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10章 在这丑陋而有残酷的世界中

第一节

自与亚图姆相遇过去了一周的时间。

从那时起并没有发生什么骚动,城镇保持着和平。也没有听到亚图姆被发现的传闻,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说起来,最后知道那个种马的所在之处了吗?”

从迷宫回来的勇者她们正在战士公会休息。她们的周围有很多狩猎回来后正在稍事休息的人,正在骄傲的彼此炫耀着今天的成果。

男人们毫不顾忌地大声喧哗着,但因为有人请勇者喝了一杯,所以她没有抱怨什么。在这个时间段里大多数人的钱包纽扣是很松的。

“啊、艾克赛路啊?似乎在哪里的酒馆,和佣兵们混在一起。说不定是看中他用剑的手腕了吧。嘛,虽然也不该由我来说三道四。”

“不说不行的吧?种马的女人要由谁来照顾啊?”

“直到那家伙回来之前,我会用自己的钱先垫上一点。但也不要奢望更多了。”

勇者傻眼地看着罗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好人也该有个限度啊。虽说如此,如果就这样撒手不管的话,那些女人会流落街头,肚子里的孩子也很难顺利地生下来的吧。

如果罗布这么决定的话勇者也不会多说什么。虽然艾克赛路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男人,但似乎人缘很好。不过本人并没有察觉这份幸运。

“真是令人感动的故事。我很不擅长这样的话题啊。”

“不要说谎了。明明做出一副‘抽到了下下签,真是辛苦你了’的表情。”

“我也说了好几次了,魔法师的性格都很糟糕。只要看一下脸就一目了然了。”

“我也说过好几次了,那只是单纯的偏见。”

艾德露和露露莉蕾一如往常地在斗着嘴。

“切、随便你们怎么说去。一群可恶的家伙。”

留下一句,我去拿新酒,罗布回到了公会的深处。

“罗布先生虽然很粗鲁,但是个好人哟。不然的话,一般不会帮忙锻炼被逐出家门的我的。总有一天,我要回报这份恩情。”

教授玛塔莉剑术基础的就是罗布。虽然言辞很粗鲁,但确实很会照顾人。

“玛塔莉酱真是一个好孩子呢。和某处的乖僻的某人不同。”

“不要说勇者的坏话,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露露莉蕾事不关己似的宣言道。

“……你肯定也包括进去了吧。为什么做出一副不关你事的表情啊。”

“叽叽喳喳地烦死了!喂、罗布,再来一杯还没好吗!”

勇用空着的酒杯敲着柜台,催促着再来一杯。

“话先说在前头,酒馆的业务只是我的兴趣。正业还是公会的业务。别忘了这一点啊。”

“这边也是正业吧。来,我请你一杯,你就尽情地喝吧!这是勇者大人做的东哦!可是为战士公会贴金呢!”

勇者往罗布的酒杯里倒入酒,倒得满满一杯都快要溢出来了。

“哈哈、那还真是谢了啊。小的们,勇者大人请我喝酒哦!为勇者大人干杯!”

““干杯!””

罗布起了个头,来了兴致的冒险者们也纷纷起跟在其后。

认定测试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找勇者搭话,然后又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基本上,勇者只会对那些危害到自己的人出手。虽然身份不明,但比起魔物来要多了,这样的认知在冒险者之间扩散开来。

“是、是,干杯干杯吧……话说回来,佣兵很赚钱吗?”

勇者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询问道。说起佣兵,是为了金钱出售自己的本领的人;在勇者的认识之中,那群人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沦落为强盗。只要给钱,什么样的工作都会接下来。

“最近那附近一带乱七八糟地聚集着大大小小的佣兵团,尽是些想要一夜成名的家伙。至于是否赚钱还是要取决于工作。”

根据罗布的话来讲,从商队的护卫、重要人士的护卫到杀人,他们什么都干。

“佣兵啊。从之前见到的来看,与盗贼根本没有区别呢。他们不正是城镇治安恶化的原因之一吗?”

“但是,他们也会大笔花钱,多余商人来说是很好的客人,活性化了城镇。”

听到艾德露和露露莉蕾的话语,罗布点了点头。

“只要会花钱对于商人来说毫无疑问就是好客人。这里是星教会的圣地,再加上中立的原因,有很多各国的大人物会出入这里。因为那些人到处放出工作的关系,聚集而来的佣兵就更加多了。这里不仅仅是冒险者的乐园,也是佣兵赚大钱的绝佳场所。不过代价是城镇的治安就是了。”

杀死魔物、探索迷宫的是冒险者;而以人类为目标的则是佣兵。不论哪一种都是危险度很高的职业,自然进入这两行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家伙。至于他们会止步于哪条线之前,则是由那个人自己来决定。

“……真是、垃圾一样的城镇啊。明明星教会的总部就在这里。真希望他们高高在上地宣扬他们的教义之前,能将他们的脚下先弄弄干净。”

“那个、不过也有些好的地方的。”

玛塔莉表情复杂地插嘴道。

“比如说?”

“……有、有很多好吃的店。附近还有条大河,随时都能吃到新鲜的鱼类!”

烦恼的结果最后回答的是食物。如果没有食物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不幸的。

“真羡慕你这个容易幸福的家伙。希望哪一天你也能把那幸福分我一点呢。”

听到勇者混杂着讥讽的话语,玛塔莉露出了满脸的笑容,顺便还挺起了她丰满的胸膛。似乎酒劲上来,她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勇者不知为何变得火大起来,是因为嫉妒吗?与勇者同样程度的露露莉蕾也皱起了眉毛。

“我已经非常幸福了,分给你们一些也没关系哟。实际上,肩膀很酸,非常辛苦哦。啊,抱歉,你们两个是不会明白的呢。”

艾德露这么说着,更进一步强调起自己的胸部来。在明白了一切的情况下还进一步挑衅,性格实在是有够扭曲。

当然露露莉蕾不会保持沉默。她额头泛起青筋,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让你更加幸福的药品,要不要来试一发?真的一发就可以上天了哟。”

“……容我拒绝。不如说,那个危险的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装满粘稠的粉色液体的小瓶子上印着危险的记号。

“为了艾德露你,我特意把液体的颜色变成了粉红色。效果是可以保证的哟,我用地下的老鼠做过实验了,绝对不会有错。它们都非常的幸福。”

露露莉蕾完全不听人话,扬起了嘴角说个不停。

勇者的队伍里尽是些不听人话的家伙。大概是因为脑袋里的螺丝少了好几根的原因吧。

“太好了呢,红纷纷。粉色是幸福的象征不是吗?不用客气,一口气喝下去怎样?”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只要自己使役自己就可以了。你是死灵术士,这种程度还是能做到的吧?”

“不可能做到的吧!用常识思考一下!”

“红粉粉的脸变得通红了。露露莉蕾,要怎么办才好?”

“交给我吧,实际上我已经研发了一种让脸变成粉红色的——”

惯例的斗嘴开始了。用手捂住额头的罗布不由哑然。玛塔莉则是咬着大块的肉。

厌倦了聊天之后就再喝起酒来,进行一些无聊的对话。勇者不由得笑了起来,但觉得这样并不坏。

——今天也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就在他们这样想的时候。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可不一般啊。”

“不去接触的话就不会有危险了,这可是在这个城镇生存的秘诀。虽然不好意思,但我是绝对不想搭上关系的。”

“我也是一样。虽然对不起艾克赛路,但还是自己的小命来得更重要啊。”

回到公会的两名战士略带困惑的聊着天,走向了罗布。

“哟,明明平安回来了却一点都不开心啊。而且这么晚才回来,也是少有。发生了什么吗?”

“嗯、罗布。……姑且还是和你说一下。实际上刚刚,我们看到了艾克赛路那个笨蛋。”

“艾克赛路?”

罗布皱起眉毛来。

“嗯。就和传闻一样,他和一群像是佣兵的家伙在一起。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我们确认过,往贫民窟那边过去了。我们则是为了负伤的伙伴有必要先去了一次圣职者那边,那个时候就没有跟过去。”

“在那之后,果然还是非常在意,于是就往贫民窟那里去了——”

“然后听到了不像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的声音。那是让人不由起了鸡皮疙瘩的、非常可怕的声音。……那不是人类的声音。”

一瞬间,勇者的呼吸停止了。贫民窟、可怕的声音、不是人类。

“感觉就像是临终前的悲鸣。……不,那个是对什么东西的愤怒吗?甚至让人害怕到不敢靠近去确认一下那究竟是什么。我的大脑在不断发出警告,绝对不要

靠近。”

“附近的教会卫兵也装作没听到。做出一副,贫民窟发生的事情我可不管,的表情。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双脚发抖。真是群到了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处的家伙。”

听到了两人话语的罗布挽起了手臂。

“艾克赛路那个笨蛋,究竟钻进了什么样的事情中啊。——额、喂,为什么你们面无血色?”

“我非常在意,去看一下。要去确认了。”

“是、是的。”

玛塔莉一脸困惑,而艾德露和露露莉蕾则是露出了险峻的表情。

付过罗布酒钱之后,勇者她们飞也似地离开了战士公会。最初只是快步,途中开始全力奔跑起来。

勇者有种不祥的预感。全身的皮肤都寒毛直立。嘴巴好干。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就粗乱起来。

四人到达了夜晚贫民窟的入口。因为到了晚上这一带的治安非常差,所以普通人是绝对不会靠近这里的;连卫兵的巡逻也是敷衍了事。

这种时候出入这里的只会是一些有特别原因的人。现在连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完全符合废墟之名。

“……说不定已经无法沟通了。判断危险的话,那就问答无用直接杀了。”

“但、但是!只有那个亚图姆是不可能!”

“如果不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的话,真的会死的。你就用自己的脑子来判断那到底是否是能手下留情的对手吧!”

听到勇者的呵斥的,虽然玛塔莉一脸无法接受的样子,但还是拔出了背上的的大剑。那把剑散发着黏稠的红色光芒,让人感到非常的不吉。

艾德露取出了魔杖,左手准备好了几枚符咒。在迷宫外召唤尸体是禁忌事项,但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态。露露莉蕾正往右手的弩里装入箭矢,因为没有光线,所以无法确认她们的表情。这里有的,只是暗淡的月光罢了。

白天聚集在路边的那些流氓、流浪者们此时也不见了身影。这里的居民们似乎都熟知黑暗的恐怖之处,都屏住气息藏了起来。

勇者一行人将武器拿在手中,一边警戒一边慎重地迈开步伐。

她们的目标是科隆他们的藏匿的据点,贫民窟的废弃仓库。奇异声音的源头毫无疑问就在那里。

每当她们踩上路上散落的瓦砾,都会发出咔呲咔呲的刺耳声响。勇者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在那时自己身体内的某样东西也随之碎裂。

做出放过亚图姆这一决定的是自己,因此,她也必须要接受相应的结果——不管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就是、选择者所需背负的责任。

勇者她们到达了废仓库。仓库里安静的可怕。别说是孩子们热闹的声音了,就连虫的声音都听不到。

那里弥漫着血的味道。味道的源头在废仓库里面。前几日为了迎接勇者她们而打开的大门上沾附着某种黑色的痕迹。

露露莉蕾试着摸了一下那个,只见某种还未干掉的红色液体黏在了手指上。玛塔莉咽了一口口水。艾德露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然后摆出了一副做好了觉悟的表情,朝向了正前方。

勇者慢慢地、用手推开了左边的门扉。她的脑海中甚至在期盼,如果自己的手永远到达不了那扇门就好了。

“……”

仓库中漆黑一片,是连星光都没有射入的黑暗的世界。

首先进入仓库的勇者举目凝视,她点燃了放在腰间的铜纸币,扔到了房间内。火焰驱逐了黑暗。

一瞬间,室内的惨状清楚地展现在她们眼前。

“——!”

