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国中一段时间后,我也慢慢习惯在星里家的生活。
幻幻似乎仍然对同居有许多不满,就连在学校也依然装成不认识的陌生人,梦未肯向我撒娇可说是唯一的心灵支柱。
即使向吉福斯先生询问,他似乎也不清楚师父与梅芙阿姨何时会回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学习奇术让我有点难过,但现在重点还是改善与幻幻之间的关系,以免师父回来时被赶出宅邸。
他在出门工作的时候也没有顺利说服幻幻,我能理解被可爱女儿骂得那么惨的心情,毕竟连我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成长得极为漂亮的儿时玩伴。
不过同居果然还是有很多危险,我想起几天前幻幻换衣服的模样,不禁变得面红耳赤,后来她有整整三天都不肯听我说话。
必须避免这种意外再度发生,身为父亲的卫叔叔听见说不定也会生气。
「唉……」
「真先生,您的表情怎么变来变去?一下变红又一下叹气的。」
「呃……没、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幸好没被赶出去……」
「嘻嘻,原来是这样啊。实际上是真的挺危险的,原本以为突然就要断头面临最后结局了。」
艾玛小姐推起眼镜并微微一笑。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幻幻宣称要把偷看换衣服的我撵出这间宅邸,是艾玛小姐出手帮忙才让我幸免于难。
「不过果菜大小姐要是将真先生赶出去,就没办法继续赔偿坏掉的小盒子了。那是个无法衡量价值的高价盒子,难道您要扣除他的存款,将他身无分文地赶出去吗?哎呀,要是真先生被地下钱庄拐骗成为牛郎……」
见到艾玛小姐刻意装出担心的模样,吉福斯先生也带著苦笑附和。
「果菜大小姐,最近小人吉福斯已有年岁,如果能有人帮忙可说是再感激不过的事。大小姐,不知这次是否能饶过真先生一次呢?」
由于两位长辈的美言劝说,才让我勉强继续留下来同居,我想他们一定想像过成为见习管家后会发生这种事。无论如何道谢都无法表达我的感谢,正因如此,我绷紧神情,想替这个家多派上一点用场。今天是陪艾玛小姐在放学途中绕路采买物品,艾玛小姐很高兴有人能帮忙拿东西,于是将日用品塞满整个购物篮。不过,我真的有办法拿这么多东西吗……
「那么,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话说梦未大小姐拜托我买本JUMP回去,等等到书店一趟以免忘记吧。」
要我双手抱著满满的东西到书店吗……不,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我们并肩迈步前进,与幻幻不同的是,艾玛小姐走在我身旁也让我有些开心。虽然旁人的视线让我有些在意,但毕竟艾玛小姐是个连路人都会不禁回头观望的美少女,要是被藤吉郎他们看到肯定会造成一番骚动,必须得小心点才行。
「真先生,如果在书店有想买的书,偷偷买起来也是没关系的,就算拿国中生不该买的书,我也会故意装成没看见的。」
「我在艾玛小姐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是个会偷看大小姐换衣服的健康国中男生。」
被她带著满面笑容这么一说,也让我完全无话可回,那只是一场意外啦……
结束所有采买行程后,我们便踏上返回宅邸的归途。当我们一走进庭院,突然感觉这间被大楼围绕的洋房变得异常宽敞,我不经意地抬头仰望天空。
「只有这里的天空显得很宽广呢,让我稍微回想起老家的样子。」
「嘻嘻,差不多也该到想家的时候了吧?如果有思乡病请告诉我,说不定可以让您好好诉个苦,然后在怀中尽情大哭一场喔。」
艾玛小姐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她为什么会常常说出这种装模作样的话呢?
「我、我不是想家啦,我是为了成为奇术师才过来这里的。」
「真先生还真是专心一意呢,为什么会这么想成为奇术师呢?我好在意喔!」
就算你用这么奇怪的语调问我……艾玛小姐歪头看著我的眼睛。被大几岁的美女这么一看,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红。
「没、没有啦……因为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梦想啊……不论是什么样的梦,不是只躲在被窝里空想,能有付诸实现的行动力是很棒的,这点说不定和果菜大小姐很像呢。」
「和幻幻……和果菜很像?」
当我一回问,艾玛小姐便有些不解地歪著头。
「咦咦?真先生不记得了吗?这样居然还敢来东京……反而让我挺意外的,这点还是向大小姐保密吧,不能再让大小姐难过了。」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差不多该是准备晚餐的时候了。」
如此说完后,艾玛小姐便匆匆地从玄关走进宅邸。
「请、请等一下!这样反而会让人更在意吧!」
连忙穿过玄关后,只见身穿女仆装的艾玛小姐已经带著事不关己的表情出现在眼前。
「真先生,欢迎您回来。」
「啊,请别用先生的尊称了。」
「请恕我难以从命,因为我现在是女仆,必须展现出符合装扮的角色特质,而且得严格遵守角色设定才行。」
我完全无法理解艾玛小姐的理由,不过她换衣服的速度真是快到令人无法置信,这甚至可说是星里家的其中一项神秘怪事。
「可是,我也是个见习管家……」
「因为您的衣服还没有做好,目前您的立场大概算是见习管家的见习生吧。举例来说,就像是替恰好搭上最新型船舰的学徒兵打理杂事的孩子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怎么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处的感觉?
「因此,想在宅邸中去除尊称应该还要一段时日。」
被她若无其事地如此一说,也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确,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也没办法做超过以前在老家帮忙以外程度的事。
「喔?真先生欢迎回家。艾玛,果菜大小姐怎么了呢?」
我和艾玛小姐面面相觑。
「原本我们打算一起回来,可是她要我们先回家。」
「……因为那位千金表示无论如何都得把话说清楚,因此两位已经先行搭车离开,大小姐还没有回到家吗?」
「原来如此,这样小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果是这样应该不会有危险……看来得在大小姐回来之前准备一些甜司康呢,而且要用梅芙夫人的食谱制作。」
不知是否从艾玛小姐的话中察觉某些端倪,吉福斯先生叹了一口气便转过身。
「我也来帮忙。」
在我询问吉福斯先生为何带著五味杂陈表情的理由前,艾玛小姐已经跟在他身后快步离开,我只好双手捧著买回来的物品追赶两人。
「……欢迎回家。」
「梦未,我回来了。」
似乎已经先从学校回来的梦未在玄关大厅探出头。
她咚咚地跑向我并抓著我的衣襬,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可爱。由于是小学四年级,因此年纪大概是十岁左右,但这位带著蓬松金发的天使仍然散发出压倒性的纯真气息。
「……哥哥,你在忙吗?」
我对她那抬起视线提出的问题摇了摇头,只见梦未的表情出现了些微的变化,这样看来梦未不能算是面无表情,应该只是展现的感情幅度较小而已。
「我有件事想拜托哥哥。」
虽然她看起来像是喃喃自语,不过很肯定是朝我说话,于是我点了点头。
「知道了,我先把这些东西拿去放好。」
「嗯。」
我朝蔚房迈出步伐,梦未则是抓著我的衣服跟在后头。
而梦未的要求却令我感到相当意外。
在学校附近大楼的最高楼层中,果菜正在能够远眺街景的待客室不悦地喝著红茶,对面有个丝毫不输果菜的美少女正在喝著汽水。
「真是的,别那么生气嘛。就是在学校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我才会特地找你过来啊。」
「我又没有拜托你,心美每次都是这么硬来。」
虽然果菜嘟著嘴如此说道,但心美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
