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雾到底在说什么?
铃璃学姊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整张脸、甚至整个人的动作都表现出这个疑问。
啊啊,这就是“把想法写在脸上”吧——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在心中感叹,但是脑内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个问题太过突然。
我也不是没有事先提醒对方——应该吧。
我已经慎重地先说一句:“有个很私人的事想要请教学姊,可以吗?”学姊还是没料到我会问这种问题。
或许学姊以为我想更深入了解她和哥哥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铃璃学姊非常隐私的私事。
“学姊在国中二年级时每个礼拜自慰几次?”
我趁对方发呆之时,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学姊搞不好以为自己听错也说不定。
“…………”
不过她应该没有听错。
虽然学姊还是沉默不语,但是表情渐渐出现变化。她毫不掩饰内心的尴尬与不快,脸颊也变得通红。我猜她是想起什么经验。
何况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为什么还会怀疑是听错呢?
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外貌很吃亏。不,一般情况下长得漂亮或许比较有利,但是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一般人都认为外表与内心应该是一致的。不过哥哥和母亲就算了,我认为自己并非那么纯真的人。如果有人以为我一定穿着白色的贴身衣物,那可是天大的误解。
虽然自己带给老师好印象是事实,但是尊敬师长与否和个人想法以及嗜好是两回事。我明明分得很清楚,但是很多人会因为我提及这类话题而感到震惊,实在让我很伤脑筋。
大家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过如果是点头之交就算了,没想到铃璃学姊也对我有所错觉。人类真是头脑简单的生物。
我的美貌完全来自母亲的遗传,但是内心不是。不过外人经常会有这种错觉。
“总、总之我觉得这种话题不适合边走边讨论……”
面对还在思考前一个问题的我,铃璃学姊下了如此结论。
她说得没错,不过这里几乎没有别人,只要不大声嚷嚷应该无妨。虽然我也不是无法理解铃璃学姊担心被他人听见的心情。
“如果去咖啡厅会遇见其他客人,而且也会有店员。”
“话、话是没错……不过话说回来,狭雾平常会做……做那种事吗?”
学姊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虽说把话题移到我身上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是啊,从前一阵子才开始。不过最近每天都会这么做,这就是所谓的觉醒吗?所以我有点担心是否过头了。”
我尽量以开朗的口气诚实回答。我想既然是自己先提起的话题,这样解释也比较合理。
“原来如此……”
学姐似乎还是不太能够接受。我知道她不太喜欢讨论关于身高与胸部的问题,没想到比我想像中还要保守。
“所以学姊又是如何?”
不过就此打住未免太过失礼,于是我依旧试着问道。如果学姊还是不肯说,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那种经验。”
没想到这个问题对学姊来说如此严肃。随口发问的我似乎要反省一下。因为不知道怎么结束这个话题,反而让我有点焦躁。
“看来我还是太夸张了。”
早知道就不问学姊的个人经验,而是问一般状况就好了。例如“学姊的朋友怎么样?”之类的。
“我不知道男生的状况,只是女生应该不会每天做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这种答案反而让我觉得也有女生会这么做。
“我不觉得做那种事有什么不好,不过还是要稍微克制一点。”
“我懂了。”
学姊似乎很担心我。我觉得这个机会不错,顺势结束这个话题。
※
与学姊道别的我没有回家,而是在外面闲晃。
为了要准备入学考试退出篮球社,但是与其无所事事,不如留在社团里比较好。
因为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所以才会对自慰产生兴趣——我想这也是原因之一。昨天我甚至还用别人的男朋友当成性幻想对象。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为何抚摸自己的身体会感觉那么舒服。这么一来我可能会因此上瘾,会询问铃璃学姊也是出自这个不安。
“那个人是……”
在不知不觉之间,我来到“别人的男朋友”的出没范围。如果这是潜意识的举动,感觉起来还满危险的。
“你好,大海学姊。”
不过我撞见的不是那位“男朋友”,而是“别人”。
大海千夜子学姊。她跟我不同,似乎已先回过家一趟。身上没有穿着制服,而是换上一袭绿色衬衫,给人很清爽的感觉。
“啊,狭雾小姐你好。”
向我打招呼的大海学姊眼睛闪闪发亮。只要是男人,被这种目光注视都会怦然心动吧。
“学姊要出门吗?”
我没有露出特别的反应,只是若无其事地闲聊。
“啊,是的。我要到车站前面买书。”
“……对了,绢川学长呢?”
