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老鼠们的盛宴 第二夜 鼠辈的经典

有个盗窃犯神出鬼没,他会从恶党那里抢夺金钱,还会将他们的丑恶勾当公之于众……

家长大善是通过一个叫胜村英男的杂志记者才知道还有这么离奇的传言。

1

家长大善被内线电话的来电铃声惊醒,他睁开了眼睛。

他还记得吃过午饭后,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转椅上。可好像在那之后就睡着了。

他觉得有些耳鸣。感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但他却想不起来梦的内容是什么。

梦就是这样。

“你好。”

大善用手指揉搓着内眼角接起电话。

“有客人来了。”

传来一个女声。

那是负责大善日常事务的松下菜穗子。

“是哪位?”

“是胜村先生。说是今天和您约好了的……”

听到人名,大善终于想起来了。

“让他进来。”

大善放下电话,拿起桌上放着的眼镜戴上,走到穿衣镜前,整理好衣物。

镜子里的大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成。

或许是因为穿着西装的缘故,也可是因为发际线偏后的额头的缘故。胡思乱想中,大善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

大善应道,菜穗子推门进来。

她身穿深蓝色套装,很适合她纤细的身材。褐色的大波浪发型,将她的女性魅力尽情展现。

“胜村先生来了。”

菜穗子禀告完,一个男人走进房间。

男人肌肤白皙,有种说不出的不可靠感,闪烁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目光富有知性。

菜穗子行礼后退出房间。

“欢迎来到‘天眼会’。”

大善张开双手表示欢迎。

“初次见面。我是胜村。”

男人说着把名片递给大善。

名片中间是有名出版社的logo,下面写有“记者 胜村英男”。

“我是家长大善。很抱歉,我没有名片……”

大善接过名片说道,胜村摇头道:“没关系。”

“那,请坐吧。”

大善示意胜村坐在沙发上。

胜村说了句“打扰了”,在沙发上坐下。

“感谢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访。”

等大善在对面坐稳后,胜村低头行礼致谢。

“我以前是不接受这样的采访的。”

大善直言不讳。

“为什么?”

“我参加一些活动,有人会有采访的要求,但那大部分都是为了诽谤中伤我。”

“也就说他们怀疑你的能力——是吗?”

“嗯。”

大善用力点头。

“在怀疑的立场上,我也一样。”

胜村笑道。

和他的外表不同,胜村说话很直接。

“我知道。但胜村先生并没有否定,你是持中立立场的吧。”

这是胜村和其他记者的不同之处。

大部分记者一开始就怀疑大善的能力,认定那是虚假的。

若接受了他们的采访,显而易见那只会被他们百般刁难,再被写些有的没的报道。

“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无法看到事实。”

“我觉得作为记者,必须要有正确的心态。”

“不用安慰我。”

胜村害羞地摇摇头。

恰在此时菜穗子走进房间,给两人面前端上茶水,又再次退出房间。

“那我们就开始采访,可以吗?”

稍作调整后,胜村说道。

“请吧。”

得到大善的许可,胜村准备好IC录音机,放在桌上。

2

“首先我想了解一下家长先生您的异能力,可以吗?”

胜村脸上已不见了刚才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而变成不会放过一切的锐利。

能如此轻松转变的人或许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有深度的人。

“好。”

“听说家长先生能够映象到您见过的人的未来……”

“这是听谁说的?”

“您的信徒。”

“这有些夸大其词了。”

大善叹息着左右摇头。

“不是这样吗?”

“并不是完全不对,但的确有些夸张了。”

“哦。”

并不太明白的胜村含混地应道。

“完全预知未来,这原本就是连神仙也做不到的事啊。”

“为什么?”

“因为若知道了未来,那个未来就会改变。”

“很难理解啊。”

胜村面露难色。

“是啊。假设,我预知到过会儿胜村你会出车祸身亡。”

“嗯。”

“然后我把这个告诉了胜村你,然后会怎么样呢?”

“我会待在家里不出门。”

胜村视线有些漂移。

“这样一来,出车祸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也就是说,因为知道了未来,最初预见到的未来就发生了改变。”

“的确如此。”

胜村啪地拍手,恍然大悟。

“这有些跑题。总之我能看到的并不是未来。”

“可是,大家都在讨论这个。”

“所以我才说那有些夸大其词。我看到的不是未来,是现在和过去。”

“完全不一样啊。”

胜村笑了。

“可也并不是完全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通过文字或影像读懂隐藏在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或许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关于过去和现在的记忆映象。”

“哦。”

胜村说着就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我根据读出来的信息,可以给来找我咨询的人一些建议,帮助他们度过一个更好的人生。结果,或许那就被认为我是在预知未来。”

大善说完长长呼吸了一下。

“原来如此。明白了……可是,家长先生您口才真好啊。”

胜村目光炯炯。

“不敢当。”

“不,真的。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引,或是有种超凡的力量吧。”

“我没有超凡能力。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另一种方式吧……”

“另外的方式……吗?”

“嗯。我以前的理想是当一名演员。”

“这真想不到。”

胜村瞪圆了眼睛。

“大家都这么说。”

“这有什么契机吗?”

