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知道山猫吗?”
突然被这样问道,胜村英男一下子愣住了。
发问的是杂志副主编——水上。
胜村刚交上明日的稿件,正准备回家,听到这话,把公文包往肩上一搭,朝水上的办公桌走去。
“你是说濒临灭绝的猫吗?对马山猫或是西表山猫之类的吗?”
胜村一副调侃的语气。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水上尴尬地笑道。
“不是吗?”
“嗯。驴头不对马嘴啊。”
“是维斯孔蒂吗?”
那是一九六三年上映的一部意大利电影。
那部电影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但胜村却没能坚持看完,中途就睡着了。
“那可是部不错的电影啊。”
“哦……”
胜村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非常遗憾,也不是维斯孔蒂。”
“那是什么呀?”
胜村摸着黑框的眼镜边问。
“你知道三天前发生在三轩茶屋的盗窃事件吗?”
“知道。”
报纸上对这一案件进行了连载报道,所以胜村多少知道些。
盗贼进入三轩茶屋商业大厦的一家系统开发公司,偷走了存放在公司保险柜里的一亿日元现金。
据说现场没有一丝凌乱,直到社长打开保险柜人们才发觉到失窃了。
很显然,这是老手干的。
“据说那起案件的罪犯,就叫山猫。”
“是吗?”
胜村点头回应。
“其实,虽然报纸上没报道,但这起案件还有后话。”
水上笑着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后话?”
“对。今天,那家的社长被逮起来了。”
“失窃公司的那个社长?”
胜村皱了皱眉头。
“对。就是被盗的那家公司的社长被抓起来了。”
水上故意停顿了一下,点上一根烟,慢吞吞地吞云吐雾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胜村动了动身体,躲开飘来的烟雾,追问道。
“那家被盗的公司,还做一些其他的业务。”
“其他的业务?”
“那家公司从事顾客信息的系统管理,但他们擅自使用业务中获取的顾客个人信息,进行金融诈骗。”
“那算他们倒霉。”
胜村耸耸肩,笑着说。
不仅保险柜被盗,还暴露了自己见不得光的罪行,以致被抓了起来。
真是活该。
胜村在心里嘀咕。
“不,不是这样。这次事件不只是他们倒霉那么简单。”
水上用他胖胖的像香肠一样的手指戳戳胜村的鼻尖。
胜村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了。
“不是他们运气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
胜村使劲想,也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奈服输的姿势。
“保险柜里还留了个纸条。”
水上故弄玄虚。
“纸条吗?”
“是纸条。是盗贼留给警察的口讯。”
原来如此。
胜村大概能想象出是怎么个情况了。
“也就是说……”
“盗窃犯山猫以纸条的形式,向警察告了密。”
水上抢在胜村之前说道。
真是胆大妄为的行为。
但是,仍有一事让胜村感到不可思议。
现代社会中,也有像鼠小僧和石川五右卫门那样的侠盗存在吗?
“这就像都市传奇故事里讲的一样。”
“你觉得可疑吗?”
胜村很想诚实地点头回应,但他还是赶紧摇摇头,挠了挠鼻头。
“有什么证据吗?”
“所以我才想让胜村你去调查,写跟踪报道的嘛。”
“让我去?”
“对。我们报社虽然主导娱乐新闻,但这样的新闻肯定受欢迎。”
水上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
水上就是这家报道演艺圈丑闻、时尚信息、电影内幕等面向普通大众的周刊杂志的副主编。
这家报社曾经也做新闻追踪报道,但新社长上台后,经营方针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现任社长认为,报道社会消极事件,不如加大报道明星丑闻的力度,才能提高杂志销量。
自称山猫的盗窃案,虽然也是有价值的社会案件,但总感觉和现实有些脱节。
水上是打算服从现任社长的意志吗?
