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使用各种实用等级魔法的纹章魔法士是比全副武装之重骑士还要危险的存在。
因此世界各国都为了防范魔法遭到恶用或用于犯罪,
而严密地控管魔法士们。
魔法大国亚默德王国于圣都设有王立魔法院本院,地方都市则设有王立魔法院分院,藉以管理纹章魔法士。
而魔力强大的神巫,
平时也会兼任魔法院的上级监察官。
目前亚默德王国中有三位神巫。被誉为十年才会出现一人的才女瓦蕾莉雅·柯斯塔库塔。
拥有「冷彻之眼」这个别名的卡琳·鲁德贝克。
以及被称为亚默德「双璧」的
「永世神巫」—夏琦菈·巴贝尔。
原本的呐喊声现在变成了胜利的欢呼声,从城镇南边朝向四周传开。
狄米塔尔趴在城墙上的走道边调整呼吸,接着慢慢起身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黑夜中看不太出来,但他其实满身是血。
不过这大部分都是敌人的血,狄米塔尔本身并没有受什么伤。
但是不得不说,他心理层面所受到的创伤相当大。
「——狄米塔尔先生?」
这时从城墙下方传来了虽然刻意压低音调但却忘了控制音量的声音。
「狄米塔尔先生,是你在那边吗?」
「……也太没警觉心了吧,这个粉红铠甲女。」
狄米塔尔有些厌烦地嘀咕道,接着便跳下城墙。
「狄米塔尔先生~!」
从郁郁苍苍的森林深处,贝琪娜带着喀锵喀锵的声响冲了出来。
「太、太好了~!我、我自己一个人实在感到……很、很害怕——」
躲过朝自己冲撞而来,力大如牛的少女之后,狄米塔尔环顾四周然后说道:
「对喔,你是自己一个人在这。」
「唔、嗯…那、那个……你知道我多想去上厕所吗……!」
「因、因为卡匣里的魔力差不多要用完了啊……!」
「帮你交换一下不就好了?」
「麻、麻烦你了。」
贝琪娜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圆筒状卡匣并交给狄米塔尔,接着转身蹲下。
「……我记得是在这个地方。」
狄米塔尔回想起之前技师长所示范的方式,然后打开巴秋鲁鲁斯背后的箱子。
「月完的卡匣就直接丢掉吗?」
「啊啊啊!不、不行丢掉!因为这可是利用人工方式储存魔力的尖端科技结晶!」
请狄米塔尔帮忙换好卡匣的贝琪娜,急忙开始在地面画出一个圆形的魔纹。
「……那是什么啊?」
「只要像这样在地面上画出魔纹,然后……嘿咻……再把用完的卡匣放到这边,就可以吸取蕴藏于大自然中的无限魔力,大约一个晚上就能重新装满魔力了。」
「这还真是方便呢……等等,是真的吗?」
「为什么要怀疑呢?」
「因为这也太方便了吧——不过如果是那位变态技师长,能够做出这种东西也不令人意外。毕竟他是个把一辈子都奉献给研究的人。」
狄米塔尔边这么说边耸了耸肩,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行李,拿出了硬梆梆的面包和廉价红酒,像是囫囵吞枣一般地把它们吃进肚子。
「话说回来,狄米塔尔先生——」
「怎么了?」
「瓦蕾莉雅大人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走散了。」
「咦?」
「如果她愿意的话,要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不成问题。但是到现在却还没逃出来,应该是被抓了吧。」
「什么!你是说……瓦蕾莉雅大人被抓了吗?」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不过从哪刚叛军突然很干脆地撤退这点看来,可以判断他们应该是获得了什么战果吧。也就是说,因为俘虏了神巫所以意气风发地收兵了。」
「如果神巫大人被抓了,会、会怎么样啊?」
「因为对方是蛮教徒,所以被杀掉也不令人意外。不过在那之前她可能会遭到什么对待,像你这种小鬼是还不能知道的。」
「什么?」
「反应那么大吵死人了。」
狄米塔尔用这句话堵住贝琪娜的嘴巴后站了起来。虽然刚刚吃的那点东西顶多只能垫垫肚子,不过对于补充在刚刚那场混战中所耗费掉的体力还是有些帮助。
「瓦蕾莉雅大人应该平安无事吧……?」
贝琪娜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如果要好好刊用神巫这张王牌,应该会选择在民众面前公开处决吧。这样一来叛军的士气会大幅提升,而市长的部队则会丧失战意。」
「会、会是什么时候处决呢?」
「天一亮应该就会立刻执行吧。叛军也知道如果时间一拖长,中央就有可能派遣援军过来,所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狄米塔尔先生,为、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呢?」
「如果慌张失措的话根本没办法改变现况啊。」
狄米塔尔把溅满全身的血迹擦掉,接着板起脸摸摸脖子说道:
「——你就继续在这边待命。」
「我知道了……那狄米塔尔先生呢?」
「我会去救出猊下。」
「一、一个人去吗?」
「如果想要迅速且隐匿地行动,我有办法带你一起去吗?」
狄米塔尔不禁露出苦笑,接着拔出挂在腰际的贾基尔卡。
贝琪娜——应该说是巴秋鲁鲁斯的力量确实会有帮助。一般弓箭射不穿她的铠甲,加上又拥有猛牛一般的冲撞力,如果派她冲进敌方阵营,如果对手没有拿出投石车或是使用强力魔法的话,应该是完全抵挡不住吧。不过若是要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暗中行动,贝琪娜就完全不适合了。
「先把行李都放到马背上,做好随时都能逃走的准备。」
「可、可是,万一狄米塔尔先生也……也没回来的话怎么办……?」
「即使我回不来,我也会确实让瓦蕾莉雅平安回来。那时候就得靠你把那家伙带回圣都了……这是很重要的任务喔。」
「这、这点我知道……可是如果狄米塔尔先生回不来的话,会令我很困扰的,叔叔他也会很伤心的。」
「我当然不打算死在这种鬼地方。」
狄米塔尔挽起右手的袖子,举起贾基尔卡轻轻挥了几下。
