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是的,她们都是新娘 第二话「不,我是处女座女生」

——这次的故事,是这样的。

欢迎来到僵尸之馆——今晚有筵席。

「欸欸欸,鸡放到哪里去啦?」

「鸡?我记得是在春奈你房间的壁橱哦。」

「咦?可是我有好好找过耶。」

你介意什么是筵席吗?咯咯咯——在僵尸之家……啊,我讲成家了。

今晚,在僵尸之馆举办的筵席乃是——

「啊,是放在这边啦。还有,地雷放哪儿去啦?」

「春奈,请你差不多该来帮我这边了。步他们快回来罗!」

「咦?快要回来啦——好期待生日派对喔。」

人有几件回避不了的事情。

生、死、用功读书、拆免洗筷、把指纹沾在透明胶带、在书包上多加一层黄色保护套、踩到图钉、穿鞋子磨破皮,诸如此类——

像这样列举出来一看,尽是些讨厌的事啊。

「步准备了什么?」

才看见瑟拉晃着黑色马尾转向我这边,她突然低声问出了这种话。

干嘛要小声问?我愣住了。

这件事——发生在暑气差不多终于和缓下来的九月中旬。

不对啊,暑气变化没那么大,其实是受到那对翡翠色美丽眼眸散发的冰冷视线,才让我体温下降吧?

或者因为我是僵尸,体温原本就低。

「步,你有在听吗?」

我愣住的模样似乎让瑟拉很不满意,那刀刃般的目光,升级成戳进我脑袋的凶器了。

「啊,抱歉,瑟拉。你在讲哪件事?」

瑟拉微微挪动视线。那边有个将茶杯往嘴里倒的少女。

无论是否在室内,她随时都穿着铠甲,手上则戴了质朴的手甲。然而穿着这些中世纪装备的少女——优,却可爱得令人直打哆嗦。她那头银亮长发更是十分清香,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真想捧起来猛嗅。

瑟拉偷看完根本没在注意我们这边的优,就扬起散发芬芳的马尾,仿佛想说「放马过来」似地,朝我勾了勾手指并站起身。

看来她似乎想和我到能独处的地方讲话。

在瑟拉离开客厅后,我烦恼了一下该不该跟过去,但终究还是会在意,就从位子上起身。

搞不好,会有色色的事在等着我——

往玄关走去,手抱胸前的瑟拉瞪了笑得色眯眯的我。

没有色色的事在等着我啊——

为了避开那锐利的视线,我将目光落在棉花糖般,软绵绵地躺于交错双腕上的胸脯。遇到她之后大约过了三个月,我终于学到可以尽情欣赏胸部,而不会被瑟拉发觉的技术。

因为被她瞪着,我目光会飘也是没办法的——就是没办法嘛。

她是个吸血忍者,而且喜欢料理。假如视线摆得不够高明,就是我会被她料理掉。

能像这样……具备存在感又不至于大而无当,也真是厉害啊。

即使每天都看得到这对美乳,我还是会每天看。

「你的表情好恶心,是怎么了?」

「没事,别在意。」

为了不让自己用下流眼光看瑟拉的事情穿帮,我变回一本正经的脸。

「那么,你要说什么?」

「你那张恶心的脸就不能想点办法?」

……我明明已经尽可能地摆出英俊脸孔啦——算了,无所谓。

「你是为了想说这些,才特地到这种地方来?」

瑟拉微微开口,叹了口气。

「明天是海尔赛兹大人的生日,这件事你有听说吗?」

「咦?是这样啊?我第一次听说。」

「虽然从你的态度来看,我就明白不出所料——」

瑟拉伤脑筋地摇着头,将细长食指弯起,凑到樱花色的嘴唇上。

「是明天啊——待会我去买个礼物回来吧。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饰品。反正不论你准备什么,我送的礼物一定会让海尔赛兹大人最高兴的。」

瑟拉把我当傻瓜似地笑道,完全没把我看在眼里。她很敢讲嘛。

「我可以把你这些话当成宣战吗?」

「可以啊——要比应该也没得比吧。」

「很好,我就跟你比。」

赢家会得到的,是来自优的赞辞?对我和瑟拉来说这是最佳奖励。

「然后,关于当天的节目,我想举办一埸惊喜派对,所以能麻烦你先带海尔赛兹大人去外面吗?」

「啊,像那样的节目不错哦。要不要也叫织户和友纪来?」

「说得也是,就盛大地举办吧。」

「我都听见了!」

我们背后忽然传来了大音量的说话声。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但我心里冒出的只有不祥的预感。

转头看去,春奈正架势十足地站在楼梯中间,和瑟拉一样手叉胸前。而她没走下来,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个子矮。

「是这样啊,阴沉法师明天过生日。」

呵呵呵呵呵。春奈露出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她有所企图的含蓄笑容,并且眯起猫一般又圆又大的眼睛。

猫一般的大眼睛,宛如喜欢恶作剧的少年似地散发光彩——我有股不祥的预感。不如说根本就只有不祥的预感。春奈应该又在想怪点子了吧?