我以有点感到不可思议的态度试着发问。虽说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总觉得大海学姊单独出现很奇怪。
“喔喔,健一同学开始打工了。”
“原来是去打工。”
竟然跟我哥做一样的事。算了,只要大海同学没意见,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我觉得一般的男女朋友,应该会尽量设法增加相处时间。
还是说这两个人该做的事都做过了,目前正处于倦怠期,所以不怎么火热……不过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样。
“与其说是打工,更像去认识的人店里帮忙。”
不过大海学姊似乎完全没察觉此刻的我在想什么,只是继续谈论打工的话题。
“帮忙……认识的人?”
我觉得绢川学长这个人很神奇。之前在晚上看到他跟一名键原学姊单独走在一起,现在又放着女朋友不管跑去打工。难道大海学姊一点也不担心吗?不过光是从对方的表情判断,我看不出她有一丝忧虑。
“是啊。那是一间很棒的咖啡厅。”
大海学姊的解释使我越来越怀疑。不过这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对绢川学长有点失礼。
“大海学姊去过那间咖啡厅吗?”
为了解除心中的疑惑,我想确定对方是否意识到这个问题。
“没有耶?”
“你对男朋友在什么样的地方工作不感兴趣吗?”
“这个嘛……当然有兴趣,可是那只是帮忙,不算什么正式工作。我觉得自己出现在那种地方也不太好。”
“原来如此。”
虽然有点失礼,但是我不禁开始认为大海学姊是个很容易利用的女孩子。
也许实际情形不是这样,然而就算绢川学长哪天劈腿,大海学姊也不会察觉吧。
“狭雾小姐也是来买东西吗?”
即使面对满是疑惑的我,大海学姊依然没有忘记关心我。
“不,我只是在闲晃。”
“现在有空吗?不是很快就要入学考试了?”
“嗯,没错。不过父亲说女人不需要学历,叫我不必考太好的高中。”
“狭雾小姐接受这种说法吗?”
“嗯。反正我高中毕业就要结婚,进入升学高中也没有意义。”
“狭雾小姐该不会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吧?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快订婚?”
“嗯,其实也还没确定。不过父亲是经营律师事务所,已经看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准备让他入赘。”
“……真是难以想像。”
大海学姊不由得一脸困惑。
对我来说,这件事早在父亲跟哥哥开始不合时就已经决定,然而对外人来说或许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既然正好遇上,干脆听一下大海学姊对我先前的疑惑有什么看法。
“很抱歉突然变换话题,可以问学姊一件私事吗?”
“咦?啊,请问。”
“大海学姊在国中二年级时,每个礼拜自慰几次呢?”
根据之前询问铃璃学姊的经验,大海学姊应该也会出现类似的反应。
“…………”
对方不发一语望着我,似乎在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于是我只好再问一遍:
“大海学姊在国中二年级时,每个礼拜自慰几次呢?”
“……自、自慰吗?”
大海学姊跟铃璃学姊还是不太一样。至少大海学姊说了铃璃学姊不肯说出口的两个字。
“是的。大海学姊不用说自己的经验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知道正常的次数就行了。”
这才想到一开始这么问就好了。比起大海学姊的次数,我更想知道正常的范围。
“……我没做过所以不知道。”
结果大海学姊还是以个人经验回答我。
“那
么你的朋友呢?”
“我没有和朋友聊过这方面的事。”
大海学姊的回答也不是没有道理。同样身为女性的我也觉得她很可爱,有种不该玷污这股纯真的想法。就算她的朋友跟我有一样的烦恼,也不会找她讨论吧。
“那么……绢川学长呢?你们还没发生关系吗?”
我稍微转了一下话题。因为有男朋友所以不需要自慰——这是我个人的解释。
“是、是啊。”
“你们刚开始交往吗?”
我觉得不是这样,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确认一下。
“不,已经交往四个月了。”
“四个月……”
这算很久了吧?也许是我多虑,难道绢川学长对女人没兴趣?他跟哥哥的感情特别好,该不会是……?
“因为我好像是那种人。”
大海学姊完全没发现我的顾虑,自顾自地加以解释。
“哪种人?”
