。

「是啊,我有点生气。」

「你是在气……」

「那家伙,一定忘了雪菜的生日吧?」

我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尽可能表现得很自然。

「她不是说要参加你的生日派对吗?」

看来我顺利转移焦点了——雪菜摇摇头说,不必计较她的生日没关系。

「现在是和纱的重要关头,反正派对随时可以办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况且,她又没说不会来,所以我们先替她加油吧。春希,你之前不是也这么说吗?」

这句话点醒了我,我这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也对,不好意思。」

我向雪菜道歉,同时思考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冬马不肯和我联络?

我的心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单纯的不甘与焦躁。

说穿了,我只不过是好友的恋人。

不过,我们不是伙伴吗?

她好歹可以找我谈谈——或者向我报告一下也好啊。

我们曾经一起努力,还共度了一段时光不是吗……冬马,对你来说,我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吗……?

「春希,你不必道歉啊。」

雪菜的微笑,将我拉出了无尽的负面思考。

「春希,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看重我的生日。」

「雪菜……」

雪菜笑着

说她很开心,我却看得心如刀割。

我太差劲了……真的太差劲了。

我不是才发誓要离开冬马?怎么冬马一离开了,我却满脑子想着她?我该想的是雪菜,而不是冬马啊。

我算什么男友、算什么恋人啊?差劲透了。

——该适可而止了。

我只能看着雪菜。

雪菜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重要的不是那个远在天边的家伙,而是愿意陪在我身边的人啊。

「啊、对了。说到生日,我……」

「——呐、雪菜。」

我打断了正要开口的雪菜。

「你的生日我们两个庆祝就好,你看怎么样?」

「咦?我们两个……」

「十四号是礼拜一吧?那好,我们提早两天,选在下礼拜六庆祝吧。例如预约餐厅一起去吃顿饭什么的。」

「你说……下礼拜六……?」

「是啊,吃完饭再去唱个卡拉OK也好,你爱唱多久我都陪你。」

「啊、那个……」

「当然,我们改天再办派对和大家一起玩。只是,那一天……我想和雪菜单独庆生。」

「唔……」

雪菜稍微倒吸了一口气,我凝视着她的双眼说。

「这是我们交往的第一个生日,我想做一点……特别的事情。」

「春希……」

我这句话的意思——雪菜应该了解吧。

「所以……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这种太过刻意的邀约,也许不像我的风格。

可是……我不这么做,就没资格当雪菜的男友,也没资格接受雪菜的好意了。

因此,我不惜用上强硬的手段,也要逼自己只爱雪菜一个人。

「我……一

雪菜犹豫了一会,她说。

「那么……请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雪菜红着脸,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嗯,我等你。」

从各方面来看,我实在配不上雪菜。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所以——如果十天后,雪菜愿意和我单独过生日。

我要老老实实向她坦白一切。

包括,我一直深受冬马吸引,现在也时常挂念着她。

以及,我是真的很喜欢雪菜——这些事情,我要一五一十的告诉雪菜。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雪菜诚实了。

说不定,雪菜无法容忍我的告白……也许她会很受伤吧。

不过,我也别无他法,我不想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坦白之后……雪菜要是依然喜欢我。

我就要告诉她。

告诉她,我想做上次没办法在旅馆做的事情。

告诉她,我想得到她的一切。

只要我们的身心连系在一起,我一定——。

当天夜晚,雪菜回应了我意图不轨的邀请。

『今天……你说下礼拜六的事情……』

「嗯、嗯。」

雪菜的声音似乎很紧张,我想像她在电话另一头的模样,不禁屏住了气息。

『我想,还是大家一起办派对吧?我希望和家人还有和纱一起庆祝,虽然不知道和纱会不会来就是了。』

我这个太过露骨的邀约,就这么干脆地被否决了。

『原本我们是打算礼拜一晚上办派对的,不过选在假日还是比较方便,所以就决定提前举办了。』

「……这、这样啊。」

『对不起,难得你邀请我。我真的很开心,真的喔。』

雪菜的语气有些慌张。

『可是,春希你一定想订高级餐厅对吧?不行喔,我们还不适合这么奢侈啦。』

「啊、啊哈哈,被你发现了……」

我笑着顾左右而言他,雪菜那一句「我们还不适合」令我心头一凛。感觉雪菜是在叫我不要焦急,让我觉得好羞愧。

『我也传个简讯告诉和纱吧。』

「……嗯,我知道了。」

『春希,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不会啦,任性的是我才对。」

依我猜测……雪菜是想珍惜现在的关系吧。

她不愿抛下冬马,只顾加深我们的关系。恋人和三人行的关系,雪菜都非常重视。

这一点我知之甚详,所以也不再强求。

我就陪伴雪菜,一起度过她企求的时光吧。

这样做才是对雪菜最有利的,至少现在是如此。

「那么,十二号举办派对是吧?我会期待那一天到来的。」

『谢谢,我会煮很多美食招待你的。』

「我怎么好意思劳烦寿星呢……不过,这也蛮像雪菜的做风。那我就用心准备你的生日礼物吧。」

『这、这样太过意不去了啦。』

「别这么说嘛。为了雪菜……这都是值得的。」

『啊……』雪菜在电话里轻叹道。『我好高兴……』

「呃、我从来没送过别人礼物,可能没办法让你满意,希望你见谅啊。」

『不会,你别在意这种事。你肯送我礼物,我就很开心了。』

雪菜这么说,反而让我倍感压力啊……唉,也罢。

「我尽力。那么……明天见了。」

『嗯,晚安,春希。』

「晚安。」

电话挂断后,我独自叹了一口气。

我的内心残留几许复杂的情绪,有点类似遗憾,或是该做的事情无法完成的失望感。

「……这也没办法。」

我一个人焦急也没意义啊。

总之,现在先好好珍惜雪菜吧。

陪着她慢慢走下去,等哪一天时机成熟了再找机会。

不要焦急,再等一下吧……。

Piece of:雪菜

「唉……」

电话挂断后,雪菜发现自己非常紧张。

「……我说谎了。」

雪菜在床上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是的,她说谎了。

雪菜向家人诚心道歉,家人在失望之余也勉强原谅她了。

之后……雪菜才打电话给他。

「…………」

雪菜瞄了房间的墙角一眼。

那里有旅行箱,以及大致整理过的各式行李——例如替换衣物和防寒用品。

这些即将派上用场的东西,现在已经毫无用处了。

因为,雪菜在刚才改变了自己十天后要到北海道的计划。

「呼……」

雪菜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叹息。

下礼拜五开始的三天连假,小木曾家族预定要到北海道旅行,算是庆祝雪菜高中毕业和孝宏初中毕业的家族旅行。

这场全家人期待的盛事……唯独雪菜一人没有参加。

而且,最初是雪菜提议要到北海道看雪的。对于自己的出尔反尔,雪菜非常过意不去,她不断地向家人道歉。

雪菜告诉家人——她想找班上的同学举办派对。

最后,家人答应了雪菜的要求。毕竟这是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和同学分别前的最后一次生日,家人尊重了雪菜的期望。

