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话 航路向西

1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划开一条笔直的航迹。

市之濑达哉待在〈辛巴达〉号的甲板上,俯瞰着鲜艳的蓝色与白色的对比。

「大海啊……」

朝着无人的空间,达哉喃喃低语着。

季节虽是二月,但迎面拂来的,却是湿润温暖的海风。如今〈辛巴达〉号正离开中南半岛,朝着印度洋西行。

「还真是来到很远的地方啊。」

远离生长的东京,来到遥远的热带海洋。尽管极为微弱,但达哉的内心角落确实是感到了乡愁。

拿出手机来看,有从青梅竹马的牧岛枫那边收到几封简讯。

『阿达,你还好吗?

我这边也总算是进入考期了,每天都忙得没空睡觉,好辛苦喔(T_T)

不过上礼拜在目标大学的入学考,不是我在自夸,考得非常顺利呢(^_^)

所以,为了犒赏自己,我就去了大学前的咖啡厅。那边的蒙布朗蛋糕真是好吃到吓死人了——』

内容尽是这种无关紧要的闲聊。像是考试很辛苦啦、蛋糕很好吃啦,还有妹妹由加里与友人健司他们的消息。

字里行间绝对不会透露出想要他赶快回去的意思,也完全没有询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他很感谢这份体贴,但同时也觉得有点难受。

(真受不了,她明明就是考生耶。)

达哉甩甩头,切换自己的心情。此时,他听到一阵混在海风之中的规律脚步声。

虽然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脚步声,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回头了。一道正如他所料的身影站在眼前。

「你在这里啊。」

穿着运动背心的雅德莉娜板着脸,眼神凌厉地瞪着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嗨……嗨……」

该来的还是来了——达哉吞了口口水。

「我听菊乃说,你似乎在阿拉斯加与她有过接触,但你为什么没有报告?」

「…………」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有的可多了呢,不过没办法老实回答。达哉无意间回想起菊乃嘴唇的触感,伸手按着自己的嘴角。

雅德莉娜在看到他这种举动后,眼神变得愈来愈凶恶。

「你该不会被她的美色迷惑,出卖我们的情报了吧?」

「谁会这么做啊!」

面对这莫须有的质疑,达哉有点发火地回嘴。

「你不也知道吗,那家伙脑子不太正常啦!那个……才想说被抓到了,结果她却突然自己吻上来,然后就这样把我丢着不管——」

「真要是这样,也是你的破绽太多了。」

「才没有这回事咧!」

「不,你浑身都是破绽。」

对于达哉的反驳,雅德莉娜斩钉截铁地断言。

两人都没发现,在甲板上工作的船员们,此时皆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喔——你要怎么证明啊?」

「把眼睛闭上,达哉。」

「咦?」

「别拖拖拉拉的,快把眼睛闭上。」

「喔……好。」

在雅德莉娜严厉的命令下,达哉摸不着头绪地把双眼闭上。

紧接着——

「——咦?」

在黑暗中,嘴唇上忽然传来某种柔软的触感。

「喂……等等?」

达哉连忙睁开眼睛。

「你在紧张什么?」

眼前的雅德莉娜,正伸出白皙纤细的右手食指,轻轻碰触达哉的嘴唇。

「咦……咦……咦咦?」

雅德莉娜半眯着眼,盯着达哉惊讶过度的各种表情变化。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

「咦?不是啦,就那个——」

「有破绽。」

雅德莉娜话一说完,就在达哉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咦,奇怪?」

反射性向后仰的达哉吓了一跳。因为跟平时足以打穿头盖骨的强烈一击相比,这一下简直温柔得就像微风轻拂。

「你的破绽果然太多了。」

「啊……是啊。」

看着嗤嗤轻笑的雅德莉娜,感到混乱的达哉也只能愣愣点头。他还感受得到残留在唇上的柔软触感与额间的麻痒感。

就在这个时候——

「你你你……你们在做什么啊!」

高亢尖锐的喊叫声,引得达哉两人回过头去。一名十多岁的娇小少女,正面红耳赤地盯着他们。

束在左侧头上的黑发,随着海风轻轻摇曳。

「克……克拉拉?」

「究……究竟怎么啦?

这名黑发少女,即是新生D.O.M.S.的社长——克拉拉·毛。

原本的社长梅莉莎·毛受到了恐怖攻击而身受重伤,留下来的成员就在成立新生D.O.M.S.时,将她的女儿克拉拉作为毛的意志继承者,拱上社长的位置。

而这名完美无缺的花瓶社长,此时正满脸通红,活像一只煮熟的章鱼。

「还……还问我怎么了!公司内的不……不当异性交往可是违反工作规范喔!」

「不当异性交往?你在说什么啊?」

就算面对新社长的当面指责,雅德莉娜也依然不改其冷静的态度。不过声调变得有点尖锐就是了。

「……我不过是在对达哉解说反谍报战的应有心态,同时进行实际演练。当中毫无任何不可告人的事情。」

「那你说的谍报战,是在教什么啊?」

「……就……那个……各方面的事情——」

「既然答不出来,那果然是在做色色的事情吧!」

看似比实际年龄老成的克拉拉,看样子是对这方面的事毫无抗性。

这可不行——达哉连忙介入两人之间。

「好啦好啦,克拉拉你冷静点。」

「这算什么态度啊,你可是基层人员耶!说到底——」

「啊——抱歉,真对不起,社长是我失礼了。」

「唔——」

在达哉一个劲儿低头赔罪下,克拉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不再追究下去。

(啊——真累人。)

正当达哉在心中疲惫地抱怨时,雅德莉娜则是一脸愕然地插话问道:

「结果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啊,对了对了。等下要开会,你们也过来吧。」

「我们也要?」

「对呀,说什么有关〈Raven〉的事情,想直接听你们报告喔。」

听到这句话,达哉与雅德莉娜随即互看了一眼。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这种事可不能嫌麻烦啊。」

看到两人都点头后,克拉拉就在甲板上迅速跑开——才刚这么想,她就回头过来。

「听好,这次我就宽宏大量地放过你们,但要是再做出色色的事情,可就要开审查会议喽。」

「知道了啦。」

边厌烦地答复,达哉两人也边跟在她身后,迈开大步走着。

「话说回来,社长居然亲自下来当跑腿传话,这究竟是怎样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达哉的疑问,雅德莉娜态度自然地如此答道。

〈辛巴达〉号上有个名为多功能区块的广大空间。里头固定设置着大型显示器,可藉由改变内部配置作为作战室等各种用途使用。

目前主要是作为开会用的会议室。

「——以上,报告完毕。」

雅德莉娜以这句话结束报告。她手上的平板型情报终端机,显示着有关在中南半岛的战斗的各种资料。

「辛苦了。」

担任新生D.O.M.S.副社长,负责公司实际营运的伯纳德·伯特兰,边调整眼镜位置,边口头慰劳着他们两人。

此时室内聚集着新生D.O.M.S.的主要成员。有赞助商兼AS操纵者的约瑟夫,AS整备课课长的达妮埃拉·柯曼,作为日本方面客户代表的沟吕木——

当中应该是社长的克拉拉,则是被众人以「派去跑腿传话也没关系」的方式对待。而这点也如实呈现着D.O.M.S.的现况。

「很好,那就继续吧。」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到这点,在听到克拉拉充满精神的声音后,众人一致点头。