「难得念同一间学校,儿时玩伴感情好一点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不过我和你没有什么儿时玩伴的美好回忆吧。」
「这是见解不同啦,我随时都想和幻幻培养感情喔。」
心美咯咯笑著,似乎是打从心底享受著两人的对谈。
「我原本以为女校会很无聊,结果还有招收男生,出乎意料的有趣呢。」
「我是以为这是女校才进这间国中的,目标落空让我很失望耶。」
「幻幻你还是没变,不过感觉你和男生说了不少话呢?」
虽然知道心美是指真的事,不过长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只要脸色一变就会非常不妙,于是果菜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就说别叫我幻幻了啦,国中我想用果菜这个名字,都是心美害我被很多人问
『能叫你幻幻吗』……光是拒绝就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喔唷~又没关系,叫幻幻比较可爱呢。」
这位少女毫无反省之意,只是将手伸向两人之间盛装的巧克力。
「嗯,好好吃,幻幻不吃吗?」
「我不想变胖。」
「哈哈,好令人意外喔!幻幻会在意变胖的事吗?别担心啦,幻幻就算再胖五公斤也会很受男生欢迎的。」
「不、不是这样啦!因为变胖会让动作变慢,而且也会很难钻进狭窄的地方!」
话一说到这,果菜不禁赶紧摀住嘴巴,心美则是露出坏心的笑容。
「你还在做那种事啊……我们家的爹地可是很担心你喔,怕你趁爸妈不在的时候乱来。」
心美朝身后瞥了一眼,果菜也跟著看往她的后方,一位戴著太阳眼镜并身著西装的金发女性行了个礼。她的胸部相当丰满,几乎能与果菜的母亲一较高下。
「而且你上学都没有带保镳吧?要我以后每天都去接你吗?凭桔梗院家与星里家的关系,这点程度应该很正常吧?」
心美抱著果菜拒绝的巧克力盘,露出担心的神情。
「不需要啦……因为我想变成像母亲大人一样。」
果菜将手放进口袋低声呢喃后,瞬间有道金色影子掠过桌面。
「哇!」
「而且母亲大人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喔。」
心美抱著的巧克力盘,不知何时已经在果菜手中了。
「毕竟叔叔和父亲大人一起工作,我能理解他担心我的心情,不过就算是这样,不至于连心美都要成为我的监护人。我是星里梅芙的女儿,桔梗院家的人应该也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吧?」
果菜拿起一块巧克力放入口中,心美则是倒吞了一口气。不知何时,有条黄色围巾在果菜手中舞动,心美知道这就是刚才那道魔法的真实面貌。
「……你果然有带在身上。看你没有围起来,我还以为你把围巾放在家里了。」
「我只是没让人看到而已,就算不靠毛毛我也能顺利完成所有事,我已经不像小学生那时候了。谢谢你,已经可以啰。」
果菜温柔地摸了摸围巾后,围巾如同魔术般变回手帕的大小。果菜将围巾收回口袋,若无其事地再拿起一块巧克力。
「或许该说,我现在只想在国中过著普通生活,然后交点普通朋友,麻烦你告诉叔叔他们不用担心我。」
「……总之我只是先问问而已,毕竟爸爸他们也说只要没闹出什么问题就不要出手。」
心美一边点头一边把玩著名牌的装饰品。
「幻幻好好喔,我好羡慕能有世上独一无二的手工艺品喔。」
她的视线紧紧锁定在果菜的手边。
「……我从以前就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给你喔。」
经过一阵沉默后,这位黑发千金瞪著褐发千金,心美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是啦,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想自己把巧克力吃掉而已。」
「呼哇!什么时候吃那么多了!」
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吃掉约一半的巧克力,果菜不禁发出悲鸣声,而心美对儿时玩伴的此种模样露出傻眼神情。
「总之你好好加油吧,有困难的时候我会帮你的,嘻嘻……」
彷佛在呼应主人的话语般,身后那位身材火辣的女性也点了点头。
果菜不好意思地将巧克力盘放回桌面。
「……我不会有事啦。」
光是挤出这句话就已经让她费尽工夫了。
「没错没错,梦未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呢。」
梦未正缓缓挪动著夹在指缝间的硬币。
一开始是姆指与食指之间,接著将硬币接连滑向中指与无名指。
「啊……」
最后到了只差小指一点距离的位置,硬币便可惜地掉落地面。
梦未默默地从椅子跳向地面,蹲下身将硬币捡了起来。
「是哪里有错?」
「没有错,不过这只能反覆练习到顺手为止。这个练习不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也不能用任何方式瞒混过关,只要每天练习一定能学会的。可以吗?看清楚啰?」
我从口袋掏出另一枚硬币夹在指缝间,用与梦未同样的动作滑动硬币,硬币便在指缝间流畅地不停转动。
「……哥哥能让硬币好像活起来一样。」
梦未目前是将手背朝上,只靠著手背练习转动硬币。
只要加上使用手掌与转手的动作就会变成……
「啊,硬币消失了。」
「不过,现在梦未应该看得出来硬币在哪里吧。」
梦未一边看著自己的手,一边用眼睛追著先前硬币的动作。
「呃……是翻到内侧藏在中指后面吗?」
「答对啰。」
我翻过手让她看手掌内侧,梦未便浮现出有些开心的表情。
好想摸,我好想摸摸这个可爱小动物的头,不过这样应该算是性骚扰吧?毕竟她可爱到有种彷佛一摸就会被碰坏的纤细感。
对于身为奇术师徒弟的我,星里家次女梦未提出的请求就是希望我能教她魔术。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没资格教师父的女儿,不过被梦未默默地盯著看,也让我实在无法回绝。
于是我开始教梦未魔术的基础,这些从小学低年级练习至今的魔术基础,对我而言已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光是表演出来就能博得她的赞叹,也让我感到十分开心。现在正在教她的,是硬币魔术的基础,我认为这是被称为桌上魔术的古典魔术中,与扑克牌魔术并称为最典型的魔术。
「……好难喔。」
梦未瞪著再度从手上滑落的硬币,发出低吟声。
「梦未的个性很适合成为奇术师喔。」
「是吗?」
「就算不是很顺利,你还是会不在意地继续练习,不是吗?」
「因为是哥哥说要这样做的。」
「就算知道有时还是不一定做得到的,我一开始也练得不是很顺利,也曾经放弃过很多次。」
当时无法随心所欲地挪动硬币,还曾经气得把硬币丢出去,现在想想都是值得珍藏的回忆。
「哥哥好厉害喔。」
「啊哈哈,虽然我很开心,不过和师父比起来连新手都算不上呢。」
「……我觉得比爸爸还厉害。」
梦未面不改色地如此说著,这样再怎么说好像有点夸张吧。
「咦?师父……卫叔叔是位于奇术师顶端的高手,我想卫叔叔一定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累积过许多努力才对。」
「……那就当成是这样吧。」
彷佛打断对话般,梦未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硬币上。师父是个被称为奇才或天才的人,所以有可能是不想让家人见到自己努力的一面,如果是避免泄底就得做得更彻底了。仔细想想,师父的舞台表演大多不使用卡片或硬币之类的小道具,总之戏法的特效都是相当夸张,就连我来到这里时,也完全搞不懂究竟是如何弄出突然出现与消失的魔术,总之师父就是个这么厉害的高手,让我很期待能得到师父的教导。
我们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似乎因为太过专心练习,我的肚子传来「咕噜」的叫声。
「哥哥,你肚子饿了吗?」
「好像是耶,差不多该是吃点心的时候了,我去拿点东西过来吧。」
正当我准备起身时,外头彷佛听见这段对话般传来敲门声。
「请进。」
当梦未一发出回应,处在工作模式的艾玛小姐便走了进来。
银色托盘上放有茶壶与刚烤好的司康。
「梦未大小姐,我替您拿点心过来了。」
她以彷佛施展魔法的俐落动作将餐巾铺在房间的小桌上,下个瞬间连茶水都已经准备完毕,说不定艾玛小姐的女仆技术已经能够比拟师父的奇术了。