尤其,父亲对这件事情特别失望——但他还是相信了雪菜的借口。

「我……说谎了。」

雪菜的借口也不全然是谎言,她的确想办派对……只是,她邀请的对象不是班上同学。

她真正邀请的,只有两名伙伴。

「我真是坏孩子……」

当春希要求和雪菜单独过生日时……她紧张得无法呼吸。

因为,在旅馆发生的事情,雪菜没有一日或忘。

从那一天起,雪菜几乎每天和春希接吻,接吻的方式也越来越激情。

「呐,和纱……你愿意来参加吧?」

所以,下礼拜六——雪菜无论如何也得空出时间。她很期待和家人旅行,但这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不来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们会发生什么事喔……?」

雪菜不好意思直接答应他的要求。

因此才用上这样的方式。

她邀请和纱,以便获得和两位伙伴举行派对的借口。

其实,如果真想举办派对,她应该一同邀请武也和依绪才对——

「春希……」

雪菜满脸通红地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如果和纱没来,到时候……

「……啊呜……」

害羞不已的雪菜,用棉被盖住自己脑袋——

她在黑暗中,放任心跳澎湃鼓动。

SESSION 38  2月5日

Piece of:春希

「嗯……」

今天是礼拜六,离派对还有一个礼拜。

我独自在南末次的闹区漫步。

理由也很单纯,我要购买雪菜的生日礼物……可是,我走了好几个小时,依然无法决定要购买什么。

我从没送过女孩子礼物,根本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

以前我只送过

依绪自动笔,这次送礼的对象却是自己女友,情况完全不一样。

我鼓起勇气进去女性顾客较多的杂货店,以及百货公司的女性用品专柜。找了老半天,就是没找到看得上眼的东西。

目前唯一的候补,就是在花店看到的珍奇花卉了。那是一种叫「白雪草」的花卉,小小的盆栽里,开满可爱的纯白花朵。这种植物的数量稀少,小小一盆要价不菲。

不过,白雪草的寿命不长,到了夏天就会枯萎。我是认为这也没什么啦……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在路上左思右想,之后停下来等红灯。

这时,我身旁站了一个人。

「啊……」

「咦?」

我和一旁等红灯的女孩四目相望。她穿着深红色的长大衣,连我都看得出她的穿衣品味卓绝。

——想不到是柳原朋。

对了,上次我见到她,是在学园祭的演唱会之前。

南末次也是学生常来的地方,在这里碰到学校的同学也很正常……不过,怎么偏偏碰到她呢?

「…………」

「…………」

气氛超尴尬的,我们最后一次交谈,她被雪菜和武也激得哑口无言。

问题是,直接离开又很不自然,我决定装成不认识她的模样。对方也没和我说话,应该没问题吧。

等号志变成绿灯,我准备快步离去——

「……呐。」

柳原叫了我一声,我转头看到她一脸复杂的表情。

明明已经绿灯了,她站在原地不走,死命盯着我。

「干、干嘛?」

我不小心回应她了,其实我可以无视她的。

「……你为什么……」柳原的视线游移不定,她说。「你为什么……和小木曾雪菜交往了?」

「咦?」

我本来还很担心她要说什么,结果她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为什么?」

「柳原……?」

她的语气不是平常那种瞧不起人的虚伪敬语……也许是我的错觉吧。思、这绝对是我的错觉,感觉她的语气蛮真诚的……

「唔……」

不待我回答,柳原立刻转身跑走了。

「啊、喂。」

我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那家伙是怎样啊?莫名其妙。

「……话说回来……」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和我们刚才的互动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那就是柳原的装扮,她戴着一个小小的时髦项链。

说穿了,我很在意她的首饰啦。

「那种东西……也不错呢。」

我先前没有去逛首饰或珠宝店,是怕送那种东西太过火了。然而,那种小饰品或许比较好送出手吧。

好,去光顾一下。

柳原带给我灵感……可惜我对她还是很难心存感激。总之,我找到了一家感觉还不错的店面。

我进到店里,想找一个不会太沉重、又能表达我心意的礼物……。

SESSION 39  2月12日

Piece of:雪菜

二月十二日,礼拜六。

「喂?嗯,我没事的,你们那边怎么样?」

小木曾家族从昨天的假日起就到北海道庆祝去了——除了雪菜以外。

「嗯,嗯。果然啊,我也好想看喔……我知道,不好意思,我太任性了。等大家回来,我会好好孝顺爸爸妈妈的。」

家人要明天晚上才回来,这段时间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那你们午餐吃什么?……哇啊、好羡慕喔,土产就麻烦你们罗。我没问题的,那些朋友……嗯,傍晚才过来。」

今天的派对——约定时间是下午五点。

还有四个小时。

「……要注意安全喔。思,再见。」

电话挂断后,雪菜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叹气。

和纱还没有联络。

她果然不会过来吧。

「呼……」

现在必须开始制作料理了。要全心全意……制作三人份的料理。

雪菜买了很多食材,时间也很充裕,蛋糕她也想自己烤。

不过,在做这些事之前。

「…………」

雪菜回到自己的房间,紧张地打开衣柜,拉开放置衣物的抽屉。

「呃呃……选哪个比较好呢……」

她很努力地思考。

「可爱一点的比较好,还是成熟一点的比较好呢……春希不晓得喜欢哪种?」

她比对自己所有的内衣,犹豫了好一阵子。

「……这种时候……要先入浴才对吧?」

Piece of:春希

二月十二日,礼拜六。

雪菜举办生日派对的当天下午三点半。

「让您久等了,请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您要的商品。」

「啊、是……呃呃,没错……」

「那我帮您包装起来,请稍待片刻。」

年轻的女店员作业姿态干净俐落,反观我却像个可疑人士一样坐立不安。

之后,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送到我眼前。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谢绝了店员提供的纸袋,将盒子直接放进大衣口袋里。

走到店外,我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买了一份大礼。

本来我是想买小饰品的,最后挑的却是银制的戒指。

而且,我上个礼拜六就买好了,不是今天才买的……店员说戒指可以刻字,我事先申请了这项服务。

今天则是我去领货的日子。

附带一提,戒指内侧刻的是雪菜的罗马拼音……「SETUSNA」。

「……太扯了吧?」

我忍不住吐嘈自己的行为。

单纯送戒指倒还没什么,但在上面刻女友的名字……这就有点过火了吧?万一吓到人家怎么办?

总而言之,戒指都已经买好了,现在后悔也没意义。不用担心,雪菜一定很乐意戴上的——我猜。

「好冷……」

今天正好是三天连假的第二天,还是情人节前夕的周末,南末次车站前人潮拥挤,路上几乎都是情侣。

雪菜要是答应我的邀请,我们也是这堆情侣的其中一对吧……算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今天和大家一起庆祝雪菜的生日吧。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刻意提早出门,但现在去雪菜家太早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再回家一趟也挺麻烦的,今天就不计礼数,早点去雪菜家叨扰吧。

反正也没其他事情可做嘛——

「…………」

为了蕴酿期待感,我昨天没有和雪菜见面,只有和平常一样讲电话。

雪菜在电话中告诉我——冬马依旧没有任何联络。

那个薄情的家伙,好歹回个简讯吧。

再怎么忙也不该……

「唉……」

我怀着火大的心情,搭上电车前往隔壁的末次町车站。

雪菜很希望冬马参加这场派对。

她想要大家一起帮忙庆生。

结果,冬马却无视这项要求,也太过份了吧。

你也给点回应嘛,冬马……

『电车即将抵达岩津町~岩津町~……』

「唔……」

电车早就过了末次町,我不小心坐过站了。

「啊啊、真是够了。」

我走下了之前每天报到的车站。

时间还绰绰有余。

现在去冬马家,向那家伙抱怨几句——顺便说服她参加派对,时间也还很充裕。

我是要达成雪菜的心愿才这么做的。

我是尊重雪菜关怀同伴的心意才这么做的。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我自问,这真的是我去冬马家的唯一理由吗?

