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我并非凶嫌的决定性证据吧。因此,我打算刻意用超级得意洋洋的表情再强调一遍——这就是我并非凶嫌的决定性证据。」
「明白了,明白了!不过,现在不是炫耀这个的时候!」
真的没有那个闲工夫了。
再这样下去,知理可能会被杀掉。一旦她昏过去,自然也无法使用那种特殊能力。
厢型车开走后,我跟轮月打算追上去。就算没有机车可骑,有辆脚踏车借来用用也好啊,只可恨这里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
「搞不好,她真的会死翘翘喔。」
「你这家伙,在这种时候别说不吉利的话好吗?」
「那已经很客气了吧。我还打算说更难听的内容哩?例如我们两个也被犯人杀死的结局。」
轮月的口气并无任何吓唬人的成分,因此这不是什么胁迫,大概是推测事态吧。
「我们所知的就只有真凶确实存在这点。假使那家伙就是修罗的话,所有人都被杀死的结果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展望公园是辟建在山脉的八成高度上,剩下的路就不算太难走。这里离鞍部的距离也不至于很远。
至少,与其叫千贺矢家的车回来并在这边等,不如我们直接跑上去比较快。
「是修罗还是其他玩意,用味道闻得出来吗?」
「如果我对修罗的味道有经验,就不会用那么不肯定的口气回答你了。毕竟几百年都没出现过的气味谁会晓得呢。」
「这么说也有道理。」
现在只能祈求那张鬼牌不要出现了。
要说不幸中的大幸,那就是犯人也没料到这个时间第一停车场还会有两个人在,所以直接开走了。对方并没有把我们卷进去的念头。
既然目的地很近,用双腿赶去或许还来得及。或者这么说吧,我跑的时候宁愿相信自己不会太迟。
「吸血鬼的气味在这一带倒是不时飘过来。我大致可以判断出方向了。」
「是吗。能追踪对方真是太感谢了。」
「——其实那是唬烂你的。被关在密闭的厢型车内,怎么可能闻得到气味。」
「你这家伙,拜托别开玩笑了……」
「相对地,车子的排气我倒是闻得出来。如果路上有许多车辆可能会搞混,但这大半夜的山上应该不至于吧。」
在这种状态下轮月还是要捉弄人。
也就是说,轮月的玩笑话一直都是毫无恶意的。
……不,我总觉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恶意,但不是那种无法原谅的恶意,而是可以笑着容许的程度……才怪,最好我笑得出来。
「哎~可是,我觉得凶手也不会跑那么远就是了。以时间而言我们应该能勉强赶上吧。」
「你的根据呢?山路即便越过鞍部依然算久多良市的范围耶。」
「在此之前的事件都是在久多良庄的境界发生的啊。总不可能突然改变方针去星期二悬疑剧场那种日本海的断崖峭壁杀人吧?」
「是啊。所以,犯人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均衡这点也厘清了。」
「既然是这样,久多良庄的领域只到鞍部而已,凶手就不可能超越过去了。不,或许最后会在鞍部下手吧。那边不但是土地的境界,也是这个世界与异世界间的境界。」
田向山的鞍部名副其实就是这样的场所。
那边分不清究竟属于哪条街道。不只是这样,甚至没有一处可供人占据使用。
举例来说如果是平原地带的境界一定会有人类定居,而河川汇流的三角洲地带上也能盖建筑物。只要是地面的境界都会被人类控制。
然而,所谓山的鞍部,以观念而言就好比三角形的顶点。
那里人类的脚步是无法驻留的。
也就是说,那个场所不属于人类。
「如果是要去那个鞍部,距离大致在掌握中。至少还不到现在就需要悲观、毫无胜算的程度。」
「只能祈祷你的猜测精准命中了。」
「那辆厢型车可能是为了仪式的最终阶段才往山上开的吧。搞不好凶手的基地就在山上。不过,即便基地与仪式的场所是在同一处,对我们也毫无困扰就是了。」
「是啊。对了,那家伙真的是要进行仪式吧。我猜那辆车应该是拿来载尸体,或是准备要杀的人。不然,就算是半夜开往深山中,也未免太显眼了。可能是把知理当预备所以才顺便掳走,或者是活祭品还不够的缘故,天晓得是哪一个。」
「赖斗同学,你的头脑为何突然变清楚了。」
「什么叫『突然变』啊。」
「我觉得你的推理很不错。如果只是单纯为了进行作战会议,应该不必大老远开来这。确实太显眼了。好,看来这里就是凶嫌的目的地了。」
山路在途中,出现一条往左拐弯的林道。
在空地上有林业业者竖立的招牌并停放了一辆印有公司名称的轻型卡车。林道上有车轮压过的痕迹,一路延伸过去。
「牌子上面好像写着『久多良林业管理地 闲杂人等请勿进入』。」
「真不可思议呢。这间公司,我听说去年就收摊了。」
「耶……?」
「结果,这辆轻型卡车看起来却像最近还在经常使用的样子。这么说起来,刚才那辆厢型车好像也印了一样的公司商标。」
「你的意思,就是说……」
「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收购这些财产的吗?地方上的林业车辆行驶在山路上,很难让人起疑心吧?就算放了链锯、铲子之类,可以改用来杀人的工具,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是吧?」
「这么说的话,我们被饿鬼监禁起来的那间小屋,也是这间公司的所有物啰……?」
爬上林道后没多久,我们就发现刚才那辆厢型车停放的地点。车里头并没有人的气息。
前方的灯火则是一栋面积不小的铁皮屋。
看来我们是中大奖了。
「对了我虽然愿意以天狗的身分协助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同意以下的事项我才答应继续往前走。」
「什么事?希望你长话短说。」
