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d maid。
这个用来代指未婚女性的单词也许乍看之下没什么意义,但如果翻成日语的抽鬼牌就会立刻产生一种亲近感。(注:日语抽鬼牌直译就是抽出老太婆)
……将两层意思结合起来看的话,这游戏的规则还真是残酷不是吗?
我现在正坐在桌子旁边,玩着规则被修改过的抽鬼牌。
1对1的对决。
将52张牌平均分给双方玩家。然后每人将会再获得26张鬼牌,让牌组增加至52张。
让双方玩家洗一次牌来完成准备。
玩家A虽然可以自由地从自己的牌组里挑选卡牌,不过一次只能拿出两张,玩家B将会选择其中的一张。
被选中的牌将会被记录,另一张则会保留着覆盖的状态被丢掉。
双方玩家将会轮流重复这个过程,到最后手上鬼牌最少的人就是赢家。
赢家会获得与输家选中的鬼牌数相应的奖金,输家则会背负同样数目的债务。
另外,如果某玩家被判明出老千,那么他将会背负最高额,即26张鬼牌的债务。不过必须是当场抓住才算有效,如果出千的指控没有附上相应的证据,那么提出指控的玩家将会背负最高额的债务这一惩罚。
“……”
我刚刚将26张鬼牌加入自己的牌组,并且好好地洗了一遍牌。
坐在圆桌对面的人,是一个拥有着像我这种落魄上班族不可能拥有的一切,穿戴着各种饰品的金发年轻人。他也洗了牌,还以优雅的手法将它们放到桌子的一角。
年轻人笑嘻嘻地向我搭话。
“你不适合这种地方呢,知道自己在哪里吗?一张鬼牌可是值一千万哦?”
“你也装的挺卖力的嘛。”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来参加这种「游乐设施」的人呢。”
“你也是,不像是会犯下什么错误,必须要来参加这种「游乐设施」的人啊。”
而且,在我参加这盘突然死亡模式抽鬼牌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我就已经赢了。
我已经让家人逃到了一个物价低廉的国家,他们也许以为只是去海外旅游,不过要是输了我就不打算把他们叫回来。
这份将会由胜败决定去向的大笔金钱,据说和在黑道上有名的Spider Finance有所牵扯,不过他们能抓到的只有我。
他们也许会搜刮我的内脏,不过却无法对我的家人出手。
如果我在这个「游乐设施」中获胜就能得到大笔金钱,就算我在「游乐设施」中输了而变得一无所有,但无论如何我的家人都会平安无恙。
这就是,我的胜利。
“好了好了,那么突然死亡模式的抽鬼牌要开始咯?”
一个看上去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兔女郎笑着插话道,
“想好战术了吗?脑中浮现出了胜利吗?向神祈祷了吗?不过怎样都好总之快点开始吧,这种一对一的「游乐设施」要是磨磨蹭蹭的话后面的人会等不及的。”
兔女郎递出了两张牌,我和年轻人每人各拿了一张。
我手里的是黑桃Ace。
年轻人手里的是黑桃King。
“那么就由抽到Ace的森田先生开始抽牌吧。”
“……”
先后顺序并不会决定优势。
即使我让年轻人抽到26张鬼牌,要是他也能让我抽到26张那就是平局了。
“那么就开始吧大叔,抽一张。”
年轻人笑嘻嘻地从牌组里抽出了两张牌,向我这边递过来。从背面看也无法看出哪张才是鬼牌。说不定两张都是,也有可能两张都不是。
我的食指犹豫了一阵子,接着抓住在我右边的牌。
“是鬼牌,这就一千万了。”
年轻人笑得更深了。
“森田先生,共计一张。”
现在还不能断定我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就算抽中一张鬼牌,也不能马上判断出我的情况。
比如说。
要是刚才两张都是鬼牌呢?