“大学时,看过戏剧社团的演出,打心底喜欢。”

朋友邀请大善看过戏剧社团的公演。一开始大善只是觉得反正是学艺社团活动,但没想到竟那么有趣。

准确来说,大善被其中一个演员的演技深深震撼到了。

看完那场演出,大善已经被完全感动,然后直接就去了后台,当场就提出了加入戏剧社团的申请。

“抱歉问一句,那是哪个大学?”

“明政大学。”

“难不成您看的是有栖德马的公演?”

“就是那个!”

回想起当时的兴奋,大善拍了拍手。

有栖德马就是那个打动大善的人。德马在大学时期就凭借其非凡的演技崭露头角,受到很多演艺公司的邀请。

大学毕业后,德马加入一家大型演艺公司,现在出演大河电视剧的主角,已经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演员。

大善以为如果当初不是遇到了德马,他也许不会想要当一名演员。

“真令人羡慕。您竟然了解有栖的学生时代。”

“是啊。”

大善想到过往,表情不由得放松下来。

和有栖一起钻研演技的大学戏剧社团的生活,大善现在依然记忆鲜明。

“和有栖现在还有联系吗?”

“嗯。有时他会来找我商量些事……”

“商量?”

“主要都是表演计划方面的事情。”

“您太厉害了吧!也就是说,就连有栖先生也对家长先生刮目相看喽。”

胜村兴奋地探出身子说道。

“不能这样说啊。”

“不,就是这样。”

“从有栖的角度来说,他只不过是想听一听一个圈外人的意见而已。”

大善苦笑道。

“不不。这挺遗憾呀。家长先生您这么有才的也没当演员……”

“大学毕业后,我曾做过演艺公司的艺人。”

“是吗?”

“可是我那家演艺公司并不怎么样。很注重颜值,像我这种实力派演员就受到了冷遇。”

“这是世界只凭实力并不行……”

正如胜村所言,在演艺圈若只有实力很难获得成功。

若没有演艺公司的助力,再有才能也可能被埋没,成功很大程度上被时机或是机遇所左右。

大善若是加入别家演艺公司,或许现在他会和有栖在表演事业上并驾齐驱。

“那时候,您还没发觉到您有这个异能

力吗?”

胜村的问题把大善拉回到现实中。

“嗯。”

“您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这种超能力的?”

“大概五年前吧。”

“是什么机缘巧合呢?”

“有一天我突然高烧到近四十度。这种不明原因的高烧,使得我一连几天都昏睡不醒。”

“那真危险啊。”

胜村的眼神充满同情。

“我不知那是梦境还是现实,我见到了已经死去的父母。”

“那是回光返照吧……”

“可能是。总之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觉到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

“怎么不同?”

“我能隐约看到人的头上浮现出影像或是文字。”

“那就是异能力觉醒的契机吧。”

“我是这样认为的。”

“的确如此吧。那个,我想具体问一问您的异能力……”

胜村调整姿势,端正语调又问。

“好。我把我得到的这种异能力称为天眼。”

“天眼?”

“对。天地的天,眼睛的眼,天眼。”

大善用手指在桌上书写说明。

“是吗,是家长您起的名字?”

“不是,是里村起的。”

“他是‘天眼会’的干事吗?”

“是的。”

里村从“天眼会”筹办之初就尽心尽力,经营都是他一手掌控。

“那个,天眼具体说来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呢?”

胜村眼镜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

胜村决定要触摸到核心问题。

“其义如字,就是天眼。我能看到一个人隐藏在内心的感觉。或是通过影像,或是文字,我能看到那样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见识一下您的这种能力吗?”

胜村虽然说得很客气,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当然,大善没有拒绝的理由。

“非常乐意。可是,在我展示之前,我们要换个地方。”

听到大善这样说,胜村面露奇怪之色。

“这里不可以吗?”

“若想准确利用天眼,需要提高注意力,但这里干扰太多。”

“是这样啊?”

“是的。我有间屋子是专门利用天眼时使用的,我们去那儿吧。”

大善话音刚落,菜穗子就走了进来给胜村带路,“请跟我来。”

“那个……您不一起来吗?”

正要离开房间的胜村看到大善依旧坐在沙发上,问道。

“我稍作些准备。”

“好的。”

胜村微笑道,和菜穗子一起走出房间。

大善仰望天花板深呼吸。

3

大善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走了进去。

这就是被大善称为“天眼之间”的房间。

房间大约十坪大小,窗户上挂着的遮光窗帘完全挡住了阳光照射,墙壁也全部都被涂成黑色。

照明只依靠放置在房间四个角落的蜡烛,光线昏暗。

可是,这种昏暗却是最大限度提高注意力所必不可少的。

房间也做了隔音处理,外部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

真的可以称之为圣地。

房间中央有张古香古色的桌子,两把椅子相向而放。

胜村就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您还换了衣服。”

胜村看着大善说道。

胜村说得没错,大善已经换下了刚才穿着的西装,现在穿着的是像天主教神父那样的黑色祭服。

倒不是因为大善信仰天主教,只是这身打扮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天眼的神力。

“这让我能集中注意力。”

大善说着,在胜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怎么有点紧张。”

胜村笑道,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放松些。这是专用的房间。”

大善说道,胜村深呼气,放松肩膀。

“那,开始了。”

说完,大善闭上了眼睛。

此时最忌讳心神不宁。他需要慢慢地集中精神。

吸——呼——、吸——呼——。

能听到胜村的呼吸声。大善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和胜村一样的节奏。

两人呼吸同步,精力完全集中后,大善缓慢睁开了眼睛。

胜村的头顶,隐约能看到一束光。

那光逐渐成像,变化成文字。

“悲哀。”

最初浮现的文字就是这个。

“您的命运很悲哀啊。”

听到大善的话,胜村惊奇地抬起头。

“悲哀?……”

“嗯。”

话音刚落,刚才的文字就变了样。

“父母的死。”

“哦……您父母都不在了啊?”