这种焦躁不悦的心情,真的只是这样吗……?

「…………」

我思绪混乱地站在冬马家前。

仔细想想,她不在家的可能性比较高。雪菜说过,冬马这阵子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钢琴老师家练习,想必她从早到晚都在接受钢琴考试吧,搞不好她就住在对方家里。

况且,就算她在家……也不见得愿意理会我吧。

而我来到这里,是期待她和比赛前的那天一样,注意到我前来拜访。

我有点犹豫该怎么做才好,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按门铃。

她会应门吗……?

「唔……」

我屏息以待,不晓得能否听到冬马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咦……?」

没想到对讲机传来的声音,不是我期待的人物。

是谁啊?

这个声音我似乎在哪听过……是柴田女士吗?……不太像啊?

「呃、那个……」我努力保持镇定回答。「我、我是冬马同……啊、我是冬马和纱同学的朋友,我姓北原。呃呃、请问和纱同学……」

『和纱她……唉呀?这位同学,可否麻烦你靠近对讲机一下?』

「咦、啊,好。」

我依照吩咐靠近对讲机。

『啊、你果然是那时候的吉他同学啊!』

「……咦?」

「来、请进。」

「……谢谢。」

这里是冬马家的客厅,之前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也在客厅的桌上吃过几次饭。

可是,目前坐在我对面的,既不是冬马也不是雪菜……。

「你怎么了?」

「呃……您砂糖加蛮多的呢。」

「咖啡很苦嘛。」

在杯子倒入好几匙砂糖后,冬马曜子——冬马的母亲——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我的疑问。

「红茶也不错,只是还要清茶包很麻烦。」

「是喔……」

该怎么说呢,这个人果然是冬马的母亲,那家伙酷爱甜食绝对是这个人的缘故。

话说回来,这个喝着即融咖啡的人,还真的是冬马曜子。和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广告一模一样呢……。

「……哼~。」

「怎、怎么了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果然很普通而已。」

「啊、呃呃……不、不好意思。」

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啊啊、我这么说没有不好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微笑的表情,怎么看都只有三十多岁。……冬马的容貌很明显是遗传到她。

「话说回来,学园祭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想不到我偶然碰到的学生,竟然是和纱一起上台演出的乐团伙伴。」

「我也吓到了呢……就在刚才。」

我一看到出现在玄关的人物,顿时愣了半晌。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等我想起来以后,忍不住大叫一声。

她笑着说,原来我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她就是在演唱会前,向我寻问体育馆该怎么走的女性。

这也未免太巧了,总之这个人是冬马的母亲——

换句话说呢。

「演唱会……您有来观看啊?」

「柴田女士——我们家的帮佣联络我的,她说和纱要参加乐团表演呢。」

「……所以您特地从欧洲赶回来?」

「是啊,很奇怪吗?」

「啊、不会,没有这回事。」

的确很奇怪。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这不是「冬马的母亲」会干的事情。

「不过和纱也真趣味,除了弹奏键盘以外,连萨克斯风和贝斯都用上了呢,」

「呃,那个是我拜托她的……」

贝斯我也吓了一跳。

「是吗?那么她穿的衣服,也是你叫她穿的罗?」

「咦?……不、不是的,我没有说谎喔。」

「不必这么惊慌啊。她既然穿了,代表她其实不讨厌啦。」

冬马曜子又笑了,她说那一身衣服蛮适合女儿的。

「我好久没看到和纱那么开心演出了。……仔细想想,说不定这是第一次呢。」

「…………」

该怎么说呢,这个人完全颠覆了我的印象。

我不知道冬马曜子的为人如何,纯粹是从冬马的谈话内容,擅自想像她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抛下女儿独自跑到海外的糟糕母亲。

我本来打算一见到她,要不知天高地厚地骂她几句才甘心。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为了看女儿在学园祭的演出,还特地从海外赶回来。

不但如此,她很开心地和我谈论自己的女儿。

「总之,你们的乐团很有趣呢。主唱的声音也不错,吉他嘛……呃呃……听得出来你下过苦功啦。」

「多谢称赞……」

找不到优点就不要讲啦……这个人果真是冬马的母亲。

「对了,吉他同学,你怎么会跑来我们家呢?」

「啊、那个,我有事找冬马……和纱同学。」

「……现在才来找她?你改变心意了吗?」

「咦?」

「不是啊?嗯嗯,没事。她还没有回来喔,大概要六点才会到。」

「啊、她去参加钢琴老师的考试吗?」

「嗯,最近她都住在那里。一开始是我陪她去的,之后我就先回来了。听说她吃了不少苦头呢,幸好最后通过了……这是她昨天打电话告诉我的,听她的声音很累呢。」

「那么——她合格了吗?」

「……?嗯、是啊。」

「这样啊,太好了……!」

冬马没有和我联络,其实我是很生气的。

然而,当我听到她成功的消息,还是不免感到高兴。

「……吉他同学,她没有告诉你结果吗?」

「啊、是的。」

我也不好意思说,她根本没和我联络。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罗?」

「是的。呃呃,今天我们的朋友要办一场生日派对,我知道她忙着考试,不过还是想试着邀请她。」

「你知道她可能在考试,还特地跑来啊?她不可能在家啊……?」

冬马曜子的表情显得很讶异。

「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是否住在钢琴老师家。我猜想她会不会两边来回,所以才——」

「等一下,吉他同学。和纱她完全没有告诉你吗?」

「是,不好意思……可是她六点回来,那顶多迟到一个小时吧……啊、当然,我也知道她很疲劳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她露个脸——」

「那是不可能的喔。」

冬马曜子一脸复杂地说。

「咦?」

「她啊……不是六点到家,是六点才到机场。」

……咦?

Piece of:雪菜

「嘿咻……」

雪菜在满桌的料理前吁了一口气。

满心欢喜的雪菜,不小心做了太多的料理。

尤其她一时兴起烤的蛋糕,甚至足够全家人一起享用。

「嗯、也罢。」

雪菜莞尔一笑,她心想。

反正今天吃不完,可以留着明天……两个人一起吃。

「…………」

到头来,和纱没有和雪菜联络,这代表今天只有一个人会过来。

雪菜深呼吸一口气,想缓和更加紧张的情绪。

快五点了,他随时有可能过来—

「啊……」

这时雪菜听到的不是门铃声,而是手机的来电答铃。

荧幕上显示的名字是……。

「喂,春希?」

『……雪菜。』

「咦?你、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听起来还很阴郁。

「你不舒服吗?没事吧?」

『抱歉,我刚离开家,身子不太舒服……也许会晚一点到……』

「不、不要勉强自己喔,我去照顾你吧?」

『不必担心……我绝对会赴约的。』

「可是……」

『拜托了……今天见不到你……我……』

「春希……」

『也许我没办法准时……但我一定会过去的,你等我。』

雪菜犹豫了。

然而……

「……我知道了,我等你。」

『谢谢……对不起。请先替我向你的家人道歉……你们就先别管我了……开始庆祝生日吧。』

「……嗯。」

根本没办法开始庆祝。

『……冬马有跟你联络吗?』

「没有,我想她应该很忙吧。」

『是吗……那晚点见了。』

「春希,你身体真的不舒服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喔。反正派对……随时都可以办嘛。」

『啊啊、谢谢……我没事的……再见。』

通话结束后,不安、忧虑、以及莫名的情感在雪菜心里交错。

他说会晚点到,是要去看医生、或是在自家休息呢?