准备好两人的茶水后,艾玛小姐便朝梦未行了个礼。
「您的司康要涂什么果酱呢?这里有六种果酱能够挑选。」
「我要蓝莓的。」
梦未喝著放进一块方糖的奶茶,然后只吃掉半块涂上满满蓝莓果酱与凝脂奶油的烤饼,我则是选择草莓果酱享用烤饼。
「艾玛小姐,不好意思连我的份也一起准备。」
「您不需要在意,只要梦未大小姐能够开心就是好事。只要梦未大小姐能好好吃顿点心,真先生就已经是十分有用处了。」
艾玛小姐带著笑容如此说著,梦未便露出有些害臊的神情。
「……艾玛你好坏喔。」
「嘻嘻,因为我准备的点心不知道被拒绝过多少次,有时候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反应……」
「唔……艾玛果然好坏喔。」
梦未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这个罕见的表情也让艾玛的笑意更加浓厚。
「请恕我失礼,很开心能见到平时胃口小的梦未大小姐好好摄取营养……没错,就像是被野生松鼠咬到手指却成功喂食时的喜悦。」
那个人穿著蓝色的女仆装……艾玛小姐依旧说著令
人摸不著头绪的话。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或许有我所不知道的内情,只见梦未用小嘴拼命地咬著烤饼,虽然不是很大块的点心,但梦未似乎很快就吃饱了。
「我吃不下了,哥哥要吃吗?」
「嗯,那我收下啰。」
浪费难得的手工烤饼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我决定不客气地全部吃下肚。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来,嘴巴张开喔。」
梦未居然撕下一口的份量递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真的可以不客气地吃进嘴里吗?我不禁朝艾玛小姐看了一眼。
「那么梦未大小姐,我开动了。」
艾玛小姐迅速移动到我们身旁,并且一口吃下烤饼。
「唔……艾玛,这是要给哥哥吃的。」
「嘻嘻,梦未大小姐,这是要在两人独处的重要场面才能做的事,不可以这么随便廉价拋售。」
虽然梦未仍然有些不满,不过并没有继续回嘴。
我将剩下的烤饼吃掉后,便与艾玛小姐一同离开房间。
「……真是的,真先生总是会出现很令人惊讶的举动。」
不知为何,艾玛小姐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我留下深刻印象。
我前往楼下,准备在晚餐前将浴室打扫乾净。
当我下楼准备前往一楼的澡堂,便见到满脸疲态的幻幻瘫坐在大厅。
「啊,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对真说这种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连抱怨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艾玛小姐刚才有替我们烤好烤饼喔。」
不知道她是不是肚子饿了,于是我试著如此说道。
「真的吗?嗯……我是很想吃啦,不过还是算了,不是要吃晚餐了吗?」
她看似很懊恼地摸著自己的肚子,说不定她已经先吃过东西了。
幻幻叹了一口气后,不知为何频频窥视著我的脸。
「……」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真与小时候变很多而已。」
幻幻再度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小学的时候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所以我想在上国中时好好努力,不过看现在好像还挺难的。」
回想起幻幻在学校时的千金模样,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可是我看起来倒是挺顺利的。」
「为什么?今天心美也很担心我……啊……」
幻幻彷佛察觉自己的失言般摀住嘴巴。
「心美……喔,你是说桔梗院同学啊,话说她好像说过你们从以前就认识。」
根据同班的藤吉郎他们所说,她在一年级学生中似乎是个首屈一指的千金,与住在气派宅邸的幻幻可说是很适合的朋友。顺带一提我的老家是乡下中的庶民等级,小时候会认识幻幻都是因为爸爸和师父从前是儿时玩伴。
「是、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只是稍微认识而已,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今天我也向她说过不用担心了。」
「是喔……不过有个肯这么担心你的儿时玩伴真不错呢。」
「……没有那么好啦。」
幻幻叹了一口气并打断话题。
「梦未在做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家了,到刚才为止还在房间教她魔术。」
「咦咦?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幻幻以出乎意料的巨大音量表现惊讶之意。
「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因、因为她连我都不太想让我进去……」
面对带著不甘心模样的幻幻,我只能歪著头表示不解。
「完全看不出来是这个样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从一开始就那么黏真,该不会是因为很像父亲大人吧?」
幻幻的呢喃对我而言可说是很值得开心的事。
「我很像师父吗?」
「……做事情很随便的地方还满像的。」
那彷佛初雪般的肌肤微微染上红润,幻幻将视线别开。
接著,她宛如打起精神般将头发往上一拨。
「怎样都无关紧要啦,你是有事才会过来这里的吧?」
「啊,我是过来准备洗澡水的。幻幻抱歉……说错了,应该是果菜。」
「真是的,做起事来果然很随便,结果竟然还记得当初那个约定……」
「咦……?」
「没什么啦!那你好好加油以免被赶出去吧!我现在还没有接受你留在这个家喔。」
幻幻可爱地吐出舌头并跑上阶梯,我目送著她离开并前往打扫浴室,脑中仍然想著她所说的约定究竟是什么。
接著,当晚我做了一个梦……那是在令人怀念的故乡,小时候的梦。
由双亲带著的幻幻借住在我们家,原先幻幻要我陪她一起玩耍,但醉心于魔术的我将她拋在一旁专心练习。我在一起前往的河边,宛如独当一面的魔术师般挥舞著玩具手杖,就是这个举动酿下了大错。
幻幻或许是非常无聊,所以才会踏进河边的草丛中。
「呀!」
随著某道猛兽的叫声,能够听见彷佛撕破绸缎般的尖叫声。我转头看往声音的方向,只见两头野狗正朝著幻幻发出威吓的吼叫声,原来她踏进了当地小孩都知道要避免靠近的野狗巢穴。
「啊!」
「幻幻!」
当我回遇神时,我发现身体已经做出动作,朝著露出害怕神情的幻幻跑了过去。
「给我滚开!」
当时我处在忘我状态,挥舞著玩具手杖顺利闯进幻幻与野狗之间,并且用背部保护著幻幻,我们两个都已经遍体鳞伤。
「幻幻!你没事吧!?」
「唔,嗯……」
幻幻忍著呜咽点了点头,每当野狗发出威吓声就会让她倒抽一口气。
野狗发出一阵特别激烈的吠叫声后,便朝两人扑了过来。
「哇啊!」
我挥出手杖,虽然只是微弱的抵抗,但野狗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我幸运地击中第一只狗的鼻头,让狗痛得发出悲鸣声,不过此举似乎让另一条狗变得更加激动。只见另一条狗躲过我扑向幻幻,我则是以彷佛要撞开幻幻的动作保护她并刺出手杖。
「呀啊啊啊!」
唯一能作为武器的玩具手杖,发出「啪嚓」声应声断裂。
……当我想著「没救了」并背脊发寒的瞬间,突然传来「砰」的一道不合时宜的清脆声响。
「哇啊!」
那是藏在玩具手杖中的机关,只要按下按钮就会靠著内层的小型火药喷出纸片,虽然顶多是拿来骗骗小孩的机关,但这也救了我们。
被手杖折断的爆炸声响吓到的野狗,夹著尾巴拔腿逃离。
──得救了。
被撞倒的幻幻坐倒在地,我则是浑身瘫软地蹲在幻幻身旁。
「……幻幻,你没事吧?」
「嗯……我才想问真真没受伤吧?」
我点了点头,并且将代替我损坏的玩具手杖收进口袋中。
虽然刚买来送给我的玩具魔术手杖坏掉,但至少比幻幻受伤好太多了,我怀著些许自豪将手伸向起身的幻幻。
「我们回去吧?」
