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数学课早已经上完换下一堂课了。啊,不对,连下一堂课也上完了。
无意间望向左手边,窗帘随风摇曳,连窗户都打开来消暑透气。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善心人士,但这窗帘真是拉得好啊。就在我恍神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下课铃响了。
下一堂课是——喔,已经是午餐时间啦,吃便当吃便当。
我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便当。这便当呢,可是那位谜样少女春奈做的喔。对啦,就是那位天才美少女恶魔男爵。
“我对煎蛋卷很有自信的!”
春奈这么说着,得意洋洋地准备料理。一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由得扬起幸福的角度。我带着最灿烂的僵尸笑容打开便当盒。但很快地,我的僵尸笑容马上布满三条线。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事情没这么单纯。
“别闹了啦。”
我抱头呻吟。跟这种便当比起来,只有白饭和佐料的便当还好一点。
放眼望去,我的便当盒是一片金黄。
“我对煎蛋卷很有自信的!”
我深刻体会到了。但你也未免太有自信了吧,只有煎蛋卷?
还有,这绿色锯齿状的塑胶片是拿来干什么的?再怎么说,那也不是用来把煎蛋卷围成像牧场围栏的东西吧。
“哟,相川。你会吃普通的便当还真是稀……”
这时,一个叫织户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咖啡色的刺猬头加上一副眼镜,是那种随处可见又烦死人的同班同学。
他的身高、体重、相貌都很普通,是个没有任何特征的高中男生。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总会特别用心整理那一头注册商标的刺猬头。这个烦人的家伙从幼稚园开始,就一直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天啊……”
织户看了我的便当似乎吓了一跳。
拜托,别露出那种活像看到濒死动物的哀伤眼神。
“你也玩得太夸张了吧?夸张到很难笑耶。”
织户边摇头边拉开旁边的椅子,在我桌上打开他的普通便当盒。
“我最爱煎蛋卷了。”
我试着催眠自己、准备开动——但这时我才发现,没附筷子。
喂喂,恶魔男爵小姐,你怎么会犯这么简单的失误?还好我这便利商店狂还有一堆库存免洗筷。
“喂,相川。”我正要起身去拿筷子,织户轻唤了我一声。
“嗯?干嘛?”
“你几时开始不会叫我回自己座位吃饭啦?”
我都讲几百次了,你还是跑来跟我吃,我早就放弃了。
“那你回自己座位吃。我想独处,别过来。”
“唉呀,别这么说嘛。”
织户莫名地露出满足的笑容。唉,这家伙真的有够烦人。
我从教室后面无法上锁的个人置物柜里拿出免洗筷,回到座位上,准备和眼前的黄色恶魔格斗。
好可怕。自从我成为僵尸以来,和各种生物进行过殊死战,但跟那些东西比起来,眼前的煎蛋卷让我更害怕。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我把筷子插入便当盒,几次深呼吸以后,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然后一口气吞下去。
“呼唔!”
我的嘴里不小心发出奇怪的声音。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到嘴里活像会喷出宇宙。难不成那家伙是特级厨师?区区的煎蛋卷,从来没有让我这么感动过。
只不过——
只不过塞满整个便当实在敬谢不敏。不,应该说如此美味的煎蛋卷,没白饭搭配实在太销魂了。各种难以言喻的理由,让我这个僵尸忍不住泪光闪闪了——等等,我有个主意。
“喂,织户。我的煎蛋卷多得要命,跟我交换一些日本人饮食的灵魂好吗?拜托。”
“啊?那你一开始就放白饭不就行了。干嘛搞些有的没的——”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跟我换了。
仿佛银河在口中扩散的美味煎蛋卷,让织户完全傻眼。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喂!相川的煎蛋卷超好吃的!现在可以拿白饭来跟他换喔!”
喂喂,织户。拜托你别这么夸张,我可是个淡泊名利,只想安静过日子的胆小僵尸。
听了织户的话,好几个人跑来我身旁。没办法,反正煎蛋卷多得很,就分给他们吧。
刚开始我还能这么想,结果“相川家的究极煎蛋卷”传闻迅速延烧,还广受好评,没一会儿功夫,原先黄色的便当立刻化为塞满白饭的便当,而且白饭上的佐料还都不一样,混合了不同的家庭风味。
我的确是说过“只有白饭和佐料的便当还好一点”,但变成这样其实还挺难过的。
想不到,本世纪最大的煎蛋卷,会统统变成白饭。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责备他们。
“好好吃喔。”看到女孩子们笑逐颜开的模样,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游戏或电影里,偶尔也会有懂得察言观色的僵尸对吧?
——我就是这样。
下午的课也安然结束了……虽然我都在睡觉。
午后的烈日实在太犯规了,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晒死。再来就是等太阳下山之后回家。
夕阳余晖下的操场上,田径社的队员像在公园里嬉戏的孩子,在橘色的运动场上来回奔跑。大家好像很开心似地,脸上都充满笑容。看着运动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我可以理解发明运动短裤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了。
现在教室里几乎已经没有其他学生,像平常一样,只剩我和织户留到最后。尽情享受青春生活的学生们,都在谈笑声中离开教室。
织户似乎也要回去了,看他背起背包从座位上站起来,打了个大呵欠。
“相川,你最近都很晚走。都留在学校干嘛?”
“睡觉。”
“都睡这么多了你还睡?”
织户大笑了几声拍着我的背。说实话,与其说我在睡觉,不如说我是被太阳打倒还比较贴切……算了,说了也没人懂。
“反正你家很近,倒也没关系。不过最近不是常发生杀人事件?你自己当心点。”
这家伙竟然会关心我,还真不像他会说的话,让我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他说得没错,最近分尸杀人事件频传,凶手应该都是同一个人。
当初杀了我的应该也是那家伙吧。但再让我碰上,就得换我猎杀他了。
“哼,我倒想会会那个杀人犯。”
“对了,说到会面我想起来了。相川,我妹妹的朋友好像是那起连环杀人事件的幸存者喔。她叫京子,你有印象吗?”
咦——?幸存者?喂喂,我记得那起连环杀人事件应该没有幸存者吧?我算是比较另类的幸存者啦。
“这名字我没听过。什么样的女孩啊?”
“年纪和我妹一样都是十四岁。以中学生来说身高算是比较高的,而且还是童颜巨乳,比我妹可爱好几倍喔。”
“还是没印象。那位京子小妹找我有何贵干?”
“嗯,你不认识她啊。不过京子认识你喔。简单的说就是一见钟情啦!”
织户的笑容实在蠢到家了,在那副眼镜底下的眼神根本就是变态。
“这样就说人家一见钟情,好像哪里怪怪的。”
“你不知道她问了多少有关你的事……她绝对是煞到你了啦!想让失去双亲的可怜女孩见到心仪对象的高贵情操,你就不能体会吗?拜托,和她见个面就好,求求你。”
这家伙怎么这么烦啊。看他双手合十,一脸歉然的笑脸,真想把他揍飞二十公尺远。也罢,这种事怎么样都好,总之是一条线索。杀人案的线索就在那女孩身上。
“OK啊,我也对她很有兴趣。”
“……相川……你果然是个萝莉控。”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不是对她有‘性’趣。倒是你没对人家出手吧?”
