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没有电力装置的喇叭,所以是靠魔法鸣响警报的。由于是大规模的魔法,平常当然很少听到。换句话说,一听到就是紧急情况了。
如果是一般都市的话,警报声通常是表示火灾发生,不然就是魔物攻打过来,不过王都里还有另一种特殊警报。如今响起的就是那种警报声。
虽然在王都外无法想像,但在王都里这却是最稀松平常的警报。
「——龙总算登场了呢。」
期待以久的东西终于出现,我不禁露出微笑。
「欸,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拿到最新鲜的龙肉?可以的话,我也想要骨头。」
「我说老板啊,你就别想那种蠢事,快点逃吧。这可是紧急状况耶。」
「为什么?龙族袭击在王都里是家常便饭吧?」
「一般的龙是这样没错啦。——龙族来袭的警报随着龙的警戒等级而异。不过差别很微妙,不知情的人甚至听不出来。」
「我都不知道呢。」
「因为是军事机密,老板绝对不可以泄漏出去喔。」
「所以刚才响起的不是一般警报声吧?」
黑斗蓬干脆地承认。
「刚才的警报是等级三——是通知传说龙来袭的警报喔。」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黑斗蓬是当初跟我说想要龙肉就待在王都里的始作俑者。换句话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即便龙出现了,我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去避难。而这位黑斗蓬之所以会叫我快点逃走,就是因为这个等级三的警报。
——不过黑斗蓬虽然多少了解我这个人,却还是完全不明白何谓真正的拉面求道者。
「我不能逃走。这样我的拉面就会输给龙了。」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开拉面店的总是会温馨地迎接前来店里的客人。可是居然只因为龙来了就要我逃——比方说跟龙交战过的战士想吃拉面好了。他在这种时候特地来到店里,要是店没开的话,他一定会大失所望吧。所以我才要开拉面摊啊。」
「这话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不过老板只是看上龙肉才想留在王都吧?」
马上就被拆穿了。
「不过第一头龙就是最高等级的龙,我运气还真不错呢。」
「我说老板啊,你真的了解状况吗?在漫长的历史中,击毙传说龙的人类可是连一个都没有喔?传说龙的攻击力和攻击范围都跟一般的龙相去甚远呢。」
「这次又不一定会输。」
「——别说了,老板,快去避难吧。这次可不一定杀得死龙呢。」
「不,我不避难。只要有击毙龙的可能性,我不守在王都里一定会来不及的。」
黑斗蓬重重地吁了口气。
「虽然我早就知道老板是笨蛋了,不过你还真的是个大笨蛋啊。」
「你说我是拉面笨蛋吗?被人当面这么一说,感觉好害羞啊。」
「我不是在夸奖你。啊啊,烦死了,老板你就自己留下来煮拉面吧。真受不了——」
黑斗蓬掀开斗蓬正面,并把手伸向脖子。
黑斗蓬吃拉面时都只把手伸出斗蓬吃,所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黑色斗蓬下的穿着。斗蓬底下穿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极品的黑色洋装。大胆露出的胸口十分紧致,让人不得不意识到她是跟雅典娜同世代的女性。
黑斗蓬从脖子随手取下项链递给了我。那条项链镶了一颗像是红宝石的大宝石。宝石内侧描绘着复杂的几何图样,很有魔法世界的味道。
「老板,请拿着这个。」
「这条项链?」
「没错。只要你拿着这个宝石,我就会知道老板的所在之处。就算你被埋在瓦砾里动弹不得,我也会去救你的——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这怎么看都很贵耶?」
「没关系的。不过你不可以弄丢喔。」
我从黑斗蓬手上接过项链。这项链看起来果然很贵。
「你不去避难吗?」
「虽然我这次也想逃走,但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黑斗蓬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因为职业的关系。」
就在我一边准备将路边摊移动到视野良好的地方,一边张罗着采买龙肉所需的钱时,远处传来了呼唤我的叫声。
「兄长大人!」
悔以惊人速度跑向我。这并不是比喻,她的速度真的比赛马还要快。如果是前世的话,梅现在一半的速度就能创下世界记录了。
「兄长大人,我来晚了——!」
「总之先喘口气吧。要喝水吗?」
「谢、谢谢你。」
我把水倒进碗公里拿给梅,她一口气就喝光了。接连喝了几碗后,梅才总算冷静下来。
「兄长大人,多谢招待。」
即便是微不足道的水也要确实回礼,梅果然很有教养。
「很抱歉我来晚了——龙族来袭时,士兵、冒险者及冒险者学院的学生必须合作引导市民前往避难。我刚才去支援那边,所以才会晚到。」
「除了士兵以外,连梅你们也要帮忙啊?」
「是的。虽然表面上的名义是为了让避难顺利完成——不过实际上却是在监视有没有人趁乱打劫。这是考虑到王都以被龙袭击而闻名,可能会有人趁机偷窃,而且住在王都里的人也很多。」
「所以梅你们才会出动啊。没受伤吧?」
「是的。我连一点擦伤也没有,而且还逮捕了发现的十四名小偷,被担任区队长的教官夸奖了一番。在建筑物错综复杂的贫民窟地区里能抓到这么多人,而且逮捕率还是百分之百,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呢。」
「是吗?梅,你好厉害啊。」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飞奔到兄长大人身边就是了——」