「当对手是修罗的场合,我只会跟对方进行放了吸血鬼的交涉。关于杀人事件也是一样。假使交涉很困难的话,我不会使用蛮力而是会直接放弃。霸王硬上弓只会让我跟赖斗同学都被杀。」
「修罗真有那么恐怖吗……」
「即使许多奇迹同时发生让我们顺利杀了一只修罗,那些家伙的种族团结意识也非常强烈,全日本的修罗都会为了同族被杀而来报复。恐怕,届时我们会死状凄惨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冷汗从我的太阳穴流下。能否救回知理,并顺利解决这起事件,简直就像薛丁格的猫(注52奥地利物理学者埃尔温·薛丁格一九三五年提出的思想实验。)一样,在没打开箱子之前,根本猜不透结果会如何。
「因此,假使对手是修罗的话,就算赖斗同学无谋地打算战斗,我也要采取毫不相干的立场。届时,如果赖斗同学表现出我是你同伴的举动——我就要杀了你。」
从被认为是盟友的人嘴里,说出了令我毛骨悚然的话。
「我可不想因廉价的人道主义而被杀啊。我不是为了这种事才出生在这世上的。与修罗战斗的行为就意味着自杀。就算我愿意为了让别人继续活下去而出力,也不可能帮助对方自杀。总之,请你先务必理解了这点,我们才进那栋建筑物。」
轮月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我。
尽管言语本身很冷漠无味,但她的眼神却带有同情之色。
「假使对方是修罗,又不愿意停止破坏均衡的行为,身为咒师的赖斗同学可说是死定了。这之后,可能就得宣告赖斗同学之死。虽然很难受,不过届时请做好觉悟。」
「到了这种时候,你说话就变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啊。」
就算我再怎么假装打起精神,也说不出自己已经做好觉悟的这种话。
好恐怖。
虽说是为了拯救知理才来这边的,但最后关头还是得靠凶手的心态来决定一切。
万万没料到,就连自己的一条命都得赌上去。
死斑的疼痛完全没消退。差不多也该让事情有个了结了,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这种心情就跟在电视新闻上看到巨大灾害的报导很像。
「我,果然没法当什么正义的使者啊……如今,我只是猛烈地希望自己不会死……假如舍弃知理可以让自己活下去,那我可能会若无其事地抛弃她……」
「普通的人类本来就是这样。如果帮助他人有九成的机率会死,那就算不上什么正义了。甚至该说,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好听场面话的家伙,我可没法信赖。」
笑容从轮月的表情中消失了。看来,我会死的机率可说是相当高。尽管很悲惨,但我却没有否定的凭据。
这时,轮月又露出了笑容。那是为了我而勉强挤出来的。
「呃,倘若,待会真的没机会的话,赖斗同学要不要跟我一起逃离久多良,两人一块享乐直到死期的那天到来呢?
假如你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不妨现在先提出来讨论吧。还是说,我们可以做爱到死为止?对生下来的小孩,我会说你的父亲是个很伟大的人,这样听起来好像很罗曼蒂克吧?」
「未来的事还是别谈了。首先面对现实吧。」
「嗯。犯人不是修罗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轮月,说谎是不好的行为喔。」
「说谎?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很清楚修罗的气味吧。从你的样子我大致可以感觉得出来。」
笑容再度从轮月的脸上消失了。
「我只是不晓得修罗的气味是哪样子,但有个不属于人类或吸血鬼知理的味道倒是可以确定。」
在此之前那个不知道属于谁的气味铁定就是鬼牌了。
「虽说是很不自然的味道……但不确定是否属于修罗也是事实啊,把单纯的误判过度解读代价未免太高昂了……」
「你不必再安慰我了。面对现实吧。我也感觉得出这个地方有异形的存在,『预兆』比先前更强烈了。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最强的状态。」
危险的事物就存在于那栋铁皮屋的深处,这种「预兆」非常清晰。
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家伙——异形,正待在那栋建筑物里面。
在那当中,也有把知理带走的犯人。
由此可证,异形正是把知理带走的凶手。
拜托,里面千万不要有太恐怖的东西在等着我。
这里似乎完全没预防有人可能会闯入,我打开屋子透出光线的拉门。
正面的墙上钉了一位身穿和服的少女。
她的腿与腹部被代替钉子的金属棒贯穿。从没有流血这点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已经很久了,或者说,其实这样并不怎么会出血,还是血迹都被擦掉了,详情我也不清楚。跟上次在小屋看到的尸体,总觉得很类似。
无庸置疑的是,外表形似人体的对象双臂伸直被钉死在墙上——而且那不是知理。
她的头发是长度及背的银色。浑身散发出往昔时代的少女风情。
这或许已经超越不敬而到了异常心理的程度吧——总觉得她很美。
就好比一件美术品般,让人觉得似乎搁在那边才是正途。假使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会跟杀人凶手的心理产生共鸣了……
因此,尽管晚了半拍,尸体所带来的厌恶与呕吐感还是一并来袭。不过幸好,我总算被尸体以外的事物吸引住目光。
在尸体前方的是三名男女,以及躺在台上的知理。
这些家伙,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此外,现在还打算杀害知理。总不会知理早就被他们干掉了吧?她应该只是睡着了吧?