玛塔莉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她们的脚下有一具小小的尸体。一目了然就能明白身体的主人已经死去的事实——因为没有头部。

他的头部被悲惨地钉在了墙上,额头上钉着一根生锈的铁桩子。连要说明他的脸上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也显得太过残酷了。

勇者用颤抖的手拔出了铁桩,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掉下来的头部,合上了他的眼睛。

艾德露和露露莉蕾假装冷静地开始调查附近的情况。不知是否是错觉,她们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勇者回收横倒在地的尸体,将他们排列在火光照耀的到的地方。因为零散的部位很多,所以很难判别哪个部分是属于谁的。尽管如此,勇者还是一部分一部分收集起来,在能判断的情况下将他们拼接了起来;简直就像是组合四分五裂的人偶一样。

后面的玛塔莉双膝跪地呕吐着。这是她是一个并没有发疯的人类的证据,勇者觉得很羡慕。

——一共发现了十具孩子们的尸体。

“……这就是全部了。”

“辛苦了。”

“……果然,很受刺激。我没有习惯,看到这样的东西。”

“那才是正常的。累了的话休息也没关系。剩下,全部由我来做。”

那毫无疑问这些是前些日子一起玩闹的孩子们的尸体。科隆也死了。他露出一副非常懊悔的表情,大概流了非常多的泪水吧,他的泪痕上沾着泥土。勇者取出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泥土。

没有找到西露卡。并没有像是少女的尸体。

——然后也没有发现亚图姆的身姿。

虽然刚才没有察觉到,但有一个袋子掉在仓库的入口附近。装在里面的果子都被踩得粉碎,蚂蚁围绕在旁吸允。水果那凄惨地碎裂了的形状让人联想到人类的头部,勇者不由感觉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头。

“勇、勇者小姐。这、这些是亚、亚图姆做的吗?这些孩子是被那个亚图姆杀的吗!?”

“冷静下来。现在正要调查那一点。你也稍微冷静一下,来帮——”

“——、为什么这么冷静啊!?科隆君他们可是死了啊!这、这样、残酷的……”

“……你不帮忙也可以。和露露莉蕾一起去休息吧。吵吵闹闹的很碍事。”

“勇、勇者小姐、你这个人究竟为——”

怒火上心头的玛塔莉用手抓住勇者的肩膀,大概是无法原谅这样冷酷无情的说法吧。

被强硬地拉过去的勇者与玛塔莉的视线交错了。

“如果、要碍事的话、就在那里……就在那里休息吧。之后的,全部、由我一个人、来做。”

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些话语之后,勇者弯下腰来一具一具确认尸体。因为视野扭曲的关系,所以她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对、对不、起。”

玛塔莉坐倒在原地。而勇者没有去管她,继续调查。艾德露和露露莉蕾站在她的左右。

大部分的尸体都被四分五裂、四肢被切碎。像是要玩弄似的,有人的头部被钉在了墙上,也有双手双脚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的。

问题是、这到底是谁做的。

普通来说会认为是亚图姆犯下的罪行。它不在这里,也有证言说听到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异的声响,而且它还是魔物,本来是没有值得怀疑的余地。

但是,真的是那样吗?这些孩子只是被杀掉,并没有被吃掉。而且也没有亚图姆的武器——强韧的下颚以及毒针使用过的痕迹。特意不用针而是准备铁桩子钉在墙上,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必要进行确认。勇者按顺序观察小小尸体的队列。一人就是极限了,而且必须得尽可能是保持原样的人。

最后勇者判断科隆是最适合的人,虽然失去了双手双脚都被折断,但头部还在。虽然看起来是遭受了非常残酷的拷问,但在其中算是最好的状态了。不会立刻死亡吧。

在这个判断之中不包含任何的感情。

“……要去向教会报告吗?虽然不能指望他们,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也不能对亚图姆这样置之不理。不快点把它找出来就糟了。”

“在那之前还有要做的事情。……如果失败了,我没有回来的话,艾德露,就麻烦你把尸体连骨头也一起烧掉吧,就算开玩笑也不要使役啊。”

勇者努力地想要做出开朗的笑容,但没办法很顺利地做出来。表情大概变成了痉挛的笑容了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好了啦,总之让开。”

勇者推开艾德露,将剑放到地面上。她大口的呼吸,统一自己的精神。血的臭味令人厌恶地窜入她的体内,但她无视了这一点。

这次说不定会死。但是、现在还不行。还有要做的事情。这里并不适合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处。

勇者想办法将科隆被扭曲折断的手臂交叉在他的胸口上。在温柔地抚摸了他的脸庞之后,勇者发动了术式。

“统一精神、不要被引诱、发动术式。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确确实实就存在于这里。”

“——你该不会是要,复活术!?”

虽然艾德露对着她伸出手,但被勇者身上发出的淡淡光芒弹开了。第一次看到的玛塔莉和露露莉蕾哑口无言地看着那副景象。

勇者将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而无法动弹的右手则放在了科隆的胸口。

“——彷徨的悲哀灵

魂啊,回应我的祈愿,再次回归这个容器!”

死亡的幻影已经出现了。勇者忍耐着痛苦,继续复活术。

“这是、复活魔法。拉斯所追求的——”

“总觉得、我、看到过这个光。”

“只留下传说的禁忌之术,没想到这就是复活术啊。”

淡淡的光芒通过勇者的身体流入科隆的身体。流入的光芒在科隆的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瞬间,马上就消失了。

勇者的脸庞失去了生气。呼吸混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感觉意识就要远去,但勇者咬紧嘴唇忍耐着。身后传来了粗暴拉扯勇者想要她回头的糟糕感觉,但也被她无视掉,也绝不会去倾听耳边响起的甜言蜜语。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降临了。科隆死前所承受的残忍行径,与此相等的痛苦不断削弱着勇者的精神。

勇者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光芒到现在都还没有笼罩科隆。这样下去会失败的。

数不尽的亡者伸手抓住了勇者的身体,明明勇者没有回头的打算,但她的全身都要被拖走了。

已经不能再使用了。明知如此,勇者仍然使用了。唤回灵魂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行为,因此,这就是报应。

——就在勇者做好觉悟的那个时候,科隆的眼睛微微地睁开了。淡淡的光芒驻留在他的身上。

“勇、勇者、姐姐。”

“科、科隆、回来了吗?”

勇者紧紧抱住了科隆的身体,她立刻施展了治愈术,治疗了他左右的手腕。拷问的痕迹消失了。与玛塔莉那个时候不同,回复了意识的科隆无法承受那种痛苦,他发出悲鸣,哭泣嘶吼起来。

“——真、真的复活了。术式本身和拉斯的研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那么为何拉斯会失败?”

“艾德露,你在说——”

“……原来如此,是代价啊。要唤回灵魂的话,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明、明白了,我全都弄明白了!”

兴奋的艾德露自言自语着,但并没有传入勇者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吵死了!现在给我忍耐!”

科隆死命用力抓着勇者的身体,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治疗已经结束了。复活术成功了。不知是不是超越了精神的界限,科隆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虽然想让他就这样睡下,但这样的话就没法问出事情来了。

“西露卡在哪里?这些全都是亚图姆做的吗!?”

“……不、不是的。西露卡、被绑架了。我、我们、想要阻止——”

“是吗。真的谢谢你了。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勇者站了起来。必须去寻找行踪不明的西露卡,不管等在前方的,是何种结局。

第二节

勇者拜托露露莉蕾将科隆送到圣职者那里去。虽然不知道看到同伴在眼前被残杀,会让他的心灵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将废仓库的尸体放置在原地,勇者她们从后门走到了外面,追寻着某条道路。

总算是恢复了冷静的玛塔莉,发现了某种痕迹。那是绿色的液体。是被火焰照亮之后,第一次显现出来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道路。那大概是亚图姆的体液吧?

那个液体延续到了贫民窟的最深处、一个寂静的废弃酒馆里。店的周围到处都散落着空瓶,平时似乎是流氓们的据点。今天则是灯火通明,能听到不知为何的喧嚣声。其中既混杂着蕴含着杀气的怒吼,也有像是玩弄似的下作的声音。

勇者没有任何犹豫,全力踹开了酒馆的门扉。

酒馆里的男人们的视线集中到了勇者的身上。

“干、干什么啊,你们这些家伙!”

“这里被我们包下了,不好意思,就请你们快点滚吧,记得把门修好。”

“等一下。三个女人,在这样的时候四处徘徊就是那个目的吧。嘛、稍微等一下吧。”

男人们笑着把玩着自己的武器。

“那么、快点处理掉吧。喂、艾克赛路,好好地把那个小鬼——大小姐给看好了哦?毕竟那可是贵重的商品啊。”

“是、是的。请交给我吧。”

“正好刚刚空出来两个人的位子,本来是打算把你当成一次性消耗品的,不过还是欢迎你加入我们卡拉班佣兵团。真的是走运的家伙啊,可要给我好好干活啊!”

带着风帽的男人发出了下贱的笑声。艾克赛路拘束着西露,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在地上横躺着两具尸体。尸体的头部被一击咬碎,死得非常的悲惨。应该是同伴的佣兵们并没有露出特别在意的模样,反而说着“真臭”踢飞了原同伴的尸体,愉快地笑了起来。

剩下的佣兵架着剑和枪,与亚图姆对峙着。而亚图姆似乎是受了伤的样子,流着绿色的血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摆出战斗的态势。

作为勇者来说很想救出西露卡,但在移动的瞬间西露卡就会丢掉性命,因此无法做出鲁莽的行为。

所以,亚图姆才会一动不动地站着吧。为了拯救人类的少女,不做任何的抵抗。

“勇者姐姐,帮帮我!!这、这些家伙把科隆他们给杀了!!”

察觉到勇者她们到来的西露卡拼命地嘶吼起来。

“安静一点!”