一本正经的梅似乎无法回绝工作。
阿妮凯特感觉倒是会随便应付一下工作就跑回家里,然后跟着家人一起去避难。
「梅完成了身为冒险者的义务,你做得很好。」
「跟兄长大入相比,义务那种东西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可是我认为就算抛开义务赶过来,兄长大人也不会开心,所以……」
「这样才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啊。」
我这么说完的瞬间,梅带着心乱如麻的表情扑了过来。
「兄长大人——!我好害怕。我一直很担心兄长大人会不会在这段期间内被龙袭击吃掉呢!」
「这怎么可能嘛,梅。不是龙吃了我,是我要吃了龙啊。」
居然会搞错最重要的部分,看来梅还只是个孩子呢。
「啊——!!」
巷子的入口处,跟方才梅叫出第一声同样的地方传来了叫声。是阿妮凯特。
梅刚好被摊子挡住,从阿妮凯特的角度似乎看不到她。
「因为每个避难所都找不到人,我还在想该不会是在这里。果然没错——!」
阿妮凯特跑了过来。她的速度快得足以跟刚才的梅匹敌。
阿妮凯特像一阵风似地跑到摊子的柜台前,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
「你这个笨蛋师父!我把爸爸他们带去避难所后就一直在找师父,可是因为每个避难所都找不到人,我还在想你该不会在摆摊——呃,哎呀!!」
说到这里,阿妮凯特似乎才总算注意到梅的存在。
梅离开我身边,用彷佛发现了碍事情敌般的眼神瞥了阿妮凯特一眼。
「嗯哼——原来兄长大人认识阿妮凯特啊。」
「当然认识。而且我也帮她施过针了。」
「是吗?阿妮凯特会以惊人的速度急剧成长,就是因为兄长大人吗——」
「这么说起来,我没跟你说过吗?」
我没跟梅和阿妮凯特说过我同时为两人施针的事情吗?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知不觉间错失了解释的机会。
另一方面,阿妮凯特惊讶地睁大双眼。
「师父,你是梅的哥哥吗!?」
「是啊。因为某些原因——」
「一点也没错。我跟兄长大人发誓过就算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日,所以彼此间存在着坚定的羁绊。在兄长大人所知的古代习俗里,这叫做『桃园结义』。」
「居然这么亲密!?」
当然,是我告诉了梅三国演义里有名的「桃园结义」。
当时我还没有切身体会到梅的顽固,于是梅做出义兄妹的宣言后,我便以义兄妹的关系很麻烦为由劝她放弃。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告诉她这个故事的。结果听完故事后,梅的眼神闪闪发光,让我明白自己劝说失败了。
「这样啊。我顶多就是跟师父一起去打猎而已呢。」
「——咦?」
「而且了不起也才两天一次。毕竟师父忙着顾摊子。」
「两天一次,两人单独去打猎!?兄长大人,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啊!」
「因为梅以魔法为主,就算陪我去打山猪也会觉得无聊吧。况且我也不会用魔法,无法教你用攻击魔法打倒
山猪而不使味道变差的诀窍。再说打那种猎物也不需要辅助魔法。」
「唔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接受呢。」
「真巧啊,我也是呢。」
被两位美少女用不快的眼神死盯着瞧,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说这个了,师父,我们还是快逃吧!梅也一起来!」
「好、好的——兄长大人,阿妮凯特说得没错,我们赶快逃离这里吧。有传闻说这次的龙是等级三的传说龙呢。」
「我早就知道了。那个传闻似乎是真的喔。」
「「咦!?」」
「黑斗蓬是那么说的。不过我也不知道真相为何就是了。」
「——兄长大人。既然是那位说的,那就肯定是真的。」
「是啊,师父。既然公主大——既然那个人都这么说了,绝对错不了的。」
两人似乎非常信任黑斗蓬的样子。
话说回来,梅跟阿妮凯特虽然没有同时在摊子里出现过,但她们都已经在这里碰过黑斗蓬了。当时两人都格外在意黑斗蓬,这点让我印象深刻。那个斗蓬上是不是施加了能够虏获少女的神秘魔法呢?真叫人羡慕。
「不过师父,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要快点逃走才行!」
「阿妮凯特是这么认为的吗?梅觉得呢?」
「我完全赞成阿妮凯特的想法。我们快走吧!就算途中遭遇危险,我也会赌上性命保护兄长大人的!」
「我、我当然也会保护师父!」
呼,真伤脑筋。
如果是一般男人的话,现在或许会为两位美少女的舍身奉献而高兴落泪,不过那样绝对是大错特错。
这两人都有很严重的误会。
真是太遗憾了。虽然我能强化她们的魔力回路,却没能教会她们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道理。
作为两人的哥哥及师父,我必须做个榜样才行。
——想达成目的的话,就要舍弃无意义的常识。
「梅,我问你,你觉得那头龙被击毙的话会怎样呢?」
「兄长大人.历史上没有击毙传说龙的纪录——」
「不过击毙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这样的话,龙肉跟龙骨等等会怎样呢?」
「当然会用来制成魔法道具。」
「所以肉就不可能拿来当作食材罗。」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确实有传闻指称传说龙的肉能增加魔力与寿命,不过——兄长大人!?」
「师父,你该不会——!?」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身为一名追求极致拉面的男子,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我刻意地停顿一下,然后宣告:
「我要留在王都里抢夺龙肉。」
「「呀————————!?」」
梅跟阿妮凯特的惨叫化为合声。
※
我策划的夺取龙肉大作战,内容如下。
我假装成避难途中迷了路的拉面店老板留在王都里。虽然我想把目标放在龙被击毙时可以马上赶到的位置,不过这恐怕很困难吧。
在讨伐龙的战斗中,我边隔岸观火,边留意自己位置。
然后在龙被击毙的瞬间,全速接近龙的尸体,从不显眼的部位割肉放进预备好的大汤锅里。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拿到熬汤用的龙骨跟龙皮。虽然数量是越多越好,但要注意别太贪心。
之后就一个劲地逃走。就算途中被士兵发现,由于龙肉藏在火锅里,照理说也不会被拆穿。
「——就是这样。很完美的作战计划吧?」
「「绝对行不通的!」」
两人同时驳斥了我的点子。这就怪了。
「唔。那你们说这个计划有哪里需要改进。先从阿妮凯特开始。」
「我说师父啊,别说是改进了,从头到尾都不行啊!」
「梅怎么想呢?」
「恕我僭越,兄长大人。龙族来袭却不逃走就已经很奇怪了。」
「我也是想逃啊,可是不留在王都里的话,像我这种开拉面店的就没机会拿到龙肉了。」
「那当然啊,师父!」
「毕竟这次的龙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超级珍兽传说龙啊。要是错过了,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梅「呼」地用力吁了口气。
「——邪就没办法了。保护兄长大人也是妹妹应尽的义务之一,虽然逾越分际,但就算违逆兄长大人的意愿,我也要阻止你。」
「妹妹啊,别妨碍为兄。哪怕得拖着梅走,我都要留在王都里。」
「办不到。因为我接下来就要用魔法让兄长大人睡着了——」
梅开始吟唱起复杂的咒语。
现在我才深切体会到梅是精灵王的女儿。看得见魔力的我明白梅体内循环的魔力正变得益发明亮,同时逐渐往她的手掌集中。一注视着这份烽炼过的魔力就会感到刺眼。这就是利用钢针增强魔力的成果。
不过即便拥有像梅这样的才能,要控制这股过于庞大的魔力似乎也不容易。毕竟她完全缺乏临场经验。如果要让我确实睡着,同时避免伤害到我的话,恐怕需要使用非常细腻的魔法吧。
庞大的魔力反而招来恶果,梅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到指尖的魔力上。在魔法的考试中是可以这么做,不过以实战来说还太嫩了。
我从怀里拿出钢针,偷偷地将它射向梅。钢针刺进了梅的经穴,不过梅果然没有发现。虽然阿妮凯特似乎察觉到了,但她好像觉得莫名其妙似地歪着头。这段期间内,咒语的吟唱结束了。
「——现身吧,睡眠精灵啊,高等睡眠术!——奇、奇怪!?」
「梅,怎么了吗?」
「怎么会,魔法使不出来!」
「啊。师父射出的钢针该不会是——」
阿妮凯特好像明白了。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魔力的流动是种非常细腻的东西,只要在重点的经穴一压,魔力就会停止流动。这其实是把我前世学过的气功理论拿来应用。由于我曾经是针炙师,对于气功也梢有涉猎。只要应用那个知识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在没发现我设下圈套的时间点上,梅就已经输了。
「还有梅,别因为不能用魔法就想直接动拳头喔,那是行不通的。你动不了吧。」
「呀!?」
「毕竟我用钢针封锁了你的行动。虽然意识还很清楚,但脖子以下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真的!我完全没办法动!」
「梅想要反抗我还早个一百年呢!」
「啊啊,兄长大人——!」
梅露出了交织着极度不甘与极度尊敬的表情,并以热切的眼神凝视着我。我不晓得该做何反应,只希望她能明确表现其中一种情感。
在视野的一角,阿妮凯特已经摆好了战斗姿势。
「无论什么时候看,师父的钢针真的都无人能及呢——」
「阿妮凯特也要妨碍我吗?」
「我不能让师父去送死啊。」
「你以为徒弟能阻止得了师父吗?」
「托师父的福,我已经变强了——我已经不是被师父搭救时的我了——!」
阿妮凯特话一说完,立刻以爆发性的速度冲了过来。
她一口气钻进我的怀里,试图以手刀直接劈向我的脖子。一般人就不用说了,这速度快得连普通冒险者也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她确实跟施针前判若两人了。
——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轻松地挡下阿妮凯特的手刀。
「咦咦!?」
「怎么,阿妮凯特,这样就结束了吗?」
「还、还早得很呢!」
这么说完,阿妮凯特立即接连使出拳脚连续技。看来她似乎是想把我打昏。跟师父对战岂能让你称心如意。阿妮凯特充分发挥魔力的效果,每一击都具备了接近大炮的破坏力。
——不过既然身为师父,我可不能败给这种程度的攻击。
我闪躲、回避、接下了阿妮凯特的所有攻击。
「师父,为什么我的攻击完全不管用!?我认真起来的话,连冒险者学院的武术教官都能一击打飞呢!」
「是资历不同啊,阿妮凯特。」
透过钢针强化魔力回路,阿妮凯特急速地变强了。
这十几年来,我每天持续不断地用同样的方式为自己施针。另一方面,阿妮凯特开始施针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且频率是每七天一次。
——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边会比较强。
即便梅跟阿妮凯特联手攻打过来,对我来说也像是对付小孩子一样。
而不听话的小孩是必须接受处罚的。
我抓住阿妮凯特挥出的拳头,用力往空中一抛——!