“胜村你在今井社长在的时候,做过社会新闻的报道吧。”
“是的。”
水上说得很对,在前任社长今井时期,胜村主要就是负责社会新闻的报道。
胜村就职出版社后,第一个领导就是今井。
所有采访的知识技能,都是今井教给胜村的。对胜村而言,今井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师父。
两年前,今井离职自立门户,但两人至今仍旧会一个月一起喝一次。
“我觉得你行。”
“好吧。我做。”
胜村痛快地答应下来。
好久没做采访了,胜村欢欣雀跃,对大盗山猫更感兴趣了。
“那拜托你了。”
水上叼着烟,身体嵌进椅背中。
“你给我多长时间采访?”
胜村从背包里取出记事本,问道。
“我想在下期杂志推出这个连续报道的头篇。”
“也就是说,我有五天时间。”
胜村盯着日历确认道。
“希望你能在三天内交稿。”
“三天?”
时间太紧迫。
“我不是说信息要全面。只是希望能有个书面的东西出来。”
现在需要调查事件的大概情况、确定采访对象、进行采访。还要查找现场照片,警察的调查进展情况也要了解。
胜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在这时,水上的手机响了。
“好久不见了啊。嗯。方便,请讲……”
水上捻灭了烟,仿佛完全忽视了胜村的存在,讲起电话来。
胜村犹豫着要不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他还是一直站着等待水上讲完电话。
“啊?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一次要抢占先机。真是太好了……记者就在这里,我立刻让他赶过去。能告诉我地址吗?”
水上说话的分贝高了起来,似乎很兴奋。他顺手拉过办公桌上的记录本,奋笔疾书。
虽听不清电话的具体内容,但胜村预感到一定是出事了。
“胜村。太巧了。又出事了。”
水上挂了电话,兴奋地把记录递给胜村看。
“是山猫吗?”
“对。是山猫。”
“但,你怎么确定就是山猫呢?”
胜村看着手里的记录地址,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说是留在现场的自首书上,写着山猫的名字。”
“自报家门吗……”
以前曾有报道说,有盗窃犯为了留下自己作案的痕迹,而故意在犯罪现场排便。
包括这次案件出现的山猫,似乎所谓的盗窃犯都是一些有强烈自我彰显欲望的人。
胜村从包里取出便携地图,确认地址,突然的发现让他万分惊奇。
这个地方他知道。
2
雾岛樱抵达时,现场已经像过节般热闹非凡了。
案发现场在七号环线上的一栋八层写字楼内。
写字楼门口被黄色的警戒线围了起来,身穿制服的警察在现场警戒,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和记者。
“还是晚了啊。”
樱懊恼地叹气道。
樱知道周末晚上的七号环线格外拥挤,所以才抄近道赶来。结果反而花费了更长的时间。
樱把车停在附近的路边上,穿过人群朝写字楼走去。
“出了什么事?”
一个尖鼻蓄胡的杂志记者模样的男人询问道,樱什么也没回答,继续前行。
樱刚刚才赶来现场,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提供给他们。
樱把工作证出示给制服警官,就进入了黄色警戒线的里面。
“怎么这么晚?”
是同事福原的声音。
他皮肤雪白,就像抹了厚厚脂粉的艺伎一般。
福原好赌,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他若出现在赛马场,没有人会想到他竟是名刑警。
“福原,你第一个到的?”
“我十五分钟之前刚到。”
他人虽不坏,但讲话方式很具个人特色,没完没了。
“救护车都来了,有人受伤吗?”
樱用皮筋把及肩的头发绑成马尾,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手套,问道。
“死了一个人。”
福原小声说道,竖起食指示意“1”。
“死了?”
“
刚才救护人员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太惨了……”
樱一副害怕的表情。
“作为一名刑警,不要有普通群众的反应。你不至于现在还害怕尸体吧。”
福原讥讽道。
樱非常厌恶他这种态度,但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工作关系,樱以前看过无数具尸体。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几小时前,还自由呼吸、吃饭聊天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块失去生机的肉体。
樱不喜欢频频看到这种情况。
“对讲上说,这次是一个名叫山猫的盗窃犯所为……”
樱问道。
“嗯。绝对是他。这次他也在案发现场留了纸条。”
山猫总在自己盗窃过的现场,认真地留下署有名字的纸条。
他是个愿把自己伪装成侠盗的偷盗者。
“怎么会出现尸体?”