“四周的朋友都不敢对我提起这方面的话题……难道我散发出和这种事无关的气氛吗?朋友不跟我讨论,健一同学也不主动。”
“……我大概可以理解。”
那不代表学姊没有魅力,而是她太过孩子气。虽说对于喜欢这种类型的人来说是极品,但是普通人反而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果然是那样。”
“啊、抱歉,我没有批评学姊的意思。我认为可能是大家都觉得学姊很可爱,所以不好意思提出那种话题。”.
“太可爱……吗?狭雾小姐才是吧?因为太漂亮所以身旁的人都不跟你讨论那些事。”
大海学姊这句话真是犀利,直接了当反驳我的话。
“嗯,所以我才会找大海学姊讨论刚刚的问题。学姊说得没错。”
“……是啊。”
大海学姊似乎觉得有点失礼,态度突然变得软弱。
无论如何,关于自慰的话题由我提起,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算了,这个女孩子的性格就是这样。
“不过有男朋友的人应该不用自慰。”
于是我将话题拉回来。
“因、因人而异吧。”
“我没有男朋友所以不太懂,只是稍微想像一下喔?”
“……嗯。”
“交往以后很自然会发生关系吧?”
“是、是啊。”
“既然如此,事先知道对方要怎么做自己才会舒服,不是比较好吗?”
“或、或许是吧?”
“如果对方本来就很厉害也罢,若是与自己同年龄,搞不好同是第一次也说不定?”
“嗯……是啊……”
“所以要是两人的第一次不顺利,不能适时引导对方该怎么做,说不定会让男朋友失去自信。男生对这种事不是都很在意吗?”
“……好像是这样。”
大海学姊低声回答,接着陷入沉思。
“不过我想绢川学长应该没问题。”
也就是说大海学姊说不定不必担心。
“咦?”
“绢川学长的手指很漂亮。”
“……手指很漂亮?”
“不只形状,还包括动作。好像每个关节都可以自由控制,移动起来很流畅,停止时也很干净俐落。”
如此说道的我回想起绢川学长的手指动作。其实昨晚我还边想边做……
“我、我是没有特别注意……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如此。”
大海学姊正在拚命追溯自己的记忆,似乎没有察觉我脑中浮现的邪恶画面,真是好险、好险。
“这只是我自己的想像,我总觉得绢川学长做什么事都很厉害。”
“一点也没错。健一同学的厨艺很好,虽然每天中午都是我帮他做便当,但是完全赢不了他。”
“他的成绩也很好吗?”
“这个嘛,虽然看起来没在念书,不过考试的结果都不错。”
“我就知道,他果然是这种人。”
“应该吧。”
“所以或许不必担心刚才的问题。”
“……咦?”
大海学姊好像忘记我们原本的讨论话题。
“既然绢川学长的床上功夫很好,大海学姊就没有预习的必要。”
“预、预习吗……”
对方脸上浮现很伤脑筋的表情,这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论。
虽然我跟绢川学长没说过几次话,很多看法都是出于自己的推测,不过从与大海学姊的对话判断,自己的想法不至于相差太远。
“嗯,很抱歉突然问学姊这个问题。”
我对此感到十分满意。虽说就算绢川学长和我的推测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处。
“哪、哪里。帮不上什么忙,我才要说声抱歉。”
大海学姊直到最后都没发现我在想什么,只是很不好意思地不停点头。
“不,我得到很多参考资料,非常谢谢学姊。”
总感觉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只是这么一来就会彼此不停鞠躬,还是直接在此与学姊道别好了。
“那么改天见了。”
“嗯,有机会再见面吧。”
大海学姊如同最初的预定,走向车站前面购物。
“预、预习吗……”
我好像听到她如此自言自语,不过我已经决定打道回府。
※
接下来我又过了一段好像不太健康的日子。
就算自慰是不健康的行为,我也不能因此去交一个男朋友。
而且我的立场比较尴尬,毕竟之后还得与父亲律师事务所的人结婚。
老实说,我对同年龄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兴趣。虽然不是在批评大海学姊,不过我根本不想理会单纯受到外貌吸引的家伙。
“……绢川学长那样就不错。”
我一边漫步在校内的走廊上一边思考,并且低声说出结论。
这是我实际的感想,那个人的气质确实与众不同。
身边感觉跟他类似的人,大概只有“MontSaintMichel”的辻堂师傅吧。不过辻堂师傅的年纪与我相差太多,不可能当成恋爱对象。
话说回来,绢川学长已经有大海学姊这名女朋友,把他视为恋爱对象好像也不对……算了,反正又不是交往就一定得结婚,这样或许比较没有压力。
“对了,大海学姊也说还没跟对方发生关系……”
我不禁怀疑绢川学长是否有问题。如果是大海学姊散发一股不会轻易逾矩的气氛,绢川学长自己是否也一样……
“八云同学,比赛快开始了。”
现在的我好像没时间思考这些问题。
班上同学的提醒,让我想起某件事。
今天是球类竞赛的日子,我必须参加女篮比赛。
“啊,不好意思。”
所以我想至少接下来的几分钟会过得比较健康。果然还是活动一下身体比较好。
不过光是这样好像不够。
先不论篮球社的社员,如果是其他很少打篮球的同学,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好歹是前篮球社主将,认真起来根本不可能输。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客气地在球场上大肆活跃一番。
“狭雾学姊——!”
