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长相,我会主动找你,你可要盛装出席喔,因为这是第一次约会。」
那个年轻男人如此轻浮地表示。淳子身穿黑毛衣和牛仔裤,便于行走的胶底黑靴——万一出事时较容易逃跑,再罩上一件细格纹黑色短大衣就离开公寓,钱包等随身物品通通装在腰包里。
淳子并不紧张,她在电话中对那个有主管架势的中年男子所说的并非虚张声势。淳子拥有充分的自卫能力,用不着全副武装去见一个陌生人。只是,这几年来不断地经历追踪、调查与战斗,淳子早已习惯极尽简约的穿着打扮。
对方指定的碰面地点,是新宿区最近刚落成的某高层饭店的大厅。业者在五楼高的挑高空间里,摆放一株必须抬头仰望的圣诞树。有那么一瞬间,淳子惊讶地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对了,圣诞节快到了。与其说是忘了,或许该说这些年来,她根本没意识过什么圣诞节、新年或暑假。对于离群寡居的人来说,这些节日毫无意义。
几张沙发围着那棵圣诞树排放,沙发上坐满了人。淳子环视四周,没找到空位。这么多人都在等人吗?大家都在忙什么。
淳子真的很久没来到这种拥挤的公共场合了,感觉很晕眩,而且很闷热。她把脱下的大衣搭在左肘,开始绕着圣诞树周围闲逛。既然对方说会主动来找她,那她应该不用特意张望吧。
虽然只在电话中交谈过两次,不过淳子很讨厌那个即将见面的年轻男人。应该说,她有把握见面之后一定会讨厌对方。今天一边准备出门一边浮想,想起「臭不可闻」这个形容词时,自己还忍不住偷笑。对方一定是那种看到女生就想搭讪的轻薄男子,自认为懂得讨女性欢心,还自恋地以为只要一笑,任谁都会原谅他,实在是无药可救。
(可是,对方真的也是异能者吗?)
他自称可以对别人「施压」,还说是操控。意思是指他具有那种控制他人精神的超能力吗?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说,像是耍特技的把戏,他真有办法做到吗?
她不禁苦笑,重新抱紧大衣。不过「特技」这种名词,也不是我该说的,这样不公平。
有人从后面轻拍她肩膀。转身一看,一个年轻男人,顶着一头上了发胶的红褐色头发,脸上堆满殷勤笑容站在她面前。
「嗨,小姐,就你一个人?」
淳子仔细观察对方,花了两秒断定不是这个声音,是突然冒出来搭讪的人。然而这两秒已足够鼓舞这些妄想要勾引无知小女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年轻人了。
「在这么浪漫的圣诞树下,我被女朋友放鸽子啦,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我是……」
「你不用报上姓名。啊,我来猜猜看吧。你叫小渚?还是沙织?该不会叫那种老掉牙的吉子或和子吧?不过,复古风也不错啦。」
淳子眼睛滴溜溜地往上翻,做出「开什么玩笑」的表情。但是对方完全没发现,滔滔不绝地说得口沫横飞。
「如果想喝茶,我知道有家店不错喔。在成城(注:位于东京都世田谷区的高级地段。),杂志上绝对没介绍过,内行人都知道那家咖啡厅,都是电视公司的人——可不是工作人员喔,是大牌制作人——和女明星谈案子的地方,因为附近有间片厂嘛。」
淳子摇摇手表示「免了」,闪过年轻人就想迈步离开,没想到对方一把抓住淳子的肩膀。
「喂,你别这么冷淡嘛,我都已经开口了,我可不是闲着没事干……」
年轻人脸上依旧堆着假笑,喉咙突然间却发出漱口声。淳子大吃一惊,顿时愣住了。
「救救救……」年轻人的喉头深处挤出声音。
「救救救、救……」
对方翻着白眼,下巴咯咯作响,隐约可见舌尖在嘴里颤抖。淳子退后半步,不由得捂住嘴。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脱身。
前一秒,那只厚颜无耻、紧抓着淳子肩膀的手,现在手背朝下,手指扭曲地悬在半空中。那只手缓缓翻过来,手心朝下,除了食指之外,其余四指叠在一起。
