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川守急忙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无视了尸体和炸弹,只顾着往房间唯一的出口奔去。
那是一道格外厚重的铁门。
但无论是用推的还是拉的都无法打开。即使用力去踹或用肩膀全力冲撞,门也没有要坏掉的样子。看来被做的十分坚实,而且锁得十分严密。在门把手的旁边有一个钥匙孔,它的造型和家门玄关处的钥匙孔相比很不一样。
“钥匙……?”
东川低语道,并开始打量着四周,
“要找到钥匙。这就是这个「游乐设施」的内容吗!?”
扩音器里并没有传来应答。
东川打量着这个房间,四边形的空间里说到底就没有任何家具或设备。无论钥匙有多小,要是没有藏它的地方应该马上就能找到才对。但却没有,找不到。难道房间里根本没有钥匙吗,还是说……
(如果要藏的话……)
东川往掉在地上的挂钟望去,它现在已经被加工成了一个时限不明的定时炸弹。虽然加工的时候有可能将钥匙藏在了里面……但东川不想随便地将它拆开。
虽然东川对炸弹的了解只限于电影和电视剧,不过自己要是随便乱碰它,应该也会像虚构故事里那样爆炸吧。
但是另一方面。
(炸弹被安在了挂钟的外面……也就是说,里面的空间容不下它吗?)
而且,外露部分很轻易就能看出来是电路板和炸弹,根本没有被盒子盖起来。而且上面完全看不到类似钥匙的零件,圆筒容器里面的液体炸药是透明的,如果钥匙被藏在里面也能看出来。
不在挂钟里面。
除此之外还能将钥匙藏起来的地方。
在根本没有正经家具的这个四边形房间中,能够藏住细小钥匙的地方还有……
“……不会吧。”
再次打量了一下房间后,东川的表情僵硬了。
那是至今为止一直被自己潜意识赶到视野边缘的东西。
摆在房间中央的东西。
穿着和服的女性尸体。
的确,用上那个确实能藏起钥匙。
“……”
东川犹豫着要不要接近。
如果这是一位活到晚年而自然死亡的亲戚的遗体,而且还被殡仪馆好好打扮了一番的话,也许还能够含泪目送他离去。
但是,放在房间中央的这具明显不一样。
这个身穿和服的女人被超脱常理的手段杀害,双手和头部都缺失了。而且她似乎已经死了好几天,与一般人所想的“人类”相比,早已变质成其他东西了。死亡这一无形概念好像正以尸体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要是大意接近它,说不定连自己也会被卷进去……
但是,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因为房间里有一个无论什么时候爆炸都不奇怪的定时炸弹,自己也被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虽然不知道炸弹有多少威力,但如果它是作为惩罚而设定着的话,可以很轻易就想象到留在房间里应该无法活命。
爆炸至少会覆盖整个房间。
在爆炸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门钥匙,一定要找遍每一个有可能的角落。
“可恶……”
每靠近一步,呕吐感就增添一分。脚步变得不稳,就好像走在船上一样,东川的目光正死死盯住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只不过是十步的距离,感觉却好像是在地狱一样。
但东川还是来到了尸体旁边。
蹲下。
接近和触摸也是不一样的,难度更上一层,但如今也只能动手了,东川抓住和服的衣料,首先将尸体翻了过去。
看到下面有一把银色的钥匙,东川的泪腺不禁松弛了。但是有点不对劲,这把钥匙没有本应存在的锯齿。
这是一根钥匙胚。把它塞进门里只是在浪费时间,甚至有可能破坏钥匙孔。
再次将尸体翻成正面朝天,这次则着眼于那件和服。与洋服不一样,严格来说和服是没有口袋的,不过钥匙有可能藏在衣服里头。
这是一具没有头,没有双手的女尸。
想到要将手伸进那件衣服里头,心中就涌现出强烈的抗拒感。
“呜……”
即便如此,引爆炸弹的秒针的声音也在催促着东川。
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首先伸进了尸体的右边袖子里头。一阵黏糊糊的触感传来,呕吐感不由得翻倍了。这到底是断手处流出的血,还是说女人的皮肤已经开始像腐烂的葱头那样开始液化了?东川并不是很了解尸体腐败这个过程,他也不愿意去多想。
然后他摸到了一把硬的钥匙。
但是把手从和服的袖子里抽出来时,发现拿着的是又一根钥匙胚,而且手指还沾上了什么茶色的东西。一股十分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差点连泪水都流下来了。但是同时又觉得要是现在罢手,说不定整颗心都会崩溃了。东川就这么趁着势头,尽量什么也不去想,继续着作业。
他将手伸进和服里的各个地方,但除了更多钥匙胚以外什么也找不到。
至今为止的工作都是徒劳的。
突然觉得,真的有拼命继续作业、寻找真钥匙的意义吗?