不管是比赛时还是比赛结束,类似的尖叫与加油声不断在体育馆里回响。
这种感觉真舒畅,甚至比晚上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自慰还好。
我不禁怀疑退出篮球社是个错误的决定。
“是啊,篮球是团队运动没错。”
等到比赛结束,我才发现铃璃学姊的弟弟,流辉也登录在球类竞赛的篮球项目。
他似乎正被篮球社的人包围,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流辉当初为什么会离开篮球社,独自一人疯狂练习投篮呢?我不清楚详细原因。不过从包围他的篮球社成员态度看来,大概可以察觉双方的关系不太好。
“你们在做什么?”
话说回来,眼前的这个场面未免太过老套。
我感到有些讶异,没想到现实生活里真的有一群人去找看不顺眼的人麻烦的情况。
“没什么。”
“只是找他讨论一点事。”
那些人看到我出现,纷纷以不情愿的表情边找藉口边鸟兽散。
“这样啊,那就好。”
我也懒得继续追究,只是目送他们离开。流辉脸上也看不出恐惧,或许刚才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是我太多管闲事吗?”
不过我还是向他确认一下。
“不,那些人的确很讨厌。”
“很讨厌啊。”
“也可以说是烦。”
“我觉得差不多。”
“所以我就说了。”
“……嗯。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大致可以猜到,还是姑且问一下。我猜他大概会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而敷衍我吧。
“好像因为我总是独自练习投篮,所以他们跑来告诉我篮球是团队运动,得练习投篮以外的动作。还说如果不想丢脸
,最好不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流辉显得有点不耐,还是仔细向我说明前因后果。的确如我所想像,似乎没有多此一问的必要。不过既然他愿意对我解释,或许代表这次的问题比较严重。
“那你怎么回答?”
“是啊,篮球确实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这点我承认,但是参加比赛是班上的决定,不是我和篮球社的人能够改变。”
“先不管班上的决定,没想到投篮中毒的流辉竟然没有反驳他们?”
“我没什么好反驳,篮球真的是团队运动。就算想投篮也得先闪过对方的防守,这种简单的道理我也懂。”
流辉如此解释,脸上似乎浮现笑意。不过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为什么流辉会这么说?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微笑?我不知道,就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长时间疯狂练习投篮一样。
※
“认真打啊——!”
场边会响起嘘声也是理所当然。
我因为很在意流辉的比赛,所以特地过来观看,但是流辉的对手看起来不太认真。
因为只要流辉一拿到球,就可以轻易来到篮框附近,以平常练习的模样顺利出手。期间当然有对方的防守球员,只不过那些人遇到流辉一点办法都没有,轻易地就被他穿越。
“……这是怎么回事?”
我很清楚对手不是在开玩笑或放水,而且防守流辉的人还是篮球社成员。
流辉的动作真的和平常练习一样——以练习的速度运球、以练习的步调投篮。
即使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篮球社成员依然阻挡不了他。就算靠近他的身边,最后还是会被轻易闪开。
“你们认真一点!”