「总之,继阿拉斯加后,我们毫无疑问是向吉翁特隆报了一箭之仇。」

约瑟夫边确认资料,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千万不可大意。」

在约瑟夫身后待命的哈山·宾·贾希姆中校叹道。他既是侍女莎米拉的父亲,同时也是自约瑟夫小时候起就一直侍奉他的忠实护卫。

他本来应该是拉希德陆军的中校,不过如今已远离军务,与女儿莎米拉一同跟在约瑟夫身边,担任他的随从。

「这虽可说是场胜战,但我们终究也只是破坏基层的测试现场。过大评价战果,乃是为将领者的大忌,还请殿下自重。」

「嗯。」

雅德莉娜也同意他的意见,一旁的沟吕木也边确认眼前的电脑边点头。

「的确,要是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也只会让吉翁公司完成〈Centuria〉。」

「话虽如此,然我方却无法触及对方本阵,真令人焦虑难耐。」

约瑟夫的话语,让众人一同露出苦涩表情。

「美国军方与政府,似乎也有人在私底下与吉翁特隆秘密合作。而且还是相当有地位的高官。」

「我们离开D.O.M.S.的前员工,听说也在美国被警方用各种理由逮捕了。我们要是没出海,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呢。」

「就现况来讲,我们恐怕暂时得要谨慎选择停靠港口。美国本土是不在话下,但还不清楚吉翁特隆的势力范围有多大。老实讲,卡洛斯他们决定跟随对方,说不定是最正确的选择呢。」

雅德莉娜在听完这番对话后,静静低语。

「我们虽美其名是新生D.O.M.S.,但或许单纯只是走投无路,被驱赶到这艘船上的一群人吧。」

她淡然指出的实情,让众人缄默下来。

他们重新深深地体会到,与世界最大规模的企业集团——吉翁特隆电子工学为敌所代表的意义。

「这样不是很好嘛?简单明了。」

在这阵沉默当中,达哉率先开口说道。

「总之只要把吉翁公司解决掉,D.O.M.S.就能恢复原样,我们也能堂堂正正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对吧?真是好懂。」

「受不了你,还想说你要讲什么,结果是没经过大脑的乐观论啊。你脑袋里头到底有没有装东西啊?」

克拉拉眯缝这眼,瞪着向周遭寻求同意的达哉。

「所以说,我们才会在这边绞尽脑汁,烦恼首先该怎样踩住那些家伙的痛脚啊。给我多用脑袋说话吧,蠢货。」

「没必要说得这么狠吧。」

「好啦,姑且不论市之濑小弟的精神论——」

伯特兰轻轻拍手,把话题继续下去。

「吉翁公司的资金与物资也不是无穷无尽。继阿拉斯加以来,我们已经击破了八架〈Centuria〉,这想必不是能忽视的损害吧。」

针对这项论点,达妮埃拉率先表示同意。

「我也这么觉得。莉娜他们回收的残骸我虽然只有稍微看过,但可确定是特殊机材的结晶。这种东西要是报废掉半打以上,就算是吉翁特隆也会感到头疼吧。」

「吉翁公司是打着只要以世界首度的无人AS独占市场,就能够回本——这种如意算盘吧。但话说回来,说不定他们只是单纯抓不到收手的时机。」

在会议室里,克拉拉冷不防喃喃说道。

「该怎么说呢,真想要个能实际看到的成果啊。」

她这句话,顿时引来众人注目。

「毕竟就是这样嘛,而且也差不多该跟日本那边提出报告啦。」

「确实是如此。」

伯特兰边这么说,边确认起桌上的世界地图。

上头随处可见的标示,是沟吕木被软禁在育空研时掌握到的〈Centuria〉开发计划的重要场所。他们会自行前往中南半岛担任援军,也是基于这份情报做出的判断。

「这次要试着主动出击吗?」

伯特兰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在看到他所指的位置后,雅德莉娜喃喃低语。

「是罗马尼亚啊。」

东欧的旧社会主义国家。位在雅德莉娜的故乡——高加索相隔黑海的对岸处。

「记得那边确实是有座〈Centuria〉的地下工厂。要是能针对那里进行调查,确实是能有相当大的斩获。」

说道这里,达妮埃拉就歪着头困惑地问道:

「这摆明是侵犯领空耶,没问题吗?」

「直升机搭载的不可见型ECS已确认能正常运作。考虑到罗马尼亚军的防空能力,我想没问题。目标是位在罗马尼亚西北部——卓斯班尼亚地区的库因克姆要塞。」

伯特兰所指的位置,是横贯罗马尼亚北部的咯尔巴阡山脉的一个角落。

「这种荒郊野外,真的会有〈Centuria〉的工厂吗?」

达哉看着地图,微歪着头困惑问道。

「是没掌握到确证,但有几项依据作为佐证。首先这座要塞本是在冷战期间,由西奥塞古总统所规划的产物。」

尼古拉·西奥塞古是在罗马尼亚的共产政权时代,统治超过二十年以上的独裁者。他一方面与苏联保持距离展开独自的外交活动,另一方面则在国内强制推行个人崇拜,或是透过秘密警察建立起强权的支配体制。

最后在八零年代后期的东欧民主化革命中,导致市民们发动武装起义,迫使他在一连串的流血斗争后亡命苏联。然而等到九零年代初期,苏联再次控制东欧后,他也没能回到罗马尼亚,而是在莫斯科的郊外在实质软禁的状态下病死异乡。

「据说这本来是为对应核战,还预定要转移首都机能到此地的避难所,里头甚至具备大规模的工厂。」

「原来是邪恶独裁者的秘密基地啊。该怎么说呢,这也太有那个味道了。」

克拉拉愕然地喃喃念道。

「实际的建筑工程,据说是在苏联占领后由苏联军主导进行的样子。在冷战结束后,这座要塞被弃置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政府才以庞大的资金作为交换条件,秘密转让给国外组织。而这笔资金的来源——」

「正是吉翁特隆。」

在伯特兰的眼神催促下,约瑟夫接着说明下去。

「正确来讲,是我们在追查吉翁特隆的不明地下资金时,循着资金流向而查到这座要塞。不仅位在纷争不断的旧共产圈,而且还是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的大规模工厂。如果想避人耳目生产AS的话,应该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场所。」