「嗯……好痛。」
幻幻按著自己的膝盖,一看便能见到膝盖正渗出红红的鲜血。
应该是刚才我保护她时跌倒受的伤,于是我决定背著她回家。
「对不起……我什么事都做不到。」
我对在背后不断传来哭泣声的幻幻,尽可能用开朗的声音跟她说话,而且不让她发现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事。
「没、没关系啦!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可是真真明明比我还娇小……」
幻幻显得相当不安,于是我硬挤出笑容开始诉说自己的梦想。
「因、因为我想成为像幻幻爸爸一样的奇……我忘记是奇什么了,就是表演魔术的人。我应该有说过这件事吧?」
「……嗯,就是奇术师。」
「没错没错,所以我得像幻幻的爸爸一样把梅芙阿姨……要用单手把女生抱起来才行,他们两个在舞台上的表演真的好帅气喔。」
我一边掩饰著自己紊乱的呼吸,一边如此笑道,幻幻总算也跟著露出笑容。
「嗯,爸爸和妈妈都很帅气呢,就连妈妈也可以举起爸爸跳来跳去,他们两个都很厉害呢。」
「咦?连梅芙阿姨都能……那我得努力一点才行,所以只是背著幻幻没什么啦。」
「……谢谢,感觉真真好像白马王子喔。」
虽然幻幻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紧紧地抓著我的肩膀,多亏她紧紧抓著也让我稍微减轻了负担,于是我再度鼓起力气重新将她背好。
「嘿嘿……感觉这样有点不好意思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我形容成白马王子。
「其实我是想变成像妈妈一样……因为妈妈真的很帅气呢。」
「喔……是这样啊
。那如果幻幻变成像梅芙阿姨一样,可以和我一起到舞台上表演吗?」
「嗯!那真真也可以和我一起帮忙妈妈吗?」
「帮忙?」
「真真不是想变成和爸爸一样的奇术师吗?既然这样我就要变成像妈妈一样,这样我们两个就能一起实现梦想了!妈妈说过爸爸是她最好的搭档,所以真真也成为幻幻的搭档吧!」
由于是背著她的姿势我没办法看到脸,不过还是能清楚知道幻幻正带著满怀期待的灿烂神情。
「知道了,我会成为幻幻的拍档。」
「我们约好啰!」
「嗯。」
满是伤痕的膝盖不再疼痛,背后的少女也不再感到沉重。
能得到这位儿时玩伴的少女认同让我相当开心,而我则是……
「……这件事只告诉真真喔,因为真真是我的拍档,而且这是我珍藏的秘密,所以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喔。」
幻幻格外用力地抓紧我的背部,并且将嘴巴靠到我的耳边。
「……」
「咦?你说什么?」
正当我准备回问时,我的意识突然飘远,感觉隔著背对看的儿时幻幻露出了腼腆微笑,对我喃喃说道:
「如果真真是男生……我绝对会……」
故乡的回忆突然远去,那位儿时记忆中的黑发少女也随著……
「啊……」
我满身大汗地醒了过来,闹钟正持续发出声响。
……感觉好像做了个很重要的梦。
我思考了一段时间,试图回想起梦中的记忆,但最后还是选择作罢。
我确认著从不离身的魔术手杖,这把看起来毫无损伤的手杖也是我的宝物。
我挥了一下手杖确认感触。好,今天也要好好加油,在师父回来之前得赶紧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我伸了个懒腰,从床铺一跃而起。
今天要与幻幻多说些话,我朝著晨曦如此发誓。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天真到只靠决心就能让一切顺利,今天我在教室与幻幻只说了一句「请拿一张讲义往后传」。怀著失落感的我回到家便开始寻找吉福斯先生,这位平时总是风格沉稳的老管家正在擦拭走廊的美术品。
「吉福斯先生,今天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毕竟学校还有三年时间,为了赶紧还清赔偿,首先还是得以见习管家的身分派上用场。我听说管家服已经差不多该送来了,不过如果是吉福斯先生穿的燕尾服,我实在没有自信能穿习惯。吉福斯先生则是稍做思考并露出笑容。
「说得也是,那么可以请您帮忙整理仓库吗?」
「好的,我会努力的。」
「其实您不需要如此紧张,前几天的整理可说是做得十分漂亮,只要发挥出当时的手腕就可以了。」
吉福斯先生若无其事地将我带到地下室,仓库与我住的阁楼又是截然不同地塞满各种杂物的杂乱样貌。
「这里有很多老旧家具,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卫老爷从世界各地买回来给大小姐们的礼物,现在已经像是个小型博物馆的收藏量了。」
不论是看起来很诡异的木雕像,或是恐怖容貌的面具等等,感觉都会让人不敢自己起床上厕所。我觉得把这当成礼物似乎有点奇怪,或许该说这很有可能就是被称为鬼屋的原因。虽然这可能是师父他们长期旅居海外的爱情表现,不过似乎有点偏离正轨,不知是否察觉到我的想法,只见吉福斯先生无奈地耸了耸肩。
「由于与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关系,因此总是会将整理这间仓库的事摆到后头,如果真先生能帮忙就太好了。」
「如果是这样当然没关系……不过这个有点重呢。」
我们两个正在搬运某个庞然大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感觉有点像是棺木的形状。
「真先生,可以请您以别碰到墙壁的动作放下来吗?没错,就是这样。」
「那个『先生』的尊称是否能稍微改一下呢?毕竟我已经是见习管家了……」
「真先生不仅仅是见习管家,同时也是星里家的客人与家人。」
吉福斯先生一边「啪啪」地拍著灰尘,一边如此回答。
「不过……感觉还是怪怪的,艾玛小姐也不肯退让。」
「哈哈哈,毕竟她还是拥有身为女仆的矜持,而小人也有身为星里家管家的矜持,这点还请真先生务必别放在心上。」
语气听来柔和却斩钉截铁,看来我怎么说应该都没用了。
不过明明是教年轻一辈做事,加上尊称听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至少在我成为见习管家后,如果能去除这个尊称我会很开心的。」
「您目前不就是见习管家吗?」
「艾玛小姐说过,在服装送到前,我还是见习中的见习。」
「……原来如此,那么等到成为正式见习管家再来讨论这件事吧,这也代表在那之前必须跨过让大小姐认可的关卡。」
彷佛在仓库中开出一条路般,吉福斯先生以俐落的动作陆续往前整理。
「果、果然还是得让幻幻……应该说是果菜认同同居这件事才行吧。」
「虽然决定权在卫老爷与梅芙夫人身上,但毕竟两位还是很宠千金的。」
吉福斯先生浮现坏心的笑容,表情正好与手中所拿的恶魔面具相当相似,我则是拿著搬到一半的沉重神秘生物浮雕停在原地。
「要是被赶出去,拜师学艺的事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取消……」
「嗯……这就难说了,小人也无法妄下结论。」
吉福斯先生彷佛用面具遮掩著脸般如此喃喃回答。
「星里家有许多规矩与秘密,只有能够遵守家族秘密与约定的人才能获得允许在此学习。依小人愚见,真先生虽然有资格,但是否能够发现仍然是个问题,两位大小姐似乎也相当担心真先生。」
从面具探出脸的吉福斯先生,收起平时的笑容变得一脸认真。
「这间宅邸被称为鬼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吉福斯先生……」
我无法从这位带著不可思议表情的老绅士身上转移视线,脑袋也忘记手中拿著的沉重浮雕,结果浮雕发出「磅咚」的响亮声音从手中滑落打在脚上。
「好痛~!」
惨叫声顿时回荡在整个地下室,吉福斯先生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多亏掉在脚上的关系,浮雕毫发无伤也让我感到十分庆幸。
我一边接受艾玛小姐的治疗,一边如此安慰著自己。
「真先生,明明是帮忙整理,怎么感觉您是来帮倒忙的呢?」
「完全无话可说。」
「毕竟星里家从令尊令堂手中接下照顾您的责任,要是您太常受伤会让我们很难交代,卫老爷他们肯定也会十分难过,而且最重要的是……」
话说到一半,艾玛小姐突然噤口并端正姿势,能够听见一道匆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真,听说你受伤了!?」
幻幻冲进厨房,梦未也跟在后头。