总而言之,别去理她就是最好的办法。这一点瑟拉八成也同意。

「那么,要麻烦你了。」

「好啊,我也很期待。」

「你们两个不要忽视我!」

隔天,优的生日当天。身为僵尸的我,无法在阳光下行动,就跟平常一样在学校和别人一直聊天谈笑到太阳下山为止。

窗外是夕阳时分的天空。前面的位子是同班同学织户,旁边位子则有特地从隔壁班跑来闲聊的友纪坐着。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罗,令人有生日派对,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咦?我可以去吗?」

普通到极点的同学织户,正抓着超尖的刺猬头发型,同时眼镜下的双眼还荡漾着泪光。不要只是受邀参加个派对就哭好不好?

「我……我也可以去?」

身穿水手服的短发女生,把食指搁到鼻尖。她叫友纪。虽然名字是写成「友纪」,但是男生般爽快的个性,让她被取了个外号叫「友基」。还有,她的真正身分和瑟拉一样是吸血忍者。

「是啊,你们都可以来。」

「虽然我是想去,不过——」友纪带着一副不干脆的模样嘀咕着。

友纪和瑟拉同样是吸血忍者,然而她们两个所属的势力是互相敌对的。

由于某次无聊的意外,我和友纪好像莫名奇妙地变成了「夫妻」,不过友纪总是一直介意瑟拉,因此并不会自己找上门。

「瑟拉也已经同意了,没问题啦。」

「我真!的可以去喔?」

「我都说过好几遍了吧?」

「那得准备礼物才行。突然被这样讲,也想不到送什么耶。」

友纪抱起胳臂,低吟着偏起头思考。

「我还不是突然听说的。昨天我才匆忙跑去买了礼物。」

当我和友纪彼此笑道时,眼镜诡异地发出亮光的织户独自在旁边,口气老成地说道:

「我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从平时就准备好礼物了。」

「啊,是喔。优克莉伍德·海尔赛兹收到哪种东西比较会高兴啊?她有什么嗜好?」

看来友纪是打算把织户省略。再多理会他好像也很烦,这我有同感。

「优大概没有嗜好吧。毕竟她只留下在客厅里喝茶的印象而已。」

「喝茶喔——」

看准我们对话的空档,织户趁机插嘴说:

「我已经准…『啊,送吃的是不是也行?』」

哎呀!我本来打算听他讲的,结果友纪把织户的话盖过了!

「我想只要有送礼的心意,那样就行罗。」

「我准——」织户眼镜底下的双眼,已经有哀怨的泪滴随时要流下来了,我只好叹气般地问他:

「织户,你有什么想法?」

「相……相川!你听我说!友基她欺负我!」

我都有听到啦。我懂我懂,别哭行不行?

「她是禽兽!这女生是禽兽啊!」

别抓着我的衣服。别用少女般的眼睛看我。还有就是——

「有话快说啦!」

那么,在瑟拉和春奈准备生日宴时,我带优出门愉快地买东西。

本来我是想对优探一下关于礼物的口风,这样就能买她想要的东西来送,不过既然要办的是惊喜派对,还是别提到生日的事比较好。再说,礼物我也准备好了。我准备的是会让优高兴的礼物。

「你今天想吃什么?」

我问着简直像主妇会问的问题,望着堆积如山的蔬菜。优亮出撕下来的便条给我看。

「今天吃火锅比较好」=「人家想吃火锅哦」

火锅啊——生日吃火锅搭不搭?毕竟家里还有蛋糕,可是拒绝她也不自然啊。先问她想吃哪种火锅再判断好了。

「要吃

哪种火锅?」

「七狱暗黑锅」

那是什么火锅啦!看来在吃蛋糕之前煮火锅,还是不太搭调——不对,等等。友纪和织户也会来。说不定选择可以大家一起享用的火锅才是正确的。好,那至少煮个感觉特别点的火锅吧。