「不肖徒弟啊,你就用身体实际感受一下我对拉面的热忱吧!」
「呜呀——!?」
阿妮凯特以有如火箭般的速度飞上空中,然后像是漫画人物似地直接掉进河里。
「——好了,你打算怎么办?还是想阻止我吗?」
我朝河里大喊,于是全身湿透的阿妮凯特抬起头来瞪着我。输绘开拉面店的大概让她大受打击吧,她哭得好惨。
「呜——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师父嘛!」
「这点一开始就很清楚了。」
「一般人哪想得到拉面店的师父会这么强啊——!」
于是我的夺取龙肉大作战就这么付诸实行了。
「——唉,既然阻止不了师父,我就带你去视野良好的地方吧。」
在整个人变成落汤鸡的阿妮凯特这么提议下,我们登上了冒险者学院的后山。
为了在龙被击毙时能一眼看到坠落地点,从高处监视是最佳的选择。虽然拉着摊子爬山路很辛苦,但摊子对于开拉面店的来说就跟武士刀一样,不能丢着不管。况且我还打算把龙肉藏在大锅里。
阿妮凯特是道地的王都女孩,对学院周边的地理也了若指掌。所以有她带路真的是帮了大忙,不过——
「阿妮凯特,你带完路就快逃吧。跟我在一起也只会遇到危险而已。」
「师父说这什么话啊?我当然也要留下来啊。」
我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覆这样的对话。
虽然阿妮凯特要我逃走,但我不逃的话,她也不愿自己逃走。尽管内心有点开心,却也令人感到困扰。
这次的夺取龙肉大作战轮不到梅跟阿妮凯特出场。
而且万一士兵发现我,责怪我为何不逃走的时候,我打算藉口说「虽然我想逃,可是却迷路了」。不过如果跟这两人在一起,这个藉口就不成立了。毕竟两人都穿着冒险者学院的制服。
不管是心情上还是作战上,我都希望她们务必赶快逃走。
「欸,梅会乖乖听话逃走吧?」
「义兄妹是生不能同时,死也要同日的关系喔,兄长大人。」
「不能考虑服从哥哥的命令吗?」
「谁叫兄长大人也不答应妹妹的请求。今天的我刚好是叛逆期。」
「——」
要是被士兵发现的话,似乎只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打趴了。
我们听从阿妮凯特的指引穿越冒险者学院后方,来到深处一座小丘的半山腰。那是个好地点。在树木绝妙的配置下,外界很难发现这个地方,不过从这儿却能轻易地环顾四周。在这座位于王都外的山丘上,可以将化为空壳的王都尽收眼底。
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在那里等着。是雅典娜。
「叉殿下,你果然来了呢。」
「雅与娜?公主骑士团怎么样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会碍手碍脚。由于对手是传说龙,我们骑士团团员也收到了避难命令——毕竟只有非比寻常的人类才能跟非比寻常的龙交手。」
「那么雅典娜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你不去避难吗?」
「我也想问叉殿下同样的问题。」
「啊——这个嘛,嗯。」
「我明白,是为了龙肉吧?——这里是冒险者学院首席代代相传的秘密地点。如果目标是龙的话,躲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雅典娜不阻止我吗?」
「虽然我也很想阻止你——不过我已经料到最后叉殿下还是会来到这座山丘,谁也阻挡不了你。于是我就捷足先登了,而实际上叉殿下也来到了这里。所以我没猜错,在拉面这件事情上,谁也阻止不了叉殿下。」
「你全都看穿了吗?」
「相对地,我发誓会全力保护叉殿下、保护一位我尊敬的友人。赌上身为公主骑士团团员的志气跟荣誉。」
「谢谢你,雅典娜。」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可能叫她逃走。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尽力款待她们。
而说到我能款待的东西,除了拉面也没别的了。
「那就来煮拉面吧。」
虽然我也想过要煮盐味拉面,但如果现在她们倒下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于是我煮了一般拉面。不过跟平常一样就不好玩了。
「放上白疣山猪的叉烧吧。还要煮成大碗的。」
梅紧追着我随口说出的词汇不放。
「兄长大人!?这、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美妙的食物吗?」
「大约十天前我打到了一头白疣山猪。这算是让你们陪我涉险的赔礼吧。」
「竟然还能再度吃到那种叉烧——啊,该不会我已经被龙干掉,看到走马灯在转了吧!?」
「不,你还没死啦。」
第一次吃的梅就不用说了,连已经吃过一次的阿妮凯特都非常开心。在这之中,只有雅典娜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雅典娜也不讨厌吧?而且你平常都点叉烧增量。」
「我当然最喜欢叉烧了!不如说拿掉叉烧的话,叉殿下的拉面就完全没有吃的价值了呀呀呀。」
「——我就当作没听到这句话吧。」
梅用魔法生火之后,我开始煮拉面。魔法在这种时候很方便。
由于汤头要仔细地重新加热,完成拉面要花很多时间。
难得有这个机会,在那之前我也用白疣山猪的叉烧做侗小菜吧。这道小菜还没有端出来给人吃过。我曾经做过小菜给黑斗蓬吃,但那是用红疣山猪做的。黑斗蓬之后要是知道的话,大概会不甘心得哭出来吧。
「这是特别菜色。拉面完成之前就先吃这个吧。」
「「「呜哇————!!」」」
三人发出了感叹的呼声。
跟纯粹感到开心的两人不同,雅典娜的表情依然很阴沉。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死刑犯的最后一餐是宫廷料理的感觉。
「那个——其实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拜托叉殿下。」
「怎么了?雅典娜。」