“不要管我,把这些家伙都干掉!”

“不要玩了,快点收拾掉!你们想玩到什么时候!”

佣兵的首领呼喝了一声。

“现在就收拾。看招、去死吧臭虫子!!”

数名佣兵一起飞扑了上去,亚图姆的全身都被佣兵们的武器给贯穿了,绿色的血液四溅。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闭嘴!”

艾克赛路用剑柄殴打悲鸣着的西露卡,硬是让她昏了过去。

“终于安静下来了啊。小鬼的叫声真是刺耳。”

“但是啊,为什么魔物会来到地上?”

“不知道啊,白痴。这只虫子冲进来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流了一把汗啊。嘿嘿,看啊,漂亮地把头部给咬碎了。”

那个男人用下巴比了比头部被咬碎的佣兵。

“真是可怕啊。八目蜂可是相当难搞的强敌啊。”

“艾克赛路,如果没有你这家伙用小鬼作为人质威胁的话,真会有那么一点危险了啊。一般来说以魔物为对手可不会想到人质的做法啊。垃圾的你非常适合成为佣兵啊!”

“非、非常感谢!接下来也请多多指教。”

艾克赛路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这个场所中所飘散的腐臭味道,使得勇者不由地晕眩起来。

“虫子的处理结束了。嘿嘿,接下来就是享乐的——”

勇者一边警戒着艾克赛路,一边慢慢在室内走了起来。她准备在艾克赛路手腕有所动作的瞬间,就往他的脸上扔上一剑。因为西露卡晕过去的关系,艾克赛路的姿势并不怎么好,应该能够赶得上。

下流的向她伸出手来的三个佣兵被炸裂魔法炸了个粉碎。

室内肮脏的肉片飞溅开来。因为爆炸的势头,玛塔莉和艾德露被弹向了后方。

“——发、发、发生了什么!?”

“你这家伙,是魔法师吗!居然敢突然就做出这样子乱来的举动!”

无视慌慌张张地重新架起剑来的男人们,勇者走向了亚图姆。

亚图姆在哭泣。那漂亮的四只眼睛之中有水滴零落。他的身体颤抖着、翅膀颤抖着,宛如一个婴儿般哭泣着。

勇者不由得感到呼吸困难。

“Duibu qi , da jia , si diao le.”(对不起、大家、死掉了。)

“……”

“Xiang yao jiu ,xi luka , Dan shi , ya tu mu yi jing bu xing le .”(想要救、西露卡、但是、亚图姆、已经不行了。)

亚图姆说着谢罪的话语。

——真相是这样的吧:

怀着某种目的,佣兵绑架了西露卡。而科隆他们为了阻止他们进行了抵抗,但无奈力量差距太大,被虐杀了。带着水果回来的亚图姆发现了这一切,因愤怒与悲伤发出了那阵奇特的怒吼,最后势不可挡地闯进了这个地方。

将勇者她们引导到这里的绿色的体液大概是亚图姆兴奋的时候流出的分泌物吧。八目蜂就是靠这个来对同伴进行增援。

接着,虽然亚图姆打倒了两个人,但是西露卡被作为人质,只能束手就擒了。

人类将人类作为人质,而魔物为了庇护人类而死。

有什么很奇怪。无法理解。为什么?很奇怪。不应该反过来吗?为什么魔物会为了帮助人类而死?

“剩下的、由我——”

“Jiu jiu ta . Yongzhe , peng ,peng you . Peng you , qiu q

iu ni .”(救救她。勇者、朋、朋友。朋友、求求你。)

绿色的眼睛一只只闭上了。亚图姆颤抖的手与勇者的右手重合了。

住手。别这样。你不是朋友。魔物不是朋友。明明魔物是不可能保护人类而死的。为什么?别这样!别这样!算是我求求你了!

“Ya tu mu yao qu dajia na li le.”(亚图姆要去大家那里了。)

留下这句话语,亚图姆死了。再也不会有光芒寄宿在那绿色的眼睛中了。也再也不会听到那刺耳的振翅声了。绿色的液体浸透了勇者的脚下,哗哗流动着的血液,弄脏了勇者的手。她往右手看去,只见手上染满了鲜艳的绿色。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瞪向艾克赛路。

“勇、勇者小姐,请你等一等。还请冷静下来听我说明。这全部都是误会。我们从西露卡小姐的父母那里接受了保护她的委托。我们只是保护了西露卡小姐而已。明明是如此,那些孩子误解了之后攻了过来。于、于是——”

听到了混杂着腐臭的声音。魔物在说话。勇者向其投去了猛烈的杀意。

“于是带着半分玩弄,将他们虐杀了啊。在头部盯上铁桩,为了好玩将两手两脚缝了起来。真是与魔物相称的行为啊。很臭,别再说话了,垃圾。”

“啰啰嗦嗦很烦啊,你这小妞!”

勇者抓住了突然砍过来的佣兵的喉咙,那男人到处都是空隙,根本没有躲避的必要。

“最烦人的好像是你啊。我现在就让你安静下来。”

“——!?”

勇者单手用力捏碎了他的喉咙。那佣兵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倒了下去,头部则滚向了亚图姆那里。因为看着很不顺眼,所以勇者狠狠地踩碎了那个头颅,使得眼珠与脑浆都溅了出来。

“这家伙相当厉害!小的们,全员一起上!”

除了艾克赛路的其他所有人都组成了队列攻了过来。玛塔莉和艾德露想要出手,但勇者以眼神示意,阻止了两人。

这样的垃圾们只要她自己一人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没必要弄脏她们的手。因为这些魔物外表看起来还是人类。

她一言不发地挥舞起剑来,一脚踢断佣兵的背骨,用火焰点燃对方的脸部。

像是作业一般,勇者冰冷地屠杀着佣兵们。真的以魔物为对手的话非常简单。对方似乎在求饶,但没有关系。魔物必须死。这是早就决定好的。没有例外。

“饶、饶了我。饶了我吧!”

那个像是首领一样的男人,留着泪水与鼻涕祈求饶命。之前他的左手已经被砍掉了,但仍然还活着。

“你对那些孩子做了什么?用你那腐烂的脑子回忆看看?”

“原、原谅我——”

明明恃强凌弱,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不愿意了啊。

不等他说完,勇者就用剑刺进了他的头部,血液溅了勇者一身。

“咿、咿——!”

剩下的就只有拘束着西露卡的魔物。勇者挥去剑上的血液,随意地走上前去。

“请、请等一下!稍微等一下、等一下啊!同样都是人类,而且我们还是同一个公会的伙伴不是吗!”

“你们不是人类,是魔物吧?不好意思,我可不认识魔物啊。我都快要吐出来了,能不要再叽叽喳喳地说什么伙伴了吗。”

“是、是因为那些小孩的事情生气吗?没什么不好的吧!只不过是一群死了也没有人会悲伤、活着也没有人会高兴的人消失了而已!”

死了谁也不会悲伤,活着也没有任何人会高兴,这指的是勇者吧。实在是说得非常准确。明明是只魔物,却得到了正确答案啊。

“……所以?”

“我们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想法。先挥剑相向的可是那群小鬼啊!我们只是把他们反杀了而已!这有什么错!那样的家伙死了才好!他们被抛弃在贫民窟,最后还是会去偷东西或者做其他什么坏事变成罪犯的啊!他们与我们不同,没有未来!”

晕眩感非常的严重。勇者停下了脚步。眼皮很重。手臂不听使唤。好痛苦、为何会如此痛苦呢。

“…………”

勇者看向自己的手掌,鲜艳的绿色血液变得干涸、漆黑了。

然后她低头看向自己,全身都染上了魔物与人类的血液,变成了红色和绿色混杂的混沌的颜色。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怪物吧。

“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也知道的吧?而且一次会生下三个孩子!所以需要非常多的钱。比起那样没有将来的小孩,当然是自己的小孩比较重要吧?所以,这里请放过我吧!至今为止都救了我好几次不是吗!你、你是勇者,所以是弱者的伙伴,对吧!?”

勇者向握剑的右手注入力量,但却无法很顺利地动弹。世界在扭曲。散发着铁锈味道的液体涌上了喉头。

在全身无力的她即将要倒下的时候,身体被谁接住了。那是双眼赤红的玛塔莉,艾德露也支撑着勇者。

两人拼命地喊着什么,但勇者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勇者看向天花板。世界是如此地黑暗,事到如今,勇者才体会到这一点。明白了这一点后,她的嘴角稍稍扬起。

第三节

“勇、勇者小姐!”

玛塔莉慌慌张张地确认勇者胸部的鼓动,有好好地在跳动,也有微弱的呼吸。但突然吐血这样的状况并不普通,勇者的表情也仍然非常痛苦。

“如果不马上去找圣职者的话会非常危险。很可能是力量使用过度了。恐怕,是刚才的复活术的关系。”

“……艾德露小姐,之后由我来做。勇者小姐和西露卡酱能拜托你吗?”

玛塔莉瞪向废酒馆之中。

在因为嘶吼出内心的想法后,艾克赛路哭着跪倒在地。

失去了意识的西露卡顺势倒在了血堆之中,她看起来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其他横倒在地的就只剩下佣兵的尸体了。到处都是肉块以及身体的断肢残臂。但是,玛塔莉完全不感到同情。者全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你要怎么办?说不定听到了骚动的卫兵们马上就会赶过来了。如果被逮到了的话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尤其是你还是亚特一族的人。”

抱着失去了意识的勇者,艾德露如此问道。

“……我不想让亚图姆这样被展示出去。我要把他和孩子们一起埋葬。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而且——”

在担心地看了一眼勇者之后,玛塔莉怒火冲天地瞪着残存下来的最后一只魔物。

“我必须要‘善后’。因为魔物是不能存在于地上的。勇者小姐所肩负的那份无法卸下的重担,由我来承担。因为,我是勇者小姐的伙伴。”

玛塔莉斩钉截铁地如此回答道,然后用双手握紧了血红的大剑。舔了一下嘴唇之后,她捕捉到了猎物;作为狂战士的本能,使得她全身的杀意都高涨了起来。

沉默地点了点头后,艾德露咏唱魔法强化肉体。她一边警戒、一边取回了西露卡,然后将两人抗在了肩上之后,慢慢地走了起来。

——在那一个小时后,废酒馆和废仓库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在火灾的现场发现了数十具身份不明、损伤激烈的尸体。

不管哪个尸体的面部都被完全摧毁,身体被大卸八块。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弄清楚他们的身份了。

接到通报、进行调查的卫兵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最后以流氓间的争斗了解了这个案件。

另外,原战士公会成员艾克赛路从这一天起完全断绝了音讯,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身影。

从地下迷宫归来的玛塔莉来到了战士公会,将战利品换成金钱。

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为了活下去就需要钱。而在这条街道上最有效率的赚钱方法,莫过于狩猎魔物。

“这些,全部拜托了。”

“看来今天的量也很多啊。”

“是的。因为我和露露莉蕾小姐一起狩猎了魔物。”

由玛塔莉担任前卫,露露莉蕾担任后卫。虽说只有两人,但歼灭的速度相当可怕。

“……那家伙的情况怎么样了?”