「来煮涮涮锅好了。」

「好棒」

白菜、香菇、和蒟蒻丝——我和优看到什么蔬菜,就直接窸窸窣窣地塞到菜篮里。

我们扎实地买到晚上九点。我还在「还是换煮韩式泡菜火锅吧」、「干脆改成关东煮吧」这些问题上烦恼,在超市四处晃。

「到了这个时期我总是会想」

当我挑着要买给织户吃的搞怪菜色时,优主动搭起话题。

「你对秋天有感觉啊?」

「我会想自己生下来是好事吗?」

登时愣住的我,动摇地停下手来。那张便条,以及优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在我眼中显得有些寂寞。为了掩饰心中的动摇,我慌张地动起手,带着笑容回应:

「当然是好事啦。为什么你会想这些?」

「今天是我生日」

愣住的我,又因动摇而停下手来。这时是否该完美地掩饰掉自己内心的动摇?我在心中摸索着开了口:

「是……是这样喔?我,我完全不知道耶。原来你生日是今天呀,空喜罗。」

「空喜?」

「啊,不是啦——」我彻底克制住动摇,同时也做了一次深呼吸。

「恭喜你今天过生日。」

露出满面笑容的我,把手摆到优那头银亮的秀发上。

好险!我设法靠演技蒙混过去才没穿帮。

「根本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美丽的蓝色双眸正仰望着我。

优也具备改变命运的力量。只要她的情绪有一点起伏,似乎就会因为片刻的高兴或难过而对周围人们造成负面影响。她现在讲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眼前,我早已死过一次,还把春奈和瑟拉这些麻烦人物扛到身上。

——可是,我不是遇见你了?

尽管我心里冒出了这句话,却觉得实在太老套,而开不了口。

买了成堆食材回家的我们,杵在玄关呆住了。

屋顶上摆着某种装饰品。秋日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受月光照耀的那项摆饰,是一只巨大的鸡。它那姿势前倾、张开翅膀的模样,简直像装在劳斯莱斯轿车前端的精灵雕像。

而且,鸡头上还挂着一张牌子。

《WELCOME TO 妖怪之馆》

牌子上面有潦草的字迹如此写着。牌子挂歪了啦,还有不晓得是不是油漆量没控制好,颜料都滴下来了,做工质感简直低劣到惊为天人的境界。

——真够惊喜的。

「不进去吗?」

「我是巴不得进去啦——」

优左摇右晃地迈出脚步。

受不了,瑟拉怎么会弄来这种玩意——我跟着优走向玄关。

仔细一看,鸡脖子挂着的字牌后面,还看得见另一块东西。

那是——断头台的刀刃?

断头刀上好像系着什么绳索,沿绳子看下来,可以知道那块刀刃就夹在玄关门板上。

也就是说,一旦开了门,断头刀就会掉下来。

搞什么诱杀陷阱啊!

优没有察觉就打开玄关的门。束紧的绳索松开,断头刀发出如同蛇出现般的「嘶嘶」声响掉下。

「优,危险!」

依旧毫无表情的优抬起头。凶刃已经逼近她眼前。

啪!裹着手甲的双手夹住了断头刀。

空手入白刃!

噢!亏她能接到!也许正是因为她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坐怀不乱,才办得到这种本领。

优一放手,断头刀就弹到天空了。

那条绳索……原来是橡胶做的啊?

断头刀活像高空弹跳似的弹上去后,又朝我掉了下来。

喝!我也试着空手入白刃——结果时机抓得太晚,刀刃砍进我的眉心。后悔的我按着额头,想到刚才要是用躲的就好了,然后我拔掉断头刀,把它轻轻竖起靠在玄关墙壁旁,让它不能再作怪。

真是的——这什么意思啊。气氛根本不像在庆祝喜事吧?是瑟拉弄来这些——等一下,她真的会做出这种事?不,她对我是会这样做,但对优就不可能了。因为她有某些部分是崇拜优的。

换句话说,这些都是春奈搞的鬼?只能这样想了。

不对,即使如此这也未免太——喀嚓。

喀嚓?发出了一阵像是厕所电灯打开时会有的声响,接着我脚下就有东西爆炸。

还有地雷喔!我裤子都被炸成中古货啦!优之前进门会走得左摇右晃,原来是在躲地雷?

我是僵尸所以没关系,但这种东西要是被优踩到,春奈打算怎么办?而且之后还有织户和友纪会来耶。

——这表示只能由我全部踩过一次啦?

我像是跳踢踏舞似地,把埋在附近的地雷全部踩了过去。响起的爆炸声好像会打扰到邻居。代价是我的牛仔裤下摆变得破破烂烂,在抱撼之余,我打开了玄关的门。

开门后,我看到连鞋子也不打算脱的优站在那里。

这次换我问了。

「你不进去?」

「这里已经化为魔空间若是随便前进会再也回不来」

噢,惊喜!