刻印在狄米塔尔手臂上的魔纹,可以和刻印在贾基尔卡剑身上的魔纹互相连结,形成一个回路。在这个复杂的回路中,遵循一定规律流动的魔力,可以让少年在一段时间内获得超人般的力量。藉由「倍力」这个虑法,狄米塔尔再次跳上城墙。
「狄米塔尔先生,祝你好运!」
看了一眼把粉红色身体藏在树丛中对着自己挥手的贝琪娜后,狄米塔尔迈步快跑。
根据从市长那边听来的情报,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不过目前叛军司令部据说是设在博斯克伯爵位于新街区的别墅之中。虽然不知道博斯克伯爵是个怎么样的人,不过在这种状况下,叛军要怎么利用他的别墅,他也无可奈何吧。即使那边是国王的离宫,也没有人能衡量那跟现任神巫相比孰轻孰重。
「——」
狄米塔尔照着清楚记在脑海里的地图,顺利到达了别墅附近,接着他便无声无息地从屋顶上跳下来。虽然现在整个城镇还被黑夜所笼罩,但顶多也只剩三到四个小时,一旦天色开始发自,隐匿行动就会变得相当困难。
狄米塔尔尽全力减缓呼吸节奏,隐藏自己的气息在黑暗中前进。
在被高耸围墙所围绕的豪华别墅四周,都可以听到夜哨士兵们互相交谈和走动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刚刚的攻击行动获得了意外战果,所以不时还能听到笑声。士兵们带有很重的南方口音,虽然狄米塔尔有些地方听不懂,不过还是可以确定瓦蕾莉雅是被抓到这里。
狄米塔尔收起贾基尔卡,在叠起来的空坛子阴影处坐下。
「事情变得很棘手呢……虽然原本是打算透过这个任务让新任神巫可以站稳脚步,不过阿姨的体贴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呢。」
为了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狄米塔尔继续集中精神,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件事想不通。
奥尔薇特一定相当了解狄米塔尔的个性,而且应该也掌握了瓦蕾莉雅是个怎样的人。若是如此,当自己告诉瓦蕾莉雅这个任务的真相时,她又会怎么想呢?一直强烈希望能靠一己之力闯出名堂的她,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狄米塔尔并不觉得奥尔薇特事先没有预料到这些。
「难道这其实是在测试我……?如果是要测试我是否能够驾驭这匹野马……那阿姨她胆子也真大呢。」
如果瓦蕾莉雅就这样遭到杀害,对亚默德来说将会是个沉重的打击。而派遣瓦蕾莉雅执行这次任务的奥尔薇特和皇太子,也一定会被追究责任吧。不过,再怎么说皇太子也是国王的独生子,因此实际上必须扛下所有责任的,就一定是奥尔薇特一个人了。
「……这下子真的难搞
了呢。」
透过魔纹让体内的魔力流动——也就是使用魔法这件事,会让人不论精神或肉体都感到疲惫。虽然这个世界蕴藏了无穷无尽的魔力,但人类并没有办法无限制地取用。就像是长时间不断奔跑会「喘不过气」一样,魔法也无法长时间持续使用。
狄米塔尔短暂地休息一下,稍稍去除了疲惫,然后面带苦笑地站了起来。
附近又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可以听见他在哼歌,但并没有听到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狄米塔尔判断对方只有一个人,便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小刀冲了出去,把悠闲哼着歌的士兵架到阴暗角落。
「你、你是——」
「给我闭嘴!」
狄米塔尔跨坐在陷入慌乱想要挣脱的士兵身上,并且用力槌了一下士兵的胸口。
士兵因为肺里面的空气一瞬间被打了出来,所以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被打的疼痛也让他全身不断地颤抖。
狄米塔尔亮出小刀架在士兵的脖子上。
「就算能出声了也不要说话!我不想增加麻烦,而你也不希望自己身上再多几个洞吧?」
士兵微微点头之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而他原本拿着的长枪,也早已被狄米塔尔踢到远处了。
「给我老实回答——这里是你们的司令部吗?」
「嗯、是的……」
「首领是霍康吗?」
「是霍康将军……」
「我对那家伙过去的丰功伟业不感兴趣……在刚才的攻击之中,你们是不是俘虏了中央派遣过来的人?」
「……是,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这样啊。」
狄米塔尔的右手稍稍施力,小刀的尖端便微微刺进士兵的脖子。
「咿!」
「不要担心,我只是手滑了一下而已。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是不会杀掉你的……那么,被抓的人是神巫吗?」
「…………」
「你这是在测试我吗?你想要自己亲身体验一下我现在到底有多烦躁吗?真是很有冒险精神呢。」
狄米塔尔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让小刀刺得更深,士兵的脖子到下巴之间立刻出现了一条红色细线。虽然流的血并不多,也不会太过疼痛,但已经让士兵感到害怕不已。
「是、是神巫没错!」
士兵说完后虽然一度闭上嘴巴,但马上又滔滔不绝地说道:
「将军他!打倒了妖惑大众,僭称自己是神之妻的小姑娘!抓、抓到了!然后处决那个小姑娘,你们这些愚、愚昧的——」
「如果你紧张到会一直吃螺丝,就不要说些多余的事。」
狄米塔尔用小刀拍了拍士兵满是汗水的脸颊这么说道:
「……那个小姑娘现在在哪里呢?应该被带来这个司令部了吧?」
「是、是的……可是关在哪个房间我就——」
「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
「……从刚才到现在,就是这句话最令我生气呢。」
狄米塔尔捣住士兵的嘴巴,以全身重量用膝盖朝士兵的心窝顶下去。