“喂,相川,别把我跟你一概而论。我喜欢的可是成熟女性。”
“真要说起来我只是喜欢贫乳,不是萝莉控。”
“不要恼羞成怒嘛,萝莉控。”
“你这好样的。现在就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看我怎么尽情羞辱你。”
“总之,人家在整天吵着想早点见到你啦。”
“知道了。方便的话明天下午带我去见她吧。”
“对了,最近我好像很少去你家喔?明明以前常去的。”
我可不记得有叫你来过我家……喂喂,别给我想起这些奇怪的事情。
“很久没拜访了,去一下行吧?”
看吧,果然不请自来了——真麻烦,现在他要是过来我可头痛了。不对,不只现在,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我都很头痛。
“不行啦。你也知道……很多事不太方便。一个人住虽然轻松,但我也有很多事要忙。”
要是他问我哪里不方便,我也准备好答案回答他。
“那就没办法啦……”
织户哀怨地看着窗外,窗外传来参加社团活动的高中生挥洒汗水的欢笑声。
“不
好意思啦。对了,改天一起去打保龄球吧。现在你大概没办法赢我。”
因为我可是僵尸啊。这是我内心的OS。
“好啊!很久没有赌漫画了!那就后天去吧!”
织户开心地旋转手臂,嘴角愉悦地上扬。这家伙从以前就很喜欢保龄球。
就这样开怀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织户先行离开教室。我听着织户的脚步声远去,了望窗外的方向。
夕阳西下的天空……偶尔想学人家附庸风雅,可是接下来的句子怎么也想不起来,大家应该都有这种经验吧。
不过今天天气还真好,好到我都想飙脏话了。太阳快点下山啦。
“嗯?那是什么?”
一道闪光伴随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冲进教室里。冲进教室里的东西,不用细看也看得出是只螯虾。穿着立领学生服的螯虾,体型比普通人还大一点——喂,这只螯虾也太大了吧!
“魔装少女的魔力应该在这里……”
螯虾用它的巨螯拍拍身上的玻璃碎片,环顾着教室,然后用圆滚滚的可爱双眼看着我。
“魔装——少女……?”
螯虾歪着脑袋似乎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真是充满人味的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男人当魔装少女还真少见,而且魔力也很微弱。你这小子真的是魔装少女?”
“我是很想否认,但姑且算是魔装少女。”
“……没差,反正这附近有好几个反应,应该可以期待一下。”
这些家伙的总称…到底叫什么啊?
“嗯?有一个往这里前进……来得好,想不到可以同时痛宰两个魔装少女。”
对了对了,这些家伙叫美迦洛啦,真亏我还记得。
这时,随风摇摆的窗帘旁,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穿T恤外加一件条纹内裤,手上还拿着电锯的春奈从窗外登场了。
随风飘动的T恤和呆毛,还有背后夕阳余晖下的运动场,那景象梦幻到非常滑稽。
“步!你在干嘛!快把那只美迦洛打得落花流水啊!”
是要打到什么地步才算“落花流水”?而且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跑来这里?
“呵呵!这敢情好,看样子我的期待又落空了!剩下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杀了你们!”
那只混蛋螯虾夹着巨螯,露出轻快的笑容。你是巴尔坦星人啊!啊,不对,巨螯的形状不一样。
“步,快解决它!喂,你在看哪里啊!不要往我这里看啦!”
我遵照春奈气急败坏的指示,从座位上站起来和螯虾对峙。春奈大概是内裤被看光光所以才脸红的,既然如此,你干嘛要穿成这副德行登场?
“一旦开战,教室会变成什么样子?”
“哼,你是魔装少女,修理东西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啦。”
“那我就放心了,反正只要打倒那只螯虾就行了吧?”
“没错,那家伙是双A级美迦洛,魔法师螯虾。”
那家伙是魔法师?看起来不像。
“弄错了。应该是穷凶极恶螯虾吧?”
也差太多了吧,要怎样才可以错成这么离谱?
“呼呼呼!废话少说,开战吧!”
螯虾身上突然冒出一阵暖风。
就算放屁也不至于放这么多才对,它到底放出了什么东西?仿佛覆盖全身,令人厌恶的紫色暖风。这时春奈搂紧身体,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大概是受了暖风的影响,产生了和我一样的厌恶感。
“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你没事吧?”
“步,步……这阵恶寒是怎么回事……”
螯虾向前趋近一步。春奈闭起眼睛,肩头颤抖。
“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别…别乱讲!我会怕美迦洛?……这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春奈突然静默不语,全身无力瘫坐在地。看她眉头深锁咬紧牙根,似乎想抑制身上的寒颤。
我赶紧欺近对手,像对付黑熊时一样,瞄准螯虾的头部攻击。
但我的手腕还没抓到螯虾脑袋,就已经掉落地面、鲜血淋漓。
“呼呼?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干得不错嘛……男魔装少女!”
螯虾用巨螯压住单眼,呼呼呼地笑了起来。
“步!”
教室里响起了可爱的尖叫声。春奈会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我的血液不断从断腕处滴落地面。啧,真受不了。这只螯虾的动作还真快,居然这么轻易就把我的手腕夹断。不过我也毁了它一只眼睛。
“少了右手真是麻烦……要是左手还好一点。”
不能使用惯用手真的很不利。随着鲜血滴落的声音,我和螯虾慢慢地调整距离。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找不到破绽,谁先出手就输了。这可怎么办?
“步!快变身魔装少女!”
春奈忽然把电锯丢给我。喂喂,我要是伸手拿那把电锯,马上就会被巨螯剪成两半——拜托你也看一下情况好吗?
我向后跃开,以左手接住电锯。螯虾果然看准了时机缩短距离,朝我的腹部攻击。巨螯贯穿了腹部,鲜血从我嘴里涌出。
就在我弯下腰同时,螯虾立刻补上一记头锤,撞得我鼻孔喷血,背部用力撞上黑板。我使尽全力用膝撞反击,谁知一击不中,身体再度惨遭螯虾肘击。
可恶,这只螯虾速度也快过头了吧?
“快诵唱咒语啊!”
春奈的命令在我耳边响起。不可能啦,别强人所难,这会儿我可没那种美国时间。那段又臭又长的咒语,我当初可是熬了整晚才背起来的。
受到巨螯挥击倒地,教室的桌椅被我撞得东倒西歪。
“打死我都不想变身魔装少女啊。”
但也只剩这个办法。这只螯虾,强到我都想飙粗口,不变魔装少女根本赢不了。
我打定主意,开始诵唱咒语。螯虾,麻烦你等我一下。
“人知、王死莱召、乃我旦、玺讨右、艾可燃绥!” (注:请将此行字倒着念,即为:“虽然可爱又讨喜,但我乃招来死亡之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首先我的制服瞬间爆裂,全身聚集光点。这一刻还真是让我羞愧到想死。
然后所有光束集中起来,在我的身上调和成材质不明的扮装服。和第一眼见到春奈的装扮一模一样,下半身也是凉飕飕的裙子。要是让春奈来穿,可爱的小裤裤自然可以一览无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啊。
我感觉全身力量充盈,而且强到让我起鸡皮疙瘩。不,应该是这身模样让我起鸡皮疙瘩。
唉,真受不了。不过这样一来应该有得拼了。能够让心态有这么大的转变,魔装少女的力量真不是盖的。
打从我变身魔装少女之后,螯虾全神戒备,两只巨螯摆出拳击手的架势,窥探我的动静。
“步!快点……快点行动啊!”