樱不明白这一点。
山猫不是强盗,他是盗窃犯。盗窃现场出现尸体,让人感觉怪怪的。
很多人把强盗和窃贼混为一谈,其实他们完全不同。
简单说来,从别人那里强取豪夺是强盗。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抢走那就叫盗窃。
“这说来话长了。”
福原懒洋洋地应道。
“好好回答我。”
“这个还不是十分清楚,大概山猫以为这里没人才来盗窃,结果却与遇害者撞了个正着。
“也就是说他是临时起意杀人的?”
“应该是。盗贼因为担心被人看到了,才在慌乱中勒死对方的吧。”
福原做出自己被人勒住脖子、伸出舌头的恐怖样子。
“是被勒死的吗?”
“嗯。说是用绳索缠住了脖子……”
“死者是什么人?”
“是这栋大厦里一家公司的社长,名叫今井洋介。四十岁。大厦保安也确认了他的身份。”
听起来一切都合乎情理。
可是,不知为何樱心里总有一团疑云。只有亲自看过现场之后,她才会消除疑问。
樱戴上白手套,朝大厦入口处走去。
她搭电梯去往案发现场所在的七楼。
到了七楼,樱下了电梯,来到走廊上。那里,技术人员正在忙碌着。
樱穿过拥挤的人群,沿着走廊来到尽头的一间房间。
“这么乱啊……”
樱看到眼前案发现场狼借一片,忍不住脱口而出。
五十坪大小的事务所里到处散乱着各类文件,桌子的抽屉全都被拉开了。
好似暴风席卷过一般。
樱走到房间最里面,看到靠窗边的地面上有个用白粉笔描绘出的人形。
今井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樱跪在人形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一定要抓住犯人。樱坚信这一点。这是自己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情。
3
胜村前脚下车,停在大厦门前的救护车后脚连警报都没拉,就开走了。
胜村有种奇妙的不安。
救护车不拉警报,那是因为没有必要。
理由有二:一是没有必要救治,二是伤员已经死亡。
胜村核实过这次山猫盗窃的公司地址后大吃一惊。
因为那里也是今井现在经营的出版社的地址所在。
但仅凭这些就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
今井公司在那座大厦的七楼。山猫偷的也许是别的楼层。
胜村如此安慰自己,排解不安。在出租车里,胜村拨通了今井的手机。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等待的铃声,今井的手机已转成了留言模式。
这种时候,人的本性都会往坏的方向想。
胜村挤过人群,好不容易挤进警戒绳的前面。
“有人受伤吗?”
胜村呼吸急促地问道身旁一个看起来像是摄影师的男人。
此人长着意大利人的尖鼻子,嘴巴四周胡须茂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山羊胡。
他戴着编织帽,皮肤浅黑,身材十分结实。
“好像是啊。说是撞上了盗贼,被杀害了。”
男人面露不快之情回答道。
胜村视若无睹地又问道。
“遇害者是谁?”
“这个,可能是在这工作的人,也可能是保安人员。”
“被盗的是几楼?”
“好像是七楼。”
男人的这句话,让胜村有种突然从悬崖坠落的感觉。
“你说的是……骗人的吧。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胜村抓住男人喊道。
“你让我如何说呀……”
男人不悦地说,架起相机随便按下了快门。
谈话到此结束……男人的举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胜村只好放弃继续追问男人,转而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别的求证方法。
“啊!”
胜村看到从大厦入口处走出来的女性,不由得叫出声。
雾岛樱……
胜村大学时候的学姐。
可为什么樱师姐会出现在这里?
胜村脑海闪过一丝疑问,很快他就想起大学毕业后不久,樱学姐就当了警察。
学姐将头发高高扎起,就像时装表演的模特一样,走起路来英姿飒爽,感觉她的存在和案发现场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学姐长相不错,而且为人不做作,性情直爽,很好相处。
喜欢学姐的男生,据胜村所知,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
就连胜村也曾经暗恋过樱学姐。
“樱学姐!”