「!」
狄米塔尔一击就让士兵失去意识,接着用空坛子挡住昏迷的士兵,并趁着下一个夜哨士兵还没巡过来之前,稍微助跑跳过了别墅外的围墙。
博斯克伯爵的财力相当雄厚,因此别墅也非常大。别墅的庭院内到处都是营火,还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晃来晃去。这些士兵并不会像刚刚那个哨兵般松懈,从这点看来,他们应该是加入叛军的瑟利巴驻防部队士兵。
狄米塔尔维持压低身体的姿势躲在树丛后面,然后将意识集中于右手。魔力流进了刻印在狄米塔尔手上的魔纹,并且微微发出蓝黑色光芒。
「在这样的别墅中,可以囚禁俘虏的地方很有限……」
狄米塔尔这么自言自语着,接着便接连射出许多火焰箭矢。
「唔!」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狄米塔尔用「火弹」魔法打灭了后方庭院中所有的营火,使之陷入一片黑暗。
在此同时士兵们也迅速做出反应,有些拿起长枪防范敌人攻击,有些则是跑向别墅本馆。
「……一群笨蛋。」
狄米塔尔叹了口气并摸摸脖子,然后趁着夜色移动到别墅本馆的屋顶上。
※
侧腹部好痛。
被那么大力地踢飞出去,说不定有某根肋骨被踢裂了。
不过跟自己讶异的情绪和所受到的屈辱比起来,这点痛也不算什么了。
「唔……!」
不论怎么用力,瓦蕾莉雅都没办法挣脱绑住她的绳子。不过那原本也就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能轻易扯断的东西。
瓦蕾莉雅仍然倒卧在冰冷的地板上。
坚固的门上只开了个有铁栅栏的小窗子,穿过小窗子照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为这充满混浊空气的房间带来一丝光亮。房间角落堆放了一些大的麻布袋,还有许多绑成串的大蒜和香草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这里应该是储存食物的仓库吧。
瓦蕾莉雅因为渗入身体中的寒意与痛楚而不禁颤抖。她的双手再次使劲,但不是为了要扯断绑在手腕的绳子,而是想利用魔法点火,看能不能把绳子烧断。
但是,平常只要稍微集中精神立刻就能点燃的火焰,如今却怎样也点不着。虽然双手被绑在后面没办法用眼睛确认,但瓦蕾莉雅确实没有感觉到有任何魔力通过她的手。
「魔纹竟然被消除了——」
瓦蕾莉雅回想起被那个男人用诡异光针击中时的情形。
没有任何痛楚或冲击,只是感觉有点怪怪的,而光针就这样夺走了瓦蕾莉雅身上的魔纹。
把魔纹刻印到身上的过程相当疼痛,瓦蕾莉雅从十岁开始,就一点一滴地慢慢将魔纹刻印到全身上下。尤其是对于神巫来说,必须要拥有比一般魔法士更复杂且密度更高的魔纹。因此瓦蕾莉雅所承受的痛苦比一般想要成为魔法士的小孩子们还要来的多,时间也更长。
但是,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痛苦,才好不容易获得的东西,竟然在几分钟之内就全部消失了。
现在令瓦蕾莉雅最无法承受的,就是这股丧失感。
「……呜。」
瓦蕾莉雅咬着嘴唇,低声啜泣。
虽然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对瓦蕾莉雅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但竟然是因为不敌蛮教徒的邪术而造成这个结果,这点令她更受打击。因为这就等于是瓦蕾莉雅长久以来所信仰的雷顿特拉败给了异教之神。
瓦蕾莉雅颤抖着双肩不断啜泣。突然她听到有脚步声从石阶上走下来,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同时还可以听到他们用带有南方口音的言语交谈,并且发出猥琐的笑声。
「……!」
在比盖罗长大的人并不崇信雷顿特拉,因此也不会对神巫有任何崇敬之意。若是要做出伤害瓦蕾莉雅的事,他们应该是完全不会犹豫吧。
不过更令瓦蕾莉雅害怕的,是自己纯洁的身体会被玷污。而且对于那些蛮教徒来说,现在的瓦蕾莉雅只是个被夺去自由,倒卧在阴暗房间里的「女人」而已。
「呜……」
瓦蕾莉雅像是毛毛虫般扭动着身体,想办法逃到仓库的角落。明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但她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接着便传来了铁链摇动的声音,门外的人应该是准备要打开铁链上的锁头吧。似乎有人从门上的小窗子窥视房间内部,不过瓦蕾莉雅看不见他的脸。
瓦蕾莉雅已经满是泪痕的脸颊,又流下了新的泪水。虽然很想大声哭泣、喊叫,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过了一段时间门打开了,两个拿着油灯的男人走了进来。称他们是男人似乎有点不恰当,因为他们只不过是年龄跟瓦蕾莉雅差不多的少年而已。从较深的肤色以及口音判断,他们应该是从山脉南方移居过来的人。
但是,即使瓦蕾莉雅听不懂少年们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大概就可以知道意思。他们还不是成年男性只是少年这点,反而更令瓦蕾莉雅感到不寒而栗。
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瓦蕾莉雅的身体由内而外感觉到一阵恶寒,无处可逃的绝望感侵蚀了少女的心。
比较晚进来的那位少年把手往后伸打算把门拉上,就在这时——
「——唔咕!」
少年的身体被非常大力地拉出仓库外,接着背部便猛然撞上走道的墙壁。
「!」
拿着油灯的少年惊讶地回头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却看到失去意识的少年直直朝自己飞过来,接着两人便一起撞上了仓库的墙壁。
「……咦?」