「……哈哈,我又搞砸了。」
「我才不是问这件事,我是问你的伤势!艾玛,怎么样?」
我向幻幻低头道歉,结果被她骂了一顿。
「果菜大小姐,骨头并没有任何异常,只要冰敷后静静休息就可以了。」
「不用去医院没关系吗?我、我是不太担心啦!」
幻幻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梦未则战战兢兢地来到我身旁。
「……哥哥还好吗?」
「嗯,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这对温柔姊妹顿时绽放笑容,让我几乎忘了自己差点被幻幻赶出去的事。
话说回来,在受伤之前吉福斯先生好像说过某些事……
「好,这样就可以了。」
卷完固定贴布的绷带后,艾玛小姐便拍了一下我的脚。
「好痛!」
「……艾玛好坏喔。」
我朝梦未使了个没事的眼神,幻幻则是松了口气般盯著我的脸。
「没想到居然会把搬的东西掉到地上,你还真是少根筋耶,反正没受什么伤就好……不对啦!看来这样没办法当见习管家了,同居的事还是取消吧。」
喔,这个吐槽还真犀利,艾玛小姐也同意似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这样,虽然真先生一开始展现出超乎国中男生的优秀表现令人很惊讶,不过后来确实出乎意料地有些轻忽之处,不过这样反而比较可爱呢。」
「……好可爱。」
被可爱度破表的梦未如此一说,让我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幻幻不知为何露出获胜般的神情,我觉得幻幻少根筋的程度应该也算是挺夸张的。
「嘻嘻,要是有太多无心之过,可是很难成为奇术师的,你乾脆早早放弃回家怎么样?」
幻幻以含著笑意的声音如此说道。唔……让我越来越沮丧了。
「不过,还没有像果菜大小姐那么严重。」
「唔……艾玛你好坏心喔。」
幻幻不禁气呼呼地鼓起脸颊,这时
吉福斯先生也来到此处。
「真先生,这样物品掉在方才的地方。」
吉福斯先生将我珍视的手杖递了出来。
「啊,谢谢您!」
看来是我疼痛欲绝的时候掉的。
「你平常都会带著那个吗?你是藏在哪里?」
这位黑发美少女不禁傻眼地如此问道。
「这是小时候爸妈买给我的玩具手杖,也是我很重要的宝物,毕竟我一直都是用这个练习奇术,藏在哪里是企业机密喔。」
我挥了一下手杖让手杖消失踪影,这是趁著注意力被挥动的动作引开时折进手中藏进衣服,要练到像是突然消失可是费了我不少工夫。
「哇,消失了!我也做得到吗?稍微借我玩一下嘛。」
「姊姊,我也要。」
两人对我的手杖表现出兴趣,虽然我已经练得驾轻就熟,不过这毕竟还是根玩具手杖而已。
不知是否耐不住性子,幻幻突然将我的上衣掀开。
「果、果菜你在做什么!」
「刚才那根手杖是藏在哪里!?快点借我看看!」
「我不是说过不行了吗……等等啦,这样很痒!我没有藏在那边!这样会很痒啦,哈哈哈……痛痛痛!」
「那个……果菜大小姐,虽然以个人的立场而言很想出手帮忙,也对少年管家的身体很有兴趣,不过您有自觉目前正在做什么事吗?」
「艾玛,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咦!?」
摸遍我身体寻找手杖的幻幻突然停下动作。
「咦咦咦……?」
「果菜……可以麻烦你把手拿开吗?」
幻幻连忙从我面前跳开。
「呼哇!我、我摸到真的身体了啦!呀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她面红耳赤地反覆张阖著嘴,不过这应该不是我的错吧?
「姊姊……真哥哥受伤了。」
金发美少女也出声如此提醒,毕竟幻幻从以前就是个一投入就会不顾一切往前冲的人,表示她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依小人愚见,性骚扰似乎不太妥当,不过真先生持有的手杖……该不会有某种特殊由来吧?」
不知为何,吉福斯先生带著认真表情如此问道。
「不,这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是我看完师父的公演后,爸妈带我到附近玩具店买的。」
「真哥哥,我也想看看那根手杖,可以吗?」
既然连梦未都那么说就没办法了。
「请看。」
我从手中拿出手杖,梦未便以小心翼翼的动作接过它。
「……有妈妈的味道。」
当梦未喃喃说出这句话,幻幻顿时出现剧烈反应。
「咦咦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真哥哥,这是妈妈做的手杖吗?」
「咦?不、不是吧。」
我如此回答,一边回想起某件事。
「话说回来,这根手杖其实曾经坏掉过,那时候是梅芙阿姨帮我修好的。幻幻你还记得吗?就是被野狗攻击的那次……」
「嗯,是、是还记得啦……不过你那时候有拿手杖吗?」
幻幻不禁歪著头如此问道。毕竟是满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想不起来那时候幻幻曾经说过什么话,所以或许只能说是彼此彼此。
「……姊姊,这个。」
「……嗯。」
梦未将手杖递给幻幻,幻幻则是紧盯著那根手杖。
「呃……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什么啦,妈妈的修理技术真的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是哪里坏掉。」
不知为何,感觉幻幻朝我转过头硬挤出笑容。
「呃……那手杖可以还我了吗?那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说、说得也是,还给你吧。」
我接过手杖,并以一如往常的动作将它折叠收了起来。我准备了几个能藏手杖的地方,而紧盯著我动作的艾玛小姐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手。
「那么,我该去准备晚餐了,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来确认少年管家的身体了。真先生今天禁止工作,晚餐我会负责送过来的。」
艾玛小姐突然宣告让众人解散,吉福斯先生搀扶著我回到房间。他果然很有力气,就连我踉踉跄跄都能紧紧地扶著我。
「看您好像不太好走路,需要小人用双手将您抱起来吗?」
「不,请容我拒绝……」
为了防止人生中首次被公主抱,我只能硬撑著直到走回房间。
果菜带著梦未回到自己的房间,原先表示要准备晚餐的艾玛也在一起。
「所以梦未,怎么样?我是没有找到……」
「嗯……上面有妈妈的印记。」
「是这样啊……」
果菜看似很惋惜地如此喃喃说道,既然上面有母亲大人的印记,就不能将那根手杖继续留在真的身边……果菜不禁咬紧嘴唇,不过这也是果菜应尽的职责。
「梦未大小姐,您该不会从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吧?」
「我知道,能让妈妈托付宝具的肯定是好人。」
梦未面对艾玛疑问所说出的答案,让果菜惊讶地紧盯著妹妹。
「梦未,你发现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出来!?」
「因为我不想让哥哥讨厌……也不想让他难过。」
「喔……说得也是,毕竟是那么重视又一直用到现在的手杖,要是消失肯定会很难过,而且是难过到没办法振作起来。」
「呼哇!」
「姊姊,你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
「不、不过这是必须得做的事吧!找回母亲大人的宝具不就是我们的使命吗?而且我觉得这样才是为了真好。」
那并不是只有方便,还会伴随著牺牲与危险,要是母亲的手杖让真受伤或碰到危险,反而会更令人难受。
「果菜大小姐说得没错,真不愧是果菜大小姐!就算被真先生恨如蛇蝎或不肯再说话,没想到大小姐竟然有甘之如饴接受的正面态度,这些都是因为仰慕真先生的缘故吧?」
「艾、艾玛……你说的有点太过火了吧?还有,我又没有仰慕真!」
「……」
「……」
「我说你们两个!别故意不说话把视线转开啦!」
见到梦未与艾玛的态度,让果菜越显不安,一想到真以冷冽眼神看著她并悲叹难过的模样,便让她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明明之前还一直要他滚出去让他相当难过,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呢?