大善同情地说道。

“的确是这样。”

胜村声音嘶哑。

“你现在还丢不下这种悲伤。”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

“脑子里虽然这样想,可心里并不这样认为。”

“是吗?”

胜村歪着脑袋,似乎不理解的表情。

“我看到的是你内心深处的意识。即便你自己察觉不到,它也是你的真心。”

“我的真心……是吗?”

“嗯。你一直带着悲哀生活。因此,你一直都自己扛着。”大善说完,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发现天眼能力后,大善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世上很多人隐藏着自己的真心生活着。更确切地说,他们生活在不自觉中。

有烦恼,感到悲伤的时候,人会想要忘记一切。如此才能守护自己的真心。

可是,无论怎样守护,也无法消除伤痛。

结果只是自己的心灵被捆绑,被追问。还自负地认为自己的作用就是挣脱束缚。

这就是被赋予天眼能力的人的使命!

“那个……”

胜村像乌龟一样探出脖子说道。

“什么事?”

“我父母已不在人世这一点,只要加以调查就能知道。”

“也就是说,我事前调查过胜村你的情况,现在只是用嘴巴说出来——你是这个意思吗?”

“您别误会。我只是基于中立立场,想验证各种可能性。”

胜村赶快打圆场。

胜村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善的恐惧或是愤怒。在此之前,大善多次受到质疑,再次被怀疑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若能亲眼看到天眼的威力,就必然会认可吧。

“你这样想也不无道理。那我们来做个实验吧。”

“做实验吗?”

“嗯。”

说完,大善递给胜村纸笔。

“这是?”

胜村一脸疑惑。

“请胜村把你喜欢的东西写下来。数字、符号,什么都可以。”

“你会猜中的意思吗?”

“是。”

见大善点头肯定,胜村苦笑道。

“那是魔术之类的把戏吧?”

这个回答也在大善的意料中。

大善平时在电视上也看过猜中写在纸上的文字或符号之类的魔术表演。

具体的操作他不知道,但这一类的魔术都有一定的法则。

那就是魔术师会拿过写有东西的纸。应该这时候就会做些手脚之类的。

可是,天眼可不是魔术。因此……

“为了证明天眼不是魔术,我不仅不看胜村你去写什么,而且我绝不会用手触碰。”

“不触碰,也能猜中吗?”

胜村的音量稍微高了些。

或许他的推测和大善想的一样。

“是。我背对着你坐,在你写完之后,你就把它反扣在桌面上放着。”

大善说完转动椅子背朝胜村而坐,闭上了眼睛。

胜村一定会以为藏着什么猫腻,瞪大眼睛查找。可是,这样做毫无意义。

为什么呢?因为天眼没耍任何花招。

“写完了。”

不一会,大善听到胜村说道。

大善转回椅子和身体,面对胜村。

纸反扣在桌上。因为是厚纸,所以也不可能透视看清。

“现在,请胜村你仔细在头脑中回忆你写下的东西。”

“好。”

胜村应道,使劲皱了皱眉。

大善和刚才一样,再次闭上眼睛,配合胜村的呼吸,全神贯注。

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大善轻轻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隐约看到胜村的头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你画了一幅画。”

听到大善这样说,胜村的脸抽动了一下。

大善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那是柴犬吗?画的真不错。”

“失敬失敬。”

胜村佩服地叹了口气,翻开反扣着的纸。

纸上画着一个和大

善感应到的丝毫不差的狗。

“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嗯。真是很厉害。”

此刻胜村的眼中没有丝毫怀疑。

“我知道胜村你会相信我的。”

大善笑脸回应。

之后,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无外乎都是称赞大善的恭维话。

采访在祥和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了。

4

“求你了!还给我!”

接受完胜村的采访,正要返回自己办公室的大善,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喊声。

声音是从会客室传来的……

大善推开门朝室内看了看,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哭泣。

她对面的椅子上,是教团干事里村,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看着女人。

大善正想问出了什么事,里村站了起来。

“这边来。”

里村压低声音,抓着大善的手腕,把他拉到走廊,关上了房门。

他的表情十分僵硬。

“出什么事了?”

大善眼睛瞥着房门问道。

门外还能听到屋内女人的啜泣声。

“这不劳大善法师费神。”

里村摇摇头。

“可是,人不是哭了吗?”

“她有心病……”

“那我用天眼给她看看。可能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大善无法坐视不管身处困境中的人。

天眼有救人的能力。

“请不要这样做。”

大善欲进房间,被里村制止了。

“为什么?”