那样的话,无论我选哪一张都会抽中鬼牌。要是年轻人持续这个战术,我好像就没有胜算了呢。
其实不然。
我没有选中的那张鬼牌将会被舍弃。而且,我和年轻人都分别持有52张牌。要是他早早就用完了鬼牌,后面就要吃苦头了。这么一来他就会被迫向我递出两张普通牌,情势将会渐渐变得对我有利。
“到我了,大叔。快点抽两张牌啊。”
“我知道。”
我一边说着抽出了在牌组最上方的两张牌。
递了出去。
最能给予对方痛击的做法……那就是让他从鬼牌和普通牌之间选择。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必丢弃鬼牌地让对方抽鬼牌,有可能还会让对方抽中所有的26张鬼牌。
不过。
“安————————全,黑桃2。”
我咬着牙将那张已经无法使用的鬼牌舍弃掉。
没错,如果递出去的是一张普通牌和一张鬼牌而对手选的是普通牌,那鬼牌也就用不了了。这个战术虽然能令对手选中全部26张鬼牌,也有可能一张也选不上。
根据规则来看,哪一种战术比较好?
我应该一直用两张鬼牌,至少也让对手抽中13张吗?
还是应该一张一张的用试图让他抽中26张呢?我只需要10张鬼牌,也就是一亿円来修复自己的人生,不过……
“来抽吧,大叔。”
“……”
我迷茫了。
左,右,左,右,我的内心在不断摇摆,最终选择了在我左边的牌。
果然是鬼牌。
和上次是一样的结果,我无法判断对手的战术。
他在用两张鬼牌吗?还是每次一张,只是我每次都抽中那张鬼牌?
另外。
每次我都抽到鬼牌,那只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有什么别的端倪么。
也就是说,难道他在出千吗?
“森田先生,快点快点☆。”
“就是这样大叔,再怎么烦恼也是没用的,快抽牌吧。”
我从牌组的上方选了两张牌。
这次是两张鬼牌。
金发年轻人理所当然地选了一张鬼牌,可他看起来并不着急。
好像一切都正中他下怀一样。
“大叔啊,从这些牌里我就能看出你至今以来的人生是怎样的。”
年轻人从牌组的中间抽出两张牌后向我递来。
“你是个还算老实的人。是‘还算’呢,并不是什么完美的善人。通常都会用漂亮话来武装自己,但遇到真正要命的情况时就冷汗直冒了,正是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到头来令你在人生中走上了荆棘之路。”
就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一般,年轻人将那两张牌递得更近。
虽然只是靠近了几厘米,但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压在我的心脏上一样。
“你不应该去勉强做不适合自己的事情,这就像在专业棒球赛里混进去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想要走到出口,没有从平日中累积起来的经验是行不通的。”
我在两张牌之间选了一张。
又是鬼牌。
什么都没有改变。
情报太少了。
我无法看穿对手的战术,因此也无法相应地作出应对。
“到你了,森田先生。”
兔女郎微笑着催促我道。
我在担心。
这个年轻人有可能在出千。
在各种赌博游戏里,卡牌游戏是最容易出千的类型。正确来说,因为卡牌游戏被广泛普及,因此各种各样的出千手段被开发了出来,就好像为什么被全球采用的操作系统和浏览器会有很多病毒一样。
出千的手法有很多种,不过大致上都被分成两类。
第一种类型就是用在戏法上的新牌。比如说加入五六张黑桃Ace或是准备一张双方都有的牌,诸如此类。这些方法都很有效并且不需要高超的技术,不过被抓包的风险也很高。
第二种就是不去使用那些戏法道具,而是依赖纯粹的技术。比如说假装在洗牌但其实牌的顺序没有更换过,然后从52张的牌组里准确地抽出第30张牌。这些手法需要精湛的技术,但被抓包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因为这些手法不会留下物证。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场能够左右人生的一次性游戏。
一般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去单纯碰运气。
……说到底,既然不得不来参加这种「游乐设施」,应该早就明白运气什么的都见鬼去了。
“来吧。”
“好慢啊你,看,我抽到了红桃9。”
年轻人毫无犹豫地抽了牌,他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该选哪一张,哪一张才是鬼牌一样。
他维持着全身放松的状态,从牌组里抽出了两张牌。
“来抽吧,反正你肯定会抽到鬼牌。”
“……”
「游乐设施」已经迈入了中场。
双方都已经抽了13张牌。
“哎呀,森田先生的情况很不妙呢。”
“就是说啊,连续13个回合都抽到鬼牌是在是太不正常了。”
“……”
好奇怪。
那种事情我当然明白。
正如年轻人所说,我抽到了13张鬼牌。相对的,年轻人他只从我这里抽了3张鬼牌,而且还全都是在我递出两张鬼牌的情况下抽的。到了这个地步,我明白事态很明显不对劲。