油灯因为掉到地上而熄灭,周遭又再次陷入昏暗之中。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瓦蕾莉雅摒住呼吸,仔细倾听。
好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着走。接着听到麻布袋破掉,里面小麦哗啦哗啦跑出来的声音。不时还混杂着少年
的呻吟声,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然后陷入一片寂静。
「……?」
瓦蕾莉雅聚精会神地想看出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在她耳边有人轻声说道:
「……不要讲话喔。」
「咿!」
「就跟你说不要吵了。」
在发出有点不耐烦的咂舌声后,神秘人点亮了小小的火光。
「啊……」
微弱光线所映照出来的人影,是穿着黑色斗篷的狄米塔尔。
「我辛辛苦苦跑来救你,如果在这里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狄米塔尔扶起瓦蕾莉雅并且到背后切断绑住她双手的绳子。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你还很菜,但好歹也是威名天下的神巫大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了呢?这可不是用还不习惯之类的话就能当作藉口喔?」
「…………」
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瓦蕾莉雅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吸了吸鼻子。狄米塔尔那话中带刺的问题她根本没听进去。虽然已经逃离虎口而渐渐感到安心,但瓦蕾莉雅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还是觉得很没有真实感。
「——喂!」
狄米塔尔切断绑住少女双脚的绳子,然后看了看她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被灌了什么奇怪的药吗?」
「啊——才、才不是呢!什、什么事都没发生啦!」
总算回过神来的瓦蕾莉雅赶紧转身背对狄米塔尔,然后用手来回擦了擦脸。虽然好像已经有点太晚了,不过还是不想让狄米塔尔看到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
狄米塔尔撑着膝盖站起身后,朝下看着瓦蕾莉雅并且摸摸脖子说道:
「看你的样子……他们应该是还没对你做出会让你丧失神巫资格的事情。」
「那、那是当然的啊!还有,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好吗!」
瓦蕾莉雅用手遮住露出马甲外的胸口和肚脐一带。被关进这里之前,身上的战袍和洋装已经被脱掉了。
「——你要使用魔法的时候还不是会露出来?有什么好在那边害羞的啊?」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或许是刚刚才面临了失去贞操的危机,所以才对男性的视线这么敏感。
瓦蕾莉雅背对狄米塔尔,不断地深呼吸。
等到心情差不多平复了,她才环顾四周,看见刚刚的少年们已经失去意识躺在仓库角落。他们被撕破的麻布袋绑住双手双脚,同时嘴巴也被布条捣住。除此之外,还让他们互相背对,用麻布条捆了好多圈。这样子就算他们醒了也应该很难马上挣脱吧。
「——先回答一下我刚刚的问题吧。」
「问题……你刚刚问了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抓了?」
「啊!」
瓦蕾莉雅这才想起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光针,于是慌忙地对狄米塔尔说道:
「我的魔纹被消除了——」
「……什么?」
「真、真的啦!被一个奇怪的男人用那个……大概是邪术,就是他们说的魔法给消除了——」
「等一下。」
狄米塔尔打断了瓦蕾莉雅的话,并且用手按着太阳穴说道:
「魔纹被消除了?你的魔纹吗?」
「……嗯。」
虽然对狄米塔尔坦白自己的粗心大意让瓦蕾莉雅感到有些别扭,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能隐瞒。瓦蕾莉雅把双手伸到狄米塔尔面前,然后集中精神。
「……你看。」
虽然打算在指尖产生火焰,不过只有残留在手腕上的魔纹稍微闪了一下而已,瓦蕾莉雅现在连一点点火焰都点不起来。
「手背上的魔纹确实是全部都消失了呢……。」
「是被一个奇怪的男人弄的……我想,那家伙应该就是霍康。」
「被不可思议的光针射到而使魔纹消失啊……只有双手的魔纹被消除了吗?」
「还有右膝和——」
当瓦蕾莉雅讲到一半突然停顿时,狄米塔尔却用有点得意的表情继续问道:
「难道是眉间?还是胸口?如果连那边的魔纹都被消除,就算其他地方的魔纹还在,也没办法使用什么像样的魔法了。」
「…………」
瓦蕾莉雅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遮住胸口。
「我该……怎么办才好……?」
瓦蕾莉雅不安地问道。
「这种事不要问我。」
但狄米塔尔却无情地回应,接着他摸摸脖子继续说道: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在还没调查清楚之前,我哪会知道怎么办才好呢……还是你希望我说出『总会有办法的』这种话来安慰你?」
「谁、谁要你那样说啊?」
「呵呵。」
瓦蕾莉雅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狄米塔尔见状后露出微笑,接着他解开了腰间挂的剑鞘金属扣并走向门口。
「我应该可以把被消除的魔纹其中一部分重新连接起来,当作是应急处理。」
「真、真的吗?」
「……你是不是完全忘了我的身分啊?」
「啊!对喔……」
大概是因为挥舞大剑战斗时太令人印象深刻,而让瓦蕾莉雅忘记了狄米塔尔其实是自己的专属纹章官。