“情况有些复杂。”

“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先生是石川大辅……”

“石川……难道是石川社长?”

“是。”

“最近都没见到他啊……”

大善脑海里浮现出石川的容貌,说道。

那是个微胖,看起来很面善的男人。

大约半年前,他还经常来大善这里。那时,大善经常用天眼给了他很多建议。

“他死了。”

“你说什么?!”

大善吓了一大跳。

里村的表情有些奇怪,轻轻点了点头。

“是生了什么病吗?”

“嗯,好像是。她以为丈夫去世,精神有些错乱。”

“那更应该用天眼……”

“若是那样做了,只会更加刺激她。”

“刺激?”

“总之,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平常里村都不会抛头露面,也不发表意见,现在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肯定有他的理由吧。

大善回了句“知道了”,就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大善把自己深深嵌进转椅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给我!

刚才那个女人的叫声,还回响在大善耳畔。

她想让别人还给她什么呢?

“您要回去了吗?”

门突然开了,打断了大善的思考,菜穗子走了进来。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菜穗子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娇柔。

“嗯。”

“采访似乎很顺利啊。”

菜穗子抓着大善的手问。

“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菜穗子又白又长的手指,抚摸着大善的下眼睑。

“这你都能看到……你才是天眼的主人呢。”

“不,天眼非你莫属,这是只有你才能拥有的能力。”

说着,菜穗子的嘴唇亲吻上大善的嘴巴。

大善紧紧抱住菜穗子,把脸深埋进她的胸前,尽情汲取她的芳香。他的理性早已九霄云散。

大善和菜穗子的相遇,是在五年前,大善的天眼功能被唤醒的那家医院。

菜穗子是负责照顾大善的一名护士。菜穗子也喜欢喜剧表演,加之有有栖的共同话题,两人交谈甚欢。

就在大善要出院的前夕,菜穗子问了大善一个问题。

家长先生,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什么东西,对吧?

菜穗子很早就注意到了大善具有天眼的能力。

然后,大善就跟她说起了自己入院以来所发生的一些变化。大善以为她会一笑而过,可没想到菜穗子对大善的话信以为真。

“你有特异功能。这应该能帮助到别人。这是你的使命。”菜穗子说得两眼热泪盈眶。

可以说就是听了菜穗子的话,大善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使命。

上天赋予的特异功能,一定有它的意义。既然自己被挑中,那就有义务要正确运用这种能力。

因此,有必要更好地激发大善的特异功能。

为了提高大善的能力,他们多次重复像今天对胜村做过的实验。

一开始,这种能力是很不稳定的——有时猜中,有时完全不中。

菜穗子怀疑是不是周围的环境无法保证大善集中注意力,所以才想给大善创造一个能够集中注意力的环境,最后就专门准备了一个刚才那样的暗室。

这样的结果就是大善的能力突飞猛进,现在已经百发百中,无一失败。

而且,环境的改变也带来另外一些变化。平日里,大善再也看不到那些信息。

这可以说是一个可喜可贺的进化。

因为平日里也能看穿别人的想法,这已经影响到了大善的日常生活。

可是,虽然大善发现了自己拥有这种能力,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种能力去帮助别人,这让大善很苦恼。

就是这时,菜穗子把里村介绍给大善。

里村是一家为企业做顾问服务的风险公司的社长。

他十分欣赏大善想要利用天眼的能力造福他人的理念,提议可以成立“天眼会”。

而且,他还许诺负责“天眼会”的一切运营管理。

对于大善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虽然大善的天眼能读懂别人的内心,但关于财务、法律问题等有关公司运营的事情,大善完全是个门外汉。

最初他们租用了一间公寓干了起来,名声打出去以后他们就扩大了规模,虽然现在仍只是一个小小的综合办公大楼,但他们毕竟拥有了总部。

对于大善而言,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菜穗子和里村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照此下去,他们的天眼事业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5

想再次前来采访。

第二天,大善就收到了胜村的这封邮件。

说是他想更进一步了解大善的天眼能力。大善没有拒绝的理由,爽快地答应了。

两天之后,大善和胜村再次在他的办公室相对而坐。

“又来打扰您,真是十分抱歉。”

胜村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

“哪里。不用介意。那个,你说要补充采访,那具体是什么内容呢?”

“其实,实在是很抱歉,我的上司,他坚持认为家长先生的天眼是某种魔术……”

大善看着胜村无比窘迫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很可笑吧?”

胜村还是一脸抱歉的表情问道。

“抱歉。胜村你的心情,我十分了解。”

大善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不是假话。胜村虽然是名记者,但他也是公司组织的一员。他很同情胜村承受的夹板气痛苦。

而且,没有亲眼看到天眼的人,会认为这只是魔术,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明白了。那尽可按你的要求来验证吧。”

“您能这么说,太好了。”

“那,如何来验证呢?”

“是,是的。我上司有交代给我几个办法让我试试。”

“什么办法?”