能不能用钥匙胚挖开墙壁呢?并不需要挖一个足以让自己通过的洞,只需要挖开将门框固定住的螺丝就可以了,然后整扇门就会倒下。
……但是。
他还是决定去找真钥匙。毕竟无视正规的做法,使用蛮力突破这种事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允许,毕竟他们可是准备了这具尸体的人。
要是找不到,就会被炸弹炸死。
处于这种好像要撑爆他的胃袋一样的极限事态下,东川突然想到一件事。
钥匙还可能藏在哪里。
在那个地方。
“……”
脸上几乎毫无表情可言的东川守望向了那个地方。
果然还是那具女尸。
不过,他并不认为是藏在衣服里头。
是在更深处。
最为恶趣味的地方。
也就是说。
尸体的,内部。
钥匙有可能就埋藏在某个内脏或组织里面。
“开玩笑的吧……”
尽管是自己想到的,东川仍然摇头否定。
想要去否定。
不过,如果是乐意举办那么多个「游乐设施」的主办者们,会设计成这样也是有可能的。
“开什么狗屁玩笑啊!!”
东川为了强行鼓舞自己而大声喊了出来。接着他再次用手指按向和服女子的尸体表面,以差不多要令手指陷入那层腐败皮肤里头的力度确认着。如果皮肤底下埋着钥匙的话,应该会摸到什么坚硬东西的触感才对……
但是摸不到。
无法判明。
只是用手指按这种程度,还不足以分清钥匙的有无。
也就是说。
只有动手切开尸体来确认里面了。
“…………………………………………………………………………………………………………………………………………………………………………………………………………………………………………………………………………………………………………………………………………………………”
东川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实际去做的画面,然后倒在了地上。
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个胃袋好像要从口中呕出来一样。他倒在地上毫无意义地挥舞着手脚,泪水从眼中啪嗒啪嗒地流出,模糊了视野,双手的掌心也传来了油腻的感觉。
要下手吗。
不下手就不行吗?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人类就是人类。明明至今为止都一直那么厌恶那具青黑色尸体,东川现在又重新将它强烈地认知为人类。将她剖开,窥视里面的东西,这些行为是何等的亵渎。
但是时间不等人。
不想被炸死的话,就必须实践所有能想到的可能性。
他将泪水擦去后环顾着四周。
在掉到地上的时钟周围散落着一些闪亮的物体,那是尖锐的玻璃碎片,保护着挂钟表盘的玻璃在刚才被摔碎了。
尖锐的碎片。
可以代替刀刃。
“呜、咕……”
东川慢慢挪动着,再次站了起来。
不想死啊。
不想和伦理与常识一起被炸成碎片。
他再次在房间里移动,拿起地板上最大的一块碎玻璃,然后再次面对身穿和服的女尸。他吞了一口唾液,必须将这个切开,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一检查。想要为了活下去而实践所有可能性的话,这是条必经之路。
他蹲了下来。
解开了和服的胸口。
情况要比预想中的还要惨烈,视野一瞬
间晕眩了,胃酸涌到了喉咙根部,但他还是想办法忍住了。他强烈地意识着右手抓住的玻璃片,将它放到了已经静止不动的胸口上方。
施加力度。
透明的碎片陷入了大概五毫米,东川不禁猛地摇头。
想要捂住嘴巴也已经太迟了。
“咕诶!!呜咕诶诶诶诶诶!!咕噗!!噗哇!!”