「我十分清楚这道特制叉烧是秘密菜单,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真的很过意不去——能不能让我把一半的叉烧带回去呢?」
「为什么?当场吃最好吃啊。」
白疣山猪肉很特殊,一旦切口断面与空气接触,味道立刻就会变差。所以切好叉烧后只能当场吃掉。
「真是非常抱歉。不能在最佳状态品尝它,我着实感到遗憾之至——」
「你想带给某个人吃吗?」
「是的。不过我不能说是谁。」
唔,她从刚才开始就一脸阴沉的表情就是因为这个吗?既然能让雅典娜说到这个份上,对方大概就是如此重要吧。
不过,我也有开拉面店的矜持。
让人把味道变差的叉烧打包带走是绝不能容许的行为。
「不行,雅典娜要在这里把叉烧吃掉。」
「——我想也是。提出这么任性的请求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相对地,如果这次能平安活下来,我再给你其他叉烧。我在巴斯凯特亭里还藏着一条白疣山猪的叉烧。既然一整条都还没切开,风味也就不会变差了。」
「这、这怎么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没关系啦。况且没有叉烧的话,你也会很困扰吧?」
「那、那是——要是被发现只有我吃到用白疣山猪的叉烧做成的小菜,就算活下来我也肯定会被五马分尸——」
「雅典娜到底在怕谁啊?」
雅典娜断然摇着头说:
「这我绝不能说。」
※
我将煮沸的汤倒进碗公,接着煮面,迅速把水沥乾,再摆上配料。
面对完成的拉面,我们静静地合上双手。即便世界与规矩都不一样,用餐前祈祷的习惯依然随处可见。
不久,寂静的山丘里响起了四个人的吸面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由于龙的气息变强,原本住在这里的动物们也都逃光了。现在这座山丘里除了我们大概就连一只老鼠也没有吧。脚下辽阔的王都也看不到半点人影,简直就像座死城。
就连风也停了,完全的寂静。
活生生地窥见死亡世界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也不一定。
吃完拉面后,一直注视着王城的雅典娜开口说:
「差不多要开始了。」
「你看到龙了吗?在哪里?」
「我也没看到。不过公主大人她们出现在王城北边的尖塔。龙大概就在那前面吧。」
「原来如此——这里是王城后方,所以看不到龙吧。」
「马上就看得到了。」
大约半刻钟后,雅典娜所说的话实现了。
带有灼热色泽的传说龙飘浮在北方的空中。虽然无法正确得知飞在空中的龙有多大,不过恐怕比鲸鱼还大吧。尤其那极为骇人的模样更是震慑了所有目击者。它的鳞片彷佛受到诅咒般红得发黑,而且全身猛烈地喷出有如熔岩般的火焰。
感觉就像是把被诅咒的晚霞撷取下来一样。
战斗开始了。
尖塔上跳出好几道人影,笔直地朝龙而去。豆粒大的人影就这样急速接近至龙爪扫得到的地方。
接着人影释放魔法。
魔法数量惊人,不是只有一、两个而已。
种类各式
各样,有伴随着雷声的闪光、巨大的龙卷风,以及如大炮般的冰箭等等。不过即将击中龙之前,从头到脚包覆着龙的魔法护罩便消去了各种魔法。
——原来如此,难怪连雅典娜也收到避难命令。
在这种异次元的魔法对战中,任何骑士都只会碍手碍脚吧。
当我把魔力集中到眼睛里,试图把战斗过程看得更仔细的时候,雅典娜从我背后伸出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透过雅典娜盖在我眼睛上的手指缝隙,我只能看到少部分的战况.
「叉殿下,请不要太专注于观看战斗。」
「为什么?」
「强大的魔法与吐息的闪光可能灼伤眼睛,最糟甚至会导致失明。」
「原来如此。」
我乖乖照做了。要是因为兴趣而失明的话,那还得了啊。
「可是雅典娜,凭兄长大人的魔力,总不可能只因为闪光就失明吧?」
「我倒是明白雅典娜大人的意思。」
「——关于兄长大人的魔力,阿妮凯特应该也很了解吧?如果你有所怀疑的话,我会尽全力对付你的。」
「就说不是了。梅,你仔细看看公主大人的打扮。这样你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她穿的是黑色洋装吧。公主大人平时就拿这套洋装当便服穿,那原本可以让穿着者的魔力扩展到最大,是王国首届一指的魔法道具。不过除非拥有像公主大人那样的魔力,否则一穿上就会被吸光魔力,所以那也是受诅咒的装备。」
「没错。所以公主大人穿着洋装在空中战斗对吧?那她从空中降落的时候,裙子会怎么样呢?」
「啊——」
之后梅就不说话了。
不过公主穿着黑色洋装啊。跟黑斗蓬的打扮一样呢。这是偶然吗?还是黑斗蓬在向公主致敬呢?下次再来问她吧。
我从雅典娜的指缝间看出去,同时小心不让自己直视战斗。一名魔法使在跟龙交战,另一人则是坠落到地上。大概是魔力耗尽了吧。
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在龙的攻击下战死。
——毕竟龙至今连一次都没有攻击过。
「欸,阿妮凯特,为什么龙不攻击呢?」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雅典娜大人?」
「我想它可能是专注在防御上吧。毕竟公主大人非凡的攻击只能用一句惊人来形容——」
雅典娜说话时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雅典娜,你没事吧?」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看到公主大人拿出真本事,所以才会不小心失态。」
「你明明是公主骑士团的一员,却没见过公主认真的模样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可以让公主大人认真起来的对手。其实有谣言说,公主大人比国王要强上好几倍。而今天我才首度目睹那位公主大人认真的模样——」
梅扯着我的袖子。
「那个,兄长大人。在我看来,龙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的确如此。」
如同梅所说的,从刚才开始龙就不时来回巡视,同时睥睨着王都。龙果然是来寻找沉眠在王都里的宝藏吗?还是说有其他目的呢?