“那个现在不能说。”

胜村用眼神试探着大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验证,但事已至此,若现在拒绝的话,就是临阵脱逃。那也公然意味着天眼是骗人的把戏。

大善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因为,天眼是真实存在的……

“知道了。那我们直接去‘天眼间’吧。”

房门关上以后,大善开始作准备。

大善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质疑。因为天眼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当然,大善也没有因此而害怕。

被天眼选中的人,不论在任何时代,都会受到世人的关注、评价。

即便是基督也作为异端被处以极刑。他被人们供为神灵也是在他死后好几年的事了。

当然,大善没有基督那样的牺牲精神,但他具有要正确利用自己被赋予的能力的自信。

准备完成,大善朝胜村等待着的“天眼间”走去。

一走进室内,大善有种紧张的感觉。“天眼间”对大善而言,是非常神圣的。

“眼镜总是会摘下来的吗?”

胜村等大善落座以后,问道。

“嗯。戴眼镜,有时会看不到映象。”

“是吗?”

“我失败了很多次,才终于能熟练操控天

眼。这就是其中一个技巧。”

“这样啊。”

胜村若有所悟地点头。

“真是不可思议啊。摘下眼镜,虽然看不清现实世界了,可是却能看到原本看不到的内心世界。”

大善自嘲似的笑道。

胜村同感道“是啊”,而后感慨万分地笑了。

“抱歉,跑题了。我想和上次一样,我写的东西你来猜那个实验再做一次,可以吗?”

胜村回归正题。

“没问题。”

大善说着,递给胜村纸和笔,背对着他。

大善感觉胜村写了什么,然后就听到胜村说了句“好了”。

“请你在脑海里想象你写下的东西。”

大善转过身之后说道。

“好。”

点头回应完,胜村放空视线。

大善静静地闭上眼睛,配合着胜村的呼吸。注意力高度集中后,大善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胜村的头上隐约有光。

“是一幅山的画。”

大善说出他看到的东西。

他以为胜村会立刻有所反应呢,可胜村闭口不语。

胜村既没有惊奇,也没有害怕,只是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胜村先生你画的是一幅山的画。”

大善又说了一遍,但胜村什么也没说,将反扣在桌上的纸翻了过来给大善看。

“啊!”

纸上并不是大善感应到的山的画,而是一些文字。

“猜错了。”

6

为什么?

大善大失所望。

他明明清楚地看到胜村头上的映象。他只不过是把映象说了出来。可这怎么会猜错呢?

而且,胜村竟会写下“猜错了”这样的文字——似乎他从一开始就猜到大善会猜错!

大善心里七上八下的。

大善呼吸急促,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冷静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大善努力安慰自己。

“有时可能会这样。”

胜村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眼神似乎带有一丝同情。

别!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

“或许是杂念的干扰。”

“杂念?”

“不,不是家长先生你,可能是我心生杂念。所以,你才看到了别的东西……”

对。一定是这样。

这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大善努力忍住。

这话若是出自大善之口,感觉是在辩解,稍有不妥。

“我们再来一次吧。”

胜村提议道。

对。刚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好吧。”

大善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在颤抖。

别害怕!

大善鼓励自己。若精神涣散,就无法发挥天眼的能力。

大善又递给胜村一张纸,再次把椅子转过去背对胜村。

“写完了。”

胜村说。

再次转过身之后,大善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集中精力。

睁开眼睛,大善又看到胜村头上隐约有光。这次一定不会弄错了。

“是一幅画。画的是猫。”

大善非常有把握地说道,可胜村一句话也没说,把桌上的纸翻过来给大善看。

“又猜错了。”

“……”

大善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

大善眨了几次眼睛,可纸上依然还是那几个字。

“为什么?……”

大善泄气道。

他感觉地面在摇晃。大善只觉气血上行,浑身发冷,唯有双颊奇怪地如火烧般发烫。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想知道原因吧?”

胜村说。

“原因?”

大善慢慢呼吸,看向胜村。

那一瞬间,大善惊呆了。

那是胜村吗?

眼前的胜村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变了个人。

透过眼镜看到的胜村的眼睛放射出如刀剑般冰冷清澈的锐利眼神,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看似漫不经心的胜村的四周充满着一种杀气,一种异样的氛围。

大善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嗓子干得直冒烟,大善使劲咽了口唾液。

“对,原因。”

胜村的语调、声音都像变了个人。

“为、为什么?……”

“这是很简单的把戏。我只是把两张纸重叠放在了一起。”

说完,胜村把“猫画”和“又猜错了”的两张纸像扑克牌那样摊开给大善看。

“你骗人的吧?”

“不是。‘又猜错了’的纸就放在猫画的上面。给你看的时候,两张纸一起拿着,但改变了其上下顺序。”

“看到了吗?你感应到的是猫画。可是,我给你看的却是写着‘又猜错了’的那张纸。”

“好像你什么也没问。或许可以说是你错看了现实……”

胜村嗤之以鼻地嘲笑道。

这态度真让人上火。大善真想上去揍他,可身体却僵住了,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此刻的胜村有股无比的压迫感。

“我……”

“行了。我想象的是‘又猜错了’的文字。可你却没感应到。也就是说,你的天眼是骗人的东西。”

“混蛋!现在你竟敢说这是骗人的!”