“实在不是能够战斗的状态,虽然本人发火说,别把她当做病人来对待就是了。暂时一段时间里都需要绝对的静养。”

“是吗。那么,过段时间我也去露一下脸吧。她是我们中最能赚钱的,我也希望她能早点回来啊。没有了那家伙说的狂言妄语,总觉得会不在状态,很无聊啊。”

“非常谢谢你,罗布先生。……但是、勇者小姐已经——”

“嗯,那家伙怎么了?”

“不,那个,什么都没有。”

玛塔莉露出讨好的笑容敷衍了过去。

勇者在废酒馆里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不省人事的状态。

虽然立刻就把她带到了圣职者公会,让认识的克郎普进行诊断,但却束手无策——他说,并不需要治疗。

因为勇者的身体上并没有外伤,是没有一丝伤痕的,非常健康的身体。

根据圣职者克郎普的话来说,勇者无法恢复意识,问题出在她的精神、她的心灵。在这一方面,治疗术是起不了丝毫作用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时间”来治愈她了,他似乎很抱歉似得如此说道

而玛塔莉接着询问,那个时间到底是何种程度呢,得到的回答是:说不定是明天,说不定是一周后,又可能是一年后。具体的时间,只有这个小姑娘自己知道。

所以,玛塔莉选择了等待。不论是一周,还是一年,都没有问题。因为勇者有救过自己性命的恩情在。

那个时候勇者使用的魔法,就是只在传说中流传的复活魔法吧。

玛塔莉拥有从黑暗的世界之中经由某人之手被唤回的记忆。恐怕,在勇者讨伐萨鲁巴德之时,玛塔莉踩中了陷阱死去了吧。她现在确信,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被勇者所拯救的。

最重要的是,她是重要的伙伴。玛塔莉起誓,绝不会抛弃伙伴。

然后,自那个事件过了一周,勇者睁开了眼睛。玛塔莉流着泪拥抱了她以后,勇者有些困惑地笑了起来。

真的是太好了,当她放下心来的时候,勇者再次失去了意识。这个过程在数日间不断的重复着。没有任何的前兆,就那样昏迷过去。

她还并没有完全康复。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静养一段时间。如果放着她不管的话,恐怕她又会闯入迷宫里去杀魔物了吧。

“……玛塔莉,能不能告诉我呢?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面无血色地跑了出去、数小时后,贫民窟的仓库和酒馆就起火了。而且,本领强到那种地步的那家伙变成了那副模样。我不觉得这些事情之间会全无联系。”

罗布皱起了眉毛,认真探寻的视线,而玛塔莉没有移开视线,回应他。

“告诉我吧,那一天,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艾克赛路那家伙,也在那里吧?”

“……不在哦,罗布先生。”

玛塔莉露出了笑容。

“在那里,没有一个人类。”

离开了战士公会的玛塔莉,在大路边上的露天摊位买了食物以及杂货后,回到了家里。

在玄关前贴着《勇者、猪妹、红纷纷、圆眼镜之家》这样长的要死的门牌。虽然不知道这是何时贴上的,但她不由得苦笑起来。至今为止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实在是没有那种余裕了。一动不动坐着的西露卡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野。她已经没办法恢复过去那种轻柔、明亮的性格了吧。

那一天、玛塔莉她们保护了失去了容身之处以及伙伴的西露卡。这条街道并没有仁慈到能让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独自活下去。

如果说自己的心里没有任何对她的同情,那肯定是谎言。但,玛塔莉觉得,能够实现亚图姆最后的愿望也不错。因为他们是朋友。虽然说出口的话会显得很俗气,但玛塔莉并不想忘记那份羁绊。

“我回来了,西露卡酱。这是伴手礼。”

“谢谢,玛塔莉姐姐。”

西露卡怯生生地接过了果子。玛塔莉一边想着,简直就像是人偶一样,一边抚摸了她的脑袋。

虽然刚带回来的时候是一副精神混乱的状态,但现在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本来没有任何的欲望、现在也恢复了些食欲。她偶尔会想到伙伴们的事情,一个人偷偷哭泣。

她的心灵能够在崩溃的前一刻勉勉强强的维持下来,全都是因为复活的科隆的存在。科隆现在正在诊疗所接受治疗。虽然身体得到了治愈,但是心灵的伤口似乎非常的深。与勇者不同,他仍然没有恢复意识。

西露卡不论何时都不想要离开科隆,而强硬地把她拉开、带到这里的人则是露露莉蕾。露露莉蕾严厉地斥责道,如果附近有非常忧郁的人的话,回复也会减慢的。她定下了只在决定的时间里探访科隆的规矩,西露卡也遵守了这条规矩。

西露卡并没有询问科隆为什么还活着。似乎在害怕,如果问了的话,魔法就会解开了;害怕最后留下的伙伴,会不会像是泡沫一样消失。

科隆和西露卡那深受伤害的心灵,也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所治愈吗?玛塔莉并不知道。

根据西露卡所说的话来看,她本来是贵族家的女儿,但和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家里。据说母亲被怀疑不贞与人私通,于是怒火冲天的家主就把她赶出了家里。在到达这个城市不久后,母亲就病逝了,留下了孤单一人的西露卡。对着没有栖身之所的西露卡伸出救援之手的、就是科隆。

这样多到烂的故事在这条街道上早已司空见惯了。勇者说这是个垃圾一样的城市,而玛塔莉觉得真的就如她所说。但是、即使如此,这里对于玛塔莉来说也是出生的故乡,她没办法憎恨这里。

“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说!朋友之间不需要客气的吧!”

“……恩。谢谢。”

“那么我上去了哦。”

对西露卡说了一声后,玛塔莉走向了二楼的寝室。

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勇者,以及稍显疲惫的艾德露。

“欢迎回来,玛塔莉酱。只有两个人没关系吗?”

“是的。如果是要赚生活费那种程度话,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了。”

“那可不行。如果不和露露莉蕾酱一起的话,你一定会乱来的。”

“……说不定的确如此。”

听到艾德露指出的这一点,玛塔莉不由得自嘲起来。就如同勇者将自己取名为猪妹一样,自己确确实实有欠考虑的地方。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就特别显著。

“勇者酱,刚才醒了一会,不过又睡着了。抱怨着,太闲了太闲了,闲的快要死了。”

玛塔莉看向被被子包裹着的勇者的脸庞,她露出一副安详的表情沉睡着。

“再过一阵子的话,我觉得外出走走也没关系。”

即使如此,也没办法一个人外出。只要有突然失去意识的可能性,就不能放过那样的危险。即使是说客套话,这个城市的治安也说不上良好。

“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说不定会带着剑冲到迷宫里去呢。在与你不同的意义上,非常的危险,叫人看不下去啊。尤其是明知自己可能会死掉这一点上,性质来得还要更加恶劣。”

艾德露眯起了眼睛。就如同她所说,勇者是带着“死了也没关系”的觉悟冲锋的。如果问她理由的话,她一定会回答“因为是勇者”吧。

“那,不好意思,能拜托你一段时间吗?我有些想要调查的事情。”

“我明白了。之后就由我来照看。今天我哪里也不会去了。”

“谢谢。那么勇者酱,我去去就回。”

艾德露说着,理了理勇者的头发,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目送她离开的玛塔莉轮替着坐到了椅子上。

“……安宁地生活下去,不好吗?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可怕的魔王了。”

玛塔莉轻轻说道。如果勇者起来的话,一定会边说,居然敢这么狂妄,一边拧她的脸颊的吧。

她很明显是在勉强自己。一边说着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没关系的,一边满身是伤的继续着战斗。

大概,她是真正的勇者吧。虽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五百年前将魔王讨伐的大概就是她吧。然后,在已经和平了的世界之中,她也为了消灭魔物而持续地战斗着。为了杀掉堕入邪道的人类而不断的磨损着自己的心灵。

虽然是种淡淡的感觉,但勇者看起来像是急于求死一样。她之前开玩笑说希望能和魔物同归于尽,那大概是真心话吧。

陷入现在的这种状况,只能认为她是到达了极限了。那么,作为伙伴来说能为她做些什么呢?即使挺身而上,也必须要阻止她。

——不然的话,不久之后勇者就会死去吧。

第四节

艾德露拜访了位于贫民窟尽头的某一间废屋。这里是宾兹留下的藏身之处,在这个藏所中大量留有协助者拉斯的研究材料。研究的内容无论哪一个都脱离了人道,尽是些星教会知道了之后一定会将其作为异端逮捕的内容。很多即使读着就会让人感到恶心。

在这之中艾德露取出的是关于宾兹的得意领域、“精神操作”的魔导书。

使用魔素干涉人脑,自由地进行操作地邪道的术式。本来应该立即将这些处分掉的,但艾德露没办法下定决心。

这是因为,这里有的并不仅仅是邪道的研究材料,因为“她”的亡骸仍然保管在艾德露的宅邸内。虽然有自觉这是无可救药的愚蠢,但她最后也没能做到抛弃“她”。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希望。近距离地目睹了复活魔法后,艾德露抓住了复活术式的相关理论。拉斯的悲愿立刻就要实现了。也就是说,当初加入勇者队伍的目的能够实现了,已经找不到与她们共同行动的理由了。

想到这一点后,她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因为她明白,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办法做出那种事情了。和那群伙伴们在一起的话,她的内心感到非常地快乐。虽说如此,也无法抛弃邪道的研究。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的愚蠢人类啊。

如果勇者的意识没有恢复的话,艾德露是准备尝试某一行为的——她准备干涉勇者的脑部,强制剥除她痛苦的原因。在这里,也有能够窥视过去的记忆的术式。宾兹应该是使用这个来嘲笑患者的不幸吧。但是,只要用的话,就会是非常有效果的治疗法。比起圣职者所说的“等待时间来治愈”之类敷衍了事的做法要来得好得多。

找出她的心灵创伤、将其篡改、又或者消去。这种行为是弄脏伙伴记忆的最差劲的行为,如果被玛塔莉知道了甚至有可能被杀掉。现在艾德露还处于观望状态,保留了这种想法,但如果勇者的情况再次恶化,她做好了施行这种术式的觉悟。因为自己已经犯下了使役尸体这一禁忌,就算再犯下一项罪行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当然,如果不使用就能恢复的话,那是最好了。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手段,选择总是越多越好。只要有将勇者从痛苦之中拯救出来的可能性的话,自己就应该抓住。

“——你知道,有个词语叫做双刃剑吗?”