年轻人不再翻白眼,双眼瞪得很大,几乎撕裂眼角,那双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右手。左手臂,像是被无形的铁环固定,紧贴着身躯侧面动也不动,只有手指不停地扭动,仿佛挣扎着逃走。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摆出指向别人背部的姿势,眼神游移,唯有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呻吟。
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指向自己的右眼。就像小孩玩手枪游戏一样。砰!你死了。
接着逐渐逼近,指向眼睛的瞳孔。
指甲快要碰到右眼的睫毛了。喉咙深处勉强挤出扁平的哀嚎声。
「住手。」淳子毅然放话。
顿时,年轻人的右臂颓然垂下,身体就像融化般失去力气,踉舱着往后踩空。他要跌倒了——念头方转,他已经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喂喂,没事吧?」一个声音传来。「特地精心打扮才出门,在女孩子面前吓得腿软不太好吧?」
年轻人哑口无言,冶汗直流,一张嘴忽开忽阖。隔着这人的肩膀后方,倏然冒出另一个年轻男子的脑袋瓜。
「让你久等了。」
他像要推开碍事的包袱似地,把年轻人推往旁边,满面笑容地对淳子说道。
「我才迟到三分钟,你就被苍蝇叮上啦,小可爱。」
她在电话中听过那声音,是那声音的主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
听到淳子这么问,这个年轻男子夸张地朝她挑眉。
「就是嘛,搞什么啊?那种乡巴佬,一心只想泡妞,还自以为打扮得很帅,其实逊毙了。你看到没有?他的头发跟鸡冠一样。」
两人在饭店二楼的咖啡座,隔着桌子斜向对坐,座位就在俯瞰挑高大厅的栏杆旁,那棵圣诞树近在眼前,伸手可及。
「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可不是在问那个男人。」淳子铿地一声把咖啡杯放回碟子。「我是问你刚才露的那一手特技。」
「什么特技?」对方装糊涂,朝圣诞树探出身子。「你看,虽然只隔着这么一点距离,那棵圣诞树上的雪花,看起来很像真的雪耶,应该不是棉花吧。你猜用什么做的?」
他比淳子高出一个头、身材过瘦,看起来同龄,也说不定比淳子小一、两岁。身穿黑色皮夹克、格子图案的厚衬衫、斜纹工作裤,楦头带穗的平底鞋,这些服饰都不是便宜货。不过,看他甩动一头染成褐色的及肩长发,以及那毫无保留的笑容,多少给人一种学生气息,说不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咖啡座比大厅更拥挤。照理说,年底这种非假日的午后应该很忙碌,没空来这种地方才对,大家都在搞什么?淳子压低声音。「刚才那一招,就是你说的『施压』吗?」
控制那个年轻人,让他用自己的手指戳右眼……
「你就是拥有那种控制他人的力量吗?」
对方看着淳子,脸上依旧挂着装傻的笑容,然后轻巧起身,移到淳子正对面。刚才落坐时,他本来想和淳子对坐,淳子却默默地移到隔壁。于是,他也跟着移到淳子对面的位子。接着,淳子再度换位子。两人就像玩大风吹的小孩一样,僵持了半天,最后才斜对向坐好。
「你不觉得,还是面对面比较方便说话?」他笑着说,「你不喜欢被人家看到正面吗?想太多了,你虽然几乎没化妆,可是皮肤很好。」
「喂!」淳子用左手拍桌,隔着走道的邻桌,一名西装男子听到声响略微拾眼,淳子对面的年轻人连忙谄媚地欠身致歉。
「抱歉,是我惹女朋友生气。」
邻桌的男人一脸「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的」的表情,把睑别开。
淳子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好像在跟影子打架,不知该怎么应付,虽然很火大,却又有点忍俊不住,这让她更不愉快了。
「看来我是在浪费时间。」她说,「我可没有闲工夫跟你玩这种把戏。」
「不会吧。时间还多得很呀。」
「我没时间理你。」
「现在几点?」
淳子看看手表。「三点十五分。」
「那么距离我今晚的任务,还有八个小时又四十五分罗。」
「任务?」
「对。我要去找一个可悲而无业的三十七岁男子,他如果不定期欺负十二岁以下的小女生就活不下去,我会让他解脱这种动物本能。」