春奈指着螯虾大叫,头上的呆毛摇呀摇的。是是,小的马上动手。
我高举起左手的电锯,就在螯虾看准空隙准备出手的一刹那,我用失去手腕的右手击出右直拳,一击得手后再补一脚,将螯虾踢到走廊下。
我急忙抡起电锯,杀向瘫在墙上的螯虾。电锯仿佛受到魔力影响,发出红色光芒,锯齿自动运转起来。
可惜电锯被挡了下来。敌人用巨螯牢牢夹紧电锯后,立刻一击将我揍飞。形势又回到了双方保持一定距离,互相观察的胶着状态。
“呼呼,真是耐打的家伙。我到目前为止宰了六名魔装少女,你是最麻烦的一个。而且……看起来很诡异。”
螯虾从鼻子里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声音。
“谢了,要说诡异大家都半斤八两吧?”
走廊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震荡四周,空气里充斥着你死我活的紧张气息。话虽如此,但其实我老早就死了。
在狭隘的通路上只能正面决战,战术这种东西根本没意义。
螯虾突然举起右手,向前平举。
然后射出手腕上的巨螯。
“呜哇!”
会吓到也很正常吧,谁会想到它的巨螯竟然可以分离?正当我打算往旁边跳开,躲避如导弹飞来的巨螯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在我发出丢脸哀号的时候,背后有个人发出了跟我一样丢脸的哀号声。回头一看,一名男子正从走廊尽头的楼梯走上来。
——是织户。
螯虾是在织户离开后没多久出现的,刚走不远的织户要是听到了打斗声,不管何时折回来都不意外。
就在我分神思索时,巨螯毫不留情撞上我的身体。被卡车碾过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真是可怕的冲击力。
我的身体轻轻松松就被轰到走廊尽头,巨螯自动回到螯虾手腕上。要是没变身成魔装少女,我的身体应该会碎成肉块。
“相川……”
织户瞪大眼睛看着我。看他手脚都在发抖,就算叫他马上逃跑,应该也动不了吧。
“你这身装扮是怎样啊……很难笑耶。”
喔
,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好歹你也先问螯虾的问题吧?我能了解你对我的扮装服有疑问的心情,但再怎么样也该先问螯虾吧?日常生活中根本没那么大的螯虾。
“再不快点逃你会死的!”
大概是没听到我的忠告,织户就像木偶一样呆若木鸡。糟了,这家伙跟我不一样,要是被攻击到会稳死无疑——他可不是僵尸。
“喂,春奈!有一般平民百姓在场!交给你了!”
我对待在教室里的美少女大声呼喊,螯虾圆滚滚的眼睛望向教室的方向——你休想对春奈出手。
我抱着要踩破走廊地板的心情奋力冲刺,迅速逼近螯虾。
为了不让螯虾攻击春奈,我飞踢一脚后,立刻挥舞手上发出尖锐声响的电锯,再用强硬的冲撞试图将螯虾逼到走廊另一端,然后再度挥舞电锯。
螯虾像只普通的虾子一样,往后弹跳闪躲电锯。
“春奈!拜托快点带他走!”
“吵死了。我知道啦,不要命令我。”
仿佛要抑制身上的寒气,春奈搓揉着双臂缓缓走出教室。
——麻烦你了,春奈。
突然一记里拳——不对,是里螯钻进我的侧腹。都怪我分心,搞不好内脏还被打碎了。
螯虾的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混蛋,以为自己稳赢吗?我一把抓住巨螯,使劲把巨人的螯虾放倒。
我跨坐在螯虾身上,将发出红宝石光芒的电锯抵在螯虾领口。
“你太嫩了!”
我都忘了,螯虾可不只有两只脚。好几只虾脚从学生服下使出刺击,将我的身体贯穿。虽然不会痛,但身体里一直有东西钻来钻去,总觉得有点恶心。
“呼呼呼呼!死吧!魔装少女!”
“真不巧,我早就死了。”
我拉起电锯往螯虾脖子一横,电锯发出了切割螯虾脖子的声响。螯虾大概以为已经把我杀了,所以才疏忽大意。像这种家伙还挺常见的。
螯虾惊讶地张大美迦洛特有的可爱圆眼珠,将颤抖的巨螯对准我,大概还想使出刚才那招威力万钧的巨螯炮弹。
——不过为时已晚。
我把螯虾的首级割下来丢到一旁,螯虾失去动力的右腕顿时疲软垂落。就在这时,本来瞄准我发射的巨螯——突然爆炸了。
“呜喔。”
我赶紧从螯虾身上站起来,还不忘发出丢脸的哀号。巨螯像火箭一样从我脚边飞过。真是心态不健康的家伙,死前还想拉人陪葬。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转头擦汗的时候,居然看到织户还杵在那里。
那A安内?
这种情况下会冒出方言也是理所当然吧?我不是叫那位美少女带他去避难了吗?是我国语有问题?还是我传达得不够清楚?
大概是变成僵尸的关系,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逐渐失去血气。
还来不及沉浸在这种恶心的感觉里,我就像沙滩抢旗比赛的选手一样,使出超低空俯冲。螯虾最后射出的巨螯笔直地朝织户的方向行进。
喂喂,如果当初我没变成魔装少女,挨了那一下可是会受重伤的,要是普通人说不定会死。情况危急,我下意识紧张地张大嘴巴。
碰得到吗?拜托,就算只能碰到边,只要能稍微把飞行轨道弄偏就好。
我拼命把左手的电锯往前伸长,迅速逼近发出晶亮粒子的喷射巨螯。
差一点——还差一点。对,就这样轻轻碰到边就行。
……很好。
——不可能啦,根本碰不到!
半开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停止呼吸试着扭转手腕。
只能用丢的了,机会只此一次。在这种姿势下投掷电锯,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命中,总之只能放手一搏!
“呜!”
我使出超越人类极限百分之三百零六的力道,单凭扭转手腕将电锯投掷出去。
电锯成功将巨螯弹开,解除了我的忧虑。巨螯和我预测的一样,改变轨道后直接贯穿走廊下的墙壁。碎裂的水泥块掉落在抬起手脚自卫,一身矬样的织户身上。
我深呼吸一口气,将囤积在肺部里的紧张气息吐出来。真是的,春奈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喂,你有看到一个小不点的女孩吗?”
“咦?啊,那个很可爱的女孩吗?她红着脸凶巴巴地问我厕所在哪里,我告诉她之后,她就一言不发跑进厕所里了。”
织户看着走廊的尽头,就在我们教室隔壁。
这样啊,既然赶着上厕所那也没办法,就算了吧。
——算个大头鬼啦!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告诉她生命有多可贵。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织户松了一口气,眼神透露出少有的认真。
已经藏不住了,真麻烦。
“其实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僵尸。”
“变成僵尸哪会穿成这副德行?”
织户无论如何都对这身扮装服难以释怀。如果要完全交待清楚,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就在我逐一说明时,春奈甩干手上的水滴,一脸舒坦地从厕所走出来。
“啊,结束啦?那——”
你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春奈一脸平静地走来,用她刚上完厕所洗好的手触摸织户的额头,织户当场昏了过去。
“喂,你在干嘛?”
“记忆操作。至于这一带的复原我目前没办法处理,交给你了。”
“有这种技能你早说嘛,害我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了。”
“关我屁事!叫你快点没听到啊?”