不过,他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在出千,不在他行动的时候抓住是不行的。如果我咬定对手出千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那我就会立刻受到最高额的26张鬼牌的处罚,我不能单单凭“你肯定在出千吧”这种说法就抓住年轻人的手。
再加上,我已经浪费了13张鬼牌。
鬼牌的数量是每人26张。再这么下去,无法逆转局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到那个时候,年轻人就不用继续出千,之后他只要随便递出两张牌来拖时间就可以了。
年轻人不知道我手上还有几张鬼牌,所以他才没有作出胜利宣言。
不过敌我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正常来说我现在已经无法逆转形势了吧。
虽然这么说。
这也不代表我要在这里认输。
“大叔,快点啊。”
“等我一下。”
“你去想也是没用的。”
出千。
如果我也进入那个年轻人所在的领域,那就有逆转的可能。
不过。
如果年轻人的手段是如此高明,要是我使什么蹩脚的手段肯定会被他看穿。要是穿帮了后果就是生不如死,我会背负最高金额的2.6亿日元债金。我不了解他的手法,但年轻人在出千那就代表他肯定很有自信不会在这个「游乐设施」里输掉吧。如果情况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发展,他肯定会马上起疑才是。
即便如此我也要出千吗?
我要去欺骗明显技术比我高明的对手吗?
“……”
我也好歹调查过卡牌的几种出千手法,在这种情况下有几种是可以派上用场没错,但那毕竟只是拿来长见识的,并不是在实战中磨练出来的技术。真的要去做吗?我能做得到吗?
“犹豫不决就会死哦,大叔。”
年轻人讥笑道,
“想想做菜吧。切白菜的时候不会去量每一刀该切多少毫米,而是要掌握好节奏然后一口气切切切。如果做不到这种程度就会切伤自己的手指。”
他一下就看穿了我的迷茫。
他明白我眼下还有什么选项。
但我还是搞不明白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够避开我的鬼牌,然后再将自己的鬼牌全部推到我身上。
在卡牌上看不到有什么痕迹,也看不到什么偷窥用的小道具。但即便如此,年轻人还是完全掌控着「游乐设施」里的鬼牌的动向。
他肯定不是在公平竞赛,一定是耍了什么小手段,但如果不能搞清楚手段的细节就没有意义。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决定了。
无论如何,继续玩这个「游乐设施」只会进一步拉大差距,那样是赢不了的。如果要在这里逆转,就不能依赖普通的做法。既然如此只能放手一搏了,但年轻人肯定在提防着我出千,如果我无法溜过他的防线,情况只会继续恶化下去。
“知道了,看我的。”
“快点啦。”
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指尖在不停地颤抖,汗水喷涌而出。到底是被逼入绝路还是一口气欠下最高额的债款呢?两者都是直通死亡,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
我向自己的牌组伸出了手。
年轻人眯紧了双眼。
我决定了。
我要出千。
如果年轻人伸出手抓住我的右腕那就万事休矣了,我将会背负最高额的债金。
我的食指触摸到了牌组顶部的卡牌。
我抓住了两张牌。
然后抽出。
“来、来吧。”
“你想使什么坏对吧,大叔。”
年轻人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渗出的汗水大概已经将那件廉价西服染成其他颜色了吧。
“不过你在最后一刻缩了。虽然做出了可疑的举动,但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那样子是不会让局势倒向你这边的哦。”
我撇了一眼那个兔女郎,她的脸上还是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
与此同时,年轻人伸出了手。
他抓住了其中一张牌。
他抓的不是鬼牌。
“结束了,大叔。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他用拇指和食指夹住了那张牌。
我睁圆了双眼。
屏住了呼气。
与紧张带来的晕眩感作斗争。
如果要出手的话……
就是现在。
“等等。”
在年轻人抽回夹住牌的那只手之前,我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啪嗒,他手上的牌掉到了桌子上面。
是两张牌。
没错,是两张重叠起来的牌。
“他出千了。兔女郎,劳烦主持一下公道吧。”
“哈啊!?给我等等,这开的什么玩笑!!我什么都没有做!!”