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艾德露慌慌张张地回头望去。只见穿着学者服的露露莉蕾架着弩站在门的旁边。她眼镜的背后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险峻。

“……你是怎么进来的?不,说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艾德露已经用钥匙锁住了这里,其他人应该是无法进入的。说不定是露露莉蕾不知何时发现了这个场所然后又配了一把钥匙。至今为止艾德露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露露莉蕾大概是跟踪了她吧。

“因为学者的工作就是调查。……你想要做的事情,只会创造不幸。差一点就被宾兹操弄大脑的我是明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那种事情都不被允许的。”

“那是因为,人伦上的理由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受到伤害的最深的会是你自己,所以住手吧。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两个同伴受到伤害、变得不幸。”

“……讨厌魔法师的你,居然把我叫做同伴?呵呵,你还真是说了些有趣的话呢。我应该是你嫉恨的对象吧?”

“丑陋的嫉妒心已经完全消失了,这种话我没办法说出口,但是我已经体会到,被那种事情所囚禁实在是再愚蠢不过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是相当中意那种热闹的生活。我不想做出会破坏那种生活的行为。”

露露莉蕾自信满满地这么说道,从她的表情中无法读到任何负面的感情。

“原来如此,是勇者酱带给了你希望的光芒吗?那么也算是有了硬要与她组队的价值了呢。我从心底祝福你哟。”

“那一点对你来说也是一样吧。前些日子,勇者放出的那个奇迹的光芒,使得你胸中隐藏的愿望得以实现。看到复活术的那个时候,你的表现相当不同寻常。”

“……这,难道是在对我进行忠告吗?”

“关于那一点,我不打算说这说那。按照你喜欢的去做就好。但是,只有使用宾兹的术式这一点我不会允许。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绝对不允许。”

露露莉蕾的右腕已经完全捕捉到了艾德露。如果她扣下扳机的话,锐利的箭矢就会贯穿艾德露。艾德露是没有使用魔法的时间的吧,露露莉蕾还没有天真到会给自己咏唱的机会。她也说过,将自己称为魔法师杀手的第一人也没有问题。

“……如果,我拒绝的话,你要怎么做?”

“我不会杀害伙伴。但是,还请做好睡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觉悟,因为这个箭矢上涂着强力的麻痹毒。虽然我减少到了不会把你杀掉的程度,但也只能想到这种方法了。”

“……如果放弃宾兹的术式的话,也就等于放弃治疗那个孩子最好的方法了,你有理解这一点吗?”

“我很难理解哪里称得上是最好的方法了?如果让本人听到了绝对会勃然大怒的。我实在不认为为了活下去,她会想让人挖她精神上的伤口,随意地玩弄她的脑袋。”

露露莉蕾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吗?她痛苦的缘由很明显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如果能将她从痛苦之中解放出来的话,即使我弄脏自己也没关系,因为我早就是不净之身了。”

“那么,要问问看本人吗?如果得到她的同意的话,我就不会反对。”

听到露露莉蕾的问题,艾德露只能沉默以答。根本不用问,一定会被勇者揍上一顿的吧。所以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艾德露是打算强行使用这个术式的。

艾德露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之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要坏心眼的提问,这是你的坏习惯啊。”

“真是抱歉。”

“我们就在那个家里一起等待她自然的恢复吧。等待时间什么的来治愈她吧。”

“为了不让你再产生奇怪的想法,请将宾兹的魔导书以及研究的文件全部处分掉,现在立刻。当然我也会在场。”

露露莉蕾的右手仍然没有放下,手指仍然放在扳机上。

“我还真是没有信用啊。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作为知识留存下来就会有其意义不是吗?”

“有些东西不该留存于这个世界上,就好比这个地方的研究材料。我建议将这个废屋一点不留的烧个精光。”

“不好意思,这一点我没法做到。就像那个孩子拘泥于勇者一样,我也有无法让步的事物在。要舍弃这个场所,现在的我没法做到。”

艾德露与露露莉蕾互相对视着。在这样对话的时间里,她已经做好了召唤尸体的准备。在召唤术发动的瞬间,箭矢也会发射吧,同时露露莉蕾也会被拘束住。

数秒的沉默降临在了两人之间。那寂静感像是已经过去了数分钟一样。

最初打破这个僵局的是露露莉蕾。

“我知道了。那么,只要处理掉有关于精神操作的文件就可以了。”

“…………”

“能让我听听你的答案吗?”

“……我明白了。那么,让我们一起来烧掉吧。另外,可以的话,这件事情就……”

“嗯,不会对其他人说的。作为伙伴我应该阻止你,不过你的决心并不会改变,对吧。但,还请不要做出堕入邪道的行为。因为大家都会悲伤的,尤其是勇者。”

露露莉蕾放下了装着弩的右腕,同时艾德露也解除了召唤术。针锋相对的紧张感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抱歉。还有,谢谢。”

“不。由我来制止你而不用被玛塔莉揍一顿真是太好了。如果暴露给玛塔莉的话,会被以骑马式死命的殴打,再以一脚飞踢最为终结吧。我觉得断了线的玛塔莉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人物。”

“呵呵、确实,发怒的她是最可怕的呢。因为真的毫不留情。”

艾德露和露露莉蕾相视而笑,然后开始整理起文件起来。她们将宾兹留下的有关于精神操作的文件全部收集了起来,然后运到了外面,放出了火焰将其完全烧尽。

虽然不知道这样正不正确,但艾德露有种稍稍卸下了些重负的感觉。

“……有你在真的太好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总有一天会使用的吧。在拯救伙伴的名目下,输给自己想要使用看看的欲望吧。”

艾德露不由得说出了真心话。

“想要尝试禁忌,这就是所谓的人类。我也学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所以是彼此彼此。”

“人的缘分真的是不可思议啊。明明我和你之前完全没有联系。”

“有句古话叫做,萍水相逢‘前生’缘。”

“真是不可思议的话语呢。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呢?”

“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明白。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来学习?”

“……是呢。想到如果是和勇者酱一起的话,也不是那么坏。因为她很闲呢。”

“古时候的话语大多都很含蓄,非常的有趣哦。使用的好的话,即使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能把对方弄得云里雾里。就像现在这样。”

露露莉蕾得意地微笑了起来。

——星塔,会议间。

艾蕾娜临时召集了除了伊鲁卡切夫一派的其他干部。伊科纳、尼卡拉格、提莫鲁等众人聚集在这里。

“……首先我想确认一下。那个预言所说的将会带来灾厄的少女现在状况怎么样?”

“是,前一段时间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虽说如此,根据对她进行诊断的圣职者的报告,仍然不是处于能够战斗的状态。”

“是吗,那么,关于预言书的事情就暂时搁置,就这样继续保持监视。”

“了解!”

艾蕾娜闭上了眼睛,呼出了一口气。

虽然她并不相信预言书什么的,但还是想要和那个自称为勇者的少女聊一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又为何自称为勇者,然后有什么想要完成的目标吗?她本来是准备慢慢地和她来沟通的。

但是,看来这个愿望暂时是无法实现了。又或许,永远都无法实现不定。这次的事件就是如此得紧急。

蕾娜下定决心、睁开双眼,环视着分成左右两列并立着的干部们,宣告道。

“那么,进入正题吧。……前几天,我和伊鲁卡切夫进行了极密会谈,议题是有关于一直未解决的《星玉》的内容。”

“为、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之前都和您说过了请您自重!”

叫喊出声的伊科纳被艾蕾娜一手制止。

“我们这次约好是一对一的会面,而伊鲁卡切夫也遵守了这个约定。……就结论来说,最后的交涉决裂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以星玉的完成为目标。甚至对我说,如果怎样都无法认可的话,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建立真正的星教。”

伊鲁卡切夫发出豪言壮语,说——完成星玉是历代教皇的夙愿。如果想要阻扰这一夙愿的话,即使是现教皇艾蕾娜的命令也无法遵从。因此,他要成立真正的星教。

艾蕾娜知道,这并不是恐吓。从这身为枢机主教的老人的身体之中,溢出了无法掩盖住的欲望与野心。

在这个瞬间,艾蕾娜完全理解了——绝对不能让星玉完成。如果发生了万一的情况,就必须将其破坏。过度的力量是一种毒药,而体现了这一点的,正是伊鲁卡切夫的野心。

“居然对艾蕾娜大人说了如此不敬的话语!即使是枢机主教,也绝对不可以原谅!”

“伊科纳阁下,请冷静一点。这样的话是无法回到正题的。……艾蕾娜大人,刚才您说了‘最后’一词,也就是说,不再与对方交涉了吗?”

尼卡拉格踏前一步确认道,艾蕾娜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那家伙已经将星玉搬运到了自己的宅邸里,再次开始了注入魔素的作业。这是与身为教皇的我的意志相违背的行为,等同于对我们所信奉的星神举起反旗。”

“请、请等一下,艾蕾娜大人。”

尼卡拉格慌慌张张地跑向艾蕾娜的正前方,而伊科纳挺身护在了艾蕾娜的身前,挡住了他。

“太无礼了,尼卡拉格!给我退下!”

“请务必再给一次交涉的机会!我尼卡拉格赌上自己的性命,一定会说服他!”

“白费力气。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他们的想法了。”

“调和才是星教的真髓!不可忘记这一点!”

“就如同你所说,调和才是星教的真髓。但是,不遵从这一点的人也必须受到严厉的处罚!不能对那些想要那些利用星玉的力量完成自己邪恶欲望的家伙置之不理!!”

艾蕾娜用星杖用力敲了敲地板,站了起来。然后坚定地宣言道。

“这是我教皇艾蕾娜的命令,开除枢机主教伊鲁卡切夫及跟随其的一派人等的教籍,赞同他们一派的人也作为同罪,开除出教!反逆之人悉数作为异端,绝不留情,给予其神罚!”

“艾蕾娜大人!使用武力必须是所有手段都已经用尽——”

尼卡拉格还想要谏言,但是被受到伊科纳命令的卫兵们挡住了。

“异端审问局,伊科纳!”

“是!”

“立刻率领全部审问官,将伊鲁卡切夫逮捕!!如果他敢抵抗的话,不问生死!一定要取回星玉!!”

“领命!鄙人伊科纳,堵上自己的一切,必定完成您下达的使命!”

看了一眼做出最敬礼的伊科纳后,艾蕾娜继续说道。

“拉夫罗兰西亚团长提莫鲁!”

“——请您下达命令。”

“镇压赞同伊鲁卡切夫的人!如果敢抵抗的话,不用对异端有任何的顾虑,用上全部手段将他们击溃!!将亚特当家雷肯逮捕,让他把有关结界术式的情报都吐出来!即使是伟人的后裔,也不能再放置不管了!”

“请教给我吧。赌上上最精锐部队拉夫罗兰西亚的名字,必定将异端们歼灭!”