陌生的走廊无止尽地延伸在眼前。也看不见厨房、客厅或厕所和浴室。唯有四角形空间毫不间断地往前延伸。

别擅自改造我家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

「哇哈哈哈哈!欢迎来到恐怖之馆!」

春奈孩子气的声音回荡着,形成三百六十度的环绕音效。

「我会用心呈现出一年中最糟糕的一天,你要感谢我哦!」

「春奈,你在想什么?」

「……」

没回答——?

「瑟拉她怎么了?」

「……」

「……春奈,你内裤走光罗。」

「咦?真的假的!」

「骗你的啦——你这不是听得见吗?」

「你算计我!你这爱色华·D·莫利森(注:正确人名为艾德华·a·莫利森,出自电玩游戏《时空幻境》。此处春奈将「艾德华」(エドワード)讲成了「爱色华」(エロワード)。)!」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瑟拉人呢?」

「……」

那家伙……她别过脸去的嚣张模样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啊。」春奈发出有灵光乍现的声音,然后用相当开心的死小孩语气接着说道:

「叶片女现在——在厨房。如果我这么说——你要怎么办?」

她会讲得像是刚想到一样,表示这恐怕是虚张声势——

………………不过还挺有可能的。

好,赶快进去吧。就另一层意义而言,瑟拉那家伙做出的料理,只会让吃下去的人被料理掉。

让瑟拉在优的生日端出那种玩意,谁受得了啊?

「飞蛾扑火背葱来(注:原文作「飞んで火に入る夏の虫かネギを背负ってやってきた」,春奈是将日文俗谚的「喜从天降」(鸭か葱を背负ってくる)与「飞蛾扑火」(飞んで火に入る夏の虫)两句谚语搞混讲成了一句),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春奈补充了一句,感觉像是她一直很想这样讲,却直到刚刚才想到。虽然我的确有买葱回来啦。

「优,你在这里等着。」

优微微把头转向旁边,再转回原位。尽管她面无表情,我仍然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去!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能面对……所以我们——一起去吧?」

我脑内的优如此做了翻译。啊,她真是可爱。

我牵起裹着手甲的白皙小手。

「别放开手喔。」

优略缩起下巴,小幅点头。

就在我意气昂扬地踏出第一步时——

「啊,提的东西先放那边。」

春奈一句话把冒险的开头和气氛全破坏掉了,我搔起头。总之将蔬菜摆到玄关后,重新再来一遍。

魔空间——?春奈有能力引发这种怪异现象?长宽大约各三公尺左右。颇为宽广的正方形空间一路延伸,看起来也有点像上坡。

我一直望着里面,结果——

铿啷铿啷铿啷铿啷……

不祥的声音从里头逼近。声音逐渐变大,我用眼睛确认到,有某种黑色物体正朝我们这边过来。滚动的铁球磨着天花板与墙壁,将空间利用到最大限度。

——滚来的巨大铁球,这算是老梗陷阱啊。

前方有铁球,背后是玄关的门。即使想逃到外面,门也打不开。

我明明连一步都还没踏出去,危机感却已经达到高潮。

裹着手甲的手悄悄举到前面。顺着优伸出的食指看去,正方形墙壁上面有块微微凹陷的部分——好歹还是

有地方可以避难。

这意思是要我冲到那里——慢着,铁球这不是要滚到避难处了吗!

「要跑罗!」

我握着优的手奔向铁球。

离避难处只剩一小段距离——可是,铁球比我们快。

没救了!优站到我前面。

「就算只有步平安也行我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随后她拉住我的手,用过肩摔把我摔出去。优……你是要我一个人躲到那个避难处?多乖巧的女生啊!优真是太——

「噗!」

铁球已经滚过避难处,我的背重重撞了上去,整个人弯着身体贴到球面上,我看就连罗宾汉的弓也不会弯成这样。

这股冲击之强,可是足以让直径三公尺,滚动速度高达时速四十公里的铁球彻底煞住。

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我仍然站起身,把球推回去。

「对不起」

「别在意。你是为了救我才摔我出去吧?」

我们两个靠着滚大球的要领将铁球赶回去,再利用避难处的空间通过球旁边。

不过,这样我们的退路就被球堵住了。

由于只能往前进,我迈出脚步。反正大概还有设置其他奇怪的陷阱,这么猜想的我警戒着声音向前去。

「优也要小心陷——」

我平静地开口并回头时,就看见优朝我伸出手。

「手伸过来」

「你是想和我牵手?」

她该不会想着这种可爱的事——

优点头承认了!她果然是最可爱的!