「你的魔纹构造图我已经牢牢记在脑海里,虽然不可能从零开始重新描绘出原有的魔纹,不过要以简化为某种程度的方式来重现出原有魔纹应该不难——不过,先安全逃出这里才是第一要务。」
「对、对了!那孩子!贝琪娜呢?」
「她没事。正在城外等我们回去。」
先走出仓库的狄米塔尔,突然回头看向瓦蕾莉雅的腰部。
瓦蕾莉雅涨红了脸拚命地想要遮住大腿和肚脐,不过狄米塔尔却冷冷地说道:
「放心吧,我喜欢更丰满一点的成熟女人。」
「啥?」
「我并不是想说这个才看你的腰——你的宝剑应该也被他们拿走了吧?」
「啊——」
「没关系啦。虽然有个很响亮的名字,不过到头来只不过是把仪式用的剑。」
「可是……」
「你知道魔法院里平常都摆着五、六把备用的宝剑吗?」
「我第一次听说……」
「听说有不少神巫会把剑摔坏,或是忘了保养而让宝剑生锈。因为这些不知世事的大小姐们根本不会用剑啊。」
「原来是这样啊。」
狄米塔尔爬上狭窄的阶梯,瓦蕾莉雅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放心地露出微笑。或许狄米塔尔是为了减轻瓦蕾莉雅弄丢宝剑的罪恶感才会这么说。
不过瓦蕾莉雅很快就否定这个想法。
如果狄米塔尔对瓦蕾莉雅表现出体贴,那一定不是出自内心,而是为了让他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吧。一开始狄米塔尔就这么说过。基本上,这个少年是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
因此,刚才自己看见狄米塔尔时,其实因为松了一口气而想要向他哭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
某一天,鲁奥玛的行商人们都被召进王宫,结束和皇太子的会面之后,已经接近深夜时分了。若是财务大臣召见他们那还算正常,但是由皇太子亲自召见这些商人,情况就很特殊了。
在召见完商人们之后,皇太子也没有就寝,而是带着大臣们到他的办公室去。
「——自从之前那个请求援军的奏摺之后,就没有任何瑟利巴的消息了,这应该是代表那里真的发生了严重的叛变。我认为应该要立刻派出援军,从比盖罗那些蛮教徒手中救出瑟利巴的同胞们。」
军务大臣加立德神情激动地如此建言。曾经和现任国王一起南征北讨过无数次的加立德,算是不折不扣的鹰派作风,而他从一开始就一贯主张要出动军队。
「可、可是如果现在就跟比盖罗开战的话——」
让财务大臣面露难色的并不是国家的外交关系,而是担心一旦开战的话,就必须想办法筹出原先所没有预料到的军事费,这可能会影响到国家预算。
「这不是钱的问题吧,如果瑟利巴被攻陷了,那可下是编预算就可以挽救的事喔?」
皇太子杰弗伦·以萨克摇着手中的羽毛笔,接着看向财务大臣。
「我、我并没有说这件事只跟预算有关——」
「当然,我也不会无视于预算问题去解决这件事。」
放下羽毛笔,以萨克站了起来,看了一下围坐在巨大圆桌边的大臣们,轻轻咳了一声后继续说道:
「——刚刚我所接见的,是来往于我国和比盖罗之间的商贾,因为我想他们应该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就算两国之间没有正式邦交,但是如果有钱可赚,即使被山脉或沙漠阻隔,人们也会不远千里地前往该地。最令人感到讽刺的就是,亚默德王国中最了解比盖罗情势的,并不是参与政治的大臣们,而是只要有利可图就会有所动作的商人。
「比盖罗并不打算进攻我国。」
以萨克
这么断定道,在场的所有大臣听到后都讶异地面面相觑。
「那、那是真的吗?」
「个别和好几个商人面谈并整合他们的说法后,我是这么判断的……比盖罗并不打算进攻我国。至少目前是这样。」
「请、请告诉我们您是依据什么做判断的。」
杞人忧天的内务大臣这么问道。以萨克离开圆桌走到窗边,然后开口道:
「——听说蛮帝戈尔格洛伊斯好像病倒了。」
「病倒了!」
「那个老人早已年过六十,会病倒也不令人意外。都已经有孙子了还占着帝位不放,才会导致现在发生这种事情。」
「那、那就表示瑟利巴的叛乱——」
「嗯……我是觉得和比盖罗并没有直接关系。如果蛮帝已经病倒卧床不起,哪有闲功夫去策动瑟利巴的叛乱呢。」
「不过殿下……」
摸了摸胡子,加立德语重心长地开口道:
「反之,这也可能是比盖罗为了防止我们趁机进攻,因而策动了瑟利巴的叛乱。」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现在的比盖罗并没有余力派遣军队越过山脉进攻我国。」
拨开窗帘看着窗外夜空的皇太子,说完这句话后回头看着在场的大臣们,并且露出了和刚才所讨论之议题完全不符的柔和微笑。
「——加立德,可以请你立刻整编一支部队以救援瑟利巴吗?指挥官的人选就交给你来决定,我想你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吧?」
「依照殿下先前的指示,已经着手准备了兵粮和军马……但是,不需要等陛下回国吗?」
「没关系——另外,卡穆尼亚斯,可以请你把刚刚那些商人中,在比盖罗最吃得开的那位暗中叫回来吗?」
「这是没有问题,不过为什么要叫他回来呢……?」
「让他跟着援军一起前往瑟利巴,如果比盖罗对援军表示抗议,就请他说明这次的军事行动纯粹只是镇压国内叛乱,并没有要入侵比盖罗的意思。在这种敏感时刻如果派遣军中的使节去说明,可能会吃闭门羹。但若是派遣在比盖罗有人脉的商人去说明,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可是……对方不接受的话该怎么办呢?」
「那就不要管他们了啦,反正比盖罗现在也派不出军队。只要我们有尽到说明的责任,万一发生什么事的话,也不会是师出无名。」
「万、万一发生什么事……?」
在卡穆尼亚斯复诵着这句话时,以萨克挥了挥手。
「就不要在意这种小事了啦——大家赶快回去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各自负责的事吧。军务大臣编组救援部队,财务大臣则是去张罗要给瑟利巴的救援物资以及重新编列预算,外务大臣请你写好要给商人带去比盖罗的书简,这样大家都清楚了吗?」