提莫鲁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接受了命令。

“尼卡拉格,与各国支部的联络就由你来处理。告诉他们,不要藏匿伊鲁卡切夫一派,当然,也包括了与各国领导人的交涉。”

“……艾蕾娜大人,使用武力强硬的镇压,会产生扭曲、一定会带来灾祸。希望您能给我尼卡拉格最后一个机会!”

“如果让那些家伙放虎归山的话,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对话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在此之上,些许的流血也是不得已的。而正是为了防备这样的事态,我们才会拥有武力——不是吗?”

星教会所拥有的兵力说到底是以自卫为目的的威慑力。并不是为了“称霸大陆”这样的野心、而是为了维持完全中立的立场而拥有的力量。

但是,如果跨过了某一条线的话,那这股力量就不再是威慑力,变成了为了将敌人完全消灭而存在的纯粹武力。而伊鲁卡切夫自己跨越了那条线,因此,艾蕾娜不得不动用这股武力。

“……我、明白了。”

尼卡拉格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原本谏言说要将星玉破坏的就是尼卡拉格,他也自然深知星玉的危险性。

艾蕾娜为自己花了太长时间下达决断,而在心中向尼卡拉格道歉。如果听从他的谏言的话,事态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当然也有可能会使伊鲁卡切夫提早爆发。

艾蕾娜环视众人,以沉重的口吻宣告道。

“接下来就是与时间的战斗了。我实在不认为伊鲁卡切夫会束手就擒,要在那家伙的追随者出现之前把事情结束掉。”

“是!”

“——星神的指引与吾等同在。”

准备完毕的异端审问官以及拉夫罗兰西亚列队出发了。看到那一丝不乱前进的队伍的人都不由得感到畏惧。亚特城的住民们都害怕被卷入其中,慌慌张张地躲到了暗处。

艾蕾娜在星塔的窗口中俯视着那个景象,祈祷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教皇艾蕾娜与枢机主教伊鲁卡切夫的权利斗争,被记载为《星教会内乱》而传达给后世,而这也是星教会光辉历史之中所残留下来的最大污点。

第五节

自教皇艾蕾娜发出歼灭异端的命令后经过了半天。

率领着教会精锐部队、拉夫罗兰西亚的提莫鲁动作迅速得惊人,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将与伊鲁卡切夫关系密切的传统派人员给拘束了起来。

虽然他们大部分都瑟瑟发抖,没有抵抗老实地被逮捕,但仍然有一部分勇敢之人对着拉夫罗兰西亚拔剑相向,而下场也相应的非常悲惨。他们被当场认定为异端、折断手脚,被逮捕、受到严酷的拷问。变成这样之后,不管他们是否说出情报都没有关系了,因为对异端下达的判决只有死刑一种。

在这半天之内,疑有异端嫌疑而遭到逮捕的有近千人,而作为异端处分掉的人超过了300人。

作为惩治伊鲁卡切夫一派的第一步来说,这个结果是可以称之为成功的吧。但是最关键的伊鲁卡切夫却逃掉了,仍然没能确保星玉。

星塔的顶层、教皇的觐见间内,伊科纳非常悔恨地向艾蕾娜报告。

“已经将普通教徒地动摇控制在最小限度。……只是,还没能抓到伊鲁卡切夫及他的门徒、还有亚特家的当家雷肯。”

接受了艾蕾娜的命令的伊科纳立刻前往了伊鲁卡切夫的住宅,但那里已经空空如也,星玉也消失无踪,伊科纳眼睁睁地让他们金蝉脱壳了;紧接着前往雷肯的住宅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恐怕是异端审问官既将要突袭这一情报被泄露了出去。

但是,这样的话有一件事就一清二楚了——雷肯和伊鲁卡切夫是共同行动的。伊鲁卡切夫掌握了星玉与大结界这两个关键点。即使不必明说,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不快一点处理的话,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态了。

“关于那家伙的行踪有线索吗?”

“刚才收到了潜伏在那边的间谍通报,似乎是在地下迷宫的下层建有藏身之所,接下来我们立刻就会开始追击,那家伙已经是无路可逃了!”

这边的情报泄露了出去,同样的,伊鲁卡切夫一派之中也潜伏着间谍。这是伊科纳独断的行动,他预想到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提前布置好了这一手——将某人的家人作为人质,强制使其成为了间谍。

“所有的事情就交给你判断。只有雷肯,尽可能地活捉。必须让他说出那本由他管理的大结界魔导书的位置。……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应该让教会接管大结界的管理了。之前顾虑到他伟人后裔的身份,实在是一个错误。”

结界术是仅传授给亚特家后裔的术法,只要有那本记录着有关结界术所有内容的魔导书的话,本来就不需要雷肯。但雷肯是伟人的后裔,因此艾蕾娜对他抱持着最大的敬意。不过在这次事件中却适得其反。

地下迷宫下部的某一楼层。

为了歼灭异端而闯入进来的伊科纳和审问官们被数不尽的魔物们重重包围了起来。

从得到的信息来看,伊鲁卡切夫一派应该就潜伏在在这一层的藏身之所里才是。

但是,在藏身之所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来自于魔物的毫不留情的洗礼。先来一步的审问官们已经全部被杀了。

本队也已经陷入绝境,大大小小的魔物们组成队列从房间的四面八方袭击过来。它们的动作中并没有魔物自己的意志,就像是被某人操纵了一样。

由精锐组成的审问官们在伊尔克纳的号令下,以非常快速的动作组成队列,压制各个通道迎击魔兽。

但是,彼此数量不同。数量级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在杀死一只魔物的时间里,魔物的增援就出现在了遥远的后方。作为障碍物层层堆积起来的魔物的尸体,经由同为魔物之手拆除,新的敌人不断涌来,不管怎样都无法防御的住。

利用通道的狭窄进行迎击的审问官们,也逐渐地被逼到了房间的中央。魔物即使消耗了也还会有增援出现,但人类并非如此。

“伊、伊科纳大人!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数量差太多了!”

惨痛的悲鸣传入了伊科纳的耳朵里,他因为耻辱而用力咬住了牙关,但还是冷静地分析了战况,下达了最合适的命令。

“没办法,允许使用转移石!由我来殿后!全员撤退!”

“可、可是,那样的话、伊科纳大人你!”

“没有其他办法了。你们就暂时撤退,把援军带来!向艾蕾娜大人谏言,投入拉夫罗兰西亚!去吧,快一点!”

“听、听命!”

“要上了!——《散光》!”

在信号响起的瞬间,审问官们闭上了眼睛。为了争取时间,伊科纳使用了障眼的魔法。直视了强光的魔物们都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伊科纳紧接着咏唱起了攻击魔法,而审问官们迅速举出了转移石。

——但是。

“转、转移发动不了?为、为何——”

“给我看前面、你这蠢货!”

“——哎?”

恢复了视力的丑陋巨人——巨魔的棍棒直接命中了露出空隙的审问官的头部;审问官的脑浆四溢,倒了下来。虽然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他的手足还是不断痉挛着。

“不要惊慌!大概是某种力量使得转移无效化了吧。全员维持圆阵,如果露出空隙的话会全灭的!”

伊科纳大喝一声后,飞快地朝着巨魔放出了攻击魔法;锐利的冰柱刺透了巨魔的脸庞,使他站着死去了。

“可、可是,这样下去的话、迟早——”

“为了艾蕾娜大人而死,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所有人都要完成异端审问官的使命!!想起我们的誓言吧!”

《为了教皇艾蕾娜而杀掉异端,为了教皇艾蕾娜而献上生命;如此吾等的灵魂将获得永远的救赎。》

伊科纳高声唱起祝词来,而全体审问官也跟着他复述了起来。陷入恐慌状态的审问官们,立刻取回了自己的信仰。

他们会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至死方休。这就是审问官的使命。

每个人都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以这无尽的魔物为对手拼死奋战;挥动利剑、舞动法杖、刺出长枪,他们歼灭了许多异端的那份实力并不是镀金的,魔物的尸体不断地堆积了起来。

“可恶的魔物、尝尝这个!”

“几个人一起对付巨魔,绝对不要承受它的攻击!避开!”

审问官躲开强势碾压过来的巨魔的攻击,瞄准它的要害放出了攻击;虽然成功杀死了巨魔,但也使得圆阵产生了些许的缝隙,而邪妖精切入了那个缝隙。虽然审问官用盾牌将邪妖精推了回去,但巨魔那巨大的身躯又已经待机在他们的身后。

“畜生啊、没完没了!!”

“——已经到此为止了!艾蕾娜大人万岁!”

审问官中的一人体力和精力都到达了极限,一个人鲁莽地向魔物群冲了过去。

“别擅自破坏阵型!会被卷进去的!”

在圆阵的一角再次打开了一个小洞的瞬间,魔物们如雪崩般一口气涌了进来;与之前不同,这一次魔物一齐攻了过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位居少数的人类已经没有胜算了。因为混战中有利的一方,是数量占了压倒性优势的魔物。

审问官之中有的人被挖泥鼠咬碎了身体内部、有的人被游离的奥克一斧连同盾牌一劈为二;有的人被虫子的毒液淋到,活生生的融化了。

大概两百名的教团精锐的审问官们,如雪崩一样毁灭了。

——最后留下来的异端审问官,只有局长伊科纳。

他在自己的周围张开了强力的冰的结界,使得所有的魔物都无法靠近他。因为是无差别的攻击,所以刚才都没有使用,但现在不同了。除了自己以外全都是敌人。讽刺的是,当独自一人之时,也就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即使只剩下一人,要一定要完成任务。机会一定、一定会降临!)

他在周围张开了冰柱的弹幕,其上还串刺着正在挣扎的魔物。伊科纳一口气喝完了魔素药水,在更广的范围内放出魔法。

“把所有敌人都驱逐掉,《冰针》!”

“烧掉它,《炎弹》。”

伊科纳放出的冰的弹幕被同样数量的炎的团块阻碍了。

从深深的黑暗之中出现的,是枢机主教伊鲁卡切夫。他现在与之前判若两人,给人以非常不祥的感觉。这就是完成的星玉的力量吧。

伊鲁卡切夫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用狂妄的态度说道。

“伊科纳哟,差不多该死心了吧。你的部下们都已经去那个世界等着你了。包括那个给你情报的愚蠢间谍也是啊。”

“终于出现了啊!异端伊鲁卡切夫,你的首级我收下了!!”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正可谓是,浪费时间。”

“闭嘴、尝尝我最强的魔法!神圣的寒冰啊,赐予他永远的安宁——《冰风暴》!!”

伊科纳敲击法杖,注入全部魔力、释放出了最强的一击。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他以自己的生命力来补足咏唱省略的时间;他已经服用了过度的魔素药水,使用了超越极限的魔法,作为代价,身体一定会被魔素所侵蚀吧。

(即使用我的生命作为交换,也一定要杀了这个异端!妨碍艾蕾娜大人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真是愚蠢。”

“闭嘴,异端!乖乖地接受制裁吧!”