胜村挥舞双手大声喊道。
樱一边在头脑中梳理着得到的信息,一边走到了大厦入口处。
围在警戒线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或许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看到有人聚集在此,只是跟着凑热闹吧。
就像扑向光源的夏日飞虫。
“真是……”
樱嘀咕了一声,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樱学姐!”
不敢妄加确定的樱四下张望,就看到警戒线前面有个男人在拼命地挥舞双手。
果真是胜村。
和大学时期没有任何改变。
充满活力,欢欣雀跃。
大学毕业后,两人已经有五年没见面。想到这儿,樱严肃的表情不免放松下来。但她立刻又正经严肃起来。
若是两人在马路上偶然碰到,樱一定会说“好久不见啊”,然后热络地聊起天。但这里是案发现场,而且自己是警官。
樱决定无情地装作没有听到,离开这里。
“那个,等一下,樱学姐。是我。我是胜村。”
胜村顺着警戒线,拨开聚拢的人群,追了过来。
此刻的场面就像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在车站惜别的情形。
太丢人了,别喊了。
樱在心里恨恨地想,可胜村并没有停下来。
樱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她强忍住怒火,大步走到胜村的面前。
“你终于听到了,太好了。”
胜村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胜村看起来很老实,甚至让人感觉有些不靠谱,但其实他内心很坚强,也很固执。
不仅如此,有时他做事不考虑后果,横冲直撞,让人担心。
这种性格的人容易激发女性的母性本能。
胜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上大学时,很多年纪比他大的学姐都喜欢他。
樱的朋友也曾经多次拜托她介绍胜村给她们认识,但樱从未答应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樱逼近胜村问道。
“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是杂志记者。”
“杂志记者?谁是?”
“我。”
“别骗人了。”
樱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杂志记者的工作和警察一样辛苦,都要求肉体和精神上有极强的抗压性。樱没想到阳光开朗的胜村竟当了记者。
“我可没骗你。这是我的名片。”
胜村从衣服里翻出名片,递给了樱。
名片上,那家大型出版社的社名下面,写着记者胜村的名字。
“也就是说,胜村记者你,在案发现场偶然看到了我,想要打听什么吗?”
樱故意说得很难听。
一想到若自己不是警察,或许胜村就不会和自己打招呼,樱就有点莫名的伤感。
“不是这样……”
胜村苦恼地皱皱眉,一副无辜的表情。
这表情会让人愿意为他做点什么。如果这是胜村的小伎俩的话,那他可以算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虽然我也想跟你说点什么,但我也有纪律,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等正式的新闻发布会吧。”
说完,樱就要走开,胜村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误会了。”
“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
下今井先生现在有没有事。”
胜村双眼死死地盯着樱,一本正经地请求道。
“难道你认识今井社长?”
“认识。他是我的恩师。”
原来是这样。
樱恍然大悟。
胜村不是以一个杂志记者的身份,而是作为今井的友人,担心着今井的安危。
这让樱更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胜村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不告诉他,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胜村早晚都会知道。自己亲口告诉他或许更好一些。
樱想了想,咽了口唾液,再次看着胜村。
“很遗憾,今井社长死了。”
话一出口,噩耗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啊!”
胜村大惊失色地喊道,表情透露出无比的伤心。
4
离开案发现场后,胜村来到了经堂附近的一家居酒屋。
这家酒馆就在农大路上一条小路的尽头,那家有名的拉面馆的旁边。酒馆很小,只有吧台边的高脚座。
胜村总是和今井在这家喝酒。
喝的东西只有啤酒和烧酒,饭菜也不是特别好吃。胜村到现在也不明白今井为什么特别喜欢这家店。
“欢迎光临。”
站在吧台里面和胜村打招呼的并不是胜村熟悉的店长,而是个像是在此打工的年轻男孩。
看到胜村面露疑惑之情,男孩解释道,因为有家人去世,店长回老家了。
胜村无法一个人承受今井遇害的噩耗。
所以他才会来到这家酒吧,打算和这里的店长一起凭吊死去的今井,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您要点什么?”