半晌的沉默。
凶嫌们好像丝毫没考虑到可能有阆入者的事,连一句话都不吭。这当中,只有我的脑袋依旧激烈地运转着。
「赖斗同学,好消息。」
轮月打破了方才的沉默。
「那三个人——都是普通人类。或者该说是人类当中的人渣吧。」
我的绝望程度比先前降低了几分。
「既不是修罗,甚至也非异形。感觉我也被自己的先入为主观念束缚住了。因为凶手试图破坏均衡,建立起跟另一个世界的联系,我还以为铁定是异形干的呢。」
轮月说话声响起的同时,我脑中却想着截然不同的事。
「人类也是会杀人的。我竟然完全忘了这点。或者该说,我根本没考虑过这项可能吧。毕竟人类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我也不清楚。」
没错,凶手是人类的真相当然也是有可能。但,我却没把这个选项加进去。为什么。
因为人类破坏均衡并不会带来好处。
此外,也因为我并不想对付人类。
「你们两个,是人类吗?」
一名蓄胡的男子说道。
「不,我们是天狗。人类是不可能找上这里的。」
「果然,我们的想法完全正确!」
犯人中那个蓄胡的男子发出欢呼声。剩下的两人则是穿着工作服的男子与年轻女性。工作服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林业公司的职员吧。
「就跟史料中搜集来的资讯一样。千贺矢的当家代代都要进行领域内祭祀土地的镇魂仪式是有道理的。以单纯的祭典而言,总觉得他们太执着了,果然久多良的祭典在现实中的确有效力。」
那名男子拿出史料啪啦啪啦地翻页,搞不好根本忘了我们的存在也说不定。
境界都市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根据『久多良市史』资料篇,千贺矢在江户时代以后依旧进行祭祀的事留下了片断的资讯。水主一族的动态也能多少从这里看出来。当然,原本根本没人认为那种仪式具备什么现实上的力量。
至少到目前为止。
「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破坏这种镇魂仪式吧。透过放置尸体,让境界线变得模糊不清。请赶紧停止这种行为。在此之前虽然有异形试图毁灭久多良的案例,但人类想干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紧接着,轮月为了恐吓他们又补上一句。
「对了,久多良变得怎样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们珍惜的人也会因此死亡喔。」
因为你觉得自己不需要爱吧。如果轮月补上这句,我会感到更开心。
「都干到现在了怎么可能中止呢。我们的目的的确就是破坏久多良。这么一来,当原本支配这里的枷锁解除后,久多良真正的生命力就会复活了。久多良应该要恢复原始的混沌才对。万物的根源、原初的力量将解放我们。」
接着那名男子用半疯狂的充血双眼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讲着。大概是以为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我们应该能成为同志吧。或者,他单纯只是想博取别人的认同罢了。
「所以尸体的血都洒在境界上了吗?」
「是啊,当人类还是蛮族的时候,举行祭典时撕裂人体洒落地面本来就不罕见。海奴威蕾型神话(注53Hainuwele。源于印尼的摩鹿加群岛一带,指神死后身体化成各种食物的神话故事。)是在世界各地都能找到的模式。虽说文献上只写着使用清水,连家畜的肉都不用就是了。」
「那是当然的啰。你们所参考的那种祭祀仪式,是为了镇住这土地上的妖异,绝对不是从异世界召唤来危险事物用的。」
「然而,我们的思路并没有就此打住。我们判断在祭典中洒清水的仪式是从古法残存下的痕迹。所谓的祭祀,说穿了就是为了获取异世界的伟大力量,与伟大对象交流才需要进行的。因此,我们猜测洒跟清水完全相反的玩意搞不好会歪打正着。」
轮月咂舌一声。大概是惊觉自己说了不必要的话吧。
「实际上,根据过去的例子,在灾难发生前鞍部曾进行过战争。战死者会自然成为牺牲品。这时候,原始的力量就会偶然地从异世界涌出了。」
看来,他们是涉猎了过去大灾害与境界相关性的史料并彻底加以研究吧。最后,终于想通久多良庄的领域是有意义的。能这么热情地投入还真值得夸奖。
「就算听了你的理由,我也不明白你们召唤原初的力量要做什么。难道是你之前被久多良的女人给甩了吗?」
「希望驱使巨大的力量可说是人之常情吧。如果自己手中的力量能导致世界毁灭,十个人当中应该会有一个人想尝试看看。」
「以类型而言,你这种人就好比具有启示录那般毁灭欲望的狂信者一样。更麻烦的是你几乎都猜对了。」
「长年追求的目标终于达成,现在的心情真是棒呆了。」
「杀了十人左右才发现搞错是有点太晚,不过你也算强者了。话说回来,那位哥德风少女尽管不是我朋友但也算认识的人,可以放她回家吗?虽说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像应该要当祭品的魔女就是了。」