气愤的大善嘭地敲桌而起。

可是,满腔的愤怒在大善看到胜村冷酷的视线后,变得摇摆不定。

“真是。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让我告诉你吧。”

胜村说完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根伸缩式警棍。

“呀。”

他要打我吗?

大善吓得连连后退。

胜村嘿嘿笑了,举起警棍,朝桌面挥去。

只听啪嗒一声,桌面裂了。

“这才是真正的天眼。”

胜村从裂了的桌面下方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个类似小型相机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这个桌面的一部分,里面是玻璃,可以放映幻灯。下面装有照相机,能清楚地看到反扣着的画。”

“胡扯!”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什么相机。我感应的是天眼看到的东西!”

大善忍住泪水,大声喊道。

“那是它干的好事。”

胜村说完,将警棍朝天花板扔去。

在一声啪嗒击中的声响后,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刷地掉了下来。

“这是一个小型放映机。”

“放映机?”

“是的。相机拍下的影像,通过这个放映机放出来。你把这个误以为是天眼。”

“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大善指着掉在地面上的放映机说。

“是呀。”

“啊?”

“你什么也不知道。不,或许更确切地说是没人告诉你。”胜村坏笑道。

“怎……怎么回事?”

“你只是个摆设。你被逼相信自己有天眼能力。”

“不是的。天眼的确存在。我和菜穗子好不容易……”

话还没说完,大善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是,他不愿相信脑海里浮现的想法。若承认了,那自己现在的人生全部都被颠覆。这太让人感到恐惧。

“你好像意识到了。”

“不!我有天眼!”

大善誓不承认。

若承认了,会失去一切。不,那也代表着否定了自身的存在。

我是拥有天眼能力的特异人!

“好了。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

胜村逼近大善,一副吞噬一切的气势。

这突然的变化让大善屏住了呼吸。

“你的天眼是……”

“住……住嘴!”

“骗人的……”

“不,不是的。”

“你……只是个普通人。”

胜村用手指点了点大善的额头。

虽然几乎没有什么力度,但大善一下没站住,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善想站起来,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胜村冷冷地看着大善。

“好消息?”

“对。我也有天眼。”

“啊?……”

“而且,我比你还厉害,我能预知未来。”

“怎么可能?你骗人……”

“你知道一个叫山猫的盗窃犯吗?”

“山猫?”

大善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对。他是个天才盗窃犯,什么保险柜都能打开。他能将你的保险柜洗劫一空。”

“什么,你说什么呢?”

大善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的强光闪过。大善被强光刺激得眼前一片发白。

这是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的大善使劲眨巴眼睛。

一番努力之后,大善终于能看到东西。

他环视屋内,哪里还有胜村的身影。

7

大善茫然不知所措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门,深深地坐进椅子里。

等大善刚在椅子上坐定,菜穗子和里村随即走了进来。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大善觉得他们两人也知道了自己刚才和胜村的对话。

“我的天眼是假的吗?”

他想知道答案。当然,他希望他们回答“是真的”。可是……

“嗯,是假的。”

回答的人是菜穗子。

“你说什么呢?”

里村抓住菜穗子的手腕,喝住她。

“我觉得最好对这个男人说实话。”

“可是……”

菜穗子和里村对视了一下。里村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

菜穗子把目光转向大善。

“很遗憾,你并没有天眼的能力。”

菜穗子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语气冰冷、刻薄。

不,不光是语气。就连她往日温柔、充满爱意的目光也带着某种轻蔑。

“这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假的。那个记者说得全都正确。天眼是骗人的。”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不是说了吗,你看到的只是投影机投射的文字。”

为什么连菜穗子也这样说?

“即便能猜中纸上写的文字,可也不可能看到那个人的过去、心中所想的事情。”

说出来,大善逐渐清醒过来。

天眼看到的并不只是纸上写的东西,它还能看到过去的伤心事和烦恼。

可是,菜穗子无可奈何地叹气。

“那是我们调查的。”

“啊?”

“就是说我们事先调查清楚了来这里的人的过去。有时会雇侦探调查,然后把查到的事情给你看。明白了吗?”

“怎么可能?骗人吧……”

大善口中挤出这几个字,抱住了头。

这意味着他以前深信不疑的世界全都土崩瓦解。

你只是个普通人。

胜村的话不断在大善耳畔回响。

不!我是有天眼特异功能的,我不是一般人!

大善在心中狂叫。

可是,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深深地撕裂了大善的心,淹没了他内心的嘶吼。

“可怜的人……”

菜穗子的声音充满同情。

“你说什么?”

大善抬头看着菜穗子。

“你坚信自己是个特别的人,最后反而迷失了自己。”

菜穗子的话一下子惹火了大善。

“都怪你!”

大善站起来吼道。

可菜穗子也毫不示弱。

“你又把责任都推给别人……所以,你这个男人很差劲!”

“是你耍手段让我相信自己有天眼的!”

“你说什么呢?最早想到这个计划的人是你啊!”

“别开玩笑了!”

大善怒火难平,飞身朝菜穗子扑了过来。

菜穗子没站稳,撞到墙上。怒目相向大善。

她说这都是我的主意?骗人的!