「那、那梦未还有艾玛,到底该怎么办嘛!」
「唉呀,大小姐您总算肯老实面对自己了,这表示您对真先生还是那么……」
见到艾玛浮现出诡异微笑,果菜不禁怒火攻心。
「艾玛!你是在开我玩笑吗!?」
「哪里哪里,没有这回事,这一切都是认真的喔?」
艾玛若无其事般地推了推眼镜,并且面露微笑。
「那么大小姐,我们开始拟定计画吧?要想个能够回收宝具,又尽可能不会让真先生难过的方法才行。」
「我一直观察到现在,真哥哥还没使用过半次力量……我想哥哥应该没有发现。」
「这表示他相信那是普通手杖好几年了吧,光是这样也满厉害的。」
真持有的玩具手杖,实际上是百货公司就能买到的物品。果菜咬紧嘴唇,虽然对真有些抱歉,但还是不能放任宝具不管。
「艾玛,准备一根完全相同的手杖。」
「大小姐,您该不会……」
果菜将手抵在颈边的围巾上,原先不显眼的围巾突然扩展到几乎能将她包覆的大小,两端还能见到神奇的印记发出光芒。
「既然妈妈不在只能由我处理了,我会在不让真发现的情况下把手杖偷出来并换成新的,都是为了真好。」
艾玛以莫名爽朗的笑容,紧盯著直挺挺站著的果菜。
「终于到怪盗幻幻将悲伤偷走的时刻了!」
「艾、艾玛,你在说什么啦!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耶!」
「哎呀,我可是有将果菜大小姐从小写的笔记好好珍藏起来喔。」
黑历史被揭穿,果菜顿时满脸通红。
「姊姊,我认为还是别这样做会比较好……」
面对冷静妹妹的发言,黑发姊姊不禁哑口无言,但她并没有选择裹足不前。
「没关系!因为我想帮妈妈的忙!」
果菜如此喊著并穿上艾玛递出的服装,不知为何,艾玛与梦未皆以极为柔和的神情看著她那充满觉悟的脸。
一道「唰唰」的常见声响让我睁开了眼睛,我转头看向枕边,时钟正指著凌晨两点,阁楼的天花板处正传来某种声响。
「……是老鼠吗?」
毕竟是那么老旧的宅邸,多少也会有老鼠,甚至有时候还会有野猫闯进来。对于在乡村长大的我来说,这点程度的声音还是能视若无睹地继续睡觉。正当我如此想著时……
「喀咚」一声,床铺上方天花板的某个角落突然随著声音被
拆开,我躺在床上以视线紧盯该处。虽然是木造宅邸,但坚固的天花板壁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拆卸,而且还有个东西微微地探出身影……那是个感觉很轻薄的黄色物体。
是、是鬼吗!?但下个瞬间我随即恢复冷静,艾玛小姐和吉福斯先生都说过,这间宅邸有时候会出现不可思议的现象。
「这……这该不会是奇术吧?」
说不定是师父回来想吓吓我。忘记从床铺撑起身体的我,只能紧盯著那个黄色物体。
「嘿咻……嘿咻……毛毛,看起来还好吗?」
从天花板上方传来一道女性的声音,说不定不是师父而是梅芙阿姨。虽然梅芙阿姨是个超级美丽的金发美女,但个性还是有些淘气,我还记得自己曾经被她抱到差点窒息,光是胸部就有妈妈的三倍大……
当我想著这些事时,黄色物体突然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有条修长美腿伸了出来,上面穿著与细瘦腿部不相称的丝袜,而那漂亮的波浪滚边显得相当耀眼。
「……?」
这让我完全无法想像,天花板内侧露出的脚怎么看都像是女性的脚。
该不会是真的小偷吧……脑中浮现先前与爸妈一起观看的新闻,要是小偷盯上这间宅邸的宝物就糟糕了,毕竟这么豪华的宅邸被坏人盯上也不是怪事。
不知是否被爸爸严格训练过的关系,我很讨厌偷鸡摸狗的举动,我的个性是只要一旦决定事情就会贯彻到底,不过或许正因为这种个性,爸爸才会允许我这个国中生独自来到东京,于是我在床铺撑起上半身。
「如果是小偷……必须抓起来才行。」
自从来到星里家还没有派上用场,这是我报恩的好机会。
我下意识地开始寻找手杖,拿起彷佛护身符般摆在枕边的手杖静静跳下床,从天花板出现的脚似乎不知所措地四处摆动。
「毛、毛毛先等一下啦!?我的脚没有踩到地,这真的是床铺上吗?」
黄色物体再度从缝隙间探出头,结果宛如吓到似的突然缩了回去。
「咦?毛毛你怎么了?别、别这样拉我啦!」
看来黄色物体似乎想将传来声音的人拉回天花板内侧,绝对不能让小偷逃走,于是我紧紧抓著眼前的脚。
「等一下!你是什么人!?该不会是小偷吧!?」
「呀啊啊啊!你、你在摸哪里啦!」
对方传来尖叫声,在脚甩开我的手的同时,有个女孩子从天花板垂降了下来。
──那是有著白皙肌肤与长长黑发,也是我十分熟悉的少女。
「幻幻?哇啊啊!」
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从我的上方落下。那轻飘飘彷佛舞台服装的衣服没有能够抓的地方,她和我一起倒落在床上。我尽可能以不压到她的动作让自己成为缓冲垫,她的轻盈身体则是毫不沉重地摔在我身上。
「咦?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真这个时候会醒著!都已经这么晚了耶!」
从窗户洒进的微弱光线中,浮现出幻幻的苍白神情。
「呃……想、想问问题的应该是我才对……」
怀中的轻盈身体与缓缓传来的温度让我不禁心跳加速。
「有、有什么好问的!我想在我家的什么地方和你没关系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我、我还以为是小偷……」
「小、小偷……我才不是什么小偷呢!我是怪盗!」
幻幻面红耳赤地发出类似尖叫的回应,我们的身体正交叠著倒卧在同一张床上,双方的脸极为接近到几乎能感觉对方的气息,我的思考完全无法跟上这位儿时玩伴发怒的理由,而这时门扉突然发出「喀嚓」声敞开。
「唉……果然还是失败了,不过这也算是预料中事。」
「姊姊,我之前就有阻止过你了。」
梦未与艾玛小姐走了进来。
「呃……那个……」
幻幻不知所措地看著艾玛小姐等人,接著转头看往我的方向。
我只能维持被她压著的姿势浮现尴尬笑容。
「……哎呀呀,没想到果菜大小姐这么大胆,看来偷走男生心灵的技术说不定是一流的呢。」
「艾玛,这是漫画里曾经出现的话吗?」
「不,这是我的个人创作,不过梦未大小姐应该也能接受吧?」
「嗯,姊姊好奸诈喔。」
梦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幻幻的脸顿时染上羞红色泽。
「真、真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这时候还醒著啦!真是的,你快点给我睡觉啦!」
我还来不及反驳这个不讲理的气话,幻幻颈边的大围巾已经在空中飞舞了。
啊……这个是刚才从天花板内侧探出头的黄色物体,也是幻幻平常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为什么围巾会像生物一样乱动……我还来不及说出这个疑问,围巾已经变成彷佛拳头的形状朝我重重一击,这是要我躺下去睡觉的意思吗?