「那当然不能答应你。被钉死的那女孩一点效果都没有。可能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吧。所以,我们要用这女孩来代替。」
即便交涉的对象是人类,好像也不是很顺利。
「况且,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当然不能乖乖放你们走啰?」
胡子男给工作服男使了个眼色。
工作服男的枪对准了轮月。
「如果敢轻举妄动,他就会开枪喔。」
「假使我听话不乱动,你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开枪吗?」
「话说回来,你的衣服怎么穿成这样?是被那边那个青年袭击才逃出来的吗?」
「毫不客气问这种话的男性不会受女孩欢迎喔。应该要二话不说,直接拿毛毯帮人家披上才是。」
在这种情况下轮月没有说「是啊,他想侵犯我」之类的玩笑话,我真是打心底感谢她。现在的气氛根本不适合装傻或吐槽。况且假如说了太多废话搞不好真的会吃子弹。
这群家伙跟知理不同,早就习于杀人了。
更正确地说,是沦落到习惯杀人。
他们的心理安全机制已经彻底坏了。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些家伙已放弃了人类的身分。
「美加你负责那边那个
青年。首先要杀了那家伙。至于这位少女,似乎知道许多有益的情报。如果可以就暂时先让她活着吧。」
以现实层面的危险程度来说,轮月要远高出我才对。不过人类有九成都是以外表来判断人的。如果下辈子能转世投胎,我一定要当美少女。
「对了美加,你对那个青年好像很在意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三人当中首谋的胡子男,的确具备惊人的洞察力。虽说现在也不是佩服对方的时候了。
最后的那名女子手持柴刀,朝我这边接近。
「他是我认识的人,是店里的常客。」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那只是长得很像的别人,不过期望落空了。
「请悬崖勒马吧,不然你的孩子跟老板都会哭泣的。」
她是「久多良庵」的老板女儿,我完全不想在这种场合碰到她。她以犯人的身分出现,还是以被害者的身分出现要好一点呢。恐怕,她当尸体我的心情还会稍微好一些吧。
所谓咒师的工作,明明就是要守护你们这种人的日常生活啊。
结果你自己却先毁了那种日常生活,那我战斗的意义——就只剩下「我不想死」而已了。
「我当下的所作所为,对孩子跟我父亲以及餐厅都很要紧。过去被隐藏的事物将会全部公诸于世。这样子,对久多良而言才是必要的。」
美加小姐——不,还是照往常称呼她老板的女儿吧。虽说她年纪比我大一轮——眼中布满了阴霾。用这种眼神在食堂里工作客人会讨厌的。
把破坏当作崇高的行为绝对是哪里搞错了。最好的证据就是,这些人都很没生气。想必是心中怀抱着罪恶感之故吧。
「呃,你们是自己主动着手干这种事的吗?还是因为均衡已经崩溃了,才会有像你们这样的家伙出现?」
倘若是后者那他们的罪孽就会轻一些。
此外后者的场合,虽然我就非得去找出幕后那只更恐怖的黑手不可了,但这些人也不是完全没责任。搞不好他们就是已经知道自己变牺牲者了,所以才会多杀几个人出气。
即便是那种状况,我也不希望看到老板的女儿如此罪大恶极。要是她当场哭着对我道歉的话,我搞不好会直接原谅她。
「你没有资格问问题。就等着被杀吧。」
柴刀又朝我逼近一步。
「久多良如果崩溃,你身边的人同样会遭受痛苦吧。食堂会变得如何也没人敢保证。我必须守护的就是像你平时所过的那种日常生活啊。」
「喂,为什么你觉得有家庭、小孩,还有间必须维持的餐厅就叫幸福呢?」
老板女儿露出笑意,似乎真的觉得很可笑。
「那只是你擅自认定的吧?在平淡而缺乏刺激的地方都市诞生,被理所当然地养育长大,不知不觉就结婚、生了小孩。我啊,对这种日常生活打心底感到厌烦。任何事都在预期的范围之内,没有一样会背叛人们的期待,如此的生活方式我简直讨厌死了。」
她的语气很尖锐,血淋淋地让人感受出那就是她的真心话。
「小时候,我就想成为特别的人。不是在什么家里的食堂帮忙,而是伟大且独一无二的存在。结果,这样的梦想并没有实现。因此,到了这个年纪我才开始思考。如果把久多良这个城镇搞得天翻地覆,那我的无聊日常生活就会结束了。」
「虽然有点悔恨,但你的那番话我也无法否定。」
比起日常,非日常的因子要来得更棒。
日常根本没有守护的价值。
要这么认定是个人自由。就算有这种思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我的职责是守护久多良的均衡与日常生活,不能放着扰乱那些的家伙不管。」
「够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期待你会理解。」
她也不算是以傲慢的态度在放话自己才是正确的。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苟同那些家伙的目标。