「搞不好它是特地来当我拉面的材料呢。」
「「「————」」」
三人同时忽视了我。明明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
虽然战斗开始时魔法像是烟火般到处乱射,但过了两刻钟后也变得疏疏落落的了。人类方面大概正接连耗尽魔力吧。
另一方面,龙还是跟刚开始一样悠然地翱翔天空,而且不见发动攻击的迹象。虽然用魔力观察就能得知更详尽的状况,不过被雅典娜制止之后,我就一直透过指缝观战。
在跟拉面无关的事情上,我一向相当听话。
「兄长大人,你好像很闲呢。」
「没这回事。我正确实眯着眼睛观察龙飞行的姿态喔。」
「师父,那不就是普通的观赏吗?」
「才不呢。我在观察龙怎么飞行。肌肉常动的部位会比其他部位更加美味。这我应该教过阿妮凯特吧?换句话说,我是在观察翅膀的动作。」
「不过师父,龙是用魔法飞行喔?」
「——」
我被不肖徒弟驳倒了。可恶。
当我瞪着一脸得意的阿妮凯特时——
「闪开闪开闪开————————!!」
上空几乎同时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叫着落下的正是黑斗蓬本人。
跟我们分开时一样,如今黑斗篷脱掉注册商标的黑斗蓬,只穿着黑洋装,呈自由落体状态向下坠落,并以双脚承受了着陆的冲击力。
——不用说,既然是洋装,那就表示黑斗蓬正穿着裙子。
黑斗篷着陆后的第一句话跟龙及战斗完全无关。
「老板,你看到了吗!?」
「——没有。」
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如果我问「看到什么?」的话,很有可能被她杀掉。
黑斗蓬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喘气。
「没想到你居然从空中掉下来,真是吓了我一眺呢。」
「因为我在战斗啊。」
「跟龙吗?」
「没错。详情我不能透漏。」
太令人意外了。我原本以为黑斗篷只是个奇怪的常客,但她似乎是一名守护王都的魔法使。明明怎么看都是个怪人啊。
「不说这个了,老板,立刻来碗盐味拉面!盐要尽可能加量!」
「「「咦!?」」」
梅她们三人都吓到了。真是一群没礼貌的家伙。
我能痛切体会黑斗蓬的心情。
这次的敌人是最高级的传说龙,战况当然是极为激烈。人类陷入极限状态时,往往会抛开常理,只凭着本能行动。
在打得最如火如荼的时候,黑斗蓬来了我的摊子。这表示——
「也就是说,她的本能渴求着我的盐味拉面吧。」
「这怎么可能嘛。」
阿妮凯特立刻否定。不肖徒弟似乎还太年轻了,不足以道穿人情世故。
「随便怎样都好啦。老板,动作快!」
「好吧。」
一般是不会有盐加量这种选项的。这跟叉烧增量完全是两码子事。不过黑斗蓬却刻意选择我的拉面,作为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餐。
既然如此,我就顺着她这点小任性吧。
我拿出穷盐盛了满满一碗公。看到这幕景象,梅发出了「咿」的叫声。雅典娜则是再度开始微微发抖。她们大概回想起那种足以让人失去意识的美味吧。
当我全心全意地进行调理时,唯一没有体验过盐味拉面的阿妮凯特问道:
「——师父,这个很像火药的黄黑色粉末是什么啊?」
「别说得那么诡异。这是盐。」
「我说师父啊,盐是白色的喔?」
「不要小看师父,这是穷盐的粉末。」
「咦!?难道是从那个硬得夸张的石头上刮下来的吗?」
「是啊。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呢。」
「贫民窟里的每个人都曾想过要把穷盐做成盐,可是最后都放弃了——师父,你好厉害喔!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理很简单。只要像这样先准备好上面有很多突起的磨泥板。」
「嗯嗯。」
「然后利用钢针把魔力变成丝状,将之缠附在板子上的每一个突起。不过石头很硬,魔力也会很快变弱,所以在磨好前要重覆好几次这样的步骤。」
「——这只有师父才办得到吧。」
阿妮凯特失望地垮下肩膀,后面的雅典娜拍了一下手。
「没记错的话,穷盐应该是魔硝石的碎屑吧?」
「魔硝石?」
「是的,那是魔法石的主要原料。越高级的石头,魔力的吸附率越高,同时也具有相当的魔力回复效果。」
突然间,黑斗蓬发出了让人冷到骨子里的低沉声音。
「——雅典娜,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是、是!?」
「欸,雅典娜,你知道吗?这里的老板最讨厌别人用味道以外的标准评断拉面了。对吧?老板。」
「没错。拉面就是应该只当成拉面来品尝,这是我的信念。」
「这终究只是假设——如果老板的特制盐味拉面具有回复魔力的效果,所以人家叫你煮的话,老板会怎么做呢?」
「我怎么可能会煮嘛。把拉面当成卖弄小聪明的道具有违我的主张。」
「没错。——那么雅典娜,你刚说了什么?」
「没有!是我误会了!!」
「很好。」
看来雅典娜与黑斗蓬之间似乎存在着明确的上下关系。她们是在军中认识的吗?