这不可能。自己不可能想出这种欺骗人的把戏。如果是真的,自己应该会感觉到。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里村冷冷地说道。

就在这一瞬间,大善明白了。

“对。我明白了。是菜穗子你把里村带来的,你们两个串通一气,利用了我。对吧?你们这肮脏的家伙。”

“不是这样。”

里村语气很干脆。

“现在还想狡辩?”

“不是的。是你把我介绍给菜穗子的。”

“啊?”

他们在说什么?

“听好了。你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都是轻音乐同好会的成员。”

“你脑子坏掉了吧?我是戏剧社团的……”

“你根本不是什么戏剧社团的……”

“你竟说胡话。我在戏剧社团和有栖可是有得一拼的。”

对!那段辉煌的记忆绝不会出错!

他和有栖是好友,两人一起切磋演技,互相激励。现在他们还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你是在有栖出名以后才认识他的。你们根本不是同一届的同学。”

“别再胡言乱语了!”

大善大叫着抓着自己的脑袋。

大善不明白为什么菜穗子、里村都要这样说。

愤怒的大善浑身发烫,似乎要燃烧起来了。

不会是这样的。

“嗯。”

大善怒吼着,看向里村。

这时,大善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惊奇不已。

“这个混蛋。这么好骗。”

里村的头上浮现出这样的文字。

房间里可没有什么放映机。可是,都是却读懂了他的心里话。

这是怎么回事?

大善大脑一片混乱,他看了看菜穗子。菜穗子的头上也有文字。“羡慕。羡慕拥有特异功能的你。”

这让大善恍然大悟。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

刚才说过的话都是菜穗子和里村编纂出来欺骗大善的。大善坚信自己是有天眼能力的。

他们太嫉妒大善的能力,才会想让大善相信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可是,就这样任凭他们两个胡说八道吗?

大善有些同情他们,他看着里村。里村的头上又有文字出现。

“不想活了。”

大善蹙眉。

里村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大善又看了看菜穗子。

菜穗子的头上也有文字浮现。

“我也不想活了。因为嫉妒背叛了大善。多么可耻。死了算了。”

是啊。原来如此。

大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人真是脆弱的生物。他们和具有天眼的大善一起工作,却也因为凡人之身而会妒忌别人。

可是,内心里他们也饱受由此带来的罪恶感的折磨。

所以,从痛苦中解救他们,这正是作为被赋予这一能力的自己的使命吧……

8

下定决心的大善拿起插在桌上笔筒里的一把剪子。

大善先转向菜穗子。

菜穗子被吓得脸都变了形。

“大善!住手!”

里村扑过来想要制止大善。

大善挥舞着剪子恐吓里村。

“不关你事!”

大善边叫边乱舞剪刀。里村后退想要逃开,可是碰上了墙壁无路可逃。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里村的声音充满恐惧。

他为什么会问这么白痴的话?

大善觉得这太奇怪了。

不想活了。

不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吗?所以为什么还要反抗。自己想要的命运,接受就好了呀。

大善疯狂挥舞着剪刀。

里村吓得目瞪口呆。

菜穗子的哀嚎回响在屋内。

“我满足你们的愿望。”

大善就要挥下剪刀的那个瞬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歌声。

其实,因为音色、旋律都不堪入耳,所以很难分辨出那是歌声。

“想……想……想要……一对翅膀。在……天空中……展翅……高飞……”

什么呀?

歌声连绵不绝。

菜穗子、里村都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一片混沌。

“是谁?!”

大善厉声问道。

“是我。”

有人回话。与此同时,伴随着哗啦一声尖锐的响声,窗玻璃应声碎了,一个黑影从外面飞进屋内。

来人不知为何戴着那种似乎在庙会上卖的奥特曼的面具。

从身材上大概可以判断出是个男人。

“你,你是什么人!”

大善手握剪刀对着男人。

“我只是个路过此处的盗窃犯。”

男人坦然回答。

“什么?盗窃犯?”

“对。胜村跟你说过吧。你知道一个叫山猫的盗窃犯会来扫荡你的保险柜吧……”

“那,你是……”

“对。我就是山猫。”

“你,你说什么?”

难道说胜村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可是,你真是个愚蠢到家的笨蛋。”

男人笑道。

“愚蠢?我可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

“你就是只愿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结果你连记忆都偷梁换柱,只保留自己希望的东西,还期望它们真的会成为现实。”

“不是的!”

“什么不是。你就是一个活在虚幻世界中的人。”

“闭嘴!”

大善绝望地尖叫。

大善不知男人所为何来。或许是政府害怕大善的天眼能力而派来的刺客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绝不能上他们的当。

他们是谁?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杀死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无凭无据的妄想,逐渐越变越大,完全支配了大善的内心。

“去死吧!”

大善举起剪刀,朝蒙面男人扑去。

可是,大善失手扑了空。

“真遗憾。”

声音在大善的背后响起。

大善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蒙面男人转到了大善的背后。

“你这家伙!”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和你玩。”

男人的话音刚落,大善就感到后脑勺有股疼痛感,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回过神的大善发现自己坐在转椅上,手里还握着剪刀。

大善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蒙面男人的身影。

这是一场梦吗?