她再度缩短双方的距离。如果柴刀突然朝我扔过来,我有办法闪得掉吗?感觉很困难。如果可以,希望她不要采取什么突发的行动。就某个角度而言,对付外行人比对付职业杀手还危险啊。
「拜托,请你现在就放下手中的柴刀吧。我根本不想杀人。虽然干的是咒师这行,但咒师的存在意义完全是为了驱除异形,并不是用来杀人。」
「咒师?你是怎么了啊?脑袋好像有点怪怪的喔?还是说,在装疯卖傻?就算你说了那些中二病的话,我最后还是要杀死你。」
「现在我要念咒并准备击发弓矢了。因为那招的威力很难控制,我也没法手下留情。虽说反正你也不会信,不过,假如你对死亡还有点畏惧的话最好还是相信我。我一旦认真起来是有能力杀戮的。」
「去死吧你。」
没救了。
「我,镇守久多良的咒师后裔,水主赖斗,身为咒师,驱除魔性至他界,迁徙秽恶至鬼界。手放弓矢,鸣弦唤起地灵,飞射贯穿妖魔。群集之鬼魅,伴随光芒烟消云散吧。」
「你脑袋真的有毛病啊。那是什么,咒语吗?」
「这一次,言语道断(注54佛教语,指没有分别心的境界,非言语所能表达。),人类做出超乎常理之所为。其罪孽难逃遁。因此,求天神地祇赦免我,望能逐其于阴世,对我的请求宽容听取。」
因为本来不是以狙击人类为假想目标所以还是念一下祈祷文比较好吧。老爸听了大概会觉得这段文字太随便而勃然大怒,但现在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柴刀高高举起对准我。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摆好了拉弓射箭的姿势。
一张金黄色的弓出现了。
这是咒师的武器之一,天弓。
弓矢自古就被当作与异世界之间的媒介。不论修验道或神道教都有击发弓矢的仪式,想必是期盼以弓箭注入神奇的力量吧。
不过,我这个并非实体的弓,说穿了是概念上的弓。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暂时拉出来,并拿来射向敌人。
这么一来,异形就会顺利返回另外那边的世界。如果用这个世界的所有物来击杀对方,使异形对这个人世产生执念就糟了。
然而,如果拿天弓来射人世间本来就存在的对象,结果又会如何?
——杀人。
当初在教导我天弓使用法的时候,老爸开宗明义就这么告诉我。
如果不事先警告你不可以过度信任力量的话,不准伤人什么的规定也不算是人道主义了。
这种法术不是制造来杀人的。那么做的后续影响将难以估计。
但话说回来,如果我从口袋取出小刀,就会面临被枪射击的危险。
我当然也不想死。更不想被杀人犯宰掉。
与其要被人杀死,那还不如去杀人。
「这是,什么?会发光(Light)?」
对方大概发现我藏在背后的手有亮光吧。老实说那个光芒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盯着看,不过如今这算是紧急情况。
「是啊,我名叫赖斗没错。但不是英语单字的那个Light,而是雷电的意思,当初应该是为了谐音才取的。」
接下来,只要对方敢再靠近一步就要击发了。
我在心中决定好这项规则。不这样的话,我就会进入她柴刀的斩击范围内。
比起不想杀人的心情,不想被杀的情绪更为强烈得多。我可以感觉到那股情绪逐渐变得露骨起来。一切好听的场面话都从我脑袋中驱逐出去了。
所谓的和平,是只有当自身安全时才算数的。如果丧失那个条件,人们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被迫动手杀戮。尽管丑陋,但这才是真实。
话说我以前一直想当个正义的使者。
不过咒师并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
或者说,就算咒师想当正义的使者——
——想维持眼前的正义也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
「啊,难不成你会使用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难怪你会说什么,日常比较好之类的话。不过,那就好比艺人说自己向往普通人的生活一样,你以为我会对那种台词有同感吗?我们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她再度踏出一步。
这一瞬间,我想她已经完全理解自己会面临什么下场了。
「——永别了。」
我击发天弓。
反作用力在周围刮起风。
那是一阵小规模的尘卷风。该怎么说,吹起来还怪舒服的。
弓矢飞奔而去。不对,这种距离连飞奔都免了。
宛如光之块的箭从正面贯穿了她的心脏。
就这样,她整个人都被弹到墙上变成了「尸体」。
只听见她发出低沉、钝重的声响。那是不适合这个人世的声音。
鲜血自口中喷出,她倒下了。
想必她再也无法站起身了吧。即便肉体安然无恙,她在这个世上的魂魄也一丁点都不剩了。
被射穿的心脏看似毫无外伤。但,她的生命活动已经完全终止了。这算是一种休克死亡吧。弓矢
二话不说就把她的魂魄送去了异世界。
我察觉到自己冷汗像瀑布一样直流。我杀人了。这五代以内的咒师,恐怕我还是第一个这么做的。某种丧失的感觉残留在我手上,然而我此刻无暇对此感伤。