淳子坐正,盯着他。查看四周以后便凑近他,那男人也把头靠了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问有什么具体行动吗?」
「对,没错。」
「很简单。让他的手握住切肉刀。」
「……」
「然后,对他『施压』,让他『割掉』。」
「……割掉什么?」
「喂,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说啦,小可爱。」
「那也是守护者的工作?」
「在美国,有些州的法律公然允许将恶质的性犯罪累犯阉割哟。」
淳子把头靠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可是,做出那么
残忍的行为……」
「有什么关系。就长远来看,对罪犯本身其实也是好事。」接着他莞尔一笑。「喂,这样说悄悄话蛮好玩的耶。」
淳子猛然直起身子。对方笑了出来。
「你啊,连我的名字都还没问呢。对我没兴趣吗?」
「没有。」
「不会吧。」
「我要走了。」淳子抓起大衣。
「你不想见多田一树了?」
淳子瞪着他。「喂,你好像一直误会了,多田先生跟我没有任何瓜葛。」
对方这次举起右手比出手枪姿势,以食指对准淳子。
「砰!你这个骗子。」
「随你怎么说。」
淳子正想起身之际,突然间感觉后颈仿佛被轻抚过。是那种悄悄的、很细微的触感,就像走近刚关掉电源的电视机,用手触摸映像管的感觉。
接着,她觉得额头发热,像贴了一块温热的撒隆巴斯,啪地燃起。最后,那股热气扩展到眉宇之间,视野模糊,鼻子一阵刺痛。
淳子蓦地弹起右手,按住右脸颊,原本抓着大衣的左手松开,大衣掉落地上。她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住,跌回椅子上。双腿顺势弹起。
淳子隔着桌子看着对方。对方微倾着脖子凝视着她,那双眼睛茫然失焦,眼珠的颜色变淡,尖挺的鼻头冒汗。
有股味道,是她很熟悉的味道。
是焦味。
淳子挣扎地深吸一口气,用力眨眼恢复自我意识。她抓起眼前那杯冰水,朝年轻人的衬衫领口泼去。他像挨揍一样猛然回神,眼珠的颜色也恢复了正常。
四周的客人纷纷投来视线。淳子依旧抓着空杯,浑身僵硬,就这么坐着,左手紧紧握拳。
年轻人任由水滴从衬衫前襟滴落,他拿走淳子右手的空杯,放回桌上,又伸手触碰她紧握的左手。
「没事了。」他小声安抚她。「没事了。」
这期间,他一直正面凝视着淳子。淳子也定睛回视着他。他把淳子的左手手指逐一扳开,紧紧握住。淳子也没抗拒。
在她内心深处,心脏狂乱地猛跳。
「刚才……,你对我『施压』?」
「嗯。」
「我……,本来不想用,我完全没那个念头。」
「我知道。」
他依旧握着淳子的左手,另一只手捡起桌子底下的大衣,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你的衬衫领口烧焦了。」
「我没被烫伤。」说着,他拉开领口。「虽然淋湿了不太舒服,不过我没事。」
「为什么……」
「大概是一种防御性攻击本能吧。你有耐力抵挡外力入侵,还可以立刻反击。」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像学者一样正经。
「因为你对我『施压』,所以我想放火烧你?」
「可以这么说,刚才算是扯平了。」
他莞尔一笑。「对了,你还是对我没兴趣吗?」
淳子卸下防御盔甲,她放松双肩,说:「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啊,不过,在那之前……」
「怎么了?」
「拜托你先放开我的手。」
他自称木户浩一。
「这个名字太平凡,是不是令你很失望?」
与其说失望,淳子想到一件很可笑的事。她想起刚来这里的途中,在电车上瞄到某财经杂志的采访标题。内容大致是说东日本最大型的事务机具商木户公司,其退居会长职位的前任社长与招赘的现任社长,两派人马明争暗斗,对公司内部人事也造成影响云云。
木户这个名字虽不平凡,倒也没那么罕见。如果淳子只是偶尔看到如此采访标题,并不会深究。可是,木户浩一给人的感觉就像上流家庭的小孩,再加上左手腕上惊鸿一瞥的手表,又是Del Barrio这个义大利钟表品牌的人气商品,而率先引进日本、在年轻人之间掀起流行风潮的正是木户公司旗下的代理商,这一点也令她颇为在意。