「…………」

雪菜在满桌料理前,感到非常孤独。

「……好冷喔。」

房子里的暖气,无法抑制颤抖的恶寒。

雪菜莫名产生一种很接近恐惧的寒意,理由她自己也不明白。

「唔……」

窗外的气温冰寒冷冽。

冷到几乎随时会下起一场雪。

Piece of:春希

通话结束后。

「呜、啊……」

我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

因为我说谎了。

我对最重要的人说谎,这种行为差劲到让我想吐。

真是人渣啊,我这家伙。

我欺骗了等待我的女孩,去见一个躲避我的家伙。

「呼……呼……」

我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勉强走进了电车里。

一坐上空位,我的手脚开始麻痹。

从刚才起,冷汗一直流个不停。

全身上下产生排斥反应,来惩罚我这种差劲的

行为。

现在赶去机场,我一定会迟到三个小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对不起,雪菜。

我会带冬马过去的。

我绝对会带那家伙过去的。

所以,请你等我……。

「呼……呼……」

我努力调整呼吸。

所幸雪菜还有家人陪伴。

她不必独自承受男友和伙伴没出现的寂寞。有那些温暖的家人相伴,她多少还能保持平静才对。

我的罪过并不会减轻,但雪菜的痛苦较少终究是件好事。

『御宿快到了~御宿快到了~……』

「…………」

我鞭策沉重的身体走下电车。

接下来在这里换车,前往遥远的终点站……就能抵达机场了。

我立刻找到了冬马搭乘的班机。

冬马曜子告诉过我班机的编号和抵达时间。

机场的灯光照亮了窗外的黑暗,现在的天候随时有可能下雪。

目前是傍晚六点十二分。

我的视线从电子告示板,转移到出境的人群上。

之后,我在人群中和冬马四目相望——我们立刻发现对方,仿佛早就注定好了一样。

「……咦?」

「唷,欢迎回来啊。」

看到我的冬马,惊讶地停下脚步。

「北原……为什么……」

「我来接你的。现在去参加雪菜的生日派对……还来得及喔。」

「…………」

我知道冬马想问的不是这件事。

不过,我也不等她回话,直接带到下一个话题。

「走吧,我帮你拿行李。」

我指着她拖行的行李箱。

「不用了……我用寄的。」

「……这样啊。」

对话结束后,我们沉默了好一会。

冬马办完寄送行李的手续后,默默地跟我搭上电车。

在这段尴尬的沉默中,冬马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又选择保持缄默。

而我……也不敢率先打破沉默。

「今天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等我们搭上电车半小时,冬马终于开口了。

「我去你家,刚好遇到你母亲,是她告诉我的。」

「……我想也是。」

冬马用一种不出所料的语气说道。

「你母亲……曜子小姐是个出乎意料的好人呢,个性也很随和。」

「不要直呼别人母亲的名字。」

「而且……她很开心地谈论你的事情。」

「…………」

「她和我想像的差很多。」

听我这么蜕,冬马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原来她是那样的人。」

冬马低声说道。

「这三年来,我完全不了解自己讨厌……甚至憎恨的对象呢。」

冬马笑着说自己傻,表情却显得很爽朗。

「我母亲稍微变了吧。她这个人……也说不上变成熟吧,只是和她以前那种怪物般的精力相比,现在稍微安份一点了。」

她的外表也年轻得像怪物一样啊。

「或者,是我变化太大吧。我会这样想,也算是比以前进步了吧。」

「这……也对。」

冬马和母亲的关系变好,这是一件好事。

然而。

「……对了,听说你考试很辛苦啊?」

「是啊,每天从早到晚弹钢琴,而且一直弹同一首曲子。明明不喜欢我的钢琴就直接判我不合格就好了,却这么逼我拼命弹琴。到头来,我花了快两个礼拜才合格,问题是我连外文都……」

「……」

那一瞬间——我们都很清楚一件事。

「啊……」

我们很清楚,真正该谈的是什么内容。

「总、总之我很累了,今天我想回家洗澡睡觉。」

「……不行,你要和我一起去见雪菜。」

「我说我很累了……日后我会向雪菜道歉的,所以——」

「你现在就跟我走。」

这段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你跟我去雪菜家,老老实实告诉她。你毕业后要到维也纳,和母亲住在一起……」

「…………」

冬马低下头不说话。

看到她的反应,我再次领悟这个事实果然不假……。

『是我提议,要和她在欧洲一起生活的。』

稍早,冬马曜子向错愕不已的我解释原委。

『我正好要搬到维也纳,所以和纱接受考试的时候,我也在找适合两个人住的房子,房子我找到了,和纱 也成功通过考试,这件事总算定下来了。』

这也表示,冬马很快就要到欧洲生活了。

『我也知道——自己放着女儿三年不管,事到如今才说要一起生活很自私。可是,和纱她变了,我想带现在的她去欧洲栽培。当然,这也要她本人愿意才行。』

这也表示,冬马不反对移居海外……应该说,她是为了前往欧洲才拼命练琴的。

冬马要瞒着我和雪菜偷偷离开日本。

她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

「……喂、冬马,你要去哪里?」

「…………」

到达御宿车站后,冬马前往出口而不是转乘区,我快步追上她走出车站的背影。

「我叫你等等啊!」

「你很烦耶……我要搭计程车回去了,我很累了啦。」

「不然你打电话告诉雪菜,好好跟她说。」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啊?改天我会跟她说明的,不用这么急吧……」

冬马说得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著。

不过,我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你够了……你到底还要骗雪菜多久啊!」

「……」

冬马在计程车的搭乘区前停了下来。

这话一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想吐了。我有资格说冬马吗?真正说谎的人是谁啊?