「遵命。」
大臣们行完礼后,加立德率先离开了办公室,而财务大臣、外务大臣也紧跟在后。
卡穆尼亚斯目送他们离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叹了一口气。他走近站在窗边的皇太子并且压低声音问道:
「……这、这样子来得及吗?」
「你觉得呢?关于军事方面我可是完全不熟。」
「这……殿下您可是封印骑士团的团长啊!」
「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挂名的团长。因为有这样的传统,所以我才成为骑士团团长,实际上都是路奇乌斯在管。就算是演习的时候,我也只会说一句『交给你们了,好好干』而已。」
「殿、殿下……」
「没问题的啦。」
皇太子拍了拍卡穆尼亚斯的肩膀,露出一派轻松的笑容说道:
「应该可以避免最糟糕的状况。」
「最糟糕的状况……您、您是指瑟利巴被攻陷并且和比盖罗开战吗……?还是说叛乱的火苗散布到其他城市?」
「……我说内务大臣啊。」
以萨克凝视着窗外,他那遗传自母亲的清秀脸庞露出了讶异表情,转头看向卡穆尼亚斯。
「看来你跟我的价值觐非常不同呢。」
「您是说……?」
「或许你太过悲观,而我又太过乐观了——我是觉得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派军队过去就能解决。最糟糕的状况,也顶多是柯斯塔库塔猊下受了点伤然后逃回圣都而已。」
「这、这实在是……恕臣直言,这个想法会不会太过轻敌了呢……?」
「而且我想起来了,之前跟帝玛商人买的白蔷薇,马上就长了蚜虫,得赶快除掉才行。」
以萨克这么说的同时敲了一下手,然后就留下卡穆尼亚斯自己走出了办公室。
「虽然性格完全不同……不过殿下果然是陛下的儿子。不论各方面都很大器……」
目送着刚讨论完国家大事就急忙去照顾蔷薇的以萨克,卡穆尼亚斯垂下双肩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
霍康生气地踹了倒卧在地下仓库的少年们几脚,然后回到楼上。
「别让他们跑了!应该还没有跑远!无法使用魔法的神巫不过就只是个普通小丫头而已!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在市长他们之前抓回神巫!如果不行的话就杀掉她!」
「是、是!」
大概是被神情愤怒到极点的霍康吓到,士兵们慌张地跑开前去寻找神巫。
在这个屋子原有主人当作书房使用的房间里,霍康在置于书架前面,原本是用来读书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并且脱掉手甲。占领这里之后,这个书房就变成了霍康的起居室。
「原本已经抓到的神巫竟然躲过了重重警戒逃了出去……这可说是个会让敌人士气大幅提升的糟糕状况呢。」
「!」
霍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并望向天花板,而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不禁让他吓了一跳。
「……我应该说过,要你不可以小看砷巫。」
如此责备叛军首领的人,是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角落,全身穿着黑衣的女子。
「……是梅朵啊。」
霍康正准备伸手拿刚脱下来的手甲,确认来者身分后便松了一口气,又深深坐回沙发。
「我并没有小看神巫。你给我的这个『王牌』确实非常有用。如果有了这个,神巫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其他魔法士也一样。这不是看轻他们,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那为什么神巫还能逃走?」
「那是因为……」
原本日气还很得意的霍康突然说不出话来。穿着黑色披肩的女子见状露出冷笑,她走近书桌拿起一本书接着说道:
「……神巫通常身边都会跟着一位纹章官。」
「纹章官?喔喔……确实有报告说神巫旁边跟了个像是护卫的小鬼……但就只是个纹章官而已不是吗?」
霍康摸了摸胡子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个纹章官一个人潜入这里然后把神巫救出去?」
「是谁救她出去已经不重要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神巫逃走了,而且也没有任何那位纹章官已经被解决掉的报告进来。」
「……什么?」
「当神巫因为受伤或其他原因而导致魔纹受损时,可以当场修复神巫身上的魔纹。这就是专属纹章官的任务——如果两个人会合的话会怎么样呢?不小心给他们太多时间的话,好不容易才消除掉的魔纹说不定会被修好。」
「我不会给他们那种时间!」
霍康用拳头挝了一下沙发的扶手,然后拿起水壶直接对嘴一口气喝光。
「……我们已经占领了整个城镇七到八成的区域,如果他们想跑到市政厅的话,一定得突破我军所设下的重重防线才行!」
「他们也不见得会逃去市政厅,如果是翻越城墙往外头跑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动员了所有手持武器的人,就算是没有武器的人,我也把他们配置在各个防线中以及城墙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胸前搓着双手的霍康看着梅朵并且继续说道:
「梅朵,我话先跟你说在前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接近我,同时为了利用我所以提供各种协助。不论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并不会过问也不想知道,爱怎么做随便你——不过,如果你敢阻挠我,那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你这种无礼的态度,有一半能够变成实际的战果就好了。」