「那么,我们就动身吧?」

我的态度仿佛在为公主引路,当指尖相触的瞬间——正是在这一瞬间。

传来了没听过的「喀啷」声响,地板上开出两扇左右对开的闸门。

秀丽的银发飘然而散。

是洞穴陷阱!洞剐好就出现在优的脚下。洞口没多大,让我免于陷入中招范围内。

但我伸手抓住朴素的手甲——千钧一发。

「我现在就拉你上来。」

真亏春奈能安排出这种发展,不过对我这个僵尸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危机。要拉一个人上来,就跟捞金鱼差不多——

唰唰唰唰唰唰。

搞什么啊——这阵凶恶的汹涌流水声是——不会吧?

赶在我回头之前,大量的水已经扑到背后。虽然我有料想过会变成这样,但我太小看这波水势了。我的上半身宛如朝陷阱中探头般,往前倒向洞口。

水哗啦啦地灌进洞里。

这洞有够深的啊,完全看不见底。我用双手抓住被冲湿的手甲,可是抓起来滑溜得要命。…曲于我动用了两手去抓的关系,脚反而站得不够穗,我的身体逐渐被拖进洞里。

「放手这样下去你也会掉进来」

优拿给我看的便条,在一瞬间就被水冲湿,然后掉进洞底。

越拖越往下掉——越往下掉——要摔进去啦——我的大腿肌开始在发抖。

像是要紧紧地握手般,我将优的小手握牢。

「优,你认为我会放开你的手?别小看我了。我比你想像中遗要再变态三倍,要我把手从美少女滑嫩细致的肌肤上放开——休想!」

就在我逞强之际,我的身体终于掉到洞里。

「笨餐」

「我不是摔下来的。我是因为摸着你的手,就变得想抱你了。」

我将优搂到身边,紧紧地抱着她,两个人就此一路掉下去。

「变态」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闭上眼睛,思考起掉下去之后的事情,结果背后却撞到东西。奇怪,我根本还没看到洞底啊。

咚隆咚隆咚隆咚隆咚隆。我倒栽葱地从楼梯滚了下来——是楼梯?

一张开眼,看得出这地方是我家。

——魔空间呢?优呢?我遗好好地把她抱在怀里——太好了。

「看来掉进洞里才是正确路线」

原来如此,假如把优拉上来继续前进,以构造来说也没办法走出那个空间。

「为什么你要掉下来?」

碧蓝的美丽眼睛正仰望着我。优的银发和我的衣服全都泡得湿漉漉的,不过楼梯和走廊并没有湿掉。

「当然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啦——我说优啊,为什么你要认为自己不该生下来?」

「因为我会让大家变得不幸」

「刚才发生的不幸,原因全在春奈身上。那你会认为自己跟春奈都不该生下来?」

摇起头的优,将湿润银发甩向旁边。

「人是无法回避不幸的。难过的事情都这么多,会有一次想寻死的念头,我看也免不了吧。」

「我也这样觉得」

「既然这样——生日还是值得庆祝啦。毕竟你完成了活下去的义务一年耶。」

优一如往常地保持人偶般的表情,并紧紧握住我的手点了头。

就在此时——手拿浴巾乱甩的春奈朝我们过来,脸上还不知为何充满完成伟业般的满足感。

「怎么样!我春奈设计的世界三大陷阱滋味如何!够吓人吧!」

接下来——惩罚时间到了。

因为挨扁过的关系,现在呆毛是从头上的肿包长出来的。规矩地跪在玄关的春奈变得泪眼汪汪。

「所以,你为什么要搞这种飞机?」

「因为我听说……阴沉法师要过生日。」

春奈的样子像是有在反省,但我抱着家长训斥小孩的心情,对她用了很重的语气。优正拿浴巾擦着湿亮润泽的秀发。

「你是羡慕她才捣蛋的?」

「咦?才不是那样!我是为了帮阴沉法师庆祝……」

「把我的牛仔裤搞得破破烂烂又湿漉漉的,也是为了帮优庆祝?我记得你好像讲过,要把今天变成她人生中最糟的一天对不对?」

「生日就是这样过吧!」

「你观念中的生日到底是什么鬼日子啊!」

「生日这种日子,是要庆祝自己平安活到那一天嘛。」

「对啊,就是这样。」

「我们这些魔装少女,平时都赌命在和美迦洛战斗。所以能平安地活过一年,就表示运气超好,已经到了巅峰!变成那样之后,接下来就只会走下坡……所以——在过生日时帮忙把运气搞衰,就是魔装少女的庆祝方式啊。」