一定是的一定是场梦。蒙面男人以及刚才和菜穗子、里村的谈话包括胜村,都是一场梦。

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人。天眼不可能是假的。

大善握着剪刀缓缓起身。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呻吟。

接着,大善看到里村和菜穗子被绳子绑着,在地面上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

大善急忙赶到两人身旁。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菜穗子的胸前贴了一张卡片。

按照我们说好的,我拿走了保险柜里的东西。

你只是个平凡的人。记住这一点。

山猫

“这,这是什么……”

大善把卡片扔出窗外。

也就是说刚才的那一切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骗人!”

大善大叫,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了。

不知为何,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官站在那里。

“别动!以监禁暴行的现行犯名义逮捕你们。”

“监禁?暴行?”

他们在说什么?

大善脑中一片混乱,警察们趁机拥进屋内。

“干什么!干什么!”

大善挥舞着剪刀大喊大叫,可一切都是徒劳,等他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被手铐铐在身后。

“放开我!”

大善拼死反抗。

现在已经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9

胜村英男坐在问讯室。

他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叫新妻的女刑警,一个穿着白衣叫御子柴的男人坐在房间一角,百无聊赖地舔着棒棒糖。

他们是“特别调查对策组”的人。上次“衔尾蛇”事件时,胜村接受的也是这两个人的问询调查。

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他们就像心心相印的熟人。

“也就是说你一次也没去过天眼会,是吗?”新妻问道。

平日里性格开朗的她,现在看起来也憔悴得可怜。

“是的。”

胜村回答。

胜村没有撒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新妻叹气看向天花板。

“那个叫家长大善的人,说是见过我吗?”

胜村问道,新妻表情很为难。

“他是这样说的,可是把胜村你的照片给他看,他又说这不是胜村。”

“原来是这样。”

这真是个麻烦的问题。

如果大善这个男人所说不假的话,那就说明自己不是胜村。

“这真是让人搞不懂了……”

“那个家长,是个爱撒谎的人吧。”

胜村说道,新妻有气无力地回了句:“好像是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

胜村问,新妻面露难色,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说的大致内容如下。

一个叫家长大善的男人,和里村浩成、松下菜穗子等人成立了一个叫“天眼会”的新宗教组织。

大善号称具有能看透别人心思的天眼,可那只是骗人的伎俩、是一种欺诈行为,他们还以布施的名义向信者索要供奉。

最近,有个叫石川的小公司社长,把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他们,按照他们的建议发展事业却惨遭失败,搞得石川最后上吊自杀。

可是,这些还算正常。

这次事件最诡异的是大善坚信自己具有天眼能力。

好像他从小就爱撒谎。这种类型的人,不仅会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谎言当真,甚或会篡改自己的记忆。

大善就是这样的人。

自己用天眼的能力,帮助别人——他坚信这一点。他是一种真正的妄想犯。

大善说过是来采访他的杂志记者胜村英男欺骗了他。

现在,胜村终于搞明白自己被传讯问话的原因了。

“看起来有些复杂啊。”胜村说道。

新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对。可是,是不是有人盗用了胜村你的名字?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

胜村冥思苦想。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向警方报案的不是胜村你吗?”

逮捕大善他们,就是因为有人报警说:“有人被监禁在‘天眼会’里。”

那个报案的人,自称是胜村英男。

“那不是我。”

胜村再次否定。

这是事实。胜村在被警局传唤之前,根本都不知道“天眼会”是什么。所以他怎么会报案。

“知道了。谢谢你。以后还请你配合查案。”

新妻恭敬地行礼致谢。

“别客气。”

胜村回以笑脸,起身离开。

在拉开房门走出问讯室的刹那,胜村停下脚步。

“是不是‘天眼会’的保险柜也被盗了?”

胜村的话吓得新妻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

“只是我的感觉。如果保险柜里的钱被盗的话,那我大概知道是谁盗用了我的名字。”

“是谁?”

新妻探出身子问道。

“可能是——山猫。”

“又是山猫……”

新妻神色痛苦。

“那我就先走了。”

胜村正欲离开,又被新妻叫住。

“胜村先生,你知道山猫住在哪儿吗?”

“我上次就说过,我不知道。”

胜村耸肩回应,推开了门。

“你其实是知道的吧?”

穿白衣的御子柴突然说道。

“啊?”

“行了。”

御子柴哼了哼鼻子,似乎又没了兴致,继续嚼着棒棒糖。

被人如此猜测,让胜村心情很不爽,可是他又不能追问,只好离开了问讯室。

办完简单的手续后,胜村出了警局,走在路上,一辆黑色的客货两用车在胜村身边停下。

“上车吧。”

一个男人的脸露出驾驶席。是山猫。

“嗯。”

胜村说完坐进副驾驶座。

“问你什么了?”

山猫踩下离合启动车,问道。

“问了好多。”

“你倒是还挺干脆。”

“你还好意思说。下次用我的名字行骗前,要征得我的同意。”

“别说任性的话。”

山猫埋怨道。

“对了,那个叫家长的男人后来怎样了?”

胜村饶有兴致地问。

弥天大谎让他迷失了自己的可怜男人……

“如果不能忍受现实世界的沉重,生存就失去了意义。”

山猫索然无味地回答。

“现实世界的沉重啊。”

胜村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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