「原来如此,确实是有调查的价值。」

听完这段说明,雅德莉娜也点头表示理解。

「或许该说是幸运吧,现在这个季节,咯尔巴阡山脉正好被冰雪封锁。就算在山里头引发些许骚动,恐怕都不会传到城镇那边吧。」

「这么说来,最近这阵子都过热带生活,一时都忘了现在还是冬天呢。」

「藉由吾手,揭发开辟在地下的秘密魔窟吗?呵呵,事情变有趣了呢。」

「你又发病啦。」

达哉朝着眼神莫名充满神采的约瑟夫随口吐槽一句,不过他完全没注意到。

谈论至此,克拉拉环顾起在场众人。

「呃……那么——」

「我可以把这话当作方针已经决定好了吗?」

房门伴随着意外的声音开启。随后踏着曼妙脚步走进房内的,是名把绿色工作服穿得凌乱不整的年轻女性。

戴在后脑勺上的帽子下露出栗子色的卷发,轮廓深刻的脸孔上挂着开朗笑容。

「喔,船长你来啦。」

她是这艘〈辛巴达〉号的船长——珊恰·瓦伦提纳。在D.O.M.S.算是相当的老资格,本是后勤部门海运课的所属人员。由于双方的业务与职场完全不同,所以过去几乎不曾与AS教导课的达哉见面。

顺道一提,这艘〈辛巴达〉号虽是约瑟夫所准备的,但上头实际操作的船员,多半是D.O.M.S.海运课的离职员工。而她正是负责统辖这些船员的人。

「由于值班交接完了,就想说来这里露个脸,看来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呢。」

珊恰边这么说,边在达哉身旁屈下身子。

「方便让个位吗?」

「请请请。」

感受到耳边的轻柔吐息,达哉的表情顿时松懈下来——不过一察觉到身旁的雅德莉娜凌厉眯起双眼,就让他连忙绷紧表情。

(不行不行,不可以露出破绽。要抱持平常心、平常心。)

珊恰瞟了他一眼后,探出身子看着海图。

「目的地是罗马尼亚啊。那下一个停靠港口,就按照预定选在拉希德的亚摩鲁市,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等靠岸后,就进行补给物资的装载作业。」

在话题稍微到一个段落的时候,达妮埃拉举起手来。

「有事吗?」

「我想确认一下,子弹与肌组件等军用品没问题吧?虽然库存还够用。」

「这个嘛——」

在伯特兰的视线催促下,约瑟夫点了点头。

「请大可放心,这些我都安排好了。」

随后,他就开始提出详细的日程与数据。达哉也一脸认真确认着这些行程规划。

(今后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状况,这些部分我得确实掌握才行。)

作为新生D.O.M.S.的「移动总公司」,〈辛巴达〉号上头也设置有社长室。整体是采办公室与私人空间相连的隔间设计,只有克拉拉一个人住会嫌太大,所以雅德莉娜也跟她一块同住。

「呜——我讨厌数学。」

「认真点,下一题。」

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克

拉拉面对雪白一片的笔记本,可爱脸蛋显得无精打采。而坐在她身旁的雅德莉娜,则是板着比往常还要严肃的表情,指着课本的其中一页。

克拉拉就年龄来讲是小学生,但打从以前就不常去上学,而是待在家中接受在家自学的教育。当时是由她的母亲梅莉莎,以及当母亲忙碌时代为照顾她的母亲旧友,来担任教师的角色。

在她成为新生D.O.M.S.的社长后,也依旧延续这项惯习,由手头有空的员工们来教克拉拉学习。顺道一提,基于两人同住的关系,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由雅德莉娜负责教导。

「我讨厌面积啦!不论圆形还是四边形都讨厌死了!阿基米德和欧几里得都给我赶快去死啦!」

「他们两个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死了。别闹了,在十五分钟内解答下面这四组题。只要错一题,就不准吃今天的点心甜甜圈。」

「等……等等!你这样也太蛮横了啦!那个——我以社长命令……」

「还有十四分四十五秒。」

「混账东西!」

雅德莉娜边对缺乏学习欲望的学生采取斯巴达式教育,边在内心歪头感到不解。

(真搞不懂她,明明能无意识完成那么复杂的弹道计算,为什么会答不出这种入门问题啊?)

就在这个时候,社长室的室内对讲机响起了。

『是我,社长现在方便吗?』

是船长珊恰的声音。

「喔,是业务联络吗?」

「我去就好,你给我继续解习题。」

这样说不定就不用读书了——朝着眼中闪动些许期待的克拉拉,雅德莉娜下达了残酷的宣告。

「也是啦~」

她无视瘫在桌上的克拉拉,朝门口走去。

「有什么事吗,瓦伦提纳船长?」

「哎呀,莉娜你也在啊。那真是太刚好了。」

从开启的房门确认到屋内情况的珊恰露出苦笑后,随即摆出认真神情。

「抱歉打扰你们学习了,不过刚刚有收到一封岸上传来的电子邮件。」

她边这么说,边拿出一张摺起来的影印纸。

「谁寄来的?」

「是你们教导课第三班的巴克斯特班长寄来的邮件。

「————!」

听到这句话,雅德莉娜与克拉拉同时瞪大了眼。

曾经是达哉与雅德莉娜直属上司的道格拉斯·巴克斯特,是D.O.M.S.中年资最深的员工。他在与社长毛一同被卷入恐怖爆炸攻击后,目前应该是身患重伤,陷入意识不明的状态才对。

然而现在却收到他传来的联络。

「班长恢复意识了吗?」

「道格他——那妈妈呢!」

两人迅速用视线扫过她递来的影印纸,上头以很有那名巨汉风格的简洁文体,记述着自己与毛的近况。

像是他上个月底就已恢复意识,但伤势还很严重,所以无法与〈辛巴达〉号回合的事;相对地,他正守护着尚未恢复意识的毛,潜伏在以前准备好的藏身所里头的事;以及毛目前的病情稳定,已安排了值得信任的医师与护士照料她的事。

「妈妈……」

克拉拉将信件抱在胸前。她的漆黑眼瞳中,扑簌簌地滑落斗大的泪珠。

「……平……平安无事呢——呜呜,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嗯,真的是太好了……」

拍抚着啜泣的克拉拉的背部,雅德莉娜的眼睛也湿润起来。在看见这一幕后,珊恰不再多说什么,踏着安静的脚步离开了社长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克拉拉一离开雅德莉娜身旁,就连忙擦起眼角的泪水。

「冷静下来了吗?」

雅德莉娜在点头答复的克拉拉面前蹲下。拿出手帕,温柔擦拭起她被眼泪鼻涕弄得乱七八糟的脸蛋。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模样。」

「没这回事。真是太好了呢,克拉拉。」

「嗯,真是太好了呢。」

尽管眼泪依旧盈眶,克拉拉却露出满面的笑容。

「看来你已经不要紧了。」

「当然,管他三七二十一,统统给我放马过来吧!」

「这样啊。那就赶快继续解数学习题吧。」

「…………咦?」

天使的笑容瞬间石化。

「放心吧,我有确实暂停时间。好啦,还剩下七分二十四秒。」

「——呜咪~~」

2

车头灯的光芒划破深夜停车场的漆黑。从数辆停下来的车上,陆续走出好几名身着西装的男子。

这里是远离商业区,接近贫民区的城市一隅。男子们在确认到目标的公寓后,互相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吧。」