「根本就是在给别人找麻烦啊,真不愧是魔装少女。」

既然这家伙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帮优庆祝,那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重。

春奈的态度,依旧让人搞不懂她是喜欢或讨厌优。

「你说过对不起了吗?」

「对不起。」

当我无意再继续斥责都快哭出来的春奈,正烦恼该怎么跟她说,玄关的门铃声恰好响起。

抢在我应门之前,带着笑容的眼镜男就厚脸皮地打开玄关的门,自己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来罗。」

提了一大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织户,以及穿着雪纺洋装,打扮得很女生的友纪一并来到我们家了。

「喔,来得好。」

「相川……你那模样是怎么了?」

穿得简直像女生的友纪,瞄了我这件被炸得稀巴烂的长裤下摆。

「屋顶上那个和劳斯莱斯前端标志很像的玩意——是什么?」

捧着大行李的织户朝我竖起拇指。看来即使魔空间消失,那只鸡还是保持原状。

「还好你们想问的只有这些。答案分别是『拜托别问了』。」

配合这两人的登场,春奈猛然跃起。

她大概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跪着挨骂的难堪模样。春奈双手叉在腰间,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态度,并且呆毛翘来翘去地,摆出平时那嚣张的微笑。

「这正是所谓的鸿运当头棒暍!」

「你又搞成语合体了?」

「咦?那我改成时来福凑好了。」

「你还是把时来运转和其他成语合体了吧?」

「时来福凑这一句是有的」

……原来真的有这句喔。我搔着头从春奈身上别开目光。春奈用白眼仰望着我,同时也噘起嘴巴。

「你有怀疑过,就要向本姑娘道歉。」

「春奈大人,非常抱歉。」

如此这般,到齐的所有人走向客厅。在门打开的瞬间——

数不完的拉炮发出声势浩大的炸裂声。看来客厅的门似乎设了机关,只要一开就会让拉炮响起,和春奈安装的断头刀一样。

「祝你生日快乐。我在这里恭候许久了。」

马尾美女拍着手迎接优进入客厅。

几乎没人看过的那张微笑,让我和织户的心都揪了一下。美女的笑容为什么会具备这种生化兵器般的威力?

太好了。瑟拉不是在厨房,而是待在客厅。

「恭喜。」我配合瑟拉鼓掌。

「恭喜——」友纪也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啪啪啪」地拍手。

「小优,恭喜你。」织户想要求握手,不过被优忽略了。

春奈转过睑,还以细微的动作用指尖陪着我们拍手。

「瑟拉,优好像想吃火锅。我买了涮涮锅的肉,可以先帮我做准备吗——我去换一下衣服。」

「你说——涮涮锅?我们还有蛋糕就是了。」

「优想吃,所以没关系吧?」

「说得——也对。」

「涮涮锅是什么?」

春奈微偏过头,露出思心奸笑的织户朝着她,似乎讲了什么悄悄话。

变得满脸通红的春奈就——

「谁会不穿内裤啊——(注:日本曾有特种营业的涮涮锅店家,会让女服务生做这样的装扮)!」

她用膝盖朝我膝盖后面狠狠顶了一记。不要教她多余的知识啦!真是够了!

等我换完衣服回到客厅以后,大家已经准备好煮火锅了。

瓦斯炉似乎刚点着,汤底还没有煮开。

「来吧,送礼时间!」

织户顺着起身的劲道举手。

喊「耶~!」的友纪也跟着举起双手。

「礼物?」

春奈对这世界的习俗不感兴趣,便弯着呆毛和织户他们拉开距离,感觉像是在抱怨:「搞什么啊,这些家伙好恶」。

「在这个世界,有送礼物感谢寿星出生的习俗啦。」

「咦?怎么有这种蠢事!」

春奈露出受到晴天霹雳的表情,慌张地指着自己开了口:

「我……我也是寿星!我明年也会过生日!你要送我礼物哦!」

这家伙……一知道可以拿礼物就——

「啊——!」

大声喊出来的友纪,连身体都稍微斜了一点。

「我……我今年生日……已经过了。」

这种事会让你惊讶到喉咙发出咕噜声?

「你们两个都是呆子吧?」

织户眼神冷淡地俯望着友纪。

瑟拉刻意咳了一声,她大概是觉得没办法再多理会那些人。

「那么,由我先送——虽然我送的礼物肯定是最好的。」

「这我可不能当成没听见。」

我和瑟拉之间迸出火花。

火花迸发到最后我还是会输,所以我稍微把视线转开,结果瑟拉递了一只洋溢着高级质感的盒子给优。

「我可以打开吗?」

「嗯,当然可以。」

一打开盒子,里头装的是项链。优依然面无表情地,将盒子盖回去。

哈哈哈。看来优似乎并不中意。别把她当成普通女生!