「呀啊啊啊!真!毛毛你做得太过火了啦!」
我一边听著幻幻的尖叫声,一边朦胧地思考著「幻幻该不会也会使用很厉害的奇术吧,那我也好想学起来喔」并昏了过去。
「那个,呃……对不起。」
幻幻以几乎快听不见的微弱音量如此道歉。
「居然会闹出这种骚动,究竟该怎么向老爷报告是好呢?」
场所来到餐厅,只见吉福斯先生叹了一口气,艾玛小姐正在替我头上肿起来的地方冰敷,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对我有些歉意。
「吉福斯先生,责任在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见到艾玛小姐叹著气如此说道,幻幻显得更加无地自容,梦未也接著开口。
「事先已经料想到会失败了,不过没想到真哥哥会受伤,姊姊做得太过火了。」
被这么一说,幻幻更加缩著头并浮现泪水。
「呜呜,对不起啦……」
「呃……我可以稍微说句话吗?我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环视著幻幻与其他人的脸如此说道。
「能说明一下状况吗?」
幻幻与梦未看了彼此一眼,艾玛小姐短短地叹了一口气,吉福斯先生则是按著太阳穴摇了摇头回答。
「既然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
接著他紧盯著我的眼睛继续说:
「不过听完之后就无法反悔了,如果您不介意,那就跟您说吧。」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我早已做好没有顺利拜师绝不回家的心理准备。沉默支配餐厅片刻后,看似放弃的幻幻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真,关于母亲大人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咦……是、是说梅芙阿姨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顿时支支吾吾。
「她是个很温柔的金发美女,不只是身为师父的助手……听说还是个外国人……」
即使已经见过许多次面,但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我并没有记得很清楚。
「说得也是,不过……我记得当初约定的时候应该有说过。」
「……约定?」
我的记忆有些朦胧,从前保护幻幻的时候确实好像有说过这些事……我认为现在不是该说谎的时候,于是我老实地将实话说出口。
「抱歉,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样啊……哈哈,我也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
幻幻露出似乎有些惋惜的笑容,稍微犹豫后便突然抬起头。
「我们星里家其实是有秘密的,而这个秘密已经被真看到了。」
她仍然穿著出现在房间时的可爱服装,脖子上能够见到比平常大几倍的黄色围巾无视物理法则浮在空中。幻幻温柔地摸了摸围巾,我则是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条围巾是幻幻的奇术吗……?」
「不是,我不会什么奇术,这孩子是宝具,是妈妈制作的魔法道具。」
「魔法……?」
这个突如其来的单字让我转头看著吉福斯先生与艾玛小姐,他们完全没有带著半点笑容,梦未则悄悄靠在我的身旁,她的体温让我冷静了下来。
「宝具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每种亲手制作的宝具各有不同的力量,对于知道宝具存在的人具有很夸张的价值。」
见到无视重力浮在空中的围巾,我也能理解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妈妈是传承宝具技术一族的后裔,听说还是继承一族秘术的唯一继承者。」
这也很正常,有超越现代科学的不可思议道具,感觉就能做到很多事。
「虽然一族长久以来将宝具技术视为秘密,不过某次突然有大量宝具被偷走四散到世界上,然后部分掌权者与有钱人得知宝具的存在,甚至还出现用大量金钱收买族人试图制作对自己有利宝具的人。虽然妈妈极力反对,不过还是没办法违抗族人的决定……所以妈妈才会看不惯宝具被用在坏的地方……」
幻幻分别朝艾玛小姐、吉福斯先生与梦未看了一眼,众人皆带著极为认真的表情。
「妈妈为了阻止这件事,选择
脱离一族和爸爸一起逃到日本,不过妈妈认为只有这样还不够……她没办法静静看著族人制作的宝具被用来伤害别人或用在犯罪上,所以……」
幻幻直直看著我,感觉就像是她小时候的表情。
「所以妈妈才会成为『怪盗梅芙』,那就是妈妈的工作。」
「……怪盗?呃……该、该不会有时候会出现在新闻的女怪盗就是……」
「没错,那就是妈妈。会上新闻只有在她面对的是滥用宝具的犯罪组织时,因为没办法放任不管,所以会偷偷把对方做坏事的证据交给警方。」
这番话让我倍感震惊,没想到那个怪盗的真实身分……就是梅芙阿姨。我记忆中的梅芙阿姨总是既温柔又带著笑容,怎么想都不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可是……那应该是小偷吧……」
「……不是,那是怪盗。妈妈把宝具拿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放上不是魔法道具的相同物品,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发现东西被偷走的事。」
「原、原来如此……可是……」
总觉得还是无法接受,不论用什么样的方式形容,这果然还是窃取别人的物品,脑中顿时回想起爸爸那句「别做奇怪勾当」的教诲。
「我想帮妈妈……应该说是母亲大人的忙,所以这套衣服就是这么回事……」
幻幻有些害臊地看著自己的服装。经她这么一说,她的服装虽然轻飘飘的,不过看起来似乎挺适合活动,围巾更是个看来方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魔法道具……不知是否发现我的视线,只见幻幻再度摸了摸围巾。
「这条围巾是母亲大人为我制作的特别宝具,平常我都叫它毛毛,是能够保护我的万能翅膀,所以今天才会……」
幻幻低著头微微抬起视线看著我,她似乎显得有些犹豫,艾玛小姐则是稍微从旁帮腔。
「真先生非常抱歉,由于今天果菜大小姐表示想练习怪盗技巧,所以我才会提议将真先生作为目标,还请真先生多多见谅。」
艾玛小姐仍然将冰块抵在我的额头上,并且深深向我鞠躬道歉。
「哥哥对不起,别对姊姊生气。」
「呃……没有啦,我没有对她生气。」
虽然我没有生气,但还是对状况一头雾水。那个温柔的梅芙阿姨居然是新闻报导的怪盗,而且幻幻居然想像梅芙阿姨一样成为怪盗,原因是找回梅芙阿姨制作的魔法道具……我从来没想像过这种事,毕竟我是为了修练成为奇术师才会过来这里的……
「这就是星里家的秘密,只有父亲大人是奇术师,母亲大人是魔法师兼怪盗,然后我是个见习怪盗……大概就是这样。真,你能替我们保密吗?」
「这是当然的。幻幻,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
只有这点我能斩钉截铁地保证,毕竟奇术师的最大禁忌就是揭开底牌。
刚才幻幻告诉我的星里家秘密,我想也是同样需要赌上性命保护的秘密,我没有泄漏出去的意思,只不过……
「……」
「真……」
幻幻以不安眼神望著保持沉默的我,我无法回答她的话。
难道师父也知道这件事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比较好。
没想到珍视的儿时玩伴竟然表示「自己的梦想是成为怪盗」,让我有些难以替她声援。即使听完宝具的事,我还是有些地方无法接受,毕竟我是想让大家欢笑才会想成为奇术师。
在没有朋友差点受到孤立的幼小时代,就是奇术让我展现笑容,自从学会奇术后在班上也多了不少朋友。当初被梅芙阿姨称赞保护幻幻,或许也是想成为奇术师的原因之一。
「那么,一次说太多真先生会理不出头绪的,时间已经晚了,各位先稍做休息如何?后面就由小的负责收拾吧。」
带著慈爱目光的吉福斯先生提议我们先解散,而我则是点了点头回到房间。
虽然幻幻以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我,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回到床上闭起眼睛,脑海中浮现打扮成怪盗模样的幻幻与梅芙阿姨,不过同时也想像到她们碰到危险的景象而迟迟无法入睡。
果菜正独自在学校中庭思考事情。
自从昨天发生那件事以来,就没有再与真说过半句话,早餐也是急急忙忙用完便冲出家门。在教室原本就已经不太说话,因此躲避真并没有耗费太多功夫,不过果菜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不知道真是怎么想的。」
自己竟然将星里家的两个秘密说了出来,这是她首度对家人与相关人士以外的人说出这些事。
得知宝具秘密的人,当然会希望得到宝具的不可思议力量。
果菜摸了摸收在制服口袋中变小的芬达维尔。这个被称为毛毛的宝具,是母亲为她呕心沥血制作的逸品,在母亲制作的各种宝具中也算是特别的自信作。
而使用宝具需要完成两项要求。
首先是得知宝具的「真名」,「真名」即为缔结契约的证明,由于在别人面前直接称呼会泄漏「真名」,因此一般皆是以昵称代替。
另一项是使用宝具时需要付出「代价」,每当使用宝具便会让使用者付出同等代价。母亲曾经说过这是使用魔法力量的必要限制,而代价也会随著形形色色的宝具有所不同。
星里果菜拥有的黄色围巾状宝具「真名」为〈芬达维尔〉,据梅芙所述宝具的力量为「母爱与果菜所有之黄金羽翼」,不只能随著果菜的指示改变形状与大小,同时也能够成为剑、盾或羽翼的万能宝具。