虽然我不懂黑斗蓬在说什么,但那或许是军事机密,我就别多嘴吐嘈了。而且雅典娜也不知为何眼眶含泪。
在那之后,黑斗蓬连汤都喝到一滴不剩,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的
作风一如往常地硬派。
过没多久,人类与龙再度展开战斗。
※
之后过了两刻钟,黑斗蓬再度从天而降。
「——闪开。」
黑斗蓬已经连裙子底下都不遮了。
她着陆后直接趴在摊子上,道出了像是从地狱深渊挤出来的一句话。
「盐味。」
「喂,你没事吧?」
「我才想问呢——」
她好像连开口说话都很费力的样子。
不过身为老板,惟独这点我非得警告她不可。
「拉面盐份很多,而且你刚才吃了份量超多的盐。虽然穷盐的盐份较淡,不过再吃下去就很危险了,这样没关系吗?」
黑斗蓬抬起头,嘴角微微扭曲。
「这样正如我所愿——我一开始就做好死在战场上的觉悟了。」
「那就好。」
断言拉面是战场的黑斗篷,男子气概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她是女的就是了。
回应这份气魄也是开拉面店的矜持吧。
当我把剩下的盐全部拿出来时,黑斗蓬说道。
「——老板,等我吃完拉面后,你就尽全力逃走吧。雅典娜你们也一起。」
我停下了伸向碗公的手。
「情况有那么不妙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肯定会输。我打算最后补上一记绝招,不过恐怕是白费力气吧。」
「敌方的龙族好像都不发动攻击,这样也没希望吗?」
「就是这样才没希望啊。对方攻过来好歹还能反击。可是对方始终贯彻防御的话,我方必然是每况愈下。魔力的绝对量差太多了。」
「这样的话,你大可以跟着我们一起逃走啊。」
「如果可以这样就好了——」
黑斗蓬无力地笑了。只有对死做好觉悟的人才能露出这种微笑。
——没错。
回想起来,前世带着同样的表情对我笑过的拉面战士们,全都因为罹患慢性病而变成天上的星星了——
「虽然我不晓得兄长大人在想些什么,不过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什么?」
区区的梅竟敢瞧不起化为星星的啤酒肚战士。
「好了,师父。你就赶快煮好拉面,然后逃走吧!」
「叉殿下,已经没有时间了!」
「——说得也是。」
我把大骨汤分到小锅里,再把最后的盐全部倒下去。盐跟汤马上产生反应,散发出一股堪称暴力的大骨气味。
——这时,雅典娜发出了惨叫声。
「呀啊啊啊!?」
「怎么了!?」
雅典娜无力地跪倒在地。看了她指着的方向后,我全身都僵住了。
——因为龙正张大嘴巴朝这边过来!
面临这种堪称暴力的死亡预感,唯一反应过来的是黑斗蓬。
「呜!!」
她一股作气踢开椅子,一口气飞出摊子。
黑斗蓬虽然使尽最后的气力试图迎击——但她途中就坠落了。
她似乎连最后能跳到龙所在高度的魔力都不剩了。
「——!!」
巨大的龙急速逼近而来,张大的口腔带有地狱般的灼热色彩。
——到此为止了吗?
我直觉地准备迎接死亡。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第二次死亡的从容,各种事情在脑子里打转。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吗?
虽然第一次死亡很痛苦,但希望第二次能毫无痛苦地死去。
尽管梅跟阿妮凯特阻止了我,我却还是把她们给卷进来,真的很对不起她们。
对于让雅典娜的死亡旗变成现实,我也感到很抱歉。那侗叫窝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会不会有第三次人生呢?
如果有第三次人生的话,希望能再遇到梅、阿妮凯特跟雅典娜她们,这样我会很开心的。
还有黑斗蓬也是。
这些想法在脑袋里打转的期间,龙也持续逼近而来——
下一个瞬间,令人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龙居然从我眼前一下子消失了!