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一瞧,篮球社的其他成员已经在场边发怒。
某些女同学甚至被这种激烈的场面吓到。
不过流辉的对手也很犯规,队里有五名篮球社的成员。虽说五个人齐聚一班可能是巧合,但是如果派他们上场,拿下冠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许多帮他们加油的同学也是为了看这支队伍赢球而来。
可是他们却被流辉一个人耍得团团转。尤其是进攻方面,根本不是流辉的对手。
大家都看得出来,只要让流辉拿到球一定能够得分。
流辉的防守动作也是意外敏捷。平常只是练习投篮的他,却需要三个篮球社员一起上,才能突破他的防守。
连连得分的流辉、进攻受阻的篮球社——比赛结果几乎是不见自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的分数只会越拉越远。原本帮篮球社加油的声浪也逐渐变成嘘声与咒骂。
再比下去也不可能会逆转。对手唯一的机会就是等流辉体力耗尽,不过他看起来一直很轻松。
流辉投篮的手完全没有犹豫,就算到了下半场,防守的脚步依然远胜对方。我甚至觉得他的动作比上半场更流畅。
这种明显至极的实力差距,让场边的啦啦队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体育馆里逐渐响起帮流辉加油的声音。
在这个瞬间,他毫无疑问成为英雄。
就算是流辉的同学,也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实力吧。之所以会选他出赛,大概只是看他身高够高、打过篮球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大家都忘记那些事,专心为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喝采。
“……也不用羞辱对方到这种程度吧。”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
虽说在比赛之前,我也暗自祈祷篮球社的那些家伙出糗。
只是变成这样的结果,他们也未免太可怜了。那些人毕竟也是每天勤于练习的先发球员,这种场面简直丢脸丢大了。
“太过分了。”
我再度低声开口,不过声音完全被场边的欢呼掩盖。
我突然感到有些恐怖。
在这场比赛之前,流辉班上的同学或许也不太喜欢他,不过现在却一起为他打气。
这种单纯令我感到畏惧。
帮同学加油当然是好事,但是这些人完全不在意,也不了解对方球员究竟有多悲惨。
不过我也很清楚,在这种情况没有人会理会那些事。
眼前的流辉就是全场的焦点——对这些啦啦队来说,这样就够了。
“上啊——!”
每当球传到流辉手上,观众席的音量就会瞬间放大。
对于有全班喝采声加持的流辉来说,场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篮球是团队运动。刚才围着对流辉说教的家伙,现在却被流辉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流辉的进攻不算积极。看起来就像是防守球员被他耍了之后纷纷让路一般,直接让他投篮。
可是我很清楚,场上的人不是在开玩笑。篮球社成员已经使尽力气,就算赌上自己的信心与自尊,也要将球从流辉手中抢走。这种心情我非常能够体会。
不过他们还是束手无策。就连让流辉放慢进攻速度都办不到,也无法妨碍他的前进。
不论那些家伙再怎么拚命,流辉还是如同练习一般,以轻松的步伐跑向篮框,然后投篮命中。至少就我看来是如此。
“喔——!”
当球顺利穿过篮网,体育馆内再度爆出喝采声。至于流辉华丽的投篮动作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些加油的人想必无法理解。
但是我很清楚,对于眼前对这些人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支持的球队迈向胜利。
篮球社成员已经完全成为反派角色。不断欢呼的观众只期待球传到流辉手上。
正如他们的预期,流辉依然不停得分。他所属的队伍理所当然获得压倒性胜利。
※
在赢球的那天夜里,流辉依旧一如往常独自在球场练习投篮。
“晚安,流辉。”
“……学姊很闲吗?”
流辉一脸不耐地回应我的问候,并且停下动作望着我。
“或许吧。反正我也不需要准备入学考试。”
“是吗?不过像学姊这么漂亮的人,晚上独自在外闲逛似乎不太好。”
不知道流辉是真心这么说,还是在开玩笑。于是我也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反问对方:
“那么你有意愿当学姊的护花使者吗?”
“我才不想自找麻烦。”
流辉的回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好久没参加比赛了,感觉如何?”
我直接说出想问的问题。如果说太多客套话,只会被流辉嫌烦吧。
“无聊死了。”
流辉立刻回答。他的表情好像在说“那场比赛真是太乏味了”。
“是吗?你们班是靠你一个人赢球的,稍微高兴一下也无妨吧?”
如果是我帮球队拿到冠军一定很开心,但是流辉好像不是如此。
“我没办法跟学姊一样,我还是喜欢一个人投篮。”
“……这句话如果被篮球社的人听到,可能会生气吧。”
“他们已经很生气了,以后铁定会想报仇。比赛前说了那么多,实力也不过如此。”
流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在我眼里甚至觉得他有点想哭。不过流辉在比赛中狠狠修理他们一顿,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实力不过如此……他们在县大赛可是进入前八强喔。”
“是吗?不过我觉得比较有用的只有中冲。”
“中冲?”