相对地代价为「体温上升」,这对宝具的代价而言可说是相当和缓,梅芙还曾经自豪地表示「我已经尽全力替果菜减少代价啰」。
每当使用〈芬达维尔〉这项宝具,果菜就会出现彷佛感冒般高烧的「代价」。只要连续使用十分钟,便会让身体从平常温度上升约一度,超过二十分钟会让体温超过三十八度半而变得头昏脑胀,要是继续勉强使用则会导致昏厥。相反地,若是能短时间区隔使用便能让热度减缓,据说就能力与限制的比较而言算是非常优秀的宝具。
由于果菜本身对其他宝具并没有详细知识,因此对这点没有特别实际的感触。即使不是宝具,这也是受到野狗袭击被真保护后,母亲担心少根筋的果菜而特地为她制作的珍贵宝物。
而真持有的那把玩具手杖应该也是一样。
「看来真还不知道自己宝具的『真名』……」
梅芙是为了保护果菜的真而将那把手杖修好,手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宝具。梅芙常说制作者的强烈情感会衍生出魔法,虽然果菜没有魔法力量,不过她已经见过很多次梅芙制作宝具并刻上己身印记的过程。宝具若是没有藉著印记给予「真名」,似乎会成为单纯具有魔法的危险失败作,因此梅芙制作的宝具肯定会刻上印记。据闻这个印记是一族的秘传,目前一族之中除了梅芙以外没有人可以做到。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得知从前族人受命制作的宝具在全世界遭到滥用引起问题后,梅芙决定成为「怪盗梅芙」,收集而来的大半宝具皆藏在星里家的地下室。
相对地,母亲会将宝具交给值得信赖的人,毕竟若不这么做便无法以怪盗身分收集宝具。只要没有被滥用,宝具可说是相当方便的道具,因此母亲才会慎选托付宝具的对象。
不过,果菜回想起母亲常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持有宝具是很危险的事」。
当时果菜被抱在柔软的美腿上,有著一头彷佛金丝秀发的母亲,她的笑容令果菜印象深刻。「妈妈想用宝具让大家露出笑容,不想看到自己和祖先们做出来的东西让人碰到不幸,因为宝具拥有很强大的力量,所以就算没有缔结契约,有时候还是会因为周遭的强烈感情出现反应。祖先们制作的宝具失控伤人时,还曾经被当成妖魔鬼怪,所以宝具会根据使用者出现不同的结果,幻幻应该没问题吧?」
果菜记得母亲将毛毛交给她时曾经说过这番话。
「我不觉得真会把宝具用来做坏事,可是……」
光是持有宝具这件事穿帮,说不定就会有想得到宝具的人袭击真,也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让宝具力量失控,这些就是果菜担心的事,不过昨天她并没有将这些担忧说出口。
「要是说出昨天是为了偷手杖才会进他房间,真一定会生气吧。」
目前她与这位儿时玩伴的关系可说是十分微妙,从前与果菜做下约定的那个真已经不在这里,如果是从前的真……果菜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老实地将这番话说出口。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尽想些怪事,但心中无论如何就是会自然地踩下煞车。
「就算只有约定也好,如果他还记得就好了……」
明明已经约好要成为拍档,果菜原先准备在那个时候连同星里家的秘密一并表白,不过她也认为到时候自己肯定会无法好好解释清楚。
「真是的……真怎么会变成这样啦……啊……」
在原先只有她独自一人的中庭,出现了一个彷佛女生般四处张望
寻找某人的男学生。即使脑中浮现「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带著那种表情」这个不合理的想法,但果菜还是将脸别开。就算知道他来找自己而有些开心,不过果菜仍未整理出能将喜悦表露在外的心情。
唉……幻幻到底跑去哪里了?我叹著气来到了国中部的中庭。
不知是否因为处在背对阳光的宽敞校园死角,这是个学生几乎不太聚集的静谧场所。
我尚未从昨天那件事打起精神,于是想找幻幻稍微聊聊而寻找著她的踪影,我想更加瞭解有关星里家的事。
我从爸爸身上学到了不能做坏事的教诲,而我认为偷别人的东西应该是坏事。
不过,我觉得幻幻和梅芙阿姨不是会做坏事的人。
我想一定是有很重要的理由,而且我也想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毕竟除了我以外,那间宅邸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那群好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染指坏事,虽然他们表示是从坏人手中取回宝具……但一想到梅芙阿姨和幻幻被警方逮捕或受伤,便让我无法举双手赞成。
「要是吃闲饭的人说出这种话……不知道会不会被赶出去?」
我不禁抖了一下身体,明明我是想来成为奇术师的徒弟,却被迫面对超乎预想的问题。就算我没有泄漏出去的意思,但还是不能放任不管,于是我继续在中庭迈步前进。
「幻幻……」
不知该说是如同猜想,还是和我拥有相同思考模式,幻幻恰好就在中庭。
她独自将脸别了过去,看来已经发现我了。
「……什么事?别叫我的小名啦。」
「啊,果菜抱歉,方便说个话吗?」
「……我们不是约好别在学校装熟吗?」
即使如此说著,但果菜并没有阻止我继续靠近。
我发现我们之间弥漫著一股前所未见的复杂气氛,先前坚决拒绝与我同居的果菜,现在反而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关于昨天的事……」
「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幻幻红著脸并试图打断话题。
「不过我对宝具还没有实际感触……」
「我没有说谎,毛毛过来吧。」
如此说完后,幻幻从口袋中掏出那条围巾。在眼前扩展的黄色布料彷佛具有生命般,绕过身穿制服的幻幻颈部并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哇……」
看起来就像是令人难以置信的高级奇术一样。
「重新看一次还是很厉害,没想到这居然是梅芙阿姨制作的……」
「妈妈……应该说母亲大人很厉害,不只是既漂亮又温柔,还是父亲大人的拍档、魔法师兼怪盗……厉害程度和我完全不一样,就连现在应该也是在某个地方努力找回宝具。」
不知为何幻幻露出寂寞的神情,让我顿时有股揪心的感觉。现在星里家中既没有师父也没有梅芙阿姨,我自从来到东京都还没有见过梅芙阿姨一面。
就连宝具的事也是一样,如果我是听梅芙阿姨亲口说出又会怎么想?虽然宅邸里还有艾玛小姐、吉福斯先生和梦未,不过幻幻应该也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而且我又突然过来,让她不得不隐瞒星里家的秘密……想到这里,也让我能够理解幻幻排斥同居的心情。觉得必须说些话的我赶紧寻找话语,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咦?那是什么?星里同学好厉害喔!」
「啊,咦?呼哇!」
幻幻发出算不上尖叫的奇怪声音,并且瞬间将毛毛收进口袋。
「消失了!刚、刚才那个好像魔法喔!」
「星里同学,可以再表演一次吗?刚才那个黄色的东西是什么?」
班上的女同学发现我们并穿越中庭走了过来。
「看你们两个不在才会过来接你们……没想到居然能看到那么厉害的东西!」
这两位带著率真眼神与兴奋神情的女学生,是在班上与幻幻感情较好的同学,光是这句话便让幻幻顿时哑口无言。
「呃……你、你们是指什么事呢?哈哈……」
虽然幻幻别开视线,但完全无法瞒过两人。糟糕,把秘密宝具在这种地方拿出来真是太失算了,接下来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正当我和幻幻进退两难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拍手声。
「好厉害,真是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天才奇术师星里卫的女儿与徒弟,让我看了一场精彩的奇术。」
传来拍手声的,果然是同班的桔梗院心美同学。她那特立独行的语调与笑容感觉有点可怕,而她彷佛正在等待答案般,将视线转向我和幻幻。
「心美……没、没错,刚才那是爸爸的徒弟真……应该说是不知火同学做的!因、因为他从以前就向我家爸爸学习魔术了!」
呃……我根本还没学到,只不过这时候搭腔或许会比较好。
「是这样吗?」
我朝著露出纯真眼神的同学们点了点头,然后唰地挥出手。
「我还只是个见习生而已。」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平常那把手杖便从我手中冒出,同学们随著「喔喔」的惊叹声开始拍手,于是我行了个礼稍微来场特别表演。
「还可以这样喔。」
我从口袋掏出扑克牌并在空中连续弹出牌用另一只手接住,来回弹出的牌就像是在空中架起一座桥般,虽然这是很基本的戏法,不过同学们似乎感到很佩服。虽然只是偶然,但幸好是碰到这两位个性慢条斯理的千金小姐。
「真是太厉害了,简直就像魔法一样。那可以再变出刚才那块黄色的布吗?」
「哈哈,因为刚才那个已经用过了……」
我勉强找个藉口并松了一口气,幻幻也难得老实地露出柔和微笑,稍微化解了昨天的心结也让我十分开心。
桔梗院心美同学满足地看著表演魔术的我与幻幻,这位现代风格的千金不知为何突然朝我们靠近,当她来到几乎能碰触到肩膀的距离时,顿时传来一股似乎相当高贵的香水味。
「……你们欠我一次人情喔。」
心美同学以只让我们听见的音量如此呢喃,幻幻则是明显地皱起眉头。
在心美同学离开的视线前方,有位身著西装的金发女性朝我们行了个礼。
这时我还无法理解幻幻会露出此种困扰神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