「不会错的。」

他们尽管佯装成一般人,却散发难以遮掩的暴力气息。本已经决定好今晚住所的流浪汉,一副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开始偷偷摸摸离开此地。

「这里是先遣部队,现在准备开始突入。目标情况如何?」

『方才已确认他返回屋内,此后尚未有任何动静。』

「了解,就这样继续监视。」

与事前配置在隔壁大楼的狙击手结束通讯后,男子转身面向部下们。

「照预定的计划行事,出动。」

「遵命,班长。」

遵照男人的指示,先遣部队进入公寓。他们兵分二路,从玄关与阳台进行夹击。

兵贵神速。要迅速抹杀目标,在引起骚动前离开现场。

「目标的状况如何?」

『依旧没有动静。』

「了解。」

是时候了。其中一名部下打开玄关的门锁。他们从房间的正面与背面同时闯入,举起藏在皮包里的短机关枪。

然而套房窗户上却看不到人影,屋内冷冷清清,毫无声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联络狙击手询问情况,却毫无反应。通讯机的另一端只传来一片冰冷寂静。

(这该不会——)

「班长!」

部下传来焦急的声音。在他指着的方向上,就只见微弱的电子声,与闪烁着的红色LED灯。

「糟——」

突入起来的爆炸,彻底打破夜晚的宁静。

公寓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喷发出灼热的爆炸火焰。猛烈冲击波将周遭的窗户玻璃震得粉碎。

在往来交错的悲鸣与怒吼声中,救护车与消防车的警笛逐渐靠近。

「这样啊——嗯,我知道了——」

宽广的房间内响起阴郁的声音。

「事后处理就交给你了……」

这里是位在美国东海岸康乃狄克州的吉翁特隆电子工学的总公司大楼。在最高层的会长室,身为CEO的罗伯特·摩根愤恨地摔下话筒。

「该死!」

「看来是失败了啊。」

坐在访客沙发上看报纸的男人如此开口说道。一双修长的脚,就像是没地方放似地交叠起来。

男人的名字叫史蒂芬·伊利奇·米赫洛夫,是前俄军特种部队出身的佣兵。目前是以D.O.M.S.社长的身份,接受吉翁特隆公司——更正确来讲是摩根个人的聘雇。

「打算趁他在藏身处熟睡时发动袭击,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袭击人员反遭陷阱一网打尽。真不愧是克鲁兹·威巴,不只是区区的枪手啊。」

「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

「确实是事不关己。」

米赫洛夫从报纸总抬起头来,以带着些许困意的眼神看向摩根。

「话先说清楚,我既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专属的护卫,就单纯只是个承包人员。请你别忘记这点。」

米赫洛夫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让摩根碰了一鼻子灰。稍过片刻,他这次慎选词汇,缓缓开口。

「……我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唔,既然你这么说——」

思考片刻,米赫洛夫干脆地说道:

「应该要放弃追杀威巴。不只是那男人,就连行踪不明的梅莉莎·毛也是。」

「什么!」

「那男人的目标很明确。他从头到尾就只想要你的项上人头。既然如此,与其胡乱追捕被反咬一口,还不如巩固好身边的防卫会比较妥当吧。」

「…………」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可是能从一公里开外,将行驶车辆中的驾驶一枪狙杀的高手。想要彻底守住他的狙击恐怕也不是易事吧。」

听完米赫洛夫的提议后,摩根就在脸前交握双手,低头陷入沉思。

「你是要我今后就一直畏惧下去吗?」

「这是你自己惹来的祸吧。就算期待我替你擦屁股,我也很困扰啊。」

「…………不行,这可不行。」

稍过一会儿后摩根摇摇头。

「做决定的人是你。只不过——」

米赫洛夫边说边拿出几张文件。

「就我来讲,我比较希望你将全副心力放在这边。那群

残党有点碍眼啊。」

「〈Centuria〉吗……」

摩根在接过文件后,迅速确认起上头的内容。

「这可不是能一笑置之的损害。再不赶快认真应付,后果可不堪设想。」

「任他们去吧。现在先处理威巴的事情要紧。」

摩根把文件丢到一旁,做出如此判断。

「说到底,那些家伙正好能作为〈Centuria〉的练习对象不是吗?遭到击破的机体虽然可惜,却也留下了相当不错的资料。」

「真意外,这就是资本主义所谓的可容许的损害吗?」

米赫洛夫挑起粗眉,如此问道。

「追求利益的手段不限于一种。不也有句话叫作『吃亏就是占便宜』吗?」

「既然你没问题,那我就没意见了。」

米赫洛夫伴随答话站起身来。

「然后有关〈Centuria〉的事,差不多该与加鲁那斯坦签订正式契约了。」

「我知道了,现场的警备就交给你了。」

「关于这点,我想请你准许我再多增添一点人手。这次的计划要是有什么万一,我可承担不起啊。」

「唔——」

思考片刻后,摩根摇了摇头。

「不行,我可不想给对方多余的压力,就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况且说到底,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万一吗?」

「正因为意想不到,所以才会叫作万一。但既然是客户的要求,那就没办法。我先告辞了。」

米赫洛夫表面上摆出恭敬态度低头致意后,离开了房间。摩根强忍着咂嘴的冲动,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吉翁特隆的会长室有附设一间随员用的小型休息室。如今作为米赫洛夫的护卫同行的菊乃与旭两姐弟,还有一名西装套装的女性,正在这里等待社长归来。

「这我无法接受。」

「这是社长的指示。」

女性开口训诫愤愤不平的旭。

一头红发高高盘起,五官端正却只是略施脂粉的脸上,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在整体的朴素装扮下,左眼角的爱哭痣让她散发强烈的性感韵味。

她是娜塔莉亚·伊万诺芙娜·雅可夫列娃,D.O.M.S.的现任社长秘书。

「可是——」

「别这样,旭。」

正在修整指甲的菊乃,开口制止愈说愈激动的旭。

「因为我们的失误,让公司蒙受损害可是事实喔。如果不承担起这份责任,叔叔也无法作为公司的表率。」

旭紧紧地咬着唇瓣。菊乃用「我们的失误」这话分摊责任的意思,他当然是沉痛地接受了下来。

「……我明白了。」

「很好。」

看着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旭,娜塔莉亚也点了点头。

「社长似乎把这件任务视为让你们姐弟洗刷污名的大好机会。希望你们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他的期盼。」

「我知道。」

菊乃一副百般无聊地答话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叔叔也差不多要谈完事情了吧?那我先去准备直升机喽。」