「我也知道,和母亲住在一起是好事,想成为钢琴家的话,前往有最佳师资的地方肯定比较有益。」

「没错,这有什么不对的?」

冬马瞪了我一眼——和我们刚认识时的眼神一样。

「可是,你不是答应过了……今后也要三人在一起,维持目前的关系不是吗?你不是答应过了吗!」

「我……」

「雪菜依然相信你,你却要撒手离去吗?」

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你……你用不着这样责备我吧,我也想了很多啊!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说大道理就可以解决的!」

「那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决定?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我决定自己的未来有什么不对的!」

隋人节前夕的礼拜六。

四周几乎全是情侣,那些情侣讶异又好奇地看着我们,他们大概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在吵架吧。

「我是隐瞒你们没错,我没有据实以告,但我也没办法啊……这话一说出来会伤到雪菜啊!」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我也是不得已的,你不要净说一些自私的话!」

这几个月我们之间缩短的距离,又开始逐渐拉开了。

「本来……不该这么快被揭穿的。」冬马痛苦地看着我说。「都是你太烦人,把一切都搞砸了。你真是……和以前一样呢。」

「……」

「我就是不希望像这样发生争执,所以才……」

「——所以才瞒着我的吗?」

这一瞬间。

「你就因为这样,不给我任何回应吗?我的简讯和语音留言……全都视而不见是吗?」

「……北原?」

我的理性想阻止我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可惜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和我好好谈谈……」

「咦……」

「你参加考试的事情……为什么只告诉雪菜!为什么完全不肯跟我说::」

够了,别再说了。

「我对你来说,就这点程度是吗?我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吗!」

可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要离开我身旁!为什么你要从我眼前消失!」

「……!」

「你说过愿意陪我的……为什么……」

我还是说出口了。

一个绝对不该回首的依恋,我也还是回首了。

笨蛋,我这个笨蛋,这下子全都毁了。

我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之后我低下头,再也无法直视冬马。

「——你就是这点程度。」

冬马静谧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

「母亲的事情、要去维也纳的事情……我才不会告诉你,凭什么。」

「……呜。」

「你就是这点程度的家伙,我才不会告诉你,

我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冬马尖锐的言辞,逼得我忍不住抬头。

无动于衷的冰冷面容就在眼前,和我们刚认识时一模一样。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哈哈,连想说的事情都说不出口,这算哪门子朋友啊?」

「你……」

「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你真是蛮可悲的呢,啊哈哈。」

被她毫无笑意的冷淡表情嘲笑,我的心快碎了。

「呜、呜呜……」

我被践踏的感情,快要溢出了眼眶。

「真受不了你,什么叫『离开你身旁』啊?少可悲了。」

「你……别说了。」

根本没把我视为朋友的伙伴,继续践踏我的真情。

「你以为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讲这种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告诉你……这种话……」

我只是……。

「——不是挚友的恋人该对我说的话!」

……咦?

「是你先离开我身旁的吧!是你先离开我眼前的不是吗!」

「你……」

「你要我怎么跟你联络!?这是徒增我的痛苦啊……我就算想跟你求助,你也已经是雪菜的男友了!」

最令我难以置信的是,冬马竟然哭了。

真正泪流满面的,竟然是她。

泪水,竟从那个冬马和纱的脸颊滑落。

「是你擅自改变的吧……是你擅自离我而去、变成我无法追求的男人不是吗!」

「咦……」

「结果,你却逼我一直陪在你身旁,勉强我做出这种痛苦的约定!你要我留在你们两个身旁,根本是在强调我孤单的事实!」

冬马对我宣泄她所有的情绪,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戏弄我,而是认真的。

「然而,为什么我得被你责备啊……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从没听过的音调在颤抖,我从没看遇的表情在扭曲。

「每天、看着你们在我面前……我那么痛苦、那么拼命忍耐、那么心如刀割……你却说这都是我的错?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太过份了……」

我不了解的冬马和纱,就在我的面前。

可是,现在的我无法轻易承认那样的存在。

「你……你是骗我的吧?因为……这样一来等于我……」

「为什么你觉得我在说谎……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吗……」

如果——冬马说的是事实,那么我的决心将被彻底颠覆。我就是以为冬马不会看上我,所以才做出决断的。

「也是……我就是微不足道,你才会选择雪菜嘛。哈哈……我真傻。」

冬马悲伤的微笑,随着泪水再次涌现。

「不、不是的,我……」我深信的某种东西……开始土崩瓦解了。「为什么你……你会对我这种人……」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你……像你这么了不起的人,不可能看上我这种无聊的男人啊……」

「——我也没办法啊!我不是自愿喜欢上你的,而是不自觉就变成这样了!我自己也无法克制啊!况且,我喜欢上你这种无聊的男人有错吗!」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就是这副德性,害我一直很痛苦……所以我才要到维也纳啊。」

冬马的话语,剧烈地贯穿我的心脏。

意思是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不想伤害你啊。」

「我怎么说得出口?雪菜已经先说了啊!事到如今再向你告白,不就等于在伤害雪菜吗……这样不是会破坏你们追求的三人关系吗!」

「……!」

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想起了一个绝对不该遗忘的事实。

那就是……冬马她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所以我才想悄悄地……用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你们。结果……都是你……」

「…………」

在我眼里,一切都消失了。

冬马的模样和她啜泣的声音,占据了我的世界。

那个只有冬马的世界,占据了我的五感。

不久后,某样东西静静出现了。

「啊……」

天上,下起了雪。

白雪落入都会的喧嚣中,将我和冬马的世界渲染成白色。

注意到下雪的冬马慢慢仰望天际。她看了天空好一会,随后用袖子擦去泪水,低下头来对我说。

「北原……这下、都结束了。」

她那比白雪更洁净的美丽脸庞,脆弱地笑了。

「本来我是想默默离开的……这样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可以笑着再会呢。」

不过,这下全都结束了。冬马说。

「…………」

结束了……?

真的?

全都毁了?

「没想到,我都告诉你了……哈哈。我好讨厌自己,这样一来……我们再也没办法共同欢笑了。」

再也没办法。

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一想到这里。

「我——」

我说了最差劲、也最不该说的话。

「我、我也一直很喜欢你啊!」

冬马惊讶得睁大眼睛。

真的、真的完了。

全完了。

一切都毁了。

「你……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从我认识你以来,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

冬马握紧拳头,似乎在忍耐什么。

「所以、所以我才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旁——」

「别开玩笑了……你别开玩笑了。」

冬马的语气愤怒,神情却异常脆弱。

「那……那你为什么和雪菜交往……为什么你不选我?你说啊……!」

「我……」

我选择雪菜,是经过卑鄙算计的结果。

当然,那时我也确实受到雪菜的吸引。不过,要是有人问我最喜欢的是谁——

「少说这种无济于事的话了……搞得我跟笨蛋一样。你、你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不、不是的,我……」

哪里不是了?冬马受到伤害了不是吗?

在满天雪花中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冬马寂寞地笑了。

「无所谓了……这次,真的都结束了。」

「冬马……」

「北原,之前我们不是朋友……现在终于成为普通朋友了。我们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嘛。」

冬马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微笑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假如……有任何一个环节不同,哪怕只要一个就好,我和雪菜也不会……」