「好,接下来换我。」

织户递出了一个连包装纸都没有的巨大箱子。

那箱子上面写着这些字:

「让烦恼的你变得波涛汹涌!神奇丰胸机,大波X」

超……超像黑心产品的——那种东西哪有可能让优的微乳变大?

优面无表情地收下之后,将它摆到旁边。

这是当然罗。也别把优当成太不普通的女生啦!

「织户,你真是糟透了。」

友纪坦白地表现出退避三舍的态度。

歪了头的织户朝着友纪猛瞪。

「听你这样说,自己又准备了什么?啊?」

「当当~!我送的是青花鱼寿司附的那块像滤纸的东西,一年份!」

「白昆布?」春奈帮忙将礼物名称仔细地重讲一遍。

「对,就是那个。讲得出名字真了不起!」

「咦?原来那个可以吃喔?我吃青花鱼的时候,都会把那块像滤纸的东西撕掉耶。」

织户调整着眼镜的位置,佩服般地发出低语。

「白昆布?」

「对,就是那个。不愧是春奈。」

「在女生的生日送昆布当礼物,我是觉得有点问题啦。」

瑟拉尖锐的视线,让友纪吓得牙齿直打颤。

那恐怖的视线即使连僵尸看了也会胆寒,尽管织户居然会小鹿乱撞。

瑟拉似乎没把昆布当一回事,但我很焦急。因为优有时候也会露出个性稍微脱线的部分。有机会和我打对台的,说不定就是昆布。

「优,这个送你。」

在瑟拉唠唠叨叨地继续说教的过程中,我递了马克杯给优。那只可爱的马克杯上面,印着猫或某种动物肉球的圆点图样。

挑这种图样的理由,是因为以前春奈穿过的内裤就是这种花色,我觉得和优应该也适合。

「你平常都只有用茶杯对吧?」

优收下马克杯以后,立刻想倒茶进去。

「如果要用,还是先洗过吧。」

瑟拉从座位上起身,拿着马克杯跨过织户走向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织户从底下偷看了穿着牛仔裤的瑟拉,这种举动使得瑟拉对他发出咂舌声。

要是我做出同样的行为,八成会立刻被她拿刀插进眼睛吧,可是瑟拉连踹都没踹织户一下就直接把他忽略掉了。

按照戒律,吸血忍者是不能杀普通人类的。因此,对于性骚扰行为也不会责难。

——这有点让我羡慕。

「谢谢大家为了这样的我庆祝」

啊,这张便条我要留下来妥善收藏。

瑟拉回来以后,马上把热呼呼的茶倒进马克杯。拿起马克杯的优用双手裹住杯身,将茶一口气送进喉咙。

依然毫无表情的优闭着眼睛,瑟拉问她说:

「请说出来吧,谁送的礼物最好?」

这连问都不用问吧?优只用了我送的马克杯「而已」喔。

真拿瑟拉没办法……我看着优把马克杯放到桌上,拿起原子笔。

「要老实说?」

「嗯,当然。」

优似乎有点烦恼,就这么僵住不动了。即使如此,所有人还是鸦雀无声守候着答案,于是优稍微弯了身。

然后她——

举起了「让烦恼的你变得波涛汹涌!神奇丰胸机·大波X」。

那气势之雄壮,宛如拔出王者之剑。

爆冷门的大波X夺冠!咦?织户赢了?真的假的?

「我……我送的项链如何?」

掩饰不了心中动摇的瑟拉,拿出了自己交给优的项链。

「我对金属过敏」

你明明随时都穿着铠甲耶?

「我准备的——青花鱼寿司附的那块像滤纸的东西呢?」

「那叫白昆布啦。」

「对,就是那个!了不起!」

「我还以为那和蜂蜜蛋糕上面那层纸一样是不能吃的」

所以优是和织户有一样的误解罗?