感觉胃袋一下就与嘴巴直接相连了,呕吐物像水管里倒流的水一样泄了一地。
已经受够了,内心的大部分发出了悲鸣。
但是就这样随波逐流是活不下去的,只会变成和这具尸体一样的下场,而且被炸弹炸成碎片应该比被断头台砍头还要凄惨。
东川再次抓紧玻璃碎片。
将它抵在了和服女尸的正中央,然后用体重压了下去。嗞噜,确认到尖端陷了进去后,脑中就响起了强烈的噪音。东川几乎是在眩晕的状态下,一口气将玻璃片划到女尸的肚脐处。
这和用美工刀将纸裁开不同。
切的过程中不断感觉到玻璃片受到阻力。
因为已经死了好几天的关系,出血并不是很严重。不过一滩比起红色更像是黑色的东西溢了出来,散发出一股酸味。他再次认识到,尸体里面已经腐烂了。
东川的内心已经逐渐麻木了。
本来还以为会像是打开一道双扇门那样,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干净利落。真要说,那就像是在切开一包一次性纸巾一样,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摇摇头振作起来,他开始摆动双手,将指尖伸进那道切开的缝隙里头。
手上传来了黏糊糊,软绵绵的触感。
探索的重点位置是上半身的中央,胃袋的附近,但只能找到一根钥匙胚。
并没有将真钥匙吞下去。
也就是说,经过手术处理被嵌入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是那样,就不得不把尸体从背部到四肢的前端完全剖开,仔细调查内部了。
呼吸开始变得絮乱。明明身处充满空气的房间里,却感到氧气不足。
用玻璃片抵住尸体的右腕,然后切了一个大口子。
在手肘的位置感到有什么硬物。
将手指插入伤口里头想把它挖出来,但却做不到。
那并不是钥匙,当他意识到突起物是白色的时候,东川第二次吐了一地。
即便如此也只能继续作业。
现在已经不是顾及死者的尊严的时候了。
到头来,只找到了很多沾满黑血的钥匙胚。说不定搜索的次数被设下了限制,但现在去想这个也没有意义了。直到女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东川守才终于在和服女人的右大腿处找到了一块银色的金属制品。
这块被红色和黑色粘物所包裹的东西,是一根带有锯齿的真钥匙。
将玻璃片丢到一旁。
连将沾满污秽的手擦干净这个念头都没有飘入脑海里。
“……”
东川以东倒西歪的步伐朝着钢铁的门走去。要是这根钥匙与门上面的钥匙孔对不上的话,大概就是最恶趣味的把戏了吧。幸好,还不至于做得那么彻底。
钥匙进入了钥匙孔。
转动了。
门把手卡住的感觉消失了,门轻易就被扭开。
东川几乎是以整个人摔出去的架势来到房间外面。
倒在地上浑身大汗的东川守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总算为身体摄取了些许氧气。
2.
是一条狭窄的走廊。
走廊的墙壁上并列着五扇一模一样的钢铁门。
看不出门的另一侧到底是连着同样的四边形房间,还是建筑物的出口。
“可恶……”
东川伸手抓住刚刚通过的钢铁门,抱着半自暴自弃的心态将它用力关上了。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够防住爆炸,于是他往门的反方向后退了几步。当初还打算不用钥匙直接将门框破坏掉,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后背顶上了墙壁,整个人就这么以坐姿滑到地上。
“可恶!!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啊!!这就是「游乐设施」吗,混账东西!!”