「啊,啊啊……刚才那,到底是……」
首谋的嘴巴空洞地一开一阖。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们已经踏入了人类不允许进去的世界。见识到这种下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怪物……这家伙不是人类……」
喂喂,这也太讽刺了吧。我之所以得做这种事,毫无疑问该由你们负责。
被当作怪物还算能容忍。可是,这么害怕你所谓的怪物未免太过分了。
「不,我是人类喔。以杀人这点来说,你们也是一样的。」
说真的这种异常事态到底何时才会结束。
想吓唬人的那方现在反而变成被吓死的对象。没错,攻守易位了。
「赖斗同学,你果然是危险分子呢。你把这种手段称为没什么用处的招式吗……?不,错了,太邪恶了,这种力量……」
轮月也露出遭遇前所未有冲击的表情。连你都无法预先看出的事我怎么可能会猜到。只好举双手投降了。
「你还在等什么!快开枪!杀死那家伙!」
首谋命令工作服男。
糟了,会飞行的道具我就没办法防御。
咒师可不是超人。被子弹击中的话,当然会痛,也当然会死翘翘。
更何况,天弓又无法连射。
「轮月,你快想点办法!」
「我哪有什么办法可想!」
在她大叫的同时我还以为她会突然想起什么密技,结果好像行不通。工作服男已经要准备扣下扳机了。算什么嘛,这种结果!
我不想死,不想被杀。不管是被异形,或是被人类、咒师的宿命,反正我不想被杀掉……啊啊,现在还不到我该被杀的时候啊。
「喂,穿工作服的家伙,我对于来自异世界的东西很敏感。」
「啊?你说什么?」
「我有一种叫『预兆』的感觉。说得更简单一点,这栋建筑物里混入了一个比我还有轮月更为危险的家伙。你们既然有空杀我,还不如赶紧逃之夭夭比较好。呃,我是说真的。」
「别扯这种别脚的谎言了。看我射杀你。」
是啊,已经太迟了。
工作服男的动作太迟了。
你的敌人并不是位于你的前方啊。
在工作服男打算遵照首谋的命令时——前者的脑袋就已经从后方被揪住,直接被扯成身首异处。
鲜血四溅。这时,首谋才终于察觉到。
原本应该被钉死的和服少女。伫立在那。
——她完全靠自己的力量解除了身上的束缚。
也就是说,那位少女还活着?
怎么可能。
那三个家伙杀死了这么多人,竟然没法确认少女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既然如此,不如换个角度来思考。
——少女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是能动。
或者说生死的概念在她所来自的世界中,跟我们这边多少有些差异。
首谋发出不成声的惨叫。那一定是他这辈子最凄厉的一次尖叫了。太好了,临死前还能创下新纪录。
和服少女用跟先前相同的要领扯下首谋的脑袋。动作简直就像撕破纸一样顺手。
三名凶手在一分钟左右以内全数丧命了。
「碍事。」
将两具无头尸体踢倒后,少女望向我们。
「我在睡觉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这么过分的事。」
少女淡淡地说道。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不过,我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异。我想轮月也一样吧。
「很抱歉吓着你们了。我并没有加害你们的打算。至少,我不会主动采取攻击。」
虽然她嘴巴上这么说但我却很难相信,毕竟她的存在实在太让人不舒服。感觉就好像灾厄化为了人的姿态,站在我们面前一样,我们对她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预兆」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几乎已经不需要了。不必用大脑思考也知道那家伙很危险。
我们遭遇了绝对不应该碰到的对象。
鞍部这种地方果然不是我们该来的。因为这里实在太过靠近异世界了。
「我是修罗。长久以来都住在另一边的世界,直到最近才来到这。对了,没有个人专属的名字恐怕称呼有点不便。」
自称是修罗的少女望了自己的和服一眼。
「嗯,牡丹。既然衣服的花纹是牡丹,名字就取牡丹好了。」
「与您初次见面,在下是天狗的爱宕轮月。」
轮月摆出极为彬彬有礼的淑女姿态向对方打招呼。呃,我也不好意思吐槽她假掰了,毕竟现在随便乱说一句话都有生命危险。
「我是……咒师的水主赖斗……」
结果,我也打了招呼。绝对要避免让对方觉得我们很失礼,因为百分之百打不过她。
轮月在进入这里之前所闻到的气味事实上是她。
果然属于修罗没错。
「二位,以后多多指教。对喔,原来这里还有咒师跟天狗啊。」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知道……牡丹小姐跟这些人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被害者。」