如此宣告后,菊乃就踏着安静的脚步离开房间。

等到米赫洛夫离开会长室时,休息室里就只有旭与娜塔莉亚两人。

「你回来啦。」

察觉到米赫洛夫身影的旭,从沙发上起身迎接他。端正脸孔上带着些许阴霾。

「菊乃呢?」

「她先去准备直升机了。」

「这样啊。」

米赫洛夫套上娜塔莉亚递来的大衣,而旭也在这个时候向他发出询问。

「所以,摩根会长怎么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就只是去听坐立不安的客户抱怨。真受不了,所以我说资本主义这种东西——」

米赫洛夫脸色不变地突然中断话语。

「旭。」

「什么事?」

「我们是佣兵,是靠战争做生意讨饭吃得人。不要对工作投入过多的感情。」

「…………」

听到米赫洛夫冷漠的发言,旭紧咬唇瓣。

「关于达那厄村的事情,这次我就原谅你。但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给我确实控制好菊乃的行动。」

「你——」

旭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难道就只是为了钱在战斗吗,史蒂芬·伊利奇?」

「是又如何?」

米赫洛夫极为干脆,回答得毫无任何迟疑。

「话先说在前头,你不像菊乃那般强大,没办法靠着异想天开的行动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这点你可别搞错了。」

「我才没有异想天开!」

旭激动地发出呐喊。米赫洛夫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只是……我就只是……对她——」

就在旭说出关键性的一句话前,有人从外头毫无预警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旭在猛然回过神来后,连忙闭嘴。

「哎呀哎呀,果然是在这间房里啊。打扰各位了。」

一名男子丝毫不以为意地闯了进来。

是米赫洛夫第一次见到的面孔。他是年约三十岁的白人男性,浅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毫无皱褶的笔挺白衣。

「失礼了,请问是D.O.M.S.的米赫洛夫社长吗?」

「是我没错,请问阁下是?」

「我是AS开发部的约纳坦·库鲁平斯基。从今日起要到你那边去出差,还请你多多指教。」

眼前伸出右手的男子——库鲁平斯基的平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表情。

「难道会长没跟你提起这件事吗?」

「至少方才没有谈到。」

「唔,那位大人还真教人困扰啊。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注意力是不是有点涣散啊?」

库鲁平斯基以过于美式风格的夸张举止耸了耸肩。他的这番举动,看得米赫洛夫与旭面面相觑。

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批评只隔着一扇门的经营者,真不晓得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单纯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那些孩子们似乎打从育空研起,就一直受到米赫洛夫社长照顾了。我可是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你呢。」

「孩子?」

咦,自己最近有照顾过这名疑似技术人员的男性的亲属吗?面对正在脑内人名资料夹搜寻新建档资料的米赫洛夫,库鲁平斯基露出一抹冷笑。

让人隐约联想到爬虫类的表情。

「哎呀,我说的当然是〈Centuria〉了。你不懂吗?说到底——」

「…………」

毫无预警地,库鲁平斯基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述说,那个无人AS是多么革新的兵器系统。

「这机体单以一架AS来看,尽管性能优异,规格却也并未和现行机体相去甚远。毕竟这终究是以量产为前提的机体,所以没办法无视成本方面的问题。而且不用我说,省略驾驶舱所导致的轻量化与不可见型ECS的搭载,真的是相当杰出。但它的本质并不在这里。也就是说,至高王权网路系统——这才是凯撒计划的核心——」

3

〈辛巴达〉号的入港程序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船长亲自掌舵下,近两万吨的船体无须借助拖船的协助,就顺利停靠在码头的岸壁旁。随后立刻从船上抛出系船索给港口人员,让船只停泊。

引擎停止的〈辛巴达〉号,就此进入短暂的休息。

「哎呀,是久违的陆地啊。」

达哉说着有如水手的感慨,冲下舷梯。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打量周遭景色。

「好大的港口。」

「这是当然的事。」

随后约瑟夫就自满地夸口道。在他身后,还默默跟随着侍女莎米拉。

「这座亚摩鲁市可是我拉希德王国的正面大门喔。」

「哦——是这样啊。」

达哉边随后答道,边来到码头的岸壁上。他稳稳踏着不会摇晃的地面,同时环顾起周遭景色。

这座亚摩鲁市是位在波斯湾西岸的拉希德王国最大的海港都市。由于这里也是国内石油管道的终点站,所以石油相关的设施果然格外显眼。

码头上并排着储藏原油的储油罐,旁边还停靠着一艘巨大液货船。外加上石油的炼油厂与利用炼油厂产物的化学工厂,形成一个大规模的产业体系。

「只不过啊,明明大伙都还在忙着工作,就我们几个先跑上岸,总觉得这样不太好意思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我们的职责就是上岸交涉。就算只是象征性的角色,但身为社长的你要是不在,事情可就谈不下去了。」

接着,克拉拉与伯特兰也一同走下船。

「船的事情就交给瓦伦提纳船长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跟来的理由是?」

最后现身的雅德莉娜歪着头困惑问道。

「我与达哉只是操纵者。考虑到AS的相关作业,还是留在船上比较好吧。」

「就这点事,你别放

在心上。你们就当作受到我的邀请吧。实际上,我有个人想要介绍给你们认识。」

听到约瑟夫的答复,达哉与雅德莉娜一同歪头感到困惑。

「你的邀请?」

「想介绍给我们认识?」

「唔,接送的人员来了。」

约瑟夫转身面对的方向上,缓缓走来几道人影。

在几乎是靠脸过关的状态下结束出入境审查后,D.O.M.S.——正确来讲是约瑟夫一行人陆续来到亚摩鲁市的街道上。

「真不愧是王子殿下的威势啊。」

「虽然由我们来担心这个也很奇怪,不过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不论是海关还是检疫方面。」

在负责带路的黑色豪华轿车的后座上,达哉等人又是敬佩又是歪头感到困惑。

此时,克拉拉一副后知后觉的态度喃喃问道: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是要去见哪位大人物啊?」

「这我从前几天起,就应该跟你说明过很多遍了吧,『社长』?」

伯特兰的眼镜透着诡异光芒,不自然地强调起「社长」两个字。

「为了补给不能公诸于世的军需物资等物品,所以约瑟夫殿下要介绍这座港口的有力人士——阿布杜拉·阿尔·阿提雅先生给我们认识。你难道忘了吗?」

「我……我当然记得啦。开个玩笑都不懂,笨蛋笨蛋。」

对于摆明是在说谎虚张声势的克拉拉,约瑟夫很干脆直接无视她继续说道:

「说是有力人士也不太对。亚摩鲁这块土地,自古以来就是纳布汉族的住所,阿布杜拉大人则是族长。就连亚摩鲁现今的繁荣,也大都是靠阿布杜拉大人一手促成。」

「哦——」

达哉不经意想起,他在中南半岛听约瑟夫提起的拉希德王国的事情。

「纳布汉族本来就是以亚摩鲁为中心发展的商业民族。他们在过去,仰赖小巧的阿拉伯帆船,远渡重洋到印度或非洲进行交易。而如今也依旧残留着这种风气喔。」

「几乎就是辛巴达的世界啊。」

听到雅德莉娜语带敬佩的感慨,莎米拉就跟着插话说道:

「……就连〈辛巴达〉号,也是有阿布杜拉族长的协助才能顺利筹备。那位大人可说是少爷最大的后盾。」

「呜哇——总觉得我们人还没有见到,就已经不敢轻忽怠慢了耶。」

克拉拉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她人却是半躺在后座上,没礼貌地摆动双脚。

「既然这样,就不要在车里头躺着。难看死了。」

「这是两码子事啦。」

看克拉拉满不在乎的答话态度,达哉与雅德莉娜皆蹙了蹙眉。

约瑟夫等人乘坐的豪华轿车,最后是朝郊外的方向开去。

『这个方向是要去别墅那边吗?』

约瑟夫在用阿拉伯语询问后,身着黑衣的驾驶员就颌首表示同意。根据约瑟夫的记忆,他应该是阿布杜拉族长身边的一名亲信。

『是的。主子表示,倘若公然邀请尚在武者修行的约瑟夫殿下,恐怕会对殿下造成困扰——不敬之处,恳请殿下谅解。』

『不不不,这是当然的顾忌。族长的关爱令我深感惶恐。』

轿车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驶离市街。等在海枣丛生的干燥大地上行驶一段时间后,碧波万顷的绿洲与搭建在湖畔旁的风雅建筑物,随即闯入众人眼帘。

「该不会就是那里吧?」

面对达哉的询问,约瑟夫颌首答道:

「嗯,那座绿洲是亚摩鲁市的水源之一。据说纳布汉族的族长,代代都会在海港与绿洲建筑城寨,守护这两个地方。」

「原来如此,想要支配城镇就必须掌控住赖以为生的水源,与带来财富的海港两地。真是合理的行径。」

「你那是什么危险的解读方式啊?」

对于频频佩服的雅德莉娜,达哉总之先发出吐槽。

「……如今,则是把这里当作别墅使用。」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呢。身为一国的王子,果然也必须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吧?还真是辛苦呢。」

听到达哉的感慨,约瑟夫随即露出一抹浅笑。

「不,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

轿车也在这个时候停靠在别墅门口。司机迅速下车,谦恭有礼地打开后车门。

「殿下与同行友人们,主子已在恭候各位了。」

「嗯。」

以大方态度答复的约瑟夫率先走下轿车。

「殿下以及D.O.M.S.的各位,欢迎来到寒舍。」

穿过宅邸玄关后,一名有着当家架式的壮年阿拉伯男性,正在辽阔大厅里迎接达哉等人到来。

「我是本地居民的领导人,名叫作阿布杜拉。各位就请在寒舍宽心休养,消除旅途疲劳吧。」

偏瘦的修长身段穿着一套英式西装,温文儒雅的举止与流利的英文相当纯熟。比起阿拉伯族长这种古老头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名干练的经营者。

作为D.O.M.S.方面的代表,伯特兰上前回应阿布杜拉的问候。

「您亲切问候,我方愧不敢当——」

「我是D.O.M.S.的社长克拉拉·毛。以后请多指教啦,族长。」

还来不及阻止,克拉拉就以跟平常时没两样的傲慢态度向对方问好了。

(糟糕!)

她这突如其来的失礼举动,就连达哉也吓得当场僵住,不过阿布杜拉族长倒是很愉快似的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虽有听殿下提起,但还真是为可爱的社长呢。」

「不不不,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如此可爱,但可是身怀不容小觑的绝技啊。你可千万别大意喽。」

态度放得比平常还要低的约瑟夫,与丝毫不改其傲慢态度的克拉拉。

「就是说呀,族长。说起来,我们可是来找你谈生意的,突然就把人当小孩子看也太失礼了吧。」

「这确实是我失礼了,容我向你致歉。希望能有个愉快的交易。」

阿布杜拉走向克拉拉,微微弯腰向她伸出右手。

「好呀!」

另一边的克拉拉,则是尽全力伸展身体,回握他的手。

「看样子,商谈的第一阶段算是平安结束了。」

「说到底,会在这个阶段就担心商谈失败,本身就很奇怪了吧。」

就在达哉与雅德莉娜如此窃窃私语的时候……

『约瑟夫大人!』

伴随尖锐的女高音,一道娇小人影从大厅楼梯上直冲而下。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阿拉伯语,但达哉也听得出来句中的「约瑟夫」的发音。

「谁呀?」

是名看似与克拉拉年纪相仿的可爱少女。只见她踏着阶梯起跳,顺着冲刺的势头朝约瑟夫飞身扑去。

『等你好久了,我的夫君!』

「什么!」

就在达哉等人因这突如其来的发展瞠目结舌时,约瑟夫十分冷静地做出对应。

他正确预测少女以抛物线落下的位置,微微蹲低了身子敞开双手,确实接住那个娇小身躯。

『同样的奇袭可是不管用的喔。给我多加精进吧。』

『真不愧是约瑟夫大人。』

他将少女轻轻放到地上,脸色大变的阿布杜拉也在这个时候赶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笨女儿?这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而且我不是要你在里头乖乖待着吗?』

『真……真是非常抱歉,可是我……』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嘛,岳——』

约瑟夫连忙介入少女与阿布杜拉之间帮忙缓颊,而他也才在这时候发现,D.O.M.S.一行人纷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看他们这么亲密,会不会是约瑟夫的妹妹?」

「那就是拉希德的公主喽?真是酷毙了。」

「不过长相看起来不太像喔。」

达哉等人感到疑惑地窃窃私语起来。莎米拉看来也没有想回答的意思,一派轻松地在一旁装傻。

『还真是吓死我了。』

『约瑟夫大人,我可以同你的朋友们问好吗?』

『嗯,但要用英文喔。』

『我知道了。』

少女在答话后,随即转身面向达哉等人,优雅地行了个礼。

「各位D.O.M.S.的客人,欢迎你们远道而来。我是出身于此家中,如今嫁往凯特鲁王家的玛丽亚——阿布杜拉的女儿玛丽亚。夫君约瑟夫的友人们,我由衷欢迎你们。」

「……啊?」

令人难受的沉默降临大厅。最后,就见克拉拉举起颤抖的手指,交互指着约瑟夫与玛丽亚两人。

「——丈夫?」

「嗯。」

「——妻子?」

「是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伉俪情深的恩爱夫妻——目睹到若要如此形容,以常识来讲超过稍微的程度,充满不道德与犯罪性的情景后,众人一同发出怪声,吓得向后

仰去。

「等等,年龄差上十岁的夫妻确实是不怎么稀奇——不,问题不在这里!」

「酷毙了,那个公主长得一脸可爱居然结婚了,简直比我还要成熟啊。输了。」

陷入混乱的雅德莉娜,与往奇怪方向佩服的克拉拉。

「各位镇静点,这样太不像样了。」

当中就见伯特兰沉稳地摘下眼镜,擦起眼镜上的雾气。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民情,更别提王公贵族的婚姻,会稍微偏离我们的常识也是理所当然吧。」