真受不了。我遵照春奈难以理解的指示举起电锯,对准教室施展还不熟练的魔法。红宝石色的光芒从电锯延伸出去,包住伤痕累累的教室。
在一定范围里把“什么时间空间”施以“什么玩意”就可以如何如何,记忆操作似乎也是应用这种方法。
——老实说,我根本听不懂。
拜托你好歹也记一下专业术语吧。光讲“什么时间空间”我哪知道?而且也没有可以回复伤口的万能功效,我的身体还是破破烂烂。
没关系,反正我的身体只要过一段时间很快就会自动复原。不是常听人说吗?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虽然有点不明就理,但魔法还是施展成功了。教室回复到螯虾降临之前的模样。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消除打斗痕迹啊。说不定很久以前,魔装少女和美迦洛之间的战斗,就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持续进行。
加上记忆操作的手段,一般人根本不会发觉。真是方便的手法。如果不看这身装扮,其实我还挺崇拜魔装少女的。
接下来就是记忆操作啦。就算刚刚春奈示范过,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我把电锯对准在走廊呼呼大睡的织户。同样在春奈难以理解的解说下执行记忆操作。
好歹要让他忘掉这身扮装服。
这件事比巨大螯虾,或者我身为僵尸的秘密都来得重要。
解决螯虾以后,我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偷偷摸摸走回家。别忘了,如果解除那身扮装服,我就会变成裸体暴露狂。因此我只有两个选择,扮装或裸体,不管哪个选项都很糟。
而且,走在我身旁的春奈只穿一件T恤和内裤,加上我的手上还拿着电锯,变态率直逼百分之两百。要是被别人看到一定会被扭送警局。
没办法,我们只好选一条昏暗狭窄又没人的小巷走。那是条连车子都过不去的小巷,走这里很快就能到家。这种羞耻感也已经让我烦躁到了极点。
为什么我非得穿成这副德行?这句话反复在我脑海里浮现,让我忍不住对身旁一脸满不在乎的罪魁祸首抱怨。
“你赶快滚回魔法世界啦。”
“啊?我的故乡有个帅气的名字叫韦莉耶!别随便冠上奇怪的称呼!”
“知道了知道了,快住手!”
春奈用大姆指压住我的人中,像是要打开包装面纸似的左右磨擦。会烧起来啦!我的人中会烧起来啦!
“总之你给我滚回那个叫韦莉耶的地方。”
“我哪回得去啊!”
春奈露出“拜托别问蠢问题”的讨厌表情。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的魔力吸走!你好歹有点自觉好吗!”
这种事我哪知道?难不成你要在我家待一辈子?
——放过我吧。
“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回去吗?如果有我很乐意帮忙。”
“那你把魔力还来。”
“怎么还?”
“我哪知道!你想办法啊!”
春奈只抛下这句话就把头转开,我只好自顾自地抓着头发。
眼前这幢建筑物就是我家,面积大约有五、六十坪吧,总之差不多是这种大小的二楼平房。目前住在这个家里的共有两个人——喔,我忘了把春奈算进去,应该是三个人。
我的双亲以蜜月旅行的名义出国旅行,大约有五年没回来了。
我想他们大概又环游世界好几圈了,我弟弟很开心地跟他们一起去旅行,我则独自留在东京。
因为和他们一起去旅行,大概会遇到比坐上捕鲔鱼船更痛苦的行程。
难得的无聊独居生活,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不,我相信现在应该还有机会可以找回属于我的孤独时光……先不说这些了,进屋里再说。
啊,春奈已经先进去了。通常应该先让一家之主进屋才对吧?
算了,也不能怪她。毕竟穿成那样实在太丢脸了,我们两人一路上都低着头走回家。
当我问她为何要穿成这副德行跑到现场,她生气地回答:“因为美迦洛突然出现,没办法嘛!不要看啦!”
我一进屋里,先将变身状态解除,接着全身赤裸来到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顺带一提,我把电锯放在玄关。
房间的摆设相当单调,只有床、书架、衣柜、书桌和电视,并没有因为我是僵尸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是间普通到有点无聊的房间。
我把放在衣柜抽屉里的衬衫、四角裤、牛仔裤拿出来,换成普通装扮后离开房间。问我接下来要去哪里?当然是客厅啦,那可是一家人共享天伦的地方。
客厅里放着四方型的大桌子,还有大型的电浆电视,今天电视里也传来了综艺节目的欢笑声。
一位少女拿着茶杯始终跪坐在电视机前。用膝盖想也知道那绝不是春奈。
明明就在屋里,少女却穿着不知何方贵族会穿的礼服,上面再罩上一层西洋式铠甲,甚至连双手都戴着手甲,我从来没看过她把手甲拆下来过。这种装扮在大热天里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虽然是奇怪的装扮,却和她非常相衬。
“今天还好吗?”
我朝客厅里的少女问候了一声。少女头也不动一下,只是稍微动动眼睛瞄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点头,是那种轻到下巴略微牵动一下的小小颔首。
少女眼睛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就算看的是欢笑声不绝于耳的综艺节目,少女也从未露出笑容。
银色如涓流一般的长直发,和晶莹剔透的蓝眼是她的特征,那双眼里仿佛自有一个小宇宙,只要凝视就会被吸入其中。
她的名字叫“优克莉伍德·海尔赛兹”,通称“优”。
少女再次瞄了我一眼之后,将手上牢牢捧着的茶杯放在四角桌上。包裹着洁白手甲的右手,拿起手边的黑色原子笔;同样包裹在艺术品般精美手甲里的左手,撕下桌上的便条纸。
少女将原子笔放在便条纸上,然后在桌上咚咚敲了两下。这是叫我看便条纸的信号。
她在便条纸上,用活像粗圆体的字体写下这样的句子。
“准备晚餐”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笔的?我每次目不转睛地想看出一点端倪,但她总能在一眨眼间全部写完,不管多长的字句都一样。
“优肚子饿扁了啦。欸,哥哥,做点什么给人家吃嘛好不好?”
这句是我自己的想像版本。毕竟那样的原文实在太单调了吧?所以我总会在心里想像可爱版的优讲话的声音,尽管我从来没听过就是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
问完,她随即撕下第二张便条纸,用原子笔敲两下。
“史蒂芬·席格”
这…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连让我在心里可爱化的可能性都没有。
“人家就是要史蒂芬嘛”这种句子我怎么可能幻想得出来?完全没搞头。虽然想试着挑战一下,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啊,我根本不想让自己想像中的优讲出这种台词。
我用力摇头,赶紧把脑内想像版的优赶走。
这时春奈来了,样子和刚才没有太大不同,但脚上穿着的牛仔裤裤管折了好几褶。她什么时候偷了我的牛仔裤?
春奈从我旁边经过,在优的右手边,也就是我的正对面盘腿而坐,手肘支在桌子上眼神直盯着优,仿佛在观赏珍禽异兽的眼神。
优大概根本没把春奈放在眼里,浑身暴露在这种露骨的视线下,依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啜着茶。
昨天我带春奈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介绍春奈时她连瞧都没瞧一眼。春奈也同样一言不发,跟现在一样,好像在看动物园里静止不动的无尾熊。
就算我问春奈:“春奈,你很在意优吗?”得到的也只是“没有啊”这种淡泊的回答。
更遑论问优“优,你和魔装少女有什么关联吗?”她根本毫不理会。
我再次被迫体认到,人生果然是很孤独的。
“步,饭还没煮好吗?肚子饿了耶。”
“有肉最好”
是是,小的马上准备。这两个人还真是完全相反,连坐姿都不一样;一个是挺直腰杆正襟危坐,另一个则是弯腰驼背盘腿撑桌。
“吃猪肉泡菜可以吗?”