Del Barrio不是便宜货,进口管道有限,不可能降价抛售。这股流行风潮,可不是在店里耐着性子排队半天,谁都能买到的。而木户浩一手上戴的正是最难买到、以木螺丝做为零件的一款。
「你父亲是木户公司的社长?」
对方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淳子解释,自己对流行商品和财经界并不熟,不过在卷入废弃工厂事件的当时,她任职的咖啡店有许多上班族客人,她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柜台准备各种周刊与财经杂志供客人阅读。就算没兴趣,那些标题也会映入眼帘,所以她才有印象。
木户浩一佩服地上下打量着淳子。「你真聪明。」
「辻仁志好像也想要Del Barrio。」
她想起在烧死他、火势蔓延之前,曾经看到他的杂志架上放着商品型录。辻仁志庸俗的本性令她打了一个冶颤,她甚至抽出型录狠狠地摔在他身上,而那本型录也仿佛是送好兄弟上路的纸钱般,熊熊燃烧。
「辻仁志……,就是那个虐杀高中女生的家伙?」
「对,没错。」
「你把他收拾掉了?」
「是你老板把他的下落告诉我的。」
木户浩一倏然眯起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事耿耿于怀吗?」
淳子点点头。「当时,他女朋友也在。我本来不想杀她。」
(是吗?你真的这么想?其实正好相反吧!)
「那也没办法。」他耸耸肩。「非战者偶尔也会受到波及,战争就是这样。」
「战争?」
「对呀。」
淳子目不转睛地凝视他。「把守护者的事告诉我。」
他娓娓道来,包括组织的诞生、扮演的角色,还有目标。他的声音低沉,在喧闹的咖啡座中,淳子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听清楚。
他大致说完以后,端起咖啡杯,是空的。他招手叫唤女服务生。
在咖啡送来以前,淳子保持沉默,低头凝视自己也已喝完的杯子,努力理解刚才听到的内容,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想通了?」
淳子依旧皱着眉看他。「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
「十五岁。」
「这么早?」
「因为我老爸是成员,我已经是第三代。其实,我爷爷……,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两派人马当中率领某一派的会长,他是第一个加入的。我老爸只是不敢违抗我爷爷才加入的,他在组织里不算活跃,不过有段时期好像为了筹措资金还挺卖力的。」
「筹措资金?」
「对呀!组织没钱还是动不了,『守护者』当然也是,这跟一般企业没什么两样。」
「这个组织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立刻成立,从此,有人出钱、有人负责经营、有人担任组织的尖兵,就这么秘密活动一直到现在?」
「没错。」
「从来没被任何人或报章媒体发现?」
「那又不会很困难。」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们所谓的『处决』,其实就是杀人。只要有案件发生,警方应该会调查吧?媒体也会引起骚动。」
「所以,只要采用非案件性的方式处决就行了。比方说自杀或是意外。」他冷冷一笑。「在这方面,我可是相当有用的成员喔。」
操控目标,对目标「施压」,使其自杀,就像刚才那名年轻人用自己的手指戳刺眼珠。
「而且,在媒体和警界之中也有我们的成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融。」
「不会吧!」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刚才听说一流企业的会长是我们组织里的成员,你也没吓到啊。」
「一般人和警务人员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操纵这国家的并非警力或媒体,到头来还是财经界。只要财经界有一定数量的组织成员,让他们发挥影响力,通常没什么做不到的。」