他语带叹息地说道,将眼镜重新戴上——

「喂,伯特。」

「怎么了吗?」

「你眼镜戴反了。」

「——失礼了。」

看来最感动摇的人是伯特兰自己的样子。

「……跟预期的一样。」

就唯有莎米拉一个人看似心满意足地握紧拳头。此时,她注意到达哉一个人楞楞地站在一旁。

「太过惊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吗?」

「咦?不,我很惊讶喔。只是,我对小孩子又没有兴趣。」

「……这样啊。」

达哉表面上保持平静地说道。

「商谈」的正式阶段,是在宅邸的会客室进行。

「这是我方能提供的机材目录。」

「容我拜读一下。」

伯特兰接过阿布杜拉递来的文件,慎重确认上头的内容。

「除各种肌组件外,还有奥瑞岗的四〇mm无壳弹、五七mm的穿甲弹与反装甲榴霰弹——真没想到,居然能提供到这种程度。」

「恕我失礼,但这简直就想要战争啊。这些物资究竟要用在何处……算了,或许还是别问会比较好吧。」

「真是非常抱歉。」

不过对达哉来说,比起这边的商谈过程,他更在意正在殷勤地服侍约瑟夫的「妻子」——玛丽亚这边的情形。

「约瑟夫大人,我端咖啡来了。」

「嗯。」

「味道还好吗?」

「技术多少是有些提升,但口感还不够有深度。豆子的烘焙可是咖啡的命脉,今后还要再多加注意。」

「真是非常抱歉。」

「没什么,你那时时精进不懈的态度非常好喔。」

「哇——」

在被约瑟夫温柔摸摸头后,玛丽亚就感觉很舒服似地依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才这么大就已经嫁人,真是酷毙了。」

「真是受不了,这就是文化差异吗?」

正当克拉拉与雅德莉娜在说悄悄话时,伯特兰转头过来说道:

「社长,麻烦签个名。」

「好啊。」

克拉拉随即小跑步赶过去,在伯特兰的催促下拿起笔来。

「请在这边签名。」

「了——解……Clara Mao——好了。」

克拉拉以格外缭乱的拙劣笔迹在文件上签字。

「真是不错的买卖呢,毛社长。」

「喔——容你照顾啦,族长。」

克拉拉与阿布杜拉再度握手。看在旁人眼中这或许是相当滑稽的画面,但至少两位当事人似乎是非常认真的样子。

等握完手后,阿布杜拉就夸张地敞开双手。

「好啦,死板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其实我有替殿下的新朋友们准备了宴席,各位今晚要不要在寒舍好好休养呢?」

听到这份邀请,正要起身的伯特兰稍微思考了一下。

「感谢您的邀请,无奈等一下船那边就要开始装载作业了。这边就由社长代表出席,请容我先行告退。」

「咦,由我代表?」

被他拍着肩膀的克拉拉,愣愣地瞪圆了眼。

「像这样接受招待,也是不折不扣的社长工作喔。」

伯特兰带着有点坏心眼的笑容,转头面向达哉等人。

「莉娜还有市之濑小弟,就麻烦你们当社长的保姆了。」

「了解……好久没吃大餐了呢。」

雅德莉娜半眯着眼,盯着露出天真笑容的达哉。

「你可别太丢D.O.M.S.的脸喔。」

「话说回来,保姆是什么意思啊!」

愤慨不已的克拉拉,鼓着腮帮子抱怨。

或许是顾虑到D.O.M.S.的客人,当晚的餐会是采西式的餐桌礼仪。众人在餐厅里不是坐在地板上,而是坐在餐桌前,还准备了银制刀叉。

「族长,不好意思,请问有筷子吗?」

「这我真的没准备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东洋的客人。」

就连达哉这可以说是过分的要求,阿布杜拉族长也是一笑置之。

「作为赔罪,要不要小酌一杯呢?我们穆斯林的戒律虽然禁止饮酒,但可没不解风情到妨碍客人们享乐喔。」

「咦——可以吗,莉娜?」

达哉看着身旁的雅德莉娜,征询她的意见。

「只要别喝过头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啦。」

「我明白了,那就——」

阿布杜拉族长一弹指,一旁随即送上葡萄酒瓶。由年纪尚轻的服务人员,将酒注入玻璃杯中。

「啊,多谢。之后我会自己来,你放在这边就好。」

「遵命。」

等达哉迫不及待喝上一口后,克拉拉就一脸好奇探头过来问道:

「味道如何?」

「……如果是懂得品酒的人,喝起来一定觉得超好喝吧,但我只觉得涩涩的,喝不太出来味道。」

在达哉摆出一副难以形容的诡异表情老实说出感想后,周遭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约瑟夫毫不留情面地抖着肩膀闷笑,就连莎米拉也遮起嘴窃窃笑着。

「你还真是丢人现眼啊。」

「你很烦耶。」

听雅德莉娜语带叹息的感想,达哉赌气似地别过头去。

而在众人笑闹的过程中,盛着餐点的盘子也陆陆续续端上桌。有煮成褐色的米粒,羊肉的卡博串(注:将肉切成四角形串烤的中东料理),还有以葡萄叶包着绞肉与米饭下去蒸的朵玛。不论哪一道菜,味道都意外柔和,很对达哉的胃口。

「……不用自己动手准备就能吃的料理真美味。」

总觉得莎米拉随口说出的这番话,似乎彻底否决掉她身为侍女的存在意义。

「达哉大人——」

此时,坐在约瑟夫身旁殷勤伺候他的玛丽亚,忽然向达哉搭话。

「怎么了吗,小妹——呜呃!」

在餐桌下,雅德莉娜的手肘重重撞在达哉的侧腹上。在肋骨的嘎吱声中,他勉强吞下口中的悲鸣。

(你这个笨蛋,她再怎么说也是已婚妇女,怎么能这样称呼她啊。)

(O……OK,好,我明白了。)

达哉点点头后,在冒着冷汗的脸上,竭力堆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有……有事吗,夫人?」

「达哉大人是夫君的友人吧。听说你曾和他在各种战场上一同并肩作战呢。」

「嗯,喔——当然啦,我和约瑟夫可是战友喔——没错,是至交好友呢!就让我来跟你说说我俩的各种英雄事迹吧。」

「好的,请务必说给我听。」

趁着酒意卖弄起来的达哉,就搭配夸张的动作与手势,述说起夸张十成左右的宏大英雄事迹。

「等到这个时候,就已是我的〈Raven〉一骑当千、万夫莫敌,在战场上大肆活跃的场面了。」

「好了,自吹自擂也要有个限度啊。」

雅德莉娜的吐槽,让达哉蹙起眉头。

「稍微润色一下又没什么关系。」

「把一吹嘘成十,可不是稍微的程度吧。」

「…………」

就在克拉拉给他补上最后一刀时,雅德莉娜向玛丽亚等人微微低头致歉。

「我们的同伴得意忘形了,真是抱歉。」

「不不不,请不用太过介意。」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去一一指责那家伙的无礼了。」