“嗯,这个好。”
春奈嫣然一笑。这家伙的笑容,无意间带有一点可爱的女人味,要是平时也是这种表情那该多好?
“很好”
“真的吗?好棒喔!我最喜欢哥哥了!”这样解读应该可以吧?呵,这家伙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好啦,我想各位应该多少对这位少女产生了一点兴趣才对,接下来就让我谈谈有关优克莉伍德大人的事迹吧。也许已经有人猜到了来龙去脉,就请稍微听我讲古一下。
揭开为何我生性孤僻,家里却有这么一位奇装异服的少女。
让我准备她们俩的晚饭,并叙述那天的遭遇。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和春奈相识前一个月左右,也就是五月二十六日。我在凌晨一点多左右去了便利商店,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纯粹是想散散心。
这时,我发现一名少女瑟缩在便利商店空旷的停车场里。
直到这一刻为止,我对生活周遭的女性一直没有太大兴趣。看到班上喧闹嘻笑的女孩子,我也从没想过要跟她们在一起,大概是因为我对女孩子抱持着某种幻想吧。
但就在今天,我终于碰上了如同幻想般的少女。
少女拥有足以让全世界嫉妒的闪亮银发,身上还穿戴着甲胄与手甲。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装扮的女孩,完全不像要去便利商店的样子。浑身散发神秘气息的少女美艳绝伦,我就像被花蜜诱惑的蜜蜂,完全被她吸引住。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告诫自己“小心有怪人”然后极力不和对方互看,直接躲进便利商店里。然而,此时我却愣住了。
她,就是如此地吸引我。
我们眼神交会,少女也凝视着我。
简直就像人偶一样,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形容法,漫画或动画里常有这种端正秀丽的容貌。或许是一双碧眼的缘故,在她稚气的外表中,却带着几许庄严高贵的气质。
我下定决心,朝少女的方向移动脚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跟女孩子搭话。
对了,记得以前织户曾经说过:“突兀的言行举止总是可以吸引女人的注意”。
…好,冲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相信有魔法公主吗?”
她避开我的视线了。看样子我的第一次接触宣告失败。
行不通——可恶,该怎么办?气氛反而变得很尴尬,怎么办?啊,有了,我想到了!用完美的转体空翻,一定可以狂增好感度啊!
我赶紧和少女保持一段距离,一个深呼吸后冲刺助跑侧翻。很好!气势不错,就这样子一鼓作气完成动作。
趁两脚着地的同时,抱体空翻两圈,外加转体三百六十度…
喀啦。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脚踝啊!我的转体侧翻失败了。
我偷偷观察少女的反应。
她看起来肩膀好像在颤抖,大概是被我吓到了。这也难怪,忽然有陌生人做出奇怪的举动,会害怕到想逃也是正常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蠢,居然会蠢到相信织户说的话。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是的,刚才的行为我越想越觉得可耻。
忽然,她轻轻拉了我的袖子。
我把手放下来,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庞。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的脸,我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会被那双蓝色眼珠吸走似的。
在便利商店流泻而出的灯光下,优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原子笔和便条纸,然后撕下一张便条……上面写着这样的句子。
“很有趣”
对于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原来她刚才肩头颤抖是在笑啊。好,这次把织户最近秀给我看的笑话拿来表演。就在我举起双手准备搞笑的时候——
“所以不要再做了”
为什么?她的拒绝让我不知所措,原先高举的双手,只好胡乱抓起自己的头发。
“你到底是谁?”
不变的表情、眼神,唯独那双眼里蕴含着坚定的意志,对我保持一定的戒心。
“我只是个亲切的大哥哥。”
“这点由我来判断”
“说得有理。那么,你觉得我像哪种人?”
优花了颇长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好像电池没电般纹风不动。就在我打算开口的时候,她又撕下一
张便条纸。
“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可疑的笨蛋”
看到这个回答,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确,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可疑的笨蛋。
直到最后,她始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但她的右手非常健谈,我们聊了很久。
我从来没想过,和可爱女孩聊天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一个人独处的时光虽然很好,但和女孩子聊天的时光也不赖。
和优的邂逅,让我体会到了这种乐趣。
现在回想起来,我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对女孩子的态度软化吧。
之后我在适当的时机结束话题,朝优挥手告别准备回家。
“路上小心”
优并没有挥手告别,但在温暖的夜风中,她银色的秀发随风飘扬。
回程的路上,我在快到家的前一个转角停下脚步,抬头了望昏暗无光,令人发毛的夜空。突然,有个东西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一幢民宅的二楼,在没有灯光的二楼窗户上,似乎黏着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啊?我歪着头凝神细看——全身汗毛直竖的恶心感觉,登时涌上心头。
喂喂……那不是血迹吗?
窗户上黏着好像番茄砸在上头的鲜红痕迹。
连环分尸杀人案。这句话瞬间在我脑海浮现。
全身如同陷入冰窖。我死命压抑想立刻逃跑的念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总之要先叫救护车——不,应该先报警吧?
我的手指颤抖,心脏剧烈跳动,喉咙烧灼疼痛。
就在我准备按下通话钮时,耳中清楚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人的哀号声。
现在这幢房子里有人正遭到歹徒袭击,就算叫警察来,少说也得等上好几分钟,四周又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看来……要迅速逃离现场?还是冲进去救人?
在我迷惘之际,选择需要勇气的作为就对了。
在陌生人的家门前,我紧张地身体僵硬、停止呼吸。
我拉开没有上锁的大门,悄悄溜进屋内。如果这里没有发生连环杀人案,我就成了非法入侵的罪犯。我蹑手蹑脚走在一片漆黑的走廊,心里的忧虑完全搞错了方向。来到这里,我的思考总算恢复正常。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哪来的本事救人?就算看到犯人我又能怎样?我是白痴啊?
被害人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来得及救人,我这样做不过是找死。
一想到这里,恐惧感瞬间膨胀了好几倍。
糟了……情况真的很不妙。
我拼命克制心脏的剧烈跳动声,移动麻痹的双脚。
还是一声不响地,从这里逃出去吧。
连按在墙壁上的手,我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
——很好,只要走出玄关,跑到外面放声大叫,犯人应该也没办法出手。
轻轻地转动门把……咦?
我的身体动不了。这可不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也不是因为双脚发抖不能动。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我的身体动弹不得。
——卡哒一声,我的心脏猛然跳动。我可是很完美地没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我根本动不了。
——锵。一阵金属声。当然,我也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那么,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冰冷、锐利的空气抵住我的后背。
——别闹了。我感受到肌肉瞬间收缩的感觉,还有尖锐的痛楚。
不知名的锐利物体贯穿我的身体。低头一看,是类似长剑的东西。
——好痛苦。呼吸、身体、头部,所有的一切都好痛苦。
背部受到压迫般的冲击,贯穿我身体的可怕利刃无情抽离,伤口登时涌出鲜血。
我全身乏力倒地,在意识弥留的最后,看到双手拿着细长物体,一头长发的人物。
——之后。
“不要死。”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浮现的时候,我已经在坟场里了,就是那个我平常很喜欢的地方。在我眼前的,是那位奇装异服少女——没错,就是优。
“是你……我还活着吗?”
我抚摸着胸口,洞开的伤口依然存在,不过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觉得身上好像有道正在闭合的拉链。
“你已经死了”
便条纸上写着残酷的答案。
“是你干的?”