「发生什么事了!?雅典娜!」
「我不知道!不过叉殿下,请你赶快逃走!既然龙消失了,它应该是用魔法变身潜藏在这附近!」
「变身?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我不清楚,但只有这种可能了!龙除了袭击王都外还有某种目的吧——我留在这里当诱饵!」
「——听你这样讲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我认为吓得腿软的人是当不成诱饵的。」
「请、请不要说出来嘛!!」
没错,雅典娜吓得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过不是只有雅典娜动弹不得,梅跟阿妮凯特也一样。
梅似乎被张大嘴巴逼近而来的龙吓破了胆,呈现魂飞魄散的恍惚状态。阿妮凯特则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这两人或许还稍微失禁了也不一定。
黑斗蓬跳起来坠落之后,甚至着陆失败,直接倒在地上。黑裙完全掀开来了。要是没撞到头就好了。
「这么一想,雅典娜也只是吓得腿软而已呢。该说不愧是公主骑士团吗?」
「就算被完全没吓到的叉殿下这么夸奖,我也不觉得开心——」
「我有吓到啊。不过毕竟我在前世看过3D电影嘛。」
那种电影往往会有龙冲出来的画面。
「在前世看过3D电影,是吗?」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懂吧。你别放在心上。」
「唉——话说叉殿下,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了!刚才的龙已经变身潜伏起来,这段期间内也一直注意着我们呢——!」
「我,无意,躲藏。」
这次我真的觉得心脏可能要停了。
少女不知不觉间站在那里,而且距离很近。是可以一口气杀光我们所有人的距离。
那是位深红色的少女。
她的外表跟故乡的哈库帕很像,只不过全身红得像是烧起来一样。深红色的丰厚长发每走一步便掀起波浪,不住晃动。鲜红色的大眼有如盯上猎物的猛兽般闪闪发光。她身上穿的并非是纯白的洋装,而是一袭灼热色彩的洋装。可是只有皮肤自得晶莹剔透,一点也不红,这点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位少女无疑就是传说龙变身后的姿态了。
深红色的少女朝我瞥了一眼,然后开口:
「那边的人,你的名字是?」
「——我现在自称叉。你就是刚才的龙吗?」
「没错。你叫叉吗?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
我出生以来从未跟龙有过任何瓜葛.也就是完全没这种经验。她也不可能真的如我所愿,自己跑来被我做成叉烧。
虚汗如瀑布般自全身涌出。
雅典娜也一脸随时会昏过去的表情,来回地看着我跟龙少女。虽然她用颤抖的手举起了剑,但她依然站不起来,所以也是无济于事。
少女完全无视雅典娜,以锐利的眼神看着我说:
「店主人,这里的汤,是大骨汤吗?」
「——什么?」
「想隐瞒也没用。龙的鼻子,是特别的。」
「——不,我没有隐瞒的意思。那是以疣山猪为基底的大骨汤。」
「这样,就能煮出,如此醇厚的香味吗?」
「另外我还下了很多工夫就是了。」
「嗯。老板,来一碗。」
「一碗——难不成你刚才是说一碗吗?」
「当然。这里不是,卖食物的摊子吗?」
「——好的,拉面一碗!」
龙的叉烧已经从我意识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哪怕少女是龙也无所谓。眼前这位少女点了我的拉面。
既然如此,这家伙就是我的客人。
「你等等,我马上煮。」
「——对了。我没有带,这个国家的钱。不过,会给你财宝。」
「你远道而来,今天就特别招待你吧!」
「抱歉。」
「因为盐用完了,我煮叉烧面给你吃吧。叉烧要增量吗?」
「不。我坚持,第一次要点,简单的菜色。」
「你是个拉面通呢!」
「好害羞。」
龙少女紧盯着我煮面的身影。她真的喜欢拉面呢,我不禁高兴起来。还是个门外汉的时候我也常这么做。
这时,梅总算从恍惚状态重新启动了。她一认出龙少女,便慌张地紧抓着我。
「兄、兄兄兄兄长大人!她、她、她是龙啊!?」
「你妨碍到我料理了,走开。」
「太危险了!这里由我挡着,所以兄长大人——」
「梅打算对我的客人出手吗?」
「就算是客人,她可是龙喔!?而且还是最高等级的!」
「我的原则是对待客人一律平等——如果你继续说下去,就算是我也会生气喔?」
「呀!?」
虽然觉得梅有点可怜,但我讨
厌用人种与种族区分客人。
身为哥哥,我必须确实教会她这点才行。
确认过梅闭上嘴巴抖个不停后,我向龙少女低头致歉。
「抱歉。这女孩没有接待客人的经验,讲话不知分寸,请不要介意。」
「没关系。龙注定被歧视,尤其在饭馆里。」
「真辛苦呢——不过,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有拉面呢。明明我问了每个人都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拉面这种食物。全世界,都有面料理。不过大骨跟面的组合,倒是第一次看到。」
「是吗?豚骨拉面可是很美味的喔。」
「我喜欢汤里,强烈残留的,野兽气味。」
「喔,你挺懂的嘛。就是这种气味才好啊。」
「好害羞。」
「——好,久等了!」
我端土拉面后,龙少女用不灵活的手势拿起筷子。看她吃面前把面吹凉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第一次吃拉面的孩子。
明明眼前的龙少女只要有那个意思,甚至能用吐息的一击破坏整个王都。
龙少女以嘴就着碗公喝汤。她似乎是先喝汤那派。她咕噜咕噜地一口气把汤喝完,然后放下碗公。
龙少女脸上浮现恍惚的表情。
「老板,加汤,一整锅。」
「你吃不了那么多吧?」
「没关系。龙的胃,连黄金都能熔掉。」
「这么说也对——喂,面也要吃啊。这也是我的得意之作呢。」
「我知道。沾附汤汁的细面,也是绝妙,再给我一球面。」
「你等着,我会把摊子里所有材料都拿出来的。我最欢迎懂得品尝的客人了。」
我开始煮起追加的面时,雅典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叉殿下?」
「怎么了?雅典娜。别担心,白疣山猪的叉烧我已经帮你留起来了。」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呃。」
「怎么了?」
「传说龙的来袭——结果到底是怎样呢?」
当然,我的答案已经决定好了。
「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