在梅朵阖上书本的瞬间,房间的角落亮了一下。她手上的书突然烧了起来,转眼之间就变成灰烬了。
梅朵把残留在手上的灰烬拍掉并喃喃说道:
「加果你真的能够利用这次机会立下功劳,成功回到祖国军方高层任职的话,我们今后也会继续提供协助。不过,如果连新任神巫跟她的纹章官都处理不好,就代表你根本没有自己所认定的价值。你就跟因为相信你而跟随你的部下们,一辈子生活在异邦之地,最后客死异乡吧。」
「你这家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霍康愤怒地站了起来,戴上手甲并且指向梅朵。
「是海德洛塔吗?还是比托?你这家伙八成是这两个想要动摇亚默德王国霸主地位的国家所派来的间谍吧!你这个想要让我国跟亚默德产生冲突,然后从中渔翁得利的卑鄙小人,没资格在这里说这种狂妄的话!」
「我国?被国家流放的失败者,口中的我国到底是指哪里啊?」
「——」
原本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的霍康,听完这句话后突然脸色发白。
「如果说我是卑鄙小人,那打算借用卑鄙小人之力来返回祖国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这家伙真是悲惨、可笑又可悲啊。」
「——给我闭嘴!」
霍康轻轻动了一下右手,让魔力回路连接起来,并且从指尖射出白色光针。
不过,就在光针即将射中梅朵的胸口时,只见后面的窗帘动了一下,而梅朵就这样从房间里消失了。
「!」
霍康慌张地环顾四周,不过完全看不到她的踪影。真的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解开领子那边的扣子,然后大大地深呼吸之后,霍康快步离开了书房。
※
侧腹部越来越痛了。
不只疼痛还在发热,感觉连按着腹部的手都变热了。
即使想要尽量安静地跑,但是越来越紊乱喘气声却没办法控制。虽然狄米塔尔已经有放慢速度,不过还是只能勉强跟上。
身体感觉非常痛苦,想要马上停下来休息。想要躺在软绵绵的沙发或床上好好休息,就算不能那样,也希望至少能喝点水喘口气。
不过,看着手持大剑不断地默默奔跑的少年,实在是很难说出自己想要休息这种话。
并不是因为觉得狄米塔尔很努力,所以自己也要向他看齐。狄米塔尔以前在封印骑士团时常被叫去跑腿,体力一定很好吧,不过最大的差异还是瓦蕾莉雅已经受了伤,根本没办法像平常一般奔跑。
狄米塔尔对于已经没办法使用魔法,而且肋骨还裂掉的自己完全没有多一点体贴,这点让瓦蕾莉雅感到很生气。瓦蕾莉雅心想,就算自己什么话都没说,狄米塔尔也应该主动停下脚步让两人休息一下才对。虽然很懂人情世故,但是却很失礼又不会察言观色——应该是说,他根本不想察言观色吧。
不过,正因为对方是狄米塔尔,所以瓦蕾莉雅不能对他哭诉。瓦蕾莉雅身为神巫的自尊心比其他人要来得强烈许多,因此当然不可能让处处跟自己作对的少年看见软弱之处。在失去魔法的现在,若是真的得借用他人之力来恢复——而且还是这个嘴巴很坏的小鬼——的话,会让瓦蕾莉雅觉得非常不甘心,甚至真的让她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因此瓦蕾莉雅咬紧牙根继续跑着,在夜晚城镇的小巷子里跑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只是看着狄米塔尔的背影不断跑着。
可是——
侧腹部又开始痛了起来。
感觉连按着腹部的手都变热了——
同样的想法一直在脑海中不断重复出现,正当疼痛与疲惫快要令思考麻痹时,瓦蕾莉雅突然撞上狄米塔尔的背后,并且跌坐在地上。
「痛……!你、为什么……突然、停、停下——」
虽然到刚才为止心中还一直想着「差不多该停下来休息了吧,这个笨蛋!」不过这个先放到一边,瓦蕾莉雅正打算要开口好好骂一下突然停下来的狄米塔尔。不过因为跌坐到地上的冲击让侧腹部更加疼痛,使得瓦蕾莉雅连话都说不清楚。
狄米塔尔从上往下看着紧咬嘴唇感觉非常痛苦的瓦蕾莉雅,脸上露出微笑。
「你啊——」
狄米塔尔很快地蹲下来,然后粗鲁地掀开瓦蕾莉雅的斗篷。
「干、干嘛啦——!」
「你是笨蛋吗?如果勉强自己还过得去那就不用特别跟我报告,但如果已经勉强不了就不要隐瞒,而且还是在这种非常时刻。」
狄米塔尔一边生气地喃喃念道,一边注视着瓦蕾莉雅露在马甲外的侧腹部。
「看来内出血满严重的……是在被抓时受伤的吗?」
「……嗯。」
「有吐血吗?」
「那倒是…没有……。」
「那就表示肋骨没断——」
「没、关系……!」
刚才撞那一下让原本有点迷糊的脑袋清醒不少。虽然只有短短地一分钟左右,不过至少是坐下来休息了。如果现在说出「我没办法站起来了」,或是「我已经跑不动了」之类的话,眼前这位步年一定又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用连瓦蕾莉雅自己都想不到的词句来讽刺她吧。
瓦蕾莉雅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打算站起身来。
「我不会……拖累你的——」
「所以我才骂你是笨蛋。」
「啊……?」
「……如果你会拖累我,我只要把你丢在这里就好。而我之所以没那么做,因为你是不能被丢下不管的人。」
「你、你实在是……」
「如果是我受了同样的重伤而没办法快跑,你就把碍手碍脚的我丢下,然后自己一个人活着逃出去,那就是你的任务。但是,相反的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你……就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说法吗……?」
用手撑着膝盖把呼吸调整好之后,瓦蕾莉雅往上瞪了狄米塔尔一眼。
「很不巧,现在这种状况下我没空去在意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心里怎么想。」