「…………」

「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吧。后悔……也没意义了。」

冬马摇摇头说。

「……再见,北原,我要走了。」我没办法问她要去哪里。「你和雪菜……好好相处吧。」

她要我好好保重。

说完,她走向计程车搭乘区。

冬马她……。

冬马她要离开了。

她果然想离开我身旁。

我……。

「……咦?」

我抓住她的手,将她挽留下来。

「你!?北、北原……」

「…………」

「你、你做什么,快放手。」

「……我不要。」

「你快放手……我要回去了……」

冬马表明拒绝的言行,都不带任何力道。

于是,我一把抱住冬马。

「啊……!?」

冬马被我紧紧抱在怀里。

「别、别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我不要……」

「啊、啊……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冬马已经几乎没有抵抗了。

我一直好想抱着她。

一直好想得到她。

不断追寻……从未停歇……

「……」

我挪动抱住她的手腕,让她低垂的面容对着我。

「啊……北、北原……」

「冬马……」

冬马哭红的双眼,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我没看过这样的冬马。

可是,那终究是我最喜欢、最美丽的脸庞——

「…………」

于是,我……

「~~~~!?」

我强吻了她细小的嘴唇。

「嗯、唔嗯嗯。」

冬马发出呻吟,我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她颤抖的嘴唇上。

我拼命渴求自己在世上最喜欢的女孩。

「嗯嗯、啊……噗啊。」

冬马从湿润的唇瓣间痛苦呼吸。

是我、是我让她产生这种反应的。

我真的和那个冬马

和纱接吻了。

光想到这一点,我的理性就被本能淹没了。

「啊思……嗯……嗯嗯!?」

我吸吮冬马的嘴唇,她的肩膀开始发抖。

她那柔软的触感,在雪中依然温热的体温,淡淡的洗发精香味。

还有甜美到令人思考麻痹的嘴唇,全是我贪求的对象。

「啊、啊啊……嗯、啾……不要……唔嗯。」

除了我和冬马,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只是一心贪求眼前这个最心爱的人。

接着,我以舔弄她小嘴的舌头,伸入她的口腔之中——

「~~~~!」

突然,冬马用力推开我。

「咦……?」

我正感到疑惑的瞬间。

「……呜!」

啪。一道轻脆的声音响起,火辣的感觉窜上我的脸颊……。

「呼、呼……」

「冬……冬马?」

「北原、你……你别太过份了……」

她的眼神明显透露着怒意。

我被……拒绝了?

这时,我终于恢复了理智。

我做了什么?

天啊……我竟然……。

「你……为什么……」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咦?」

「你和雪菜接吻多少次了!为什么……你那样……」

冬马的眼神中,不单只有怒意。

在她眼中燃烧的,还有深层的悲哀……和嫉妒。

「你够了……你真是够了。」

泪眼婆娑的冬马,像个孩子一样激动哭喊。

「你要愚弄我到什么地步……你要羞辱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我……」

「为什么……我非得受这种罪啊……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冬马哭着跑走了。

她没有跑向计程车或车站里,转眼间就不知去向了。

看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我却无法追逐。

追上了又怎样,我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我根本就无话可说。

「…………」

一切都变了、都结束了,全被我亲手破坏了。

唯独白雪……依旧静静地飘落……

Piece of:雪菜

「啊……」

雪菜赫然发现,窗外下起了雪。

庭园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晓得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

客厅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好不容易准备的料理全都凉了,雪菜看得失落务必。

「春希……」

他说今天一定会过来。

他的语气是那么认真,所以雪菜也不疑有他,问题是那样的判断当真正确吗?

如果他身体不适,雪菜应该叫他好好静养,顺便去照顾他才对。

回想这几个小时的烦恼等待,雪菜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你不来吗?」

他说今天想和雪菜见面,难道他的病况严重到没办法前来吗?

雪菜不明白他的语气迫切和身体不适的理由。

尽管他是雪菜最重要的对象。

「唉……」

强烈的孤寂袭上心头,雪菜又叹了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叹气多少次了。

就在这时候。

「啊……!」

她的手机响了。

「喂、春希!?」

雪菜赶紧接起电话——

『…………』

「春希……?」

『……啊……』

「你、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雪……菜……我……』

「春、春希!?」雪菜听出他的声音很古怪。「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对、不起……』

「你振作一点……拜托你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呜……啊……』

「春希!」

雪菜的背脊滴下冷汗。

SESSION 40  2月13日

Piece of:春希

「三十六点七度。太好了,你体温降很多了呢。」

雪菜看着体温计松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本来就不是太严重的感冒啊。」

我躺在自家的床上,雪菜摇摇头否定了我的说法。

「春希,你昨天体温将近三十八度呢。不过仔细想想,你才一天就快恢复了呢。」

「多亏雪菜来照顾我啊……谢谢你。」

雪菜笑着说不用放在心上。

现在是周日晚上八点。

距离昨天……我和冬马发生那些事,已过整整一天的时间。

「对不起……昨天我没去参加派对。」

「那也不怪你,你昨天那样根本没办法出门啊。」

「……嗯。」

雪菜温柔体恤我,我反而有好强烈的罪恶感。

昨天,我似乎愣在计程车的搭乘区好一段时间……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后来我的记忆很模糊。

我呆站在雪中两、三小时,身体完全受冻着凉了。

等我离开那里搭上电车,竟是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母亲从礼拜五就看不到人了——而不是雪菜守候的小木曾家。

我钻进被窝浑身发抖……由于意识一直很蒙胧,我也不确定情况是不是这样。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我真的吓了一跳呢。」

没错,这件事我完全不记得了(真的没有印象),看来我在棉被里有打电话给雪菜。

是的,打给雪菜。

「春希你烧得很严重,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不容易问出你在家,我就赶紧打电话问依绪你家地址,再搭计程车……」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这回事,是我擅自跑来的啊。况且……我还蛮开心的。」

「咦……」

「你在没有记忆的蒙胧状态下,还知道要打电话给我。你下意识地……向我寻求协助了嘛。」

「唔……」

「你愿意依靠我,身为你的女友我很开心喔。而且,你说今天无论如何都想见到我,所以我在十二点前赶来罗。」

雪菜可爱的微笑让我痛苦万分。

当时我没有记忆,我也不懂自己为何打给雪菜。不过意识不清的我想必也知道,只要我打给雪菜,她一定会赶过来。

换言之,我厚颜无耻地向雪菜寻求协助——我没有锁上公寓大门就是最好的证据。

几个小时前我才背叛她,几个小时后我竟然寻求她的协助。

……我真是人渣。

「难得的礼拜天……害你一直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你想嘛,上次和纱感冒我没帮上忙,所以这次要特别用心照顾你啊。」

雪菜说出那个名字,听得我心头一凛。

「……呐、雪菜。」

「嗯?什么事?」

「啊……没事,真的很感谢你。」

「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啊。」

「才没有这回事。」

雪菜频繁帮我换毛巾、替我煮饭、喂我吃药……她花了将近二十个钟头陪伴我,她一直在我身旁担心我。

「咦……已经八点啦。」

雪菜偶然看到一旁的时钟。

「啊啊、谢谢你雪菜……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吧。」

「我不要紧的,只是大家也快……」

「咦?你的家人外出了吗?」

「啊、呃呃,他们……他们好像去购物了。」

「这样啊。」

都是我害你没办法和家人共度快乐时光……对不起,雪菜。

「那么……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真的很感谢你,雪菜。」

雪菜也知道我的家庭环境,我不希望她太在意这件事,所以她并没有寻问为何我母亲根本没回家。

「睡前要记得保暖,剩下的粥我有封保鲜膜。」

「我知道了。」

「……其实,我想再陪你四个小时呢。」

对了,雪菜的生日快要到了。

「……雪菜。」

「嗯?」

我的大衣口袋里。

「…………」

「春希?」

我的大衣口袋里,放着昨天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的生日一到,我马上传简讯给你。」

「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你要好好休养才行喔?」

雪菜微笑道。

我说不出口……我没办法交给她。

昨天发生了那件事,我怎么有脸送给她那样东西呢……。

「明天你要在家休息喔,放学后我再来探望你。」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感冒还没好千万不能

大意。……明天见罗。」

雪菜凑近我的脸庞。

「唔……不用了,我怕传染给你。」

「到时候,换你温暖我啊……」

她轻吻了我一下。

「晚安……春希。」

「……晚安。」

雪菜回去了。

「…………」

我背叛了雪菜。

我背叛了那么体贴的女友。

而且我利用她的信任,没有对她坦白……。

「呜咕……呜、啊……」

我还要说多少谎才甘心啊?