但,加害者的脑袋却被拧掉了——我不敢吐槽,太恐怖了。
「不知不觉就来到这边,于是我便跑去人世观光一会,之后又困得回山里打了一下瞌睡。大概是类似时差的症状吧。没想到却被那些家伙捡了去还被钉在墙上。听那些家伙所言,应该是因为他们破坏了均衡,我才能来到这里吧。看样子,连饿鬼也顺便跑来了,所以应该不会错。」
也就是说,那三个家伙的愿望已经实现一半啰。
召唤出恶魔,结果被恶魔所杀。该怎么说,那些家伙的下场还真是王道啊。也许本人们完全没察觉出来就是了。
「在人世是靠搭公车移动的……?」
「嗯。等我回过神已经发现自己穿着牡丹花纹的和服,身上还有一点钱。从另一个世界过来这里时,为了生活便利,可能会顺便做出这样的设定,又或者是我进入了某人的尸体中,老实说我也搞不太懂。」
从异世界过来后记忆会中断吗?知理也说过祖先的罗刹怎么样已经记不清了,所以是有那种可能。
另外,公车司机所言的少女毫无疑问就是这位修罗了……
「既然多管闲事的人类已经被消灭掉,均衡应该会逐渐恢复原貌吧。只不过,危险的时期可能暂时还会持续一阵子。或者该说,我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咦,方才那句其实是笑点呢。」
不,我可笑不出来……因为那是名副其实的真相……
「不好意思,能跟修罗大人见面真是太光荣了,所以我们有点紧张。」
看来,轮月还在装什么出身好人家的大小姐……真是个喜欢谄媚权势的女人……
「把我捧得太高也没有任何好处喔。基本上我只会破坏东西而已。话说回来,爱宕小姐,你为何这身打扮……?」
几乎只剩下内衣裤的轮月映入了对方的眼帘。这模样任谁都会好奇吧……
「真抱歉,让您见笑了……那个叫水主的家伙把我带进山里,所以我才……」
「对初次见面的人不要说这种低级且难以理解的笑话好吗!」
况且轮月还摆出羞涩的脸红模样,技巧真是越来越高明了……真没想到,她竟敢在修罗的面前开黄腔……
「嗯唔。我不允许有人对女性施暴。下次看到可能会扭掉你的脑袋。」
牡丹露出不快的表情。果然,这笑话她听不懂。
「不!那是误会啊!刚才那个只是天狗的戏言!」
「牡丹小姐,请跟我在一块……如果跟那个人在一起,我不知道又会被怎么样……」
「你别再演戏了好吗!我要吐槽你也是搏命演出耶!能不能让我稍微放松一下啊!」
「嗯嗯……实在搞不懂你们的情况,首先先把这个男的脑袋拧掉,拧完了以后再弄清楚吧。」
「那种处理的顺序会让我很困扰啊!」
这种类似魔女审判、总之绝对会死的处置我才不要。难道老天爷就不给我一个可以继续苟活下去的机会吗!
「咦,刚才那句其实是笑点呢……?」
牡丹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
该怎么说,我们之间对笑点的认知好像有很大的差距。现在这种场合不论哪个搞笑艺人来我应该都笑不出来吧……
「那么,尸体的处理就交给我吧。你们先回去好了。另外,那个有吸血鬼气味的小妹妹是谁?从刚才就睡死到现在啊。」
对喔,还得顺便把知理带回去。她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牡丹小姐,那个吸血鬼其实才是万恶的元凶!请制裁她!」
轮月又开始展露假哭的演技了。
「你这家伙,别玩那种
新花样好吗!立刻停止那种除了自己以外都得玩命的游戏!」
「我的衣服会破破烂烂都是那个吸血鬼害的!她用短刀威胁要杀死我!」
「虽然全都是事实,但别在这个场合说啊!」
让人畏惧的程度姑且不论,光以「腹黑」这点绝对是轮月最强,不,应该说她最黑吧……
「是吗?那我拧掉她的脑袋好了。」
「牡丹小姐也是,不要随便就想拧掉别人的脑袋好吗!至少在中间加一些缓冲吧!」
「刚才那个其实也是玩笑话……不行了,看来我是个很无趣的生物……还是说我尚未学会察言观色……」
那不是察言观色的问题,一个真能扭掉他人脑袋的存在说这种话,会觉得好笑才有鬼吧……
「牡丹小姐,如果要用扭掉脑袋开玩笑,说十次至少要有一次真的动手,这样大家才会觉得有趣。」
「有趣个鬼啊!太恐怖了吧!」
「好,那么,下回我就来试试看。」
「请别乱试好吗!等试完以后就太迟了!」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像这样大吼的缘故,知理也被吵醒了。
「咦,这是哪里?怎么有一股好浓的血腥味……」
那之后,撞见惨死尸体的知理立刻发出悲鸣,而得知修罗也在这里后她又发出了更夸张的悲鸣。以第一次接触来说她的反应完全正确。
「那个,为什么修罗会在这里呢……?而且还有好多尸体……?」
「因为坏人已经被制裁了。这位就是必杀的审判者牡丹小姐。」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大致算说对了。
「待会牡丹小姐,也打算亲手把你变成尸体的模样。永别了,穷凶极恶的吸血鬼。」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人家不想死啊————!!」
知理发出惨叫。
「轮月,你的性格太差劲了。」
「谁叫那家伙总是一副嚣张的样子,偶尔也让她尝一下惊悚的体验嘛~」