狄米塔尔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都是你在那边死要面子硬撑跑那么慢,现在叛军的防卫线已经构筑完成。本来是想赶快跑到市长那边,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是我的错?」
「如果你没被抓的话根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请问一下我的护卫是谁……?」
「谁知道。不过我倒是清楚知道,无视我所提出赶快返回圣都这个意见的人叫什么名字。」
「…………」
和狄米塔尔互瞪了一段时间的瓦蕾莉雅,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说道:
「……回到圣都后我一定会直接向本院长申诉。我绝对要换一个纹章官!」
「那也得先活着回去才行。」
狄米塔尔走到瓦蕾莉雅前面,背对她蹲了下来。
「我看是没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继续前进了。我背着你跑吧……以你现在那种速度,连菜鸟弓兵都能轻易射中。」
瓦蕾莉雅皱起眉头,用手把因为汗水而黏在额头上的浏海往上拨。
「不要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如果不喜欢被人当成小孩子,我也可以像扛木头一样把你扛在肩膀上,不过那样会对侧腹部造成负担,应该会很痛喔。这样子可以吗?」
「…:咦?」
「还有第三个选择,不是背你而是抱着你,这样一来如果有人从背后偷袭,你也不会受伤。就这层意义上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等一下……!」
「我已经很仁慈了,让猊下大人你自己选。是要我背你,还是把你扛在肩膀上,还是抱你呢——不赶快决定的话那就是用抱的罗。」
「不,我不要用抱的!」
「那就赶快决定。如果不逃到安全的地方,就没办法帮你治疗侧腹部。」
「……话说回来,你会使用治愈魔法吗?」
「不会。」
「那就不要摆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瓦蕾莉雅忍住疼痛,在狄米塔尔耳边这么骂道。接着便自己趴到少年的背上。狄米塔尔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照理说肩膀应该没有很宽,但现在瓦蕾莉雅却感觉他的肩膀很宽令人安心。
狄米塔尔用斗篷整个包住背后的瓦蕾莉雅,并且把四个角拉到前面打了一个结。然后站了起来。
「……比想像中要轻呢。」
「这算是夸奖我吗?」
「不是褒你也不是贬你,只不过是老实地说出我的感想而已。」
「我真的……非常讨厌你。」
「这可真巧,不过说不定比起来我更讨厌你。这跟你的性别无关,我就是讨厌明明自己做不到却还挂在嘴边说的人——不过,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你放心吧。而且路奇乌斯也拜托我,即使丢了性命也要保护好你。」
「路奇乌斯大人吗?」
感觉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虽然场合完全不对,但瓦蕾莉雅心中还是感到小鹿乱撞。
「如果让你死掉,派你出任务的本院长就站不住脚了,这样路奇乌斯也会很困扰。」
狄米塔尔轻轻一跳,把瓦蕾莉雅再往上背一点,然后就轻快地迈步奔跑。速度的确是比刚才快多了,而且这还不是借用魔法的力量。虽然心中非常不想承认,不过狄米塔尔确实不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少年。
瓦蕾莉雅轻轻咳了一声后问道:
「……路奇乌斯大人他喜欢吃什么东西呢?」
「啥?」
「像是喜欢的料理之类……你一定知道吧?」
「虽然我不是不知
道,不过在这种状况下,你怎么会间这种问题啊?」
可以听见狄米塔尔的咂舌声。
「——如果有那闲工夫问这种无聊问题,干脆趁现在睡一觉还比较好。」
「在这种状况下我怎么可能睡着啊。」
「那就不要在这种状况下问一些无聊问题。」
狄米塔尔挥了一下手中的剑,魔力便开始在刻印于他右手和剑上的魔纹中流动,并且发出强光。这个对封印骑士团团员来说是最基本的「倍力」魔法,让狄米塔尔轻松地背着瓦蕾莉雅跳上民宅的屋顶。
「——有看见什么吗?」
狄米塔尔趴在屋顶上低声问道。
「可以看见四处都有小小地光点……而且好像还在移动——」
「那应该是拿着火把的追兵吧。」
在城镇北边,可以看见一条由许多光点所组成的红线,应该就是区隔旧城区与新街区的城墙吧。那同时也是区分双方势力范围的防卫线。不过令人遗憾地,维持那条防卫线的并不是驻防部队,而是叛军。叛军可以自由地对政府军阵营发动攻击,但政府军却没有那种余力可以对叛军发动攻击。
「……果然是没办法就这样前往市政厅。」
「那、那怎么办?」
「我们先出城跟粉红铠甲女会合,然后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在那边尽量修复你的魔纹。」
「…………」
对纹章官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对身上各处魔纹都被消除掉的瓦蕾莉雅来说,能够藉由这种方法取回使用魔法的能力,应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才对。
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样一来,瓦蕾莉雅就会欠狄米塔尔一个很大的人情。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她不想让别人碰触自己的肌肤。
「——走吧。」
不顾瓦蕾莉雅内心的纠葛,狄米塔尔又再次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