我还要背叛她多少次才甘心啊?

「呜、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究竟……要差劲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哭泣的资格。

然而,我却想不到阻止自己嚎啕大哭的方法。

SESSION 41  2月14日

Piece of:春希

隔天的放学后。

「……雪菜。」

我在鞋柜前向雪菜打招呼,雪菜惊讶地回过头来。

「春希?你今天不是请假吗……」

「嗯,我没来上课。我想见你一面,现在才来的。」

「啊……我、我很高兴你特地过来,可是你不能逞强啊,我才正要去探望你呢。」

「我都康复了,别担心啦。多谢你照顾我,康复以后我实在很想见你一面嘛。……生日快乐,雪菜。」

「谢谢,你昨天也传简讯给我了,我好开心。」

「还有,这个给你。」

我递出手上的纸袋,雪菜也笑逐颜开。

「抱歉……生日礼物晚了几天。」

「不会,今天才是我真正的生日嘛,没有晚啊。」

雪菜温柔的话语,刺痛了我的心。

「谢谢,我可以打开吗?」

「……嗯。」

纸袋里有一个比手掌稍大的小盒子。

「哇啊……是花?」打开小盒子的雪菜开心地笑了。

「好可爱喔,这是铃兰吗……好像不是吧?」

「这叫白雪草,我也是到花店才发现有这种植物的。」

小小的盆栽里,开满了白色的花朵。

这是我来学校前,在那一家花店购买的。

「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蛮适合雪菜的。」

「……我好高兴喔。」雪菜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春希。」

雪菜欣喜地说,她第一次看到盆栽放在小盒子里,看起来非常可爱。

「…………」

不过,我的脑海里想起另一个小盒子。

我不忍看到那样东西,所以收进了抽屉里……大概再也不会拿出来了。

「春希?你怎么了?」

「——没事,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嗯、我真的很高兴喔,谢谢。……啊。」

雪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她从书包里拿出某样东西。

「来、给你,也算不上回礼就是了。」

「啊、嗯,谢谢……?」

我接下那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红色盒子。

「因为时间不太够,做得不是很好——但这是我亲手做的喔。」

瞧雪菜害羞的神情,我终于恍然大悟。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这一天,不仅是雪菜的生日——同时也是情人节。

昨天她回到家……还特地为我做巧克力吗?

「谢谢、真的很感谢你……」

雪菜这么温柔体贴,我却……。

「不客气,我们走吧?」

「…………」

雪菜换好鞋子,我陪她走出校舍。

「……雪菜,我们去一趟家庭餐厅好吗?」

「嗯、好啊……啊、春希你才大病初愈,今天就……」

「我没事了。我们……好好聊聊吧。」

我要说的,绝不是在雪菜生日该聊的话题。

也绝不是在她开心时该聊的话题。

「那就一下下喔?呵呵。」

「啊啊……谢谢。」

可是,我再也无法——

「咦……」

我们一离开校门,雪菜停下了脚步。

「雪菜?你怎么了?」

「是和纱……」

我大吃一惊,顺着雪菜的视线望去。

「……好久不见。」

冬马就站在那里。

她的态度和平时没有两样。

「和纱……钢琴考拭结束了吗?」

「是啊,托你的福,顺利结束了。」

冬马偷瞄了我一眼。

光凭刚才的互动,冬马一定看出我没有对雪菜坦白那件事。

「喔、对了,有件事要先告诉你。……生日快乐,雪菜。」

冬马笑着祝贺雪菜生日。

「和纱……谢谢你。」

而我。

「…………」

我……。

「……维也纳?」

雪菜嘀咕的语气,仿佛不明白这个字眼所代表的意义。

「是啊,我要去奥地利……去欧洲生活了。」

「等、等一下,这太突然了……」

在几乎没有其他客人的家庭餐厅内,可以清楚听到雪菜困惑的声音。

「没有告诉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啊,雪菜、北原。」

「和纱……」

「唔……」

我忍不住低下头来。

现在的我……很像对冬马的自自感到讶异吧。

实际上我不是讶异,而是愧疚。

因为,冬马她……她打算隐瞒礼拜六发生的那件事。

她要忘掉我逾越的举止。

而她这么做……是在坦护我……一

「我已经决定了,毕业后要到维也纳……过着专注练琴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

「那里有好的钢琴老师啊。况且……我想和母亲一起生活,这个理由不行吗?」

「你母亲?你是说……」

「我母亲,钢琴家冬马曜子。」

冬马以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出这个名字。

「其实呢……我和母亲重修旧好了。」

雪菜屏息聆听冬马描述她和母亲和好的经过。

冬马说,母亲来看学园祭的演唱会,事后问她要不要一起到维也纳生活。为此她参加了钢琴大赛,而这两个礼拜她一直在维也纳接受钢琴考试。

如今,她成功通过钢琴考试了。

「冬马曜子这人真的很自私对吧?是说,三年来被弃之不顾,现在又被她哄骗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冬马轻笑一声。

「可是,我们好好谈过了。我们谈过以前的事,以及未来的事……我还是决定,要跟着母亲去欧洲。」

「和纱……」

「她不是什么好母亲,我也不是什么好女儿嘛。然而,今后我想成为她的骄傲,就算要花很长时间也无所谓。」

「唔……」

雪菜神情复杂地低下头。

雪菜是个好女孩,她非常看重「家人」这种存在。

她从来没有提及我和母亲疏离的关系,那是我拜托她这么做的原故。

不过,个性温柔的她,内心始终对这件事感到悲伤。

善良的雪菜,不可能反对冬马和家人居住。毕竟,她也很清楚这是最妥善的选择。

「我要在欧洲好好孝顺母亲,希望有朝一日和你的家人一样感情和睦。」

冬马抓准了雪菜的性格,提出一个绝不会遭到反驳的理由。

「所以,雪菜……你愿不愿意支持我呢?」

雪菜自知理亏,仍然稍微表达反对的立场。

「和纱……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是啊,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可是……呐、你该不会——」

「我已经决定了。」

冬马打断了雪菜的话。

「和纱……」

「我决定了,雪菜。请原谅我的自私。」

冬马温柔的笑容中,夹杂着少许的寂寞。

「我没有遵守三人永远在一起的约定,但我们的关系不会改变的:水远不会。」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所以啊,你们也维持现在的关系吧。请你们成为我的归宿……好让我未来随时都能回到日本。」

「……唔。」

冬马原谅了我,我却再也无法直视她的脸庞。

我不忍看到……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们三人,总有一天会见面的。」

看着冬马说出自欺欺人的话,就好像看到我自己一样。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吧,拜托了。」