巨大的冰块伴随着猛烈的风暴在房间内疯狂呼啸着。被卷入的魔物被冰块击中、身体被撕裂,发出了刺耳的悲鸣死去了。

但是,对伊鲁卡切夫没有效果。冰块不会靠近他,强风也不会影响他。他就只是笑着站在那里,简直在像是看着余兴节目一样。

面对着这太过巨大的实力差距,伊科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与以前的伊鲁卡切夫明显的不同。虽然说是魔法卓越的枢机主教,但他毕竟是个老人了,肉体和精神都应该出现了衰退才是。

——这就是、这就是《星玉》的力量吗。将魔素浓缩到极限的星玉的力量,居然强到如此地步吗?

伊科纳懊悔地咬紧了嘴唇。

“实在是可怜啊,伊科纳。这就是服侍了错误主人的愚昧之人的末路啊。明明拥有如此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悲惨了。如果要恨的话,就去恨艾蕾娜吧。她很快就会赶上你的。”

“胡说八道!我们没有错!艾蕾娜大人永远是正确的!艾蕾娜大人与荣耀相伴!”

“你的忠诚心真是让人敬佩。那么,作为饯别礼,就让你看些有趣的东西、吾等星玉的只鳞片爪吧。你就好好将历代教皇梦寐以求的至宝的光芒印在眼底,然后死去吧。”

伊鲁卡切夫缓慢地从怀里取出了星玉。不详的光芒照耀了整个房间。

——在那一瞬间,一股冲击波袭了过来,伊科纳展开的结界毫无形迹地烟消云散了。

看到伊鲁卡切夫一瞬间就消除了结界这一事实,伊科纳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我、我的结界居然这么容易就!!”

“这是只在传说中流传的遗失咒文。你就用身体好好品尝它的威力吧。”

“居、居然说是遗失咒文!?”

“是的,因为对那强大威力的嫉恨,能够使用这种魔法的人都已经消失了。毕竟这种魔法的消耗很剧烈,术者的精神和肉体都将无法承受。但是,只要有这颗星玉在的话就能随心所欲了。”

《冰晶》,伊鲁卡切夫如此说道,随后伊科纳的体内产生了数根冰之刃。像是被从内部啃食一样,白色的冰刃瞬间被染成了鲜红色,吸收着伊科纳的生命。

倒在地上的伊科纳用逐渐淡薄的意识朝上方望去,只见那里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冰块。

“如果有遗言的话,我会传达给你的饲主的。”

“去、去死吧,异端!”

随着伊鲁卡切夫一个响指,冰块砸向了伊科纳。

过了一小会,冰块消失了,留在那里的就只剩下看不出原型的肉块。

“……艾蕾娜那家伙,稍稍有些看错她了啊。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强硬的决策。明明她没有那种能做决断的器量才是。……虽说如此,结果就是这样。”

伊鲁卡切夫憎恶地踩踏着伊科纳的尸体。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那

愚蠢小姑娘的狗全部都被杀掉了。居然说要把我除籍?真是群蠢货!只要有这个星玉,甚至连魔物都能操纵。已经人没有能够与我匹敌了!!”

伊鲁卡切夫的心腹和雷肯现出了身姿,众多魔物排列在他们的身后。

“——伊鲁卡切夫大人。”

“开始计划吧。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我了。我忠诚的仆人科斯特哟,开始这条街道的‘净化’吧!”

“请交给我吧!全部都如同伊鲁卡切夫大人您的引导。”

科斯特恭敬地跪了下来,紧接着雷肯也上前说道。

“大结界很快就会消失。这之后就按照计划,趁着骚动行事。”

“雷肯阁下,我对于阁下表示感谢。就按照约定,将亚特城的支配权还给你,我也必须朝着更远大的目标前进。在星玉已经完成了的现在,这样污秽的城市已经毫无意义了。”

“……”

“我将用自己的双手,将星教会引导向正确的方向。并非由艾蕾娜之流的,而是由我亲手。这样的话,就能通过星玉的力量创造出正确的世界,静候星神降临。光辉的新时代、将由我的这双手开创出来!”

紧紧握着星玉的伊鲁卡切夫因为满足感而全身颤抖、不住的狂笑着。历代枢机主教、甚至历代教皇都没能完成的星玉,由他完成了。

星神就寄宿在这个身体里,本来衰退中的魔力现在却轻轻松松地超越了自己的全盛时期;他能确实地感觉到死亡正在远离他。只要有星玉,连不老都不再只是梦想。亚特城之类的,只不过是个踏板罢了。他要用这个魔力使各国屈服,将星教的威光弘扬至全大陆。

然后在正确世界之中,等待星神的降临。神会褒奖伊鲁卡切夫的吧,等到那时将会赐予伊鲁卡切夫救赎。这并不只是一个梦想,星玉有实现这一切的力量。

伊鲁卡切夫像是疯了一般的狂笑声,久久地、久久地在迷宫内回荡。

被软禁在自宅中的勇者空闲到了快要死的程度。

就算想要逃出去,也总会有多管闲事中的一人跟着她,所以没办法达成目的。虽说是昏迷了一周,但被强制要求静养一周,再怎么说她也会觉得厌烦的。确实,她有时会失去意识,但并不是攸关性命的状况。她自己说了好几遍,不用担心,但是其他人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

虽然她在忍耐亚图姆的那个事件,这的确是事实,但勇者并不是那种会无穷无尽叹息的纤细性格。她觉得,只要偶尔能回想起,曾经有过那样一群有趣的人,就好了。如果反过来,勇者站在那样的立场上的话,一定会这样祈愿的。如果完全被忘记也会有一些些的寂寞,但那也有那样干净利落的好处。

从最近玛塔莉的反应看来,如果勇者死掉的话,她大概会一辈子背着这个阴影活下去的吧。明明是个狂战士,却很纤细没有抗压能力啊。虽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中的奇怪的气氛,但是害怕妖怪这一点却完全没有治好。她前几天还中了艾德露和露露莉蕾设下的陷阱,当然勇者是在一旁捧腹大笑。

那个讨厌妖怪的纤细狂战士在勇者的面前一边“嗯、嗯”的念叨着,一边烦恼着。变成这副模样已经经过了五分钟了。

“……呐、我觉得是你输了。不过怎么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已经将死了。”

“直到最后,我都绝对不会放弃!说不定会发生奇迹的!”

“不可能发生的吧。西露卡,由你来下也没关系哟,因为猪妹看起来已经没法反击了。”

她催促起从刚才开始就在旁边一言不发观战的西露卡。

“——请、请等一下!”

“那个、那么,这里可以吗?”

“那、那样走不行的啦!”

虽然玛塔莉慌慌张张地制止了她,但西露卡随意地移动起了棋子;接着是勇者的回合,她吃掉了玛塔莉的国王。

顺带一提,现在他们在玩的是在棋盘上移动看起来像是士兵的棋子讨伐对手国王的游戏。虽然乍看起来很简单,但却意外的复杂和麻烦。

似乎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类都会玩这个游戏,不过勇者还是第一次看到。也就是说,她是完全的新手。而败给了那样新手的女人就在她的眼前。

“……怎么那样。明、明明我都没有下子。”

将傻眼了的玛塔莉放置在了一边,勇者竖起了大拇指宣布了自己的胜利,西露卡也是一样。一直都无精打采的西露卡此时似乎也浮现出了些许快乐的表情。

“艾德露和露露莉蕾强过头了,而你又弱的要死。没有更加适合一点的对手了吗?”

“和我下不也挺好的吗?和越强的对手战斗实力提升的越快哟。”

“我讨厌在那之前要一直输个不停。红粉粉和圆眼镜叽叽喳喳的唠叨个不停,只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了。”

“败军之将不言勇。勇者说的适合的对手也就只有玛塔莉了。请不用顾虑尽情地和那边下吧。”

这么说着露露莉蕾仔细地收拾起棋子来。仍然不承认自己败北的玛塔莉抱着头念叨着。

“哼、不管输多少回,只要最后赢了就好。我至今为止都是那样过来的。”

勇者弹了弹国王的棋子。

“那么,差不多是你休息的时间了哟。如果因为玩游戏过度集中、再次昏迷就麻烦了。”

“……我可是刚起来三个小时啊。不可能睡得着的吧。”

“病人运动三小时就足够了吧。闭上眼睛不久以后就会睡着的。”

玛塔莉和露露莉蕾也点了点头。虽然老老实实听她们的话也可以,但今天勇者有想要做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拒绝。今天无论如何也想要外出。”

“勇者小姐。”

勇者举起手来阻止了投来了斥责视线的玛塔莉。

“……有想要和你们一起去的地方。”

勇者没有退让的意思。如果放过这个机会的话,感觉这样的机会永远都不会再有了。所以,不论她们如何反对,勇者也打算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是哪里?”

“……古老的祠堂哟。你们称之为叹息的祠堂的地方。同时也是,我迎来开始与终结的场所。”

在离亚特城有些距离的、被树木所覆盖之处,存在着那座叹息的祠堂。教会已经中断了调查祠堂的工作,现在谁都不在那个地方。会接近这种地方的好事者也就只有勇者她们了。

顺带一提,西露卡去探望科隆了。现在就只有勇者与她的伙伴们。只看人数的话倒是与“过去”的光景很相似。

“……那个,为什么要到这样的地方来?如果是想要散步的话还有更好的选择来的。”

“过去,这里是个阳光明媚的美丽场所哟,不过现在变得让人很不舒服就是了。”

曾经的祠堂完全崩塌,瓦砾四散。高大的树木遮断了阳光,杂草肆意生长着,这里已经完全化为了一片废墟,也能够理解为何这里会传出奇怪的谣言了。

这里的氛围给人的感觉阴森到就算是有魔物跳出来也不奇怪的地步……

“……于是,可以告诉我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理由了吗?”

艾德露坐在了附近的岩石上。勇者也随意地分开了杂草,确保了自己坐的地方。

“我觉得,好好地对你们说明一次比较好。虽然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玛塔莉,拜托你买的东西买来了吗?”

“啊,是的。从老板那里买来了,杯子也有哦。”

她从布袋里取出了酒瓶,递向了这边。今天不论如何都有必要在这里大开酒宴,喝个痛快。这就像是,类似于仪式一样的东西。

勇者将酒注满了酒杯,一阵醇厚的味道飘散了开来。这是与“过去”一样的苹果酒。她一口气喝光了这一杯,甜美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果然很好喝。这是我最喜欢的酒。那个时候真的很美好。”

“……那个时候,指的是什么时候?”