虽然拼尽全力喊了出来,却没有得到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
在五扇并列着的钢铁门之间,除东川以外的另一扇打开了。一个穿着沾满血的工作服,留有些许胡渣的男人走了出来。
东川的心中涌现出了剧烈的愤怒和警戒心。
一定是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吧,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慌忙喊道。
“等、等等!等等!我也是参加者啊!!”
听到这声呼喊后东川终于意识到了。
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自己。
自己和身穿工作服的男人一样,身上沾满了血。想要找到嵌入尸体的钥匙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弄脏衣服。
仍然坐在地上的东川抬头朝身穿工作服的男人望去。
“……你也做了那个观察记录吗?”
“是啊,一个在尸体大腿上挖钥匙的混账东西。我叫风上,你呢?”
“东川。”
作出简短的回应后,他长吐了一口气。
“……抱歉。”
“没关系,从你没有扑上来就能看出你还留有理性。”
身穿工作服,名叫风上的男人本想擦一下脸上的汗,但意识到自己满手是血之后皱起了眉头。
“「Attraction Land」是个举世闻名的游乐园吧,本来还以为这里不会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然而真相居然是这种东西,丧心病狂也给我有个度啊。”
“啊,说到那个……”
东川才刚开口,五扇钢铁门里又有两扇打开了。走出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身穿西服,有着冷酷职业女性造型的女性,另外一个是身穿校服的女高中生模样的少女。
她们两人的衣服也毫不例外地沾满了血污。
看来所有人都摆弄过尸体啊。
职业女性名叫冰山,女高中生则自称松实。
互相通报名字后,东川言归正传。
“本来这是一份在「Attraction Land」进行的兼职,但实际上这和「Attraction Land」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毕竟是个有名的游乐场,会不会有人擅自盗用了这个名号呢……?”
“也对……一个国际企业应该不会和这种高风险游戏扯上关系才对,也许是有人擅自盗用了这块广阔的场地吧。”
冰山大概是很在意沾在手上的血吧,她正在不停地把手擦到墙壁上想要把它弄掉。
“更何况,一家盈利这么高的公司根本就不需要插手这么危险的事情吧。”
“……没错。”
名叫松实的女高中生点头赞成道。
“但是,其他参加者上哪里去了?我记得,看影片的时候应该有三四十人才对啊……”
一共有五扇门。
如果每一扇后面都只关着一名参加者,那么人数就对不上了。
难道说那些人在其他地方参加了同样的「游乐设施」吗?
还是说……
那些「游乐设施」已经结束了么。
身穿工作服,名为风上的男人翻了下口袋后说道:
“喂,你们谁带了手机?我想报个警……”
“我的被没收了。”
东川和冰山也摇了摇头。
主办者们恐怕是作为准备的一环才把手机拿走的吧。
“……这下子麻烦了,手机里储存有我们的私人信息啊。”
“给我等等啊!!也就是说这群身份不明的疯子集团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住址和朋友的电话号码吗!?”
“只是逃掉还不够呢。”
冰山轻叹了一口气,
“而且,如果那些影片都是真的话,这些主办者每天都在以杀人为乐对吧?他们一定有着即使一般的警察出动也不用担心被抓到狐狸尾巴的对策,具体是什么对策就不知道了……”
“那要怎么办才好?”
风上困惑地问道,对此作出回应的冰山轻轻瞪了他一眼:
“不过,这里有很多他们的犯罪证据呢。虽然不知道这些主办者是什么来历,如果能够收集到足以证明这里的「游乐设施」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材料……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最好了,就算办不到,也可以用来牵制主办者,让他们无法再次对我们出手……”
“等等,你是说要继续往深处探索?而不是往外逃?”
风上慌忙切入对话,
“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这跟单独一人往深山老林迈进没有区别,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那你说说看怎么办啊?你应该明白我们手机里的私人信息已经被窃取了对吧。即使能从这里逃出去,要是他们下次对家里下手又能怎么办啊?”