同时,冬马仿佛在告诉我,不要告诉雪菜那件事……

Piece of:雪菜

离开家庭餐厅的回程途中。

雪菜和一旁的

春希,几乎都没有讲话。

想必——他们都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什么才好。

「……我……」

「嗯?」

最后,是雪菜先打破沉默。

「我原以为,毕业典礼来临也不会太难过呢。」

「……嗯。」

「毕业以后,班上大多数的同学都选择直升,升上大学也会遇到很多熟人……」

「…………」

「春希、依绪、饭塚同学都在同一个科系,和纱虽然离我们远一点,但也在马上就能碰面的地方,大家随时都能聚在一起……」

雪菜她,本来是这么相信的。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雪菜……」

「真的没办法了吗?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

雪菜的低语伴随白色的吐息,飘进逐渐入夜晚的天色中。

距离毕业典礼,剩不到三个礼拜了。

三人关系以这样的形式结束,是雪菜始料未及的。

「这是冬马的决定啊。」

「也对。可是,我好寂寞……」

雪菜好痛苦、好寂寞。

「……呐、雪菜,我想笑着替冬马送行。」

「咦……?」

「冬马没有找我们商量,确实蛮令人难过的。不过那家伙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种结论的,她只是没有表现出烦恼的样子罢了。」

春希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庞没有面对雪菜。

「我们能做的,就是尊重那家伙的决定了。这是关系她今后人生的重要决定……我们好歹替她加油吧。」

「春希……」

「我们说再多,也是徒增她的困扰。像她那么厉害的家伙,我可不想拖累她呢。」

这一番理论可谓完美无瑕。

正确到丝毫不容反驳。

「也对。……嗯,我们该替她加油嘛。」

雪菜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并没有相信自己恋人所说的话。

因为……。

「啊……」

走着走着,他们已到了小木曾家的门前。

「……对不起,春希。你大病初愈,还劳烦你送我回家。」

「我没事了啦。况且,我怎么能让寿星独自回家呢。」

「啊哈哈……谢谢。」

雪菜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日会变成这样。

不、严格说来,真正糟糕的是礼拜六那场生日派对……。

「「…………」」

平时,他们会在家门前吻别。

如果没有和纱哀伤的自白,他们今天也会这么做。

可是现在,他们只是沉默不语。

「呐,春希……」

「……嗯?」

「春希你……嗯嗯、没事,对不起。」

「是吗?」

春希不解地歪着头。雪菜明白,她想知道的事情不用问也很清楚了。

「……那么,明天见了。」

「啊啊……明天见。」

他们没有接吻就道别了——如同交往前一样——雪菜进入了家中。

一进到房里,雪菜浑身无力地坐在地板上。

「呜……春希他……他早就知道了。」

难过的心情,从雪菜口中倾泻而出。

「他早就知道、和纱要离开了……」

同时,也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所以礼拜六……他才会那么憔悴……」

化为泪水,滚滚落下。

SESSION 42  2月28日

Piece of:春希

「啧……可恶……」

「喂、春希……你有认真弹吗?」

「有、有啊……可恶。」

放学后,我来到久违的第一音乐室。

好久没有弹吉他了。

「你喔……演唱会时还以为你超越我了,这下又退步啦。」

「没、没办法啊,演唱会结束我就没练了。」

「我也很久没练啦?可是……你看。」

上一个轻音乐同好会解散以来,我也好久没有听到武也的吉他了。

「咳……你练了这么久,厉害是理所当然的啊。」

「哈哈,知道就好。」

武也愉快地笑了。

在家庭餐厅和冬马告别后,又过了两个礼拜……这个周末就是毕业典礼了。

「你到底是怎样啊,怎么突然说想弹吉他……」

「唉呀、你想嘛,我们就快毕业了啊,有机会多玩一下也好。」

「还玩一下咧……害我特地从家里拿吉他过来,很重耶。」

「你之前不是每天背着吉他吗?」

「……话是没错啦。」

演唱会前的那段日子,我甚至很乐意背着沉重的吉他上下学。

「我们也快毕业了呢,三年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武也叹了一口气。

「是啊,不过看你这么感慨也挺奇怪的……其实,明年也会看到不少熟人吧。」

「不是啦,我玩过的女孩有一半都要离开了,难免有些感伤嘛。」

「从明年开始,重新审视你和女孩子的交往方式吧。」

这家伙有什么好感伤的啊……真受不了。

「不过,明年你和雪菜小妹都还在,大家可以一起玩,这我倒是不担心。」

「你真正放心的,是依绪取得经济系推甄资格吧?」

「……这跟我现在讲的有什么关系啊?」

武也夸张地摇摇头,和依绪有关的事他实在太不坦率了。

「啧……可恶,又失败了。」

之前拼命练习的「SOUND OF DESTINY」独奏,我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明明成功过,现在却完全弹不出来了。

「真丢脸。」

「要你管啊,反正演唱会结束了啊……」

没错,都结束了。我开始弹吉他的理由,也没有意义了。

冬马她……最后再也没有来学校。换言之,三学期她一次也没出席,但她还是能顺利毕业就是了。

当然,上次在家庭餐厅分别后,我也没再见到冬马。我传的简讯她从来不回,我打的电话……似乎也被她设定为拒接了。

「……春希,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咦?」

武也突然严肃了起来。

「都结束了对吧?你都想清楚了吧?」

「武也……?」

「你确实忘掉了吧?」

「怎样啊……你在说什么……」

「那家伙已经不在了。」

武也凝视着我。

「你……你在说谁啊——」

「春希,她是以自己的意志离开你的,这是事实吧?」

「你……!」

武也这家伙……

「那不就得了吗?忘掉她吧,你还有雪菜小妹啊。」

我们的事情他几乎不知情……为什么他对这种事特别敏锐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平常武也用来装傻的台词,竟然换我拿来用了。

「结果已定,一切都结束了,再来就看你的想法了。」

「…………」

「过去你的眼里一直只有她,要你对雪菜小妹专一……也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雪菜小妹可不一样,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眼里真的只有你。……你们三个人是二女一男的关系,会这样也无可奈何啦。」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主动告白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雪菜小妹对吧?」

「你!」

我忍不住瞪了武也一眼,他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你不可能主动告白的嘛。」武也静静地嘀咕道。「可是,那也没关系了。……都无所谓了吧。」

「……」

我默默地抱住吉他……什么话也不想说。

「春希,你和雪菜小妹还有未来,真正重要的也是未来。……不要糟蹋这个机会,好好珍惜她吧。」

我用力捏住披克,披克几乎断裂。

「能保护她的只有你了……你懂吗?」

我的另一只手,按下最初的和弦。

「所以,忘掉这一切吧,千万不要留恋。」

这一首曲子,现在的我也弹得出来吧。

「千万……别变得像我一样。」

「…………」

我挥下手中的披克。

吉他响起了「WHITE ALBUM」的乐声——

Piece of:雪菜

「…………」

沉静、冰冷的寒风,吹拂着雪菜的脸颊。

「WHITE AlBUM」的音色,顺着寒风传到屋顶上的雪菜耳中。

「这是春希弹的,不是武也弹的。那家伙……只有这一首还弹得出来啊。」

站在一旁的依绪吐着白色的气息说道。

「也对。他一定……难以忘怀吧。」

他的手指、身体、心灵,都忘不了这首曲子。

这是他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