他再次用右手比出手枪状,警告似地朝着淳子。
「你好像还是不相信,那我就举个实例吧。我问你,在荒川河边收拾小暮昌树之前,你曾经失败过吧?就是日比谷公园那一次。」
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当时,多田一树也在场。
「你朝小暮昌树点火,原本想烧死他。可是,当你正要给予致命一击时,多田一树却临阵脱逃。他应该是你的帮手或委托人,没想到他怕了。当时,你还坐在他车上的副驾驶座。」
「他才不是害怕。」
「要怎么解释随便你。可是,你阻断不了已发射的力量,偏偏就选在你们的座车内点火。多田急忙把车子开进加油站,叫加油站的员工协助灭火。」
事实,的确如他所言。
「日本警察很优秀。他们将严重烧伤的小暮昌树送医之后,当然在附近四处打听。多田一树停车求救的加油站离日比谷公园不远,刑警们自然打听到加油站员工的证词——就是啊,刑警先生,那天,那辆车的椅垫失火,可是看不出起火点,车上的人好像也没受伤,火一灭他们立刻离开了,我也不
清楚,是一男一女,啊?对了对了,我觉得他们有点可疑,所以抄下了车牌号码……」
木户浩一靠着椅背交抱双臂,似乎正在观察自己说的话是否逐渐渗入淳子内心。淳子感到背脊越来越冷。这种事……,这种小事……,当时她根本没留意……
「可是你和多田一树都没被警方调查。」木户浩一继续说,「刑警没去找过多田一树,也没调查过他的车子是否起火。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淳子以只手蒙着眼。
「是组织在警方内部的卧底摆平的。他们的地位足以把你们惹出的小意外轻易消除。」
「他们?你是说不止一人?」
「警界是个大组织嘛,光看警视厅的规模就不小了。」
淳子仰起脸。「那我……,我等于欠你们一份情?」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要你帮忙。」他露齿一笑。「况且,多亏你那一次失手,守护者才能察觉你的存在。从那时起,我们一直在找你。可是,你太会躲了。荒川河边命案发生以后,以为总算逮到你了,你又立刻消失无踪,害我们干部都慌了手脚。这次的田山町事件,简直就像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淳子无暇多想,幽幽地回答:「那是因为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哪里都能去。不像你身边都是有钱的家人。」
「我也是一个人住。」
「不过,房租是你父亲替你出的吧?你是继承人吧?你的名字听起来像长子。」
木户浩一的眼眸第一次闪过冶如利刃的眼神。他生气了吗?淳子想。
「我不是继承人。」他以平板的语气回嘴。「我的确是长子,可是继承我老爸事业的是我弟,因为他不像我有超能力。」
「……」
「记得那一年,我十三岁吧,我爷爷发觉我有奇怪的力量。在那之前,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一直瞒着。不过我爷爷乐坏了,他过于激动的反应让我担心,因为他开心得手舞足蹈,而我的前途就此定案。他说我将成为守护者的士兵,所以,我高中辍学他毫无意见,我整天游手好闲他也笑咪咪。只是,为了应付世俗眼光,表面上我还是假装替爷爷工作。」
淳子想说什么,对方却抢先继续说:「我的确是有钱人家的儿子,或许你不层一顾,但你如果因此认定我所说的话不可信,那你就错了。我本来以为你不是这种感情用事的人,看来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孩。」
淳子毫不客气地回嘴:「我才不是普通女孩。」
他直视淳子。淳子微笑。
「就像你不只是有钱人家的败家子一样,对吧?」
木户浩一顿了一下,也跟着微笑,接着说:「你终于笑了。」
「啊?」
「好,我们走吧。」
「要去多田先生那里吗?」
他垂眼看看手表,摇摇头。
「他在上班,不到傍晚六点以后不会回家,现在还太早。」
「那,我们要去哪里?」
木户浩一起身,一边拉起淳子的手,一边愉快地笑了。「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