“那种东西管他呢,总而言之优先逃出这里才对吧?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就离家出走好了,逃到哪里的南方小岛什么的。”
名叫松实的高中女生摇了摇头:
“如果有那么多钱,一开始
就不会来这里打工了。”
“挑一个物价低廉的国家就好了嘛!短期间内悠哉地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风上十分积极地做着解说,但是听上去却不是很现实。而且对于松实这种还在依赖着双亲的学生来说更是如此,还未成年的她又怎么能够做出背井离乡这种选择呢。
更何况。
对于东川守来说,情况也是差不多。
“喂。”
冰山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东川往她那边望去,发现她正盯着那五扇并列起来的钢铁门的其中一扇。
“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
松实摇头说道,
“没人告诉我任何「游乐设施」的规则啊。”
“那个怎么了吗?”
“嗯……”
冰山用纤细的手指示意她望着的那扇门。
“说起来,那是唯一一扇还没有打开的门……虽然不知道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但是里面的人不快点出来就糟糕了吧。”
“……”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那扇还没有打开的门。
穿着工作服的风上就好像想要驱除不好的预感那样开口说道:
“……那个啊,我们又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门后面都关着参加者,说不定那扇门其实是建筑物的出口呢。”
“可是……”
要是里面有人和炸弹关在一起呢?
要是里面的人不知道钥匙就在尸体里面呢?
又或者说,里面的人明白钥匙在哪里,但却没有把它取出来的勇气呢?
东川、松实、风上、冰山。
这四人都选择了活下去,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在同样的情况下做出同样的选择。
“喂……”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东川已经朝着门的另一边喊话。
谁也没有阻止他。
东川站了起来奔向那扇钢铁门,慌张地一边用拳头敲打大门,一边朝着房间里大喊。
“喂!!里面还有人吗!?是不是因为找到的都是钥匙胚所以放弃了?真钥匙在哪里你是知道的吧,这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了!!总之快点逃出来啊!!”
虽然想去扭门把手,但果然还是锁得死死的,就算想去踢门也没用吧。
这个时候。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微弱的女性的声音。
不知道她的声音本身就是这么细,还是因为被厚实的门隔开了。
『……不行、啊。』
“什么不行!?”
『我、做不到,做不到啊……因为、这种、这种事情……』
可恶。东川咬着牙骂了一句。
要是不把尸体切开取出钥匙就无法离开那个房间。要是出不来的话,迟早会被定时炸弹炸成碎片。
明明知道这一点,可是被关在里面的女子却无法下定决心。
东川认为这并不是在逃避现实,也不是因为她优柔寡断。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十分耀眼的东西。
但是,如果她不动手的话就完蛋了。
明明就在刚才东川还理所当然地持有着的东西,现在已经炫目到难以直视的地步。而这一切,都会在爆炸中化为乌有。
东川用拳头敲着钢铁门大声喊道。
“快出来!!出来啊!!现在已经不是说漂亮话的时候了!!我们都是被逼的,谁也没有错!!”
『可是……可是……』
“带有锯齿的真钥匙就嵌在尸体的右大腿里。你不用开很大的口子,轻轻切一下就好了!快点动手!!”
『……我、做不到啊,我无法这样子活下去,不想为了活下去而做出这种事情啊。不要管我了,请你们好好活下去……』
东川感到胃袋中有一股强烈的热流在奔走。
那并不是因为被卷入这蛮不讲理的状况而产生的困惑与恐惧。
是愤怒。
对于假借「游乐设施」的名义、以制造出这种恶趣味的状况为乐的主办者们,清晰的愤怒浮现着。只要想到那些家伙为了自己享乐,一边将善意和理性踩在脚下的时候,就能感到强烈的愤怒。
门对面的女性是谁,他完全不知道。
坚持遵守着自身的准则,进而放弃自己的意志,说不定也是人类能够选择的道路之一。和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将他人切开来的东川他们比起来,这个选择也许更值得尊敬吧。
但是不能原谅。
一个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居然要这么没有意义、蛮不讲理地死去,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这是不行的。”
『什么、意思?』
“无论你的选择有多么值得让人尊敬,也只会让在一旁看着的主办者们欢呼雀跃而已!他们只会一个个坐在舒服的房间里拍手大笑!!我不会原谅这种事情,要让那些做出这个丧病舞台的主办者们哭丧着脸只有一个办法,要是你不配合的话就行不通了!!”