这时候不赶紧出面打圆场就不妙了。
「没事了……不会再有人被杀了。毋宁该说,你在被杀之前得救了。放心吧。」
我来到在建筑物角落哭泣的知理一步前如此出声道。
放着不管她可能真的会产生心灵创伤。其实眼前这种恐怖的光景搞不好早就在她心里造成伤害了……总之,我也许应该要真心诚意地安慰她一下才对……
「真、真的吗……?大哥哥……?」
「是真的。我跟轮月一起追来这里。」
我勉强挤出微笑回答道。
「所以,你用不着担心。知理身边还有我陪着。」
所谓的场面话就是指这种吧。但紧急情况下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慎选词汇了。
「谢……谢……谢谢!」
大概是太感动了吧,知理冷不防抱住我。
「谢谢!果然大哥哥才是知理的男朋友!虽然还不确定到了非常喜欢的程度,但已经够喜欢你了——只是天狗小姐也来救我的部分我不相信。」
「你最好给我相信!刚才要不是我的抉择,你早就已经翘辫子了!」
我可以体会知理的心态,不过轮月救了她是事实,为了慰勉轮月的辛劳应该要请知理表示一下。
「那是真的,知理。你跟她道谢吧。」
我轻轻推了推知理的背。
「唔,谢谢……」
「好啦好啦。你愿意赔偿我这套报销的衣服,那我就原谅你啰。」
「嗯,那种便宜的东西,要买几件送你都没问题。」
总觉得她们可能又要吵起来了,不过暂时就先这样吧。
「那么,大哥哥,该打道回府了吧。这之后,也请继续当知理的男朋友并多多指教啰!」
知理牵起我的手。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请等一下。你不是因为被风吹跑而丢脸地昏倒了吗?所以你彻底败给我了,从赖斗同学的身边乖乖退开吧!」
「那个,是你借用大哥哥的力量才造成的,所以犯规。又不是一对一。不算,不算。」
「谁管你那种屁借口啊!我要申请民事裁决!」
不妙,这下子又难以收拾了……
——既然事情都搞成这样!
「那个,牡丹小姐,我想请你帮我说句话……」
「嗯,究竟怎么了?」
民事裁决这个词让我灵机一动。应该要拜托更高位的权力者才对。
「总觉得,说那个很丢脸啊……」
「我明白。不过,真的只能拜托你了,这也是为了久多良着想。」
交涉顺利达成了。跟不是人类的对象沟通反而比较有建设性,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呃~爱吵架的坏孩子会被我拧掉脑袋喔~……」
两人的争辩顿时停止了。
「是啊……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今天忘得一干二净吧……」
「大家要有朝气地和睦相处唷……」
权力这种玩意还真伟大……以后也要继续有效利用。
「那么,你们一直待在这种场所也不好,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们先回去好了。」
正如修罗所言,这种恶心的地方,我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不过,最后还有一件事。
「不好意思,请稍等我一下。」
我终究还是站到了老板女儿尸体的面前,双手合十。
倘若来生还能相见的话,请不要再让类似的情况发生。
假使自己不是咒师,不需要进入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恐怕她一辈子都只是我熟悉的食堂服务生吧。
这种邂逅的结果太差了,单纯只是如此。
不过,我却无法轻易地对她低头道歉。
那并非「你自己也有责任啊」这种层次的问题,而是因为道歉并不能解决任何事。这样的结果不是稍微反省或后悔就能消弭的轻松情况。
我这辈子得永远背负杀死人的重担,那将是我一生无法摆脱的课题吧。
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是轮月。
「我猜,古代的咒师应该比较轻松吧。」
轮月牵起我的手。
「过往的战斗出现死人并不稀奇,他们一定已经很习惯死人了。只是如今会遭遇人类死亡的机率要比以前低太多。」
「不,我也没那么痛苦。比起一般人我应该算冷漠的吧。感激得救的心情还比较强烈一点。不过——」
我不禁露出苦笑。
「总觉得,这种事好像会没完没了啊。」
「就是这样没错。」
轮月也露出了苦笑。
「附带一提我是这么想的——内容要比你积极正面得多了。」
「反正一定又是性骚扰之类的内容吧。」
「赖斗同学能继续活下去我真的很高兴。」
她以形同犯规的甜美笑容,简直就像面对恋人一样,祝福我的生命获得了延长。
「你这家伙,偶尔也能像这样说正经八百的话嘛,平常也太小气……」
「这就是所谓的『落差萌』啊。」
「被你说出口以后,听起来感觉好廉价……」
「好了,我们走吧。去吸点大自然的空气而不是这种血腥味。」
「多谢,也该切换一下心情了。」
走出外头后毫无任何异样的夜空映入眼帘,我重新体认到自己只是大河里的一小滴水珠罢了。
不管是咒师、天狗、吸血鬼,以及修罗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