“呼——嗯——?”
兔女郎看上去很刻意地歪了歪头。
“那么那么,为什么明明只能有两张牌,却出现了第三张呢?”
“我怎么知道……!?”
“是那边的年轻人带进来的吧。”
为了不让他说多余的东西,我迅速打断了他。
我封住了他的嘴。
正当年轻人无言地张合着嘴巴时,兔女郎继续说道。
“那么,这第三张牌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他在自己的袖子里随便藏了张牌。这样一来,当他从我手里抽牌的时候,就会和袖子里的牌掉包。那样即使抽到鬼牌也可以用普通牌混过去。”
“放屁!!我才没有那么做!你看,我的袖子里连一张牌也没有。如果我一直用这个手法赢到现在,肯定需要在什么地方藏很多牌才行吧!!”
“……这和你是用什么方法赢到现在没有关系。”
“什么?”
“规则说的是,只要出千被当场抓包就会背负最高额的26张鬼牌。这和是第一次还是第一百次出千没关系。”
“说的是呢。”
“别、别开玩笑了,这完全是一派胡言!!大叔你刚才抓住了我的手吧!!那时候你在手掌里藏了一张牌,趁我的牌掉下来的时候再将手放开,这才是真相!!”
“也许吧。”
我没有直接否认,
“但是,你没有当场抓住我就没有意义。”
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另外,我的回合已经结束,要追究以前的出千行为是不允许的。
他注意到我的手做出了可疑举动,但却认为我中途放弃了,明明是大好机会却浪费了。
年轻人和我一同转向了就在一旁看着我们的兔女郎。
不过,他的眼神和我的相比之前可以说是大不相同。
少女露出了残酷的微笑,简单地下达了宣言。
“我在一开始就说过出千会有什么下场了,对吧?”
“等、等等……出千的是这个大叔!!我什么都没有……!!”
“哦,这么说现在可以去追究过去的出千行为吗?我是没问题。不过这样的话,最早开始出千的人摆明了就是你。”
“不可以哦,那样改变规则是不被允许的。”
“你看,这不就结了。”
我露出一脸坏笑,将手上剩下的那一张牌甩到桌子上。
上面画的是一个愚弄人的小丑。
鬼牌。
“……你真的以为我会不设下包围网就采取这么不经大脑的举动吗?”
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将奋力挣扎的年轻人押走了。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想他的下场到底会是怎么样,不过还是算了。这种「游乐设施」是不会有人出于心血来潮而跑来参加的,他也肯定有着什么不得不将生命作为赌注的理由才会来到这里的吧。
“恭喜您。”
“谢谢。”
“话说回来,刚才那招还真是妙啊。”
“我也只能想到那种反击的方法了。”
“呼嗯。”
兔女郎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
究竟对她而言值得一看的,究竟是两个人在「游乐设施」的过程中勾心斗角,还是分出胜负的此刻呢。
“……这么说,他果然?”
“他的出千手法吗?我怎么会知道啊,如果我真的知道他的手法,当时就会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了。”
“我还以为在他不断出千中,你察觉到他手法了。”
“那我早就在他再次
出千时抓住他的手了。”
“原来如此。”
“……这么做算犯规吗?”
“没有没有,如果算犯规就不会让那个年轻人退场了。”
也就是说,我将会平安无事地领取我的奖金与家人团聚……不过我到最后也不能放松警惕,谁知道在设施的外面会不会碰上强盗集团呢。远足在回家之前都是远足,我之所以不得不来参加这种「游乐设施」,就是因为我总是没法在这种简单的事情上持之以恒。
“对了对了。”
“怎么了?”
“你想知道那人是怎么出千的吗?不弄明白就离开会感到不甘心吧?”
她说的有道理。
不过。
“算了,「游乐设施」已经结束,没有那个必要了。现在告诉我就跟喝没有二氧化碳的碳酸饮料一样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