我想起那个在篮球社里沉默寡言的家伙。话说回来,当初他们在包围流辉时,似乎没有看到中冲的身影。
“除了中冲以外的人反应都很迟钝,所以我才能把他们耍着玩。学姊也看到了吧?上半场我还刻意做了许多无谓的动作拖延进攻时间。”
“……我是没有发现啦。”
我原先认为他在下半场越打越顺,原来是在上半场放水。
“我还以为学姊经常看我练习。”
于是我也老实回答:
“我是常看没错,但是不知道你为比赛做了这么多准备。”
“是吗?嗯,就如同篮球社的家伙所说,篮球是一种团队运动,所以我的练习也是为了正式比赛。”
“你指同样节奏的投篮练习?”
对方出乎意料的发言让我不禁立刻反问。这个问题对流辉来说似乎很多余,露出疲惫的表情望着我:
“不论场上发生什么事,都能维持自己的步调——这不是胜利的秘诀吗?”
“……嗯,或许是吧。”
“从旁人的眼光来看,或许会以为我只是咻咻咻随便投篮,其实我内心一直设想各种有人防守的状态。”
“……就像拳击里的假想练习一样?”
“没错。当然一开始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活动自如,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摔倒或是停下脚步。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我在发神经。”
“的确是没错。”
“不过我还是慢慢掌握诀窍。甚至连篮球社的家伙都能轻松闪过……当然是指我在练习时的想像。”
“最后的结果就是今天的比赛?”
“嗯,没想到对手比我想
像中还要迟钝。”
“所以今天在场上,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从观众的角度来看,那些防守球员简直像是自动让路,实际上不是如此吧?”
“是啊,其实我只是假装做个假动作。假装要晃过对手,其实还是保持原本的方向。如果是反应够快的人,不用移动就能挡住我……看来对方的实力不够。”
“原来是假装做假动作……”
我大概可以理解流辉的意思,不过他的说法有点奇怪。假动作不就是假的吗……
“最近我已经开始以NBA球星做为练习对象,不然根本不够。”
仔细想想,流辉的实力已经到达难以想像的地步,这让我不禁语塞:
“……跟NBA球星练习?”
“是啊。目标订得越高成果不是越好吗?反正只是想像,说不定他们实际上更厉害。”
“意识是篮球社的家伙根本不是对手?”
我不清楚流辉在什么时候进步到这种程度,但是平常就进行如此锻炼的人,一般国中生应该完全没有胜算。
“那些人平常又没有进行这种练习。”
“呃、一般人都不会做这种练习。”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做。
“像是跑步之类的练习,我也没兴趣。”
“……为什么?”
“因为正式比赛时根本不会跑那么远。”
“话是没错,但是长跑的目的是锻炼球员的体力。”
“这是重点,我不能接受那种说法。打篮球所需的是篮球专用的体力。”
“……篮球专用的体力?”
我似乎可以理解流辉的意思。
“也就是说,流辉只针对比赛时需要的动作进行锻炼?”
“没错。正式比赛时最远的跑步距离不过就是球场对角线的长度,如何能够快速冲刺才是重点,不是吗?”
“……的确没错。”
没想到这名学弟对篮球的想法这么独特。
“所以跑步练习根本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我在社上抱怨,只会换来‘一年级就给我乖乖跑步!’这种话。”
“所以你当初才会退社?”
我原本还以为发生什么严重的争执,没想到是出乎意料的小事。倘若是跟团队合作有关的麻烦,我还能想像……
“嗯,就是这样。”
不过对流辉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还是试着问一下:
“你现在不想回篮球社吧?”
“太麻烦了。”
流辉的回答一如往常。
“其他人就算了,中冲应该很期待你回去吧?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我也稍微察觉了。不过这么说来,应该是他退出社团来找我比较正常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
我再度体认流辉我行我素的性格,不过他真是热爱篮球。
“学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流辉发现我同意他说的话,于是如此问道。没想到这名学弟这么懂得察言观色,我觉得十分有趣。
“可以再跟你聊一会儿吗?”
“嗯,好啊。不过学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没想到流辉抢先提出问题。
“嗯?什么问题?”
“学姊喜欢我吗?”
“你是说恋爱那种喜欢?”
“嗯,就是那个意思。”
“那么应该不是。”
“否则学姊为何时常管我?”