我想问她究竟是不是凶手,但她做了不一样的回答。
“没错 我把你变成了不死之身”
看来她并不是凶手,而且还救了我。的确,如果她是犯人,根本不会留我活口。
“这是怎么回事?我变成了僵尸,而你还是个死灵法师?”
荒诞的答案让我有些激动,我连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
优的眼神坚定不移,用力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
“等等,等一下……犯人该不会知道我还没死,现在还到处找我吧?——别闹了,这样我不是还有生命危险?”
我的情绪非常激动,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连我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优将一张便条纸递给歇斯底里的我,上面写着这样的字句。
“别担心 我会陪你”
宛如苍穹般的蓝色瞳孔,看起来非常值得信赖。
“我也跟你一样受到生命威胁 所以 一起同行比较好”
那敢情好,要是这样我可不想跟你在一起。
想是这样想,但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混蛋。而且与其自己回家整天提心吊胆,有个人作伴的确比较好。
尽管我还是有很多无法理解、接受的疑问,但我也没那个心力去厘清了。
——毕竟当时的我,还没有摆脱被杀害的恐惧阴影。
但我心里也抱持着和恐惧同等的疑问。
杀害我的凶手到底是谁?平常看电视新闻根本不会在意的事情,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会变得非常在意……一定要把犯人找出来。
——就这样,我变成了僵尸。
从那天起,我的日常生活变得一点也不平常。
用不好的例子来形容,就好比从未见识过的异形生物,为了杀害优跑来我家,而我把它们一个个全部打跑。
用好的例子来形容,就好比从未见识过的超级美少女一个个出现在我家——凡是过去我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在这里都会发生。
“任何事只要存在发生机率,总会一天就会发生”。
说不定,这类超自然现象发生的机率本来就不是零。既然机率不是零,总有一天会在某处发生,只是发生机率很低。
只不过刚好在我的生活周遭,这种事情的发生率变得很高罢了——而且是相当高。
终于,晚饭准备好了,大家一起聚在客厅的四角桌吃晚饭。桌子上放着两人份的饭碗和味噌汤,还有份量十足的猪肉泡菜。我的座位旁边还有电锅和汤锅。这两个大胃王一碗接一碗的快食进攻,由我负责盛饭应付。
饭菜我只准备了两人份,我自己吃便利商店的便当就行了。能够吃到美味的汉堡排便当夫复何求?要是有人敢看不起便利商店的便当,看我怎么用僵尸奥义修理他。
“步,再来一碗!”
春奈元气充沛地将饭碗递给我,优也同时递出饭碗。我说两位小姐,你们也吃太多了吧?该怎么说呢:女孩子家应该更注意自己的体重,尽量吃少点才对啊。
“想不到这世界的食物,对回复魔力这么有帮助,米斯特汀也不会拒绝我。照这样下去,也许很快就可以变回魔装少女了!也许喔!”
春奈满脸笑容夹起猪肉泡菜。每动一下,她头上的呆毛就会跟着摇晃。
“啊,对了,你今天做的煎蛋卷很好吃喔。”
我露出慈祥的微笑摸摸春奈的脑袋。
“当…当然啦,你以为我是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春奈被摸头时,总会变得特别温驯。我的微笑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恶心的僵尸笑容,结果被春奈发现。
“你在笑什么啊?恶心死了……去死啦!笨蛋!”
春奈红着脸,飙起一阵谩骂。
——就在这时。
啪。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我睁大眼睛吓了一跳。
没想到优居然起身赏了脸红的春奈一巴掌,我和春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
平时吃饭绝不动笔的优,罕见地拿起便条纸给春奈看。
“不要随便用那个字眼”=“真是的!不可以说哥哥的坏话!”
优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但可以看得出她内心的愤怒。
“优,你的心意我很高兴,不过春奈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不是认真的。”
“不,你最好真的去死一死!跟那个阴沉的死灵法师一起去死!”
马上又响起了清脆的声响。这回响起了两次,春奈也还手了。
“死亡 是很痛苦的”
就这一句话,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可爱版的优来脑内补完,连春奈也哑口无言。优的蓝色眼眸中,充满着深沉的悲哀。
“
喝啊啊!”春奈发出了像是猪木的吼叫声打破沉默,继续狼吞虎咽。优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用餐。
“步!再来一碗!给我添大碗一点!”
是是,我会添很大碗的。我把添得像座小山似的饭碗交给春奈,接过饭碗的春奈开怀一笑,露出了洁白贝齿。看到她绝美的笑容,也让我发出了会心微笑。
就在我转头面向优时,一滴泪水从她的蓝色眼眸滑落脸颊。
我真是被吓到了,从来没有表露过情感的优竟然也会流泪。
“喂,优!你怎么了?”
滴答、滴答。优既没发出哭声,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有泪水从眼角不停滑落。
优扬起左手触摸脸颊,用指尖轻抚脸上的泪痕,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事出突然,一时间我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本来想请春奈帮忙想想办法,结果被春奈干脆地拒绝,害我越来越搞不懂到底该怎么办,只能不停抚摸那头银色的柔顺秀发。
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到的?
冷静点,相川步。仔细想想优为什么会哭。
在我低头沉思之际,看到优在桌上的饭碗已经空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只顾着春奈,结果完全没注意到她还想再吃一碗。
“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添饭。”
我赶紧将饭添得跟小山一样,然后偷偷观察优的动静,这时优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滑落。原来优也会流泪啊。当我体认到优充满人性的一面,准备继续享受晚餐时光的同时。
“也可以给我来碗味噌汤吗?”
是是,再来是味噌汤是吧——喂!你哪位啊?
围坐在四角桌的,除了我、优、春奈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身穿牛仔布料的低腰裤配上一件小可爱,装扮看起来就和一般女孩没两样,外加一束用橡胶绳绑起来的长马尾——喔!是马尾!马尾萌力天下无敌啊!
当然,她的面貌也非常姣好。和在场另外两位美女不同,浑身散发出威风凛凛的气息,还有对相当耀眼的翡翠色双眸。
说是女人,其实年纪应该也和我差不了多少,身上隐约有一股成熟韵味。
自从认识优以来,来到这里的女孩每个都是可爱的美人胚子,只要见识过她们秀丽的容貌,包你永生难忘。但眼前这位小姐我根本不认识。
算了,给她来碗味噌汤吧。
“步,她是谁啊?”
喔,看样子她并不是春奈的朋友。那么——
应该是在一旁默默用餐的死灵法师的朋友吧。我把味噌汤递给眼前那位神秘美少女(第三位),然后开口问道:
“可以麻烦你……稍微自我介绍一下吗?”
“好的,我的名字叫瑟拉芬(注:Seraphim,原为炽天使之意,在圣经中的译名则为撒拉弗)。”
好像是什么天使的名字来着,这名字的意思好像是炽天使?
我沉默不语,等待接下来的自我介绍。
“……”
瑟拉威风凛凛地直视前方,她的美貌简直让人心醉神迷。客厅里一片肃穆寂静,只有啜饮味噌汤的声音。
“……”
你的自我介绍也太短了吧!有这种想法的看来不只我一个人。
“就这样?难道你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专长或兴趣?啊,你该不会是魔法师,打算把我炸掉对吧!”
春奈小姐,你印象里的魔法师都没有一丝丝慈悲心就对了?