「那我的马克杯呢?」

「喝茶还是应该用茶杯」

很像优会有的讲究。

「可是我真的很高兴谢谢犬家」

啊~我已经无所谓了。虽然优没露出笑容,光是看到她这张便条,所有人就已经没什么想再计较的了。

涮涮锅大战开始,瑟拉和春奈都绽出笑容。织户与友纪的蠢蛋度也炒热了餐桌的气氛。

结果马克杯是交给春奈用了。

哎,毕竟她都选了那种花纹的内裤,肉球的圆点图样应该合她喜好吧。

「这么说来,有件事我有点在意耶,」织户开了话锋,大家沉默下来。

「什么事?」织户边对瑟拉的视线揪心,边问说——

「小优几岁了?」

「……」

「……」

「……」

这时——世界确实冻结了。

这么说起来,优是几岁?友纪和瑟拉都僵住了。这两个吸血忍者似乎知道优的年龄。

「反正就是两岁之类吧?」

春奈一脸不感兴趣地嘀咕着。哪可能是这种岁数啊。

友纪窥探了优的脸色,当然优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

「海尔赛兹大人的年纪是——」

正当瑟拉如此开口之际。

「晚安。」

从优口中,流露出女神般的细语——

我们所有人都陷入沉眠。

*

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耶。

「法官,我要傅唤这件事的相关证人。」

「那好吧,要找一个纯度百分之百,不合任何杂质的喔。证人中的证人……给我出来亮相吧!」

这段传唤简直像综合格斗技比赛的开场白。原本待在陪审团席位的优,听从指示来到我这里。

我就像交替互换般地走向辩护席位,这里大概没准备证人席。优到视听教室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裹着手甲的手则摆在膝盖。

瑟拉站到了优面前。

「那么海尔赛兹大人,我想请问你,他确实这样说过对吧?」

「优,你认为我会放开你的手?别小看我了。我比你想像中还要再变态三倍,要我把手从美少女滑嫩细致的肌肤上放开——休想!」

「我不是摔下来的。我是因为摸着你的手,就变得想抱你了。」

优用力点了头。

「面对这些话,请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变态」

「喂,等等。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应该说是个小玩笑啦。」

「所以你当时说的是假话?」

「嗯,是的。」

「像各位所听到的,我们可以明白,他是会毫不在乎地说假话的人。」

「原来如此,这招真高竿。无论怎么回答都躲不掉?」

瑟拉的诘问,让陪审员之一的安德森产生关切了。

「瑟拉小姐说得没错!」

貌似陪审员的织户,正自以为是地手叉胸前摆起架子。

「喂喂喂!等等啦!抗议!我抗议——!」

「姑且算是」辩护律师的友纪使劲挥手抗议。

「怎样啦,友基?」

由于友纪喧哗得太大声,织户满脸厌烦地开口。

「那好吧,你可以做反方诘问。」

春奈一副马马虎虎的语气。兴高采烈的友纪则像等候已久地走向前面。

「优克莉伍德小姐,相川没有对你做过分的事情吧?」

「他没有对我做过分的事」

友纪现出满面得意的笑容,相对地瑟拉迅速举起纤瘦的手。

「抗议。辩方律师的质问过于模糊,听不出针对的是什么事。」

「那就没办法啦,抗议成立——辩方律师要问得更具体点啦。」

「呃,我是想证明这次的事情出于偶然,而且相川是个好家伙啦。」

尽管话讲得前言不搭后语,呆瓜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地找寻词藻。

「那就继续吧。还有被告去把头盖骨撞碎。」

法官好像不以为意地把刑罚宣布下来了,不过大家都保持忽视。

「这个嘛……啊~」

该说什么才好?因为友纪是呆瓜,所以她已经语塞了。在这种情况下——

「你觉得……相川是故意的吗?」

头发绑成两束的美少女陪审员平松,目光认真地将优捕捉在眼里。

「步不是故意的他总是会将勇气分给我」

友纪频频点头同意。

我们这边开始占上风了。这是好倾向。

「既然这样,相川,为什么你要说出那种话?」

安德森没把疑问抛向优,而是抛向我。

「该怎么说啊……这样不是很帅吗?」

我掩饰着害羞并且半开玩笑地讲出来的这段话,变成了自己的罩门。

「好恶!就跟原本以为是鞋带,一摸才发现原来是蜈蚣的时候差不多思!」

妆化得无懈可击的陪审员三原,把长长的棕发甩到旁边,还露出看到脏东西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哇,这家伙超冷的!」

织户也把我当笨蛋——

「是的,或许他确实给了海尔赛兹大人某种勇气。不过,他所展现出的『恶心度』同时也是破表的,这是我要强烈主张的一点。质问结束。」

意气风发的瑟拉,讲得活像胜负已分。

……这下部被我搞砸了?

「相川是好家伙啦!为什么你们都不肯了解!」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好烦哦。」

「下一项证据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证人就是我!」

友纪开始变得比较像个辩护律师了。她热情得甚至让我产生这样的错觉。

可是……我希望她多帮我辩护一些。在我心中隐藏着这种办不到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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