『是什么……办法啊?这些主办者十分精心地策划了这么一个绝对不会伤到自己,同时又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环境对吧?我不认为能够作出抵抗。而且,即使真的能作出抵抗也不需要管我,你们就按着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就好……』
“我的这个方法需要你的帮助。”
有着压倒性的力量的主办者。
把人类当作游戏里的棋子那样操纵的绝对存在。
如果。
有着能够让这些姓名样貌皆不明的家伙发自内心地感到悔恨的办法的话。
那就是。
“我们必须所有人、一个不少地全部活下来,这就是击败主办者的唯一办法!!”
短暂的沉默降临了。
东川继续说道:
“所以不要擅自死掉!不要在这里结束!!这不是你选择的道路,这只不过是按照主办者所设计的那样,让他们喜闻乐见的结局而已!!所以才要活下去!无论要用什么手段也好!!”
『……』
“……求你了。”
挤出声音,东川哀求道。
不管是生是死,他也切开了一个人。他不想让任何人遭这种罪,也不想让任何人死后被这样利用。
活下去然后回家。
明明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听上去却像是纸上空谈。
东川再次说道。
“拜托了!!我们也已经到了极限,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有人死去啊!如果你死了,我们也会瓦解的。所以拜托你、求你了!不要再让我们看到那种事情!!”
没有回答。
隔着门什么也听不到。
果然还是,无法传达过去吗。
就在这么想着的东川靠在钢铁门上面的时候。
咔嚓的一声。
听到了什么坚硬的声音。
从钢铁门那里。
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呜、库。”
从门打开的缝隙那里,传来了呻吟。
一个金发碧眼,外国人长相的女性走了出来,看上去大概是大学生的岁数吧。衣服上都是暗红色的什么东西,脸上挂满了泪水和鼻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望着东川和其他在走廊里头的参加者们的金发碧眼女性就这么倒在地上,用沾上了其他人的血的双手掩面啼哭。
她也做出决定,然后失去了那件耀眼的东西。
但是她活了下来。
东川将倒在地上的她完全拉到走廊里面,然后将钢铁门严实地关上了。
从那以后过了不到十分钟。
爆炸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耳边响起。
明明是那么厚实的钢铁门,却五个都同时大幅扭曲了。哪怕只有一扇没有关上,要是没有用正规的方法逃出来的话,在走廊里的东川他们都会被炸成碎片,那作为暴力集合体的巨大声响传达了这样的事实。
五个人花了片刻的时间望着那些扭曲的门。
暂时还没有出现牺牲者。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分钟。
“……结束。”
东川愣着低语道。
“……结束了。”
“是这样呢。”
职业女性风格的冰山对此给予了肯定。
“但是结束了什么?”
“……”
确实是通过了一个「游乐设施」,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到出口。即使能够逃出去,也不能保证主办者不会追来。换言之,还没有确保安全。
穿着工作服的风上插了一句:
“不过,刚才说的不错呢。”
“?”
“就是那句‘击败主办者的唯一的办法’啦。”
“没错。”
身为女高中生的松实点头说道。
“……虽然不知
道要用什么办法逃出去,但是有一个目标也不坏呢。要是全员都能生还的话,那就是对主办者作出的抵抗呢。”
“……”
坐在地上的金发碧眼的女性抬头望向东川。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头来……真的是到头来,东川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将自然浮现在脑海里的话语说了出来。
“……那就为了活下去,出发吧。”
五人开始移动。
第二个「游乐设施」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