“喜欢的东西是秘剑飞燕斩。专长是秘剑飞燕斩。兴趣也是秘剑飞燕斩。”
看来这位小姐,似乎是有问必答。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有任务。”
“什么任务?”
“我希望能借重优克莉伍德·海尔赛兹大人的力量。”
我稍微看了优一眼。死灵法师本人还是一成不变地默默用餐,仿佛周遭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优之所以常受到生命威胁,是因为她拥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想把优杀死,将这份能力占为己有的人比比皆是。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个奇怪的家伙造访过这里。
我记得那些家伙好像都是吸血鬼。除了吸血鬼……好像还是吸血鬼?说起来好像还挺多吸血鬼跑来我家的。
“你该不会…也是吸血鬼吧?”
瑟拉芬小姐听了我的问题,似乎难掩震惊。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会发现这个秘密,但她立刻回复威风凛凛的表情,然后点头颔首。
“没错。正如你所言,我是吸血忍者。”
果然。
唔?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算了啦,管她是吸血“鬼”还是吸血“忍者”,反正只要知道是会吸血的就好。
——哪里好了!我是白痴啊!
据她表示,所谓的吸血忍者,就是靠吸食活人鲜血,获得青春与力量的忍者族群。
原本吸血忍者一族在深山里过着静谧的生活,谁知首领死后,爆发了争夺继承权的内战。这场内战已经持续了百年以上,因此为了镇压内战,希望能够让原本的首领复活重掌大位。
想不到日本还有忍者村啊,真令人吃惊。
唔?所以说到目前为止,每个入侵者都是吸血忍者?看他们都是红眼睛外加一件黑色披风,我就把他们当作普通吸血鬼了。
我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瑟拉芬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企图杀害海尔赛兹大人,将她的稀有能力据为己有,以阻止我们的复辟目标。”
瑟拉喝下最后一口味噌汤,将空汤碗放在桌上,继续说道:
“我的任务就是随侍海尔赛兹大人左右,保护她的安全。我族确实有许多打算使用绑架手段的强硬派,但我们相当敬畏海尔赛兹大人的力量,因此希望尽可能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就是这么回事。终于,用餐时间也跟着结束。优在摆满空碗盘的桌上放了一张便条纸,然后将原子笔放在上头。
咚咚。优敲了两下桌子。
“步 别理她 把她赶走”
谈判在瞬间宣告破裂。到目前为止所有入侵的吸血忍者,都是我努力将他们打败的,那些家伙应该就是瑟拉芬所说的强硬派。既然他们想抓走优,我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然而这次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同。
这次来的可是女孩,而且还答应要保护优的生命安全。
“这次应该没有战斗的必要吧?”
听了我的疑问,优又敲了两下桌子。我还以为她什么也没写,只是叫我把刚才的便条纸再看一遍。没想到上头——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句。
“步 别理她 快点把她赶走”
唔——怎么办?优态度这么强硬,连我也没办法转成可爱版了。
春奈,你倒是对优说点什么啊。
“原来如此。忍者确实是可以突然隐身又突然现身啊。”
我的期待再度完美落空了!
话一说完,春奈连碗筷也没收拾就直接走出客厅。
魔法世界韦莉耶的人,对美迦洛以外的超自然生物都没兴趣?最近的年轻魔装少女真没求知欲……
“你是海尔赛兹大人的什么人?”
漂亮的双唇,果然也会流泄出动听的声音,被她这样盯着,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呃…该怎么说呢?”
咚咚。又响起了两声敲桌子的声音,我转头一瞥。
“仆人”
这样说也没错啦,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哥哥”比较好。
“那么也请让我当您的仆人,叫我瑟拉就好。”
瑟拉表情认真严肃地说道。那我也可以直接叫你瑟拉吗?
写着仆人的纸条,一瞬间又多了一句。
“仆人 一个就够了”=“优只要有哥哥就够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你了,瞧你一脸笨头笨脑的样子。”
瑟拉小妹,就算我脾气再好,听到这句话也会火大的,这就叫怒火中烧啊。
僵尸和吸血忍者彼此怒目相视,瑟拉倏然起身。
“找个没人的地方吧。”
看样子是要开打了。我放着满桌的餐盘碗筷,起身离开客厅。想打架,我刚好知道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就是那个我很喜欢的地方。
坟场今天也一如往常宁静。虽然离人们入睡的时间还很早,但是晚上的坟场就连小混混也很少来。
因为这里经常有僵尸出没。
当初春奈和黑熊出现所造成的陨石坑已经完美填平,被破坏的墓碑也恢复原貌闪闪发光。
我和瑟拉走过眼前森然罗列的墓碑,来到参天巨木底下。这附近除了这棵大树以外,没有其他阻碍行动的东西,可以尽情放手一战。
听着枝叶摇曳的声音,双方四目相交、一触即发。
瑟拉的身高和我相差无几,秀丽的长马尾随风飘荡。即使彼此将要进行一场攸关生死的决斗,她那张充满威严的脸庞依旧美丽。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吸血忍者会袭击人类吗?”
“当然。但我们并不会杀人,只是夺取少许的血液。”
“强硬派的家伙也是如此?”
“虽然无法断言,但绝对不会。”
到底是会还不会啊?
“不过你现在想杀我对吧?”
“为了达成任务,这也无可奈何。况且,你根本不是人。”
实在是真知灼见。瑟拉翡翠般的艳丽双眼逐渐转为鲜红,盖住全身的黑色披风也隐隐浮现。眼前的吸血忍者已经进入战斗状态。
瑟拉张开双手,四周落叶缤纷。大树被风吹动,多少掉一些叶子也很正常,但这落叶量却明显不对劲。
“接招吧。”
只抛下这么一句话,瑟拉顿时不见踪影,我的胸口立刻挨了一刀。要不是我瞬间后退一步避开致命伤,后果堪虑。
眼前的美艳长发,和霸气凛然的鲜红瞳孔实在太美了,美得我浑身打颤。
这时我脑海中想起了一句话,那是她的其中一句自我介绍。
“喜欢的东西是秘剑飞燕斩。专长是秘剑飞燕斩。兴趣也是秘剑飞燕斩。”
飞燕斩——先以浅砍威吓对手,随后再下真正的杀着。我如果没记错,飞燕斩应该是这样的刀法,总之就是连击。我赶紧一跃退开。
正如我所预料,苍劲的连环斩击依旧砍中我的身体。
大量鲜血滴落遍地砂砾。即使知道对手的招式也无从闪躲,真不愧是忍者。
“了不起,竟然能躲过我的飞燕斩两次。”
没错,其实刚才的连环斩击在刀势将尽的同时又施展了一次,刚好是四连斩。
之后瑟拉一路穷追猛打,数道刀光在我的身上切割挥划,我连一刀也没躲过,所幸没受到任何致命伤。
早知道就该把电锯带来。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没用,当务之急,应该是善加活用不死之身的优势。
就在瑟拉挥出斩击同时我也舍身向前,这一刀差点触及我的心脏,但是也换来了重击瑟拉的机会。眼看即将一击得手,我的拳头却被一片树叶挡了下来,薄薄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挡下我的全力一击。
但我拳势略顿,随即加重力道冲破防御,直接轰向瑟拉美丽的脸庞。常听人说打女人的男人最卑鄙,的确如此,但我可不想再束手待毙,这种事情下不为例。
瑟拉吃了一拳,立刻起身提刀杀来。保持距离观察敌情的打法,或许和她的个性不合吧?亏我还挺喜欢互相对峙调整距离的打法。
她的双手拿着类似利刃的东西——那种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剑。
那把类似利刃的东西是一片树叶,一片细长而巨大的树叶。
极端细长的树叶和剑的确有些相似。这么说来,在场所有轻飘飘的落叶她都可以拿来当成剑?就在我分神思考的同时,又中了一刀。
这次瑟拉瞄准脖子又是一刀,我躲避不及,脖子当场血沫横飞。想拉开距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动弹不得。
仔细一看,我的双脚被如同细草一般的叶片狠狠贯穿。果然,这些叶片都是她的剑。
“我赢了!”
