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猫猫一如平素地打扫外廷回廊时,有人拿一件怪事来找她商量。一个大块头神色有些一慌张地靠近,猫猫凝目一看,似乎是大型犬李白。
「怎么了吗?」
猫猫放下抹布问道。
这个身为武官的男子,本来不会来到壬氏的书房。他既然来到猫猫面前,可见应该是有事找她。
「还问我怎么了,发生了一件麻烦的问题。」
「麻烦的问题吗?」
既然会特地跑来这里,想必他是伤透了脑筋。毕竟别看李白这样,他并不是闲著没事做。
「之前不是有间仓库起了小火灾吗?后来才知道有另一间仓库似乎也在同一天遭了小偷。」
李白一边用力抓著头一边说。
「怎么想都是趁著当时的骚动下的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猫猫双臂抱胸。
「什么东西被偷了?」
「……」
李白陷入沉默,一边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一边轻拍了几下猫猫的肩膀,看来这事必须避人耳目。猫猫在他的催促下,离开回廊走向庭院。到了略为受到树木遮掩的地方,李白蹲「去,用食指抵著嘴开始讲起。
「祭器不见了。」
「祭器?」
猫猫没想到会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失窃。
「好像有几件不见了,但详细情形不是很清楚。」
李白暧昧地偏著头说道。
「管理得这么么马虎?」
「不是,其实本来不是这样的,是那里负责管事的人正好不在。长年深入从事这方面事务的高官又在去年死去,其的很伤脑筋。」
也许是人事方面的纠纷让高层起了变化。
「那么问之前的管理人不就行了?」
「问题是前任管理人目前还不能回到工作岗位,所以才伤脑筋。他不久之前食物中毒,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李白说著「真不知如何是好」并大叹一口气。
(食物中毒?)
猫猫唤醒记忆,想想那场小火灾之后没多久,好像就发生了某件事。
某件几乎与小火灾发生在同一时期的案子——
「大人说的该不会是一位爱吃珍馐的官吏吧?」
听猫猫这么问,李白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些原因。」
小火灾,窃盗与管理人不在岗位,这些都是偶然发生的吗?
要说是偶然或许是偶然,但总觉得教人纳闷。而且李白还提到了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您说去年过世的高官,是什么样的一位大人?」
李白用食指按著额头呻吟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来著?只记得是个耿直出了名的大叔,呃,呃——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耶,倒是记得他喜欢吃甜食什么的。」
「该不会是浩然大人吧?」
猫猫也勉强唤醒记忆,想起了去年壬氏告诉过她的人名。那是一位嗜甜的耿直男性高官,死于盐分摄取过多。
「啊,就是他!咦,你怎么会知道啊?」
「因为一些原因。」
李白会惊讶也是无可厚非,猫猫也没乐天到会认为这一切全是偶然。
每件事乍看之下都是意外,然而如同鱼脍那件事,这些不见得都是意外。
能不能将这一切想成为了一个共通目的,而故意引发的事件?
猫猫看著李白。
「那么李大人找小女子有何事?」
「对了,进入正题!」
李白翻翻找找,从怀里掏出了某件东西。一看,是之前猫猫在起火仓库捡到的象牙菸管。她将菸管洗乾净,重新做好之后交给了李白保管。记得他说过会找机会帮猫猫还给仓库看守……
「不是,对方退还给我了,说他不想要。」
听说仓库看守必须承担小火灾的责任,因而遭到解雇。猫猫以为菸管是昂贵物品,结果好像是人家送他的,还真慷慨。
「好像说是某个女官送他的,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干么特地思种东西送给仓库看守?」
「有些人是会这么做。」
假若是娼妓,收到讨厌客人赠送的礼物会早早变卖,或是转送他人。
不过,也可以换个想法。
「如果拿到这么贵重的物品,应该会想立刻用用看吧。」
不能说所有人都是如此,不过这种个性的人相当多。而假如对方就是针对这一点——
然后趁著人群聚集到发生小火灾的仓库,警备变得松散时溜进去……
关于这点,李白似乎也已经想到,在猫猫提问之前先说了出来:
「很遗憾,看守表示那里很暗,没看清楚送他这个的女官长什么样子。」
一个女官摸黑走来走去也实在奇怪,就算身在外廷,也不该一个人悠悠哉哉地乱晃。
可能是出于好意吧,听说仓库看守一路送她到城外,对方为了道谢才送他这个。而且因为天气还很冷,女官包著围巾,遮住了脸部附近。
「不过看守说对方以女子而言身高较高,而且似乎有股药味。」
「药味?」
「从身高判断,我知道不是你,但总觉得有点在意。你知道些什么吗?」
李白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大块头,但直觉很准。
(不能说完全不知道。)
也许现在应该坦白说出来,但同时,猫猫想起了阿爹的口头禅——不可以用臆测的方式论事。
猫猫考虑了半天,最后说出了折衷意见:
「除了大人方才提到的事故或事件,是否还有其他神秘难解的状况?」