「我很高兴喔。他告诉了我,我所不知道的夫君的模样。」

玛丽亚说完这句话后,就微微鼓起腮帮子。

「约瑟夫大人跟莎米拉都完全不肯跟我说这方面的事情。」

「战场的情况不是能在女子面前提起的事。」

「哎呀,那莎米拉又怎么说呢?」

「为何要提到她啊——」

看着约瑟夫与玛丽亚感情不错的拌嘴模样,克拉拉半感慨半错愕的喃喃自语。

「还真的是夫妻耶。明明就跟我差不多大。」

「这就是所谓的幼妻吧。不过对我这个日本人来说,稍微有点跟不上状况啊。」

在达哉歪着头表示困惑后,察觉到他这模样的约瑟夫就抓过头来。

「真令人意外,记得我曾在书上看过,日本也有这样的事例喔。我记得……就叫作光源氏吧——」

「时代完全不同吧!」

「更何况,源氏物语可是创作出来的故事耶!

克拉拉与达哉异口同声地发出吐槽。

沙漠的温差剧烈,一旦入夜,气温就会骤降。在星空之下,雅德莉娜倚着风雅的阳台栅栏,因夜晚的空气颤抖身躯。

「……要咖啡吗?」

听到背后传来的询问,雅德莉娜回头望去。莎米拉正端着放有咖啡壶等物的托盘,站在她身后。

「也好,帮我倒一杯吧。」

「……嗯。」

在阳台角落的桌面上,莎米拉将咖啡注入两人的咖啡杯里。茶点则准备了雅德莉娜爱吃的威士忌酒糖。

「……请用。」

「谢了。」

简短答谢后,雅德莉娜随即就座。她拿起咖啡杯浅尝一口。

「这不错喝呢。」

粘稠浓郁的苦味与深深的香气,与威士忌酒糖的甜味非常合。这让她拿威士忌酒糖的手完全停不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

「……美乃滋也是这样,你该注意一下,免得卡路里摄取过量了。」

「没问题。摄取的卡路里,全都会用训练消耗掉。」

雅德莉娜面不改色地如此断言。

她至今都没什么机会与莎米拉两个人单独聊天。不过两人之间的这种互动,绝对算不上是不愉快。

「今天很多事都让我吓了一跳。」

「……少爷的事?」

「是呀,真受不了——」

话语忽然中断。雅德莉娜仰望起夜空,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问道:

「你这样就好吗?」

「…………」

「那个,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我还以为你对约瑟夫——」

「……这不一样。」

莎米拉以平静,但也坚决的口气断然说道。她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的家族,代代都是侍奉凯特鲁王家的家臣。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还有我都是如此。我以干妹、侍从的身份侍奉着少爷。这样就好。我并不奢求更大的回报。」

十分罕见地,莎米拉滔滔不绝地说道。

「……对少爷而言,玛丽亚夫人是必要的。而少爷本身也将夫人当作是掌上明珠般疼爱。我不曾羡慕过。」

话说到这,莎米拉忽然停下话语,在雅德莉娜的杯里重新添加咖啡。

「谢谢。」

在答谢的雅德莉娜面前,莎米拉低垂视线。

「……我反倒是羡慕你们。」

「咦?」

「……我的AS操纵技术,比不上你跟达哉。在先前中南半岛的战斗中,我已经充分体认到这一点了。」

她淡然答复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动摇。

「……我就算能守住少爷的背后,也无法与他并肩作战。这让我很懊悔。」

「这样啊——」

雅德莉娜如此答道,并喝了一口还温热的咖啡。她根据自己的经验明白,这种时候不需要多余的安慰。

「……你能与达哉并肩作战,老实讲让我很羡慕。」

「————」

听到她这句话,雅德莉娜拿着咖啡杯的手突然停住。

「为什么会提到达哉?」

「……不是吗?」

「唔——」

「……我还以为你们一定有那个意思呢。」

「不是吗」是指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又是指什么意思——雅德莉娜是听得出来莎米拉话语中的意思,尽管如此……

「不,那家伙还完全不行。」

雅德莉娜却斩钉截铁地如此断言。

「我待在达哉身边是不觉得讨厌,他在战场上也变得多少能派上用场了。但终究只是这样。我并没有对达哉抱持更进一步的感情,也无从有这种感情。请别误会了。」

「……这样啊。」

莎米拉总是缺乏表情起伏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我们说不定很像呢。」

她随口说出的这句话,让雅德莉娜当场瞪圆了眼,随即点头同意。

「或许吧。」

「到了,这里是你的房间。」

「……呜呜,抱歉。」

喝过头整个人完全烂醉如泥的达哉,搭着约瑟夫的肩膀,在他的搀扶之下拖着身体来到房间。

一进到房间里,达哉就瘫倒在床上。

「真受不了你,难怪先知会禁酒。」

约瑟夫嘴巴上这么说,手头上也准备了水瓶等物品摆到茶几上。达哉茫然注视着他这副模样。

「你真的是王子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

听到达哉这句喃喃低语,约瑟夫露出苦笑。达哉也不在意他的揶揄,断断续续地把话说下去。

「莎米拉、哈山大叔,还有那位叫玛丽亚的女孩、阿布杜拉族长。在你身边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全都对你有着某种期盼。」

「嗯。」

「你这样真的好吗?」

达哉在床上坐起身来,脱口说出连他自己都很意外的话语。

「什么意思?」

就连答话的约瑟夫也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

「那个,就是跟我们一起战斗这件事啦。我们确实是很感激你啦。说起来,要是没有你的钱,如今的D.O.M.S.可就无法运作了。」

说着说着,达哉心中某种朦胧的想法渐渐凝聚成型。

「说到底,你会加入D.O.M.S.,本来就像是一种武者修行吧。那么,D.O.M.S.都变成如此了,你又为什么会继续奉陪呢?」

「的确,至今都没想过,我或许早已失去当初加入的理由。但这又有何妨?」

约瑟夫极为干脆地回答。

「虽说只是一时,但吾剑之主可是遭受到此等危害。此时若不仗剑相助,将有违战士之义。」

听到他这话,达哉瞪圆了眼睛。

「为了义吗?」

「没错,即是为了义。」

约瑟夫神情极为认真地颌首答道。

「达哉,你不也是如此?基于协助克拉拉,想替毛社长报仇雪恨的侠义心肠,而赶来协助吗?」

「这个嘛,我也觉得不能原谅让社长遭遇到这种事的家伙啦。不过,这不是为了义这种了不起的东西——等等,别说得好像社长死了啦!」

阿拉伯的夜晚,就在两人的对话中静静地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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