“这个嘛。嗯,你很有趣也是原因,而且你还是哥哥未来的小舅子。”
“你可以等我们变为亲戚以后再来管我。”
“如果流辉这么希望。”
其实我不是很在意那层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自己没有进篮球社,应该也不会那么在意流辉的事。
“算了,我就知道学姊会那么说。”
语毕的流辉露出一副想要赶快练习的模样,我从他手中拿走球,并且微笑问道:
“对了,流辉要不要跟我比一场?”
流辉则是一脸不太情愿的表情:
“比一场?反正一定是我赢,这种早就知道结果的比赛有什么意义?与其做那种无聊事,还不如把球还我,让我继续练习。”
“你怕输吗?”
我进一步挑衅他。
“……学姊真奇怪。难道学姊认为自己的技术比NBA球星还厉害?”
“我可没那么说。不过我跟流辉刚好相反,我可是只参加肯定会赢的比赛喔?”
这当然是谎话,不过先用来煽动对方。此外还要加上得意的笑容作为武器。
“原来学姊已经认定我会输了。”
“没错。我们可以打赌,赢的人可以命令输的人做一件事,如何?”
“……学姊好像很有自信?”
流辉显得很不高兴,不过这一切正如同我的预期。
他今天轻而易举打败篮球社的家伙,现在一定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啊。不过你不也一样是充满自信吗?刚才还说因为一定会赢所以没必要比。”
“……既然学姊这么说,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反正如果我不答应,你今晚也不会乖乖回去吧?”
“假如你输了,可要听从我的命令喔?”
“可以啊,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事。”
流辉回答的神情很有自信,好像只要是关于篮球的比赛就不可能会输。
那的确是事实。
“终点就设在家庭餐厅的停车场吧。”
我说完话之后随即拔腿狂奔,顺手将篮球用力往后一扔。
“咦?这是怎么回事!?”
流辉在背后发出不解的讶异叫声,可是我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这段距离大约二○○公尺,这种情况下的突袭相当有效。
即使不是这么突然,单纯与流辉比赛跑步,我也有获胜的把握。
假使只比五公尺,流辉当然比我快。正如同他自己所说,他的体力完全是针对篮球场来锻炼。
然而距离如果是二○○公尺,而且我先起跑三秒呢?
这么一来我会输的机率几乎是○。
“……太、太狡猾了。”
流辉对着在停车场等他的我,投以忿忿不平的目光。这果然是年轻男生才有的反应。
“我不是说过了?我只参加肯定会赢的比赛。”
“的确说过。”
“因为我把你的球抢走,你就以为是比篮球吗?”
“话是没错。不过我们不是一直在聊有关篮球的话题吗?”
流辉会这么不甘愿也很正常,而且这本来就是我设下的陷阱。流辉上当之后才来抱怨已经太迟了。
所以我忍不住批评:
“男生就是这么单纯。”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女生也很单纯。”
“是吗?”
这种不服输的态度,似乎不像流辉的作风。
“况且……学姊刚才乱扔球也很不好。如果弹到马路上,搞不好会造成车祸。”
这么说来,我的确没考虑到扔球的后果。
“单纯比赛跑步我确实可能会输,不过也不能那么做。”
“……扔球的事我很抱歉,不过结果还是我赢了。”
“嗯,你高兴就好。忘记学姊是这种人也是我的错。所以学姊的命令是什么?只要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教女子篮球社投篮就可以了吗?”
“那也不赖,不过既然机会难得,应该命令你做更有趣的事。”
“学姊本来就这么打算吧?”
“因为我看你一直急着练习,所以才捉弄你一番。”
“……原来如此。”
流辉的表情瞬间变得无力,眼睛看着地面。不过这么一来应该比较容易沟通。
“话说回来,流辉。”
我想确认一件从之前就很好奇的事。
“什么事?”
“你刚才说女生也很单纯吧?那你认为我是怎么样的女生?既然你认为女生很单纯,一定知道吧?”
我忍不住以坏心的语气试探对方。我猜他十之八九会回答“我不知道”。
没想到流辉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学姊是个好色的女生。”
“……这样啊。”
他说得没错,我连反驳和辩解的余地都没有。我虽然不清楚流辉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还是加以承认,笑着同意他的说法:
“看来我也是很单纯的人。”
“……所以我就说了。”
从流辉的语气判断,似乎只有我自己没察觉到这一点。
“嗯,也对。”
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很难想像自己会站在家庭餐厅的停车场大笑,但是流辉的话确实说中我的心事。
总而言之,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我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笑个不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