胜村让服务生取来他和今井联名保存在这里的酒。
那是一瓶芋烧酒“雾岛”。
平时,胜村总会加乌龙茶饮用。但今天他只加了冰。
胜村小口抿啜。
胜村虽不是滴酒不沾,但不胜酒力的他,却完全品不出酒的好坏。
与众不同的酸臭味冲进鼻腔,胜村只觉得空空的胃里充斥着酒精液体。
喝酒就要喝到吐,这样才能练出酒量来。
这是今井常说的一句话。
每次,胜村总会反驳说,不喝酒的男人更省钱。他们常常为此争论。
这些虽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一想到今后再也不会有了,胜村的眼眶不由得泛红。
胜村能一直坚持做杂志记者的工作,也多亏了今井。
将来要当一名小说家。
这是胜村年轻时的理想。怀抱这样的理想,大四暑假,胜村没有四处求职,而是在出版社干起了兼职。
那时,胜村就被安排到了一家杂志社,今井就是那家杂志社的主编。
今井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对他人都非常严格。因此,杂志社里很多工作人员都不喜欢他,这让他在杂志社很孤独。
但胜村并不觉得他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那是因为胜村能理解今井发火并不是恶意的。他说的话总是对的。
在胜村眼里,今井表里如一,非常容易相处。
因此,今并把很多工作都交代给不会抗拒的胜村,两人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最初,今井只是安排他做些杂务,但当今井知道胜村的志向是当一名小说家之后,也会委派胜村做些记者的工作。
如何采访,如何写报道,今井手把手地教导胜村。
传达信息的人,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撒谎。
这是今井的口头禅。从不屈服妥协的今井那儿学到的东西,奠定了胜村今天工作的基石。
大学毕业时,在今井的推荐下,胜村作为正式职员被现在的单位雇佣,并一直工作至今。
“妈的!”
压抑不住对罪犯的满腔怒火,胜村用力敲击吧台。
半杯酒还未下肚,胜村已有醉意。
在这家酒吧,今井每每都会谈及自己的理想。
事情败露,警察才会开始调查。所以,我们的使命就是挖掘出那些藏而不露的犯罪。
为了这个理想,今井辞去工作,创立了一家出版社。
胜村虽没有问过他具体原因,但今井一定是不甘心只做个杂志主编吧。
最后一次见到今井,是什么时候呢?
胜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这个疑问。
最近一个月都没见到他。打电话,也是两个星期以前的事了。
胜村。我好像有些信心动摇了啊。
那时,胜村罕见地听到今井不自信的口气。胜村知道杂志的销量并不太好。或许是经营不善吧。
“你打听到什么了?”
听到有人说话,胜村缓缓抬起头。
胜村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酒吧门口。男人头顶线织帽,尖尖的鼻子。茂密的胡须遮脸,像是个摄影师。
“刚才的那位……”
“我叫山根虎。可以坐你旁边吗?”
不等胜村回答,山根就坐了下来,还要了啤酒。
“你打听到什么了?”
胜村等服务生端来啤酒,开口问道。
“这个,什么也没打探到。”
山根笑着回答,吸了口酒杯里的啤酒泡。
“是吗?”
“不知是否该问,你认识遇害者今井吗?”
“嗯。”
胜村不愿多说,摘下眼镜,擦了擦含泪的双眼。
“这样啊……其实我和今井也有过多次工作上的合作。”
“是吗?”
“嗯。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我太震惊了。一个那么好的人,就没了。”
山根一副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捋了捋他的胡须。
胜村没想到在这样的酒吧还能遇到认识今井的人物,感觉有救了。他甚至想今井和山根或许也有交情呢。
失落消沉的心情为之一振。
“为了今井。”
山根举起酒杯。
“为了今井。”
胜村回应着,也举起了酒杯。
两人并没有碰杯,几乎同时将酒一饮而尽。
“那个人,很严厉啊。”
胜村满口酒气。
这时,山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肩膀晃动着,笑了出来。
“就是啊。他真的很严厉。我的稿子好几遍都被枪毙。我都奇怪怎么会这样。”
“就是就是呀。我的稿子从没有一次通过过。”
两人打开了话闸子,关于今井的回忆一点点在胜村的头脑里鲜活起来。
今天就开怀畅饮吧。就按今井说的那样,喝到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