露露莉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五百年前玩笑一样的那段时间哟。我在这里成为了勇者,并且在这里迎接了终结。那个时候喝的就是这个。正可谓是,好喝到死的味道吧。虽然你们不相信也没关系就是。”

“…………”

“这一次里面没有放毒真的是太好了。那个时候,放了连内脏都快要烧起来的猛毒进去。”

“……那是说——”

“只是过去被伙伴给骗了而已。但是,那些家伙看来没能杀掉我呢。我一直被封印在这个祠堂里。这就是打倒了魔王的勇者的末路哟。”

明明能够杀掉,却没有杀掉吗?还是说想要杀掉,却没能杀掉呢?勇者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她不可能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管怎样,勇者最后被封印在了这个地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再一次背叛了她。

“来到这里,并不是想要获得你们的同情或者理解什么的。只是,想要把那天重新再来一次,仅此而已。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你啊,这样沉重的话题还真是说的有够简单呢。一般来说化身

为复仇恶鬼也不奇怪哟。为何能那样淡然?”

“那些家伙都已经死掉了,而我也仍然是勇者。那么,这样就好了吧。事到如今在乱发脾气也很难看。”

如果他们出现在她的眼前的话一定会揍上去的吧,但那样的对象已经不存在了。当拉姆萨斯的子孙、拉姆吉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内心并没有憎恨的感情。她也并不是原谅他们了,不可能原谅的。但是,说不定那种事情已经变得无所谓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勇者是不会再次造访这个地方的吧。

勇者把酒递给艾德露,只见她露出了一副奇妙的表情一口喝干,紧接着递给了露露莉蕾、玛塔莉。

“勇者小姐还是勇者小姐,对我来说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呢。但是,对某三勇者的看法倒是天翻地覆了。如果可以的话,能把过去的事情详细的说给我们听吗?”

“不要。很麻烦。”

“……能、能稍微等一下吗。记得,星教会的教祖米娜也是三勇者的一人吧。那样的人做出了背叛伙伴的事情吗?”

艾德露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答案是,正是如此。勇者的伙伴贤者米娜,露出笑容递来了手制的苹果酒。虽然她的手在颤抖,但勇者毫不在意地接了过来一口喝干。味道与以前没有变化,不过内容物却大不相同。

“就是那回事了吧。甚至还在祠堂构筑了结界、一直进行监视,看起来是打从心底恐惧我来复仇呢。还留下了灾厄的元凶之类的遗言。”

不过,勇者做梦也想不到,米娜会作为教祖创立星教会这样可疑的东西。如果这也是为了监视勇者的话,那真是可怕的执念啊。她要是出现在勇者的眼前的话,勇者一定会嚷着,“把这种执念用在讨伐魔王上啊!”,一边揍她一顿的吧。

“……总觉得,什么都没法相信了啊。嘛,虽然本来就不相信星神什么的就是了。”

“但是、那样的不是很奇怪吗!勇者小姐是真正的勇者吧!那么,还是应该告诉所有人吧!”

玛塔莉站了起来极力主张着,而艾德露责备道。

“虽然我会相信你说的,但是如果说了那种事情的话就会被当做异端哟。回到城里以后就得小心一点哟。”

“我完全没法接受!”

皱着眉毛的玛塔莉向这边大声申诉着,但勇者也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被狂信者集团给盯上。

“我并不想要得到称赞。只是,身为勇者这一件事我并不会退让。而且,认可的人也会称我为勇者。所以,这样就好了吧。”

“……总觉得脑子里一团乱。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想要大声呼喊些什么,但该说是使不出力气来呢……”

“玛塔莉,人们把那种状态称为忧郁哟。这样的话你的心情稍微好转一些了吧?”

“……即使知道也完全没有好转。”

玛塔莉全身脱力坐了下来。真是个怎么看不会厌的家伙啊。很容易读懂,是一个老好人、同时又是一个最差劲的狂战士。

艾德露和露露莉蕾也是,看着很有趣,与她们说话也完全不会觉得厌倦。虽然性格不能说得上好,但还是会觉得,能够认识她们真好。当然,勇者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告诉她们。因为她们一定会戏弄她的。

“勇者酱,能问你一件事吗?你说因为没能够杀掉你,所以把你封印了起来,这种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他们似乎早就准备好封印的术式了。最后把我串了起来钉在了桩子上。嘛,因为过去有着各种各样的术式,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为什么不做任何抵抗被他们摆弄呢?如果是你的话能够把他们所有人都反杀的吧。”

“因为很疲倦了啊,各方面都是。那个时候想着,如果这样结束的话也不错。仅此而已哟……但是,看起来没能结束啊。不知该称为幸运还是不幸,我拥有的就只有厄运了。”

勇者尽可能开朗的一笑而过。

说到底,她甚至不明白,被选中成为勇者这一事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现在是绝对不会让出勇者这个位置的,但她已经想不起来最初是怎样的想法了。那些事情都与名字一起忘记了。

“……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可以当做你承认我们是你的伙伴了吧?”

“虽然我不太喜欢从嘴里说出伙伴这个词。一起行动,然后在真正危险的时候不会对他人弃之不顾,伙伴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似乎是如此,但又似乎并非如此。我没办法做出判断呢。露露莉蕾老师怎么看呢?”

闭上了一只眼睛,艾德露开起了玩笑。

“伙伴的定义吗?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是非常难的问题啊。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有些那个,从今以后我们几个一起考虑吧。有句话叫做四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顺带一提,关于诸葛亮是谁我现在就去调查。以我的见解来看恐怕是——”

“你给我改一改强词夺理还有老是用一些不知道含义词语的习惯。”

“那是我的性癖,已经刻到身体的最深处,没办法改变了。这也就是所谓的‘调教完成’了。”

露露莉蕾得意地诉说着。明明没有阳光的照射,眼镜却闪闪发光着。

“真是下流的说法。”

“这是我的性癖。”

在勇者与露露莉蕾扯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的时候,玛塔莉两眼发光的靠了过来。在这样的场合,这只猪妹都不会说什么正经话。

“那个、我们是伙伴吧!”

“大概,是那种关系吧。喂,声音大过头了。我听的到,你说话小声一点——”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什、什么啊。”

“名字、请把勇者小姐的名字告诉我!”

玛塔莉深深地低下了脑袋。

勇者在目瞪口呆的同时,也不由地喷了出来。

“那算什么啊。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请求而摆出了架势的我不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了吗。”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啦!是时候把本名告诉我们了吧!我不论怎样都想要知道!”

玛塔莉的样子非常认真。勇者一脸困扰的移开了视线。虽然很想告诉她,但不记得的事情就是不记得。

“嘛,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但真的不记得了。不管怎样都想不起来。……我觉得,大概今后也不会想起来了。”

“……是,是那样啊。”

玛塔莉垂下了肩膀。勇者为了鼓励他而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这么在意名字的话,就由你来想一个吧。想一个我不由得会叫好的名字。那样的话,我就会一直以那个名字活下去。你就好好努力思考吧。”

“那、那样重大的使命我承担不起!请去拜托露露莉蕾小姐!”

“一开始是你说想要知道的,所以就交给你了。——好了,西露卡也差不多要回家了。”

勇者不去理睬吵闹着玛塔莉,站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起名字什么的,太乱来了!”

玛塔莉大声喊了起来,但谁都没有在听。在这里的尽是一些不听人话的人,所以这也没有办法。

“确实,这是一段不错的经历……那么,我们回去吧。今天,度过了一段相当有意义的时间呢。”

“知道了真相,我既感到快乐,又感到悲伤。这就是所谓的学者的‘孽’吗。对了对了,刚才忘记说了,今天的晚饭我准备好了哟。预约了美味的干货哦,非常适合下酒!”

露露莉蕾将话题从学者的孽转到了今天的晚饭。如果对她吐槽的话一定又会以,这是我的性癖作为回答,所以勇者决定置之不理。

“快,猪妹!如果不快点跟上的话就丢下你了!”

露露莉蕾和艾德露已经走了起来。这两个人明明相性很差,但共同行动的时候却很多。虽然有时候也会想着,其实她们的关系很好吧,但那也只是单纯的错觉罢了。她们只是在通过对话试探对方的弱点罢了,因为她们的眼里丝毫没有笑意,所以绝对不会有错。

“大家,请等等我!为什么只有在回去的时候才这样团结一致啊!?”

将仍在大喊的玛塔莉置之脑后,勇者她们踏上了归路。空中有一只喜欢多管闲事的白鸦在飞翔,似乎是在偷窥,真是从五百年前就没有变过。那个时候它也警告了勇者好几次,说,不能去。

让鸟也加入伙伴之中吧,勇者一边考虑着这样的事情,一边行走着。

不管如何,在这个迎来了终结的地方,勇者再次迎来了开始。虽然她还有些疑惑,是否该为此感到高兴,但现在的话这样就好。

亚特城居民们的样子与平时很不相同。

一到傍晚酒馆里的人就会多的扑出来,但现在却又大量人群乘车马车大规模地往外移动,其中也有很多的冒险者和商人。留在城市里的人们也大多都露出了困惑和害怕的表情。

勇者向其中一人出声说道。

“呐,发生了什么事?样子看起来很奇怪。”

“不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大结

界可是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啊!这样的话可会变成非常糟糕的事态啊。”

“大、大结界消失了?”

玛塔莉尖叫了起来,但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转过头看她,因为所有人已经失去了关注他人的余裕了。

“虽然现在魔物还没有出现在地面上,但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你们几个也是,如果有可以去的地方,那就赶紧逃吧。没有了大结界的话,这个城市就像是地狱的入口一样!”

男人留下了这句话,铁青着脸离开了。

“发生了麻烦的事情啊。我稍微去看——”

勇者想要往迷宫的方向移动,但她的双肩被用力地拉住了。再次之上还被人用斗篷缠住了身体没法动弹。

她皱起眉毛回头望去,只见犯人是露露莉蕾和艾德露两人。

“总而言之,不先回家里一次可不行。你可是病人。我和露露莉蕾酱会好好地收集情报的。”

“玛塔莉,勇者就拜托你了。绝对不要让这个人离开你的视野。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小心一点。”

露露莉蕾再三嘱咐着。玛塔莉则是摆出敬礼的姿势点了好几次头。

“我、我明白了!绝对不会离开视野!实在不行的话,我会用绳子圈住她!”

“等、等下。我又不是狗!”

“是,我明白。因为勇者小姐像是猫一样。而且,如果不多关注猫的话,她就会跑掉了。拜托你了,请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玛塔莉一边说着不明所以的话一边带走了勇者。

勇者说的,放开我,的话语丝毫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

“真是的,听人说话啊!”

现在毫无疑问发生了棘手的事态;如果是以魔物为对手的话,只要像平时一样战斗就好。这是勇者自己选择的道路,也是作为勇者的使命。

无论如何,勇者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只有战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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