眼前的少女散发凛冽杀气挥刀横斩,几乎将我的脖子砍断一半,鲜血像喷泉般倾泄而出。挨了这一刀,换作普通人应该早就死透了吧?
“还没完哦?”
“什么!”
瑟拉大吃一惊,我趁机抓住她的手臂。
然后将她用力拉近使出头锤攻击,趁着瑟拉晕头转向的瞬间,再朝她的腹部挥出重拳。这次攻击同样被一片树叶挡了下来,但我丝毫不以为意,硬是朝腹部狠狠一击,然后再加上一记膝击和威力十足的右直拳。这次的连续技发挥了超越人体极限百分之两百二十的力道。
瑟拉重重摔落地面,卷起一阵沙尘发出巨响。
眼看瑟拉中招倒地,忽然有东西朝我眼前飞来,我急忙举手防御。
朝我飞来的东西,是状似红叶的武器,应该就是俗称的手里剑吧。我将插在手臂上的手里剑拔起,手里剑的硬度连我使出百分之两百二十的力道都没办法折弯……而她居然能在那种姿态下反击。
——喂喂,我可是抱着必杀的决心出手的。
真不愧是吸血鬼……啊,不对,是吸血忍者。同样身为不死族,她的韧性实在教人敬佩。
“是我太小看你了……”
黑色的披风舞动翻飞,瑟拉将持剑的双手张开,背后出现了绿色羽翼。一片片细小的叶片看来就像飘落的羽毛,绿色的羽毛集中成刀刃羽翼。
“接招。”
瑟拉的速度比刚才快上许多,而且还是从高空展开攻击。绿色的羽翼鼓动,数片落叶翩然飘落,看起来和真的羽毛非常神似。
“秘剑飞燕斩——八连!”
随着瑟拉的呼喊,我的身体同时受到八方连斩,不只是她手上拿的剑,在我四周的所有落叶全数化为刀刃,从四面八方袭来——糟糕,真正的杀着要来了。
我的身体在刹那间四分五裂。
我试着转动身体,但右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下半身也消失不见,我的身体掉到地上完全使不上力。
没办法,那可是全方位攻击,根本不可能完全躲过吧?行不通的。
眼前翩翩而立的黑天使,用鲜红的双眼凝视着我。
双手拿着绿色长剑还有一头长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生前的最后一幕景象,好像也是两把细长利刃和长发。我想起来了,那就是“杀我的凶手”。
就算是一流高手,能用二刀流杀人者也寥寥无几。
对了,记得春奈说过:“原来如此,忍者确实可以突然隐身又突然现身啊。”
的确,如果凶手是吸血忍者,要侵入民宅绝对易如反掌。
——春奈每次都能点出关键所在,看来果然和杀人事件有一定的关联,改天问问她吧。
凶手难道真的是吸血忍者?
“……三百。”我将散落一地的下半身接回来。
将下半身断肢像磁铁一样吸回来之后,身体总算可以恢复行动,我赶紧跑去捡起掉落的手臂。看到我忽然恢复行动,瑟拉吓得急忙飞上天空。
“……四一○。”
“这家伙竟然还能动!”
我的背后传来一阵声响,我想大概是绿色刀翼鼓动的声音。
“五○二。”我把右手接起,奋力朝天空一跃。
“秘剑,飞燕——”
我咬紧牙关全力出击,瑟拉用刀翼包住全身进行防御,但仍敌不过我提升至百分之六百的全力一击,刀翼被轻易贯穿,四处溃散。
但很遗憾地,我打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块木头。
转眼间,瑟拉站上了树上最大的枝干。
我的拳头只打到黑色的披风和木头。这就是替身忍术?忍者也太卑鄙了吧?
“真了不起。”
瑟拉从树上降落,双方再度互相对峙。大概所有的树叶都用在刀翼上,原先在四周飞舞的叶片逐渐消散,只剩下瑟拉手上的两片树叶。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重复决斗刚开始时提出的问题。
“什么事?”瑟拉也回以相同的回答。
“你当真不会杀人?”
“是的。怎么了?”
我凝视着瑟拉的双眼。她的双眼还是如此美丽真诚……真是太漂亮了。
“没事,那就好。”
老实说,我不敢肯定是否可以完全信任她……但我决定相信她真诚的眼神。这个名叫瑟拉的女孩,应该是个不会说谎的直肠子。我相信她不会是杀我的凶手。看样子我也对女人越来越没抵抗力,这种个性如果不改,我以后也没资格说什么孤独万岁了。
不知为何,瑟拉放下了手中双剑,叶刃回复成原来的叶片翩然落地,红色的双眼也变回了翡翠般的颜色。一个深呼吸后,瑟拉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我认输。虽然很遗憾,但以我的秘剑秘技依然无法打败你,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足,连奥义也无从施展,得想个新绝招变强才行。”
这场战斗似乎画下句点了。她要是继续使出替身忍术,我根本束手无策。
“那么……”
“嗯,我回去就是了。”
瑟拉知道我想说什么,于是转身晃着一头长马尾匆匆离去。
魔装少女春奈和美迦洛。
死灵法师优和吸血忍者。
最近会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情,难道是因为我变成僵尸的缘故?
我步出坟场,慢慢朝回家的方向前进。这次的战斗还真是被砍得乱七八糟,让我第一次伤到行动不便。
回到家里,我注意到玄关有双鞋子。
鞋子放在玄关是理所当然的,但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奇怪的。因为除了优的鞋子,还有另一双鞋。当然那不是我的鞋子,而我根本还没买鞋子给春奈,就连内衣都是拿我买给优的来用。
不会吧?我跑向客厅确认我的忧虑。
——客厅里,有个威风凛凛的吸血忍者。
为什么你还在?
你不是回家了?
——嗯?啊,原来是回我家啊。
别闹了。这家伙难不成也要住我家?
咚咚。桌上响起了优平日的呼唤。
“怎么回事?”=“哥哥,为什么她还留在这里?”
呵,我才想知道咧!
一问之下,瑟拉自愿当我的仆人留在这里,而我也同意。
与其说同意,应该讲放弃比较贴切。如果家里只有优在,我多少还能享受孤独的时光。但自从春奈来了以后,我的梦想早就荡然无存……唉,随你们啦。
不过,既然要当我的仆人,那就该听我的话才对?
应该可以请她叫我“哥哥”吧?
真是太好了,所以我提出要求。
“不要,恶心死了。”我的要求被断然拒绝。瑟拉果然是个心直口快的直肠子,真是正气凛然的家伙。
“那好歹也叫声主人或老爷吧?”
“不要。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废渣。”
瑟拉美丽的明眸,仿佛看着世界上最低贱的生物般,眼神冰冷锐利。我的梦想被她的言词无情地粉碎。
看来,她连“语言”也能化成片片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