「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很多事还是你现在告诉我,我才发现的哩。」
李白虽这么说,但仍双臂抱胸沉吟起来。
「假如我去调查这点,会查出些什么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到底会不会啊?」
李日一脸傻眼地看著她。
猫猫蹲下去,捡起一根棍子在地面上画圈圈。
「同时发生两种偶然是常有的事。」
她再画一个圈,让圈圈有一半互相重叠。
「同时发生三种偶然也不是不可能。」
她再画一个圈圈重叠上去。
「但多种偶然同时发生时,您不觉得那就是必然了吗?」
猫猫把三个圈圈重叠的地方涂满给李白看。
「假如一名神似那个女官的人出现在这必然之处,大人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
李白捶了一下掌心。
以猫猫来说,即使这样使得那个名叫翠苓的女官有了嫌疑,也不关她的事。
「看不出来你这么聪明。」
李白一边豪迈地笑著,一边拍打猫猫的肩膀。
「李大人就跟看起来一样力气大,所以手劲请轻一点。」
猫猫半睁著眼瞪著李白,忽然觉得脖子上有股毛骨悚然的凉意。她不解地回头一看,发一现有个人瞪著他们,目光比猫猫还凶。
「你们好像很开心啊。」
嗓音明明宛转动听,却有种莫名的黏腻感。李白看到说话的人,吓得身体往后仰。
「……并没有很开心啊。」
壬氏把半个身体藏在树后,目不转睛地盯著他们瞧。高顺在他背后,用一如平素的傻眼神情皱著眉头。
笨狗匆匆忙忙地回去了,只剩猫猫跟不知怎地心情很坏的壬氏待在一块。她走进书房,不得已只好去泡茶。
「你跟那男的感情似乎很好啊。」
「有吗?」
猫猫用温热过的荃壶咕噜咕噜地倒茶。用陶器茶杯喝茶应该比较好喝,但壬氏使用的食器几乎都是银器。
猫猫至今仍搞不太懂这名男子的政治地位,他不只是出入后宫的宦官,也会像这样在外廷当差。
「那个男人是武官吗?」
「如总管所见。他似乎是有事想知道,所以来问小女子。」
李白所说的话,不能说跟壬氏豪无关系,因为跟浩然那件事也有所关连。
猫猫替茶附上茶点,端到了了桌上。
「可否准许小女子详细说来?」
壬氏一语不发地啜饮了茶。
简单扼要地讲完后,壬氏板著脸闭起了眼睛。
「想不到事情之间会有这种奇妙的关联。」
「是的。」
壬氏没碰茶点,高顺板著脸站在书房门口。
「那么,你认为其中有什么秘密?」
「这个小女子不知。」
猫猫坦率地说。
猫猫的见解是「不明白对方的企图」。每个事件都难以判断是罪案还是事故。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由于每件都不够确实,因此也不易被别人看穿。
「看起来也像是与其要确实完成其中一件,毋宁设下重重陷阱,只要其中几个成功即可。」
听了猫猫的见解,壬氏啜饮茶杯里的茶。茶杯似乎喝乾了,猫猫重新准备一杯茶。
「看来是这样。这么一来,有
可能还有其他机关。」
「小女子无法断言就是了。」
如果有人告诉猫猫这一切只是重重巧合,她也只能回答「或许吧」。
「嗯——你不感兴趣?」
「感兴趣?」
这样问猫猫,她会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并不是抱著好玩心态爱管闲事。)
只不过是碰巧看到一些让她在意的事情罢了,况且真要说起来,太多人喜欢拿棘手问题来找她了。
猫猫她只想安安稳稳开药铺,在檐廊一边悠闲喝茶一边作药物实验。
「小女子不过是个下女,只会按照吩咐做事。」
「是吗?」
王氏一脸无趣地看著猫猫,用手指转动毛笔当消遣。他似乎对茶点没兴趣,把它推到桌边去了。猫猫觉得他的表情莫名地年轻。
「那么,这样如何?」
壬氏咧嘴一笑,把高顺叫了过来。他在高顺耳边呢喃几句后,高顺摆出了一副明显不情愿的表情。
「……壬总管。」
[就是这样了,有劳你去安排。」
高顺不甘不愿地点个头后,壬氏把手里转动把玩的毛笔沾满墨水,动作流丽地在纸上写字。
「日前我到贸易商那边巡视,听说进了件有趣的商品,名字是这么写的。」
他啪啦一声把纸拿给猫猫看,猫猫的眼睛亮了一下。
纸上写著「牛黄」。
「想要吗?」
「想要!」
一回神才发现,猫猫把脚摆到壬氏的公案上,逼近过去。
牛黄是一种药材,就是牛的胆结石。此物据说一千头牛当中只有一头可取得,被视为最高级的药材。
这东西在贫穷烟花巷的药铺难得一见,是令人望眼欲穿的珍品。
这个宦官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要把牛黄送给我?真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壬氏看到猫猫整个人逼近过来,身体有点后仰。猫猫被高顺拉了拉袖子,才终于发现自己做出了相当不庄重的行为。她慢慢爬下公案,拍拍衣裙将它弄整齐。
「……好像总算有干劲了啊。」
「真的会赐给小女子吗?」
猫猫双眉直竖注视著壬氏,壬氏则跟方才不同,露出了有些成熟的表情。猫猫觉得这种表情他常在后宫使用,是用来诱骗宫女的眼神。
「视办事成效而定。有什么消息我会逐一给你。」
壬氏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弃物篓后,脸上浮现出心荡汤神驰般的笑意。
猫猫对这种笑容毫无兴趣,不过只要这个男人会按照办事成效给她想要的恩赏就好。
「小女子领命,一切尽如壬总管心意。」
猫猫如此说完,就把茶杯与没碰过的茶点收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