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盗窃犯专偷坏人的钱财,神出鬼没。
犬井以前就听过这个传言。可是,那时他不相信。直到发生了一件事……
1
“老板。”
坐在熟悉的那家小饭馆的吧台前,就着炖鱼下酒菜,一口口喝着糙酒的犬井听到有人叫道。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走开。没你什么事。”
犬井低吼道。
可是,男人根本不理会,在犬井身边坐下。
男人叫高桥阳一。年龄四十岁左右吧。
高桥身材精干,长得是女人喜欢的那种脸盘,看起来是个好男人,但真正交往起来很快就会发现那只是假象。
他好色,贪财,阴险,对他人的不幸幸灾乐祸,喝酒闹事——可以说是个渣男。
“别这么说。我今天有好事找你。”
高桥说着,腻腻歪歪地凑了过来。
“别碰我。”
犬井扭动身子挣脱开高桥。
“别不识好歹。今天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高桥嘿嘿笑了。
讨人厌的家伙。
犬井是三年前认识的高桥。
那时,高桥还是男招待,和一个女人保持着那种关系。可是,那个女人是一个暴力团伙小头目的情妇。
高桥正打算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时,他们的奸情败露了。
是犬井救了被监禁起来、打了个半死的高桥。
一开始,犬井根本没想过会救高桥。
犬井在追踪一件与此毫无关系的那个暴力团伙小头目的案件,机缘巧合,顺便解救了高桥。
可是,高桥却对此感恩不尽,把他所了解的案件相关情报都告诉了犬井。
不知不觉中,高桥就成了犬井的线人。
或许他也不是因为什么感恩。他不断把情报提供给犬井,维持他们的关系,就能牵制暴力团伙的报复。
他就是看家狗。
“不过是些无聊的事情。”
犬井狠狠地瞪着高桥。
今天再忍他一次。若以后他还纠缠,就打折他的手指头。
“是有关山猫的事……”
“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山猫的消息。我听说老板最近在追踪山猫的案子,我到处打听,弄到了点儿消息。”
犬井讨厌高桥,但敌不过他对山猫的热情。
专偷坏人钱财、神出鬼没的盗窃犯——山猫。
以前犬井以为那只是坊间无聊的传言罢了。
可是,犬井见过山猫。听说他经常易容变装,犬井不确定他见到的是不是素颜的山猫。
可是,山猫真的存在。
他不仅在犬井面前全身而退,而且完全粉碎了警察的自豪感。抹去这种屈辱,只有一个办法。
亲手抓住山猫。
“说。”
犬井低声说道。
“我也喝一杯,好吗?”
高桥偷窥着犬井的脸色。
犬井用下巴指了指,高桥叫来女老板,点了芋烧酒“山猫”、冰镇威士忌。
这是要狠宰一顿吗?
如果,他讲的事情没有意义,犬井会让美酒变成鲜血。
“说。”
高桥喝下第一口酒,犬井就催促他说下去。
“你别着急。有的是时间。”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
“当然。可是,我也是千辛万苦才弄到这么点儿消息。”
“所以,快说。”
“以后,若还是没有一分钱,我很难再弄到情报了……”还没等高桥说完,犬井一脚踢开他坐的椅子。
高桥“哇”的一声悲鸣,手举着杯子直直地朝后仰去。
别的客人伸出脖子或是站起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女老板说了句“没事没事”,打了圆场。
犬井如此暴力并不是第一次。女老板都习以为常了。
“坐下。”
犬井狠狠地瞪着双目圆瞪、呆然不已的高桥。
高桥被烧酒洒落了一脸,脸色苍白,连忙在椅子上坐直。
“你还欠我的呢。别忘了。”
犬井低声说了句,高桥使劲摇着头。
“你说有山猫的消息,那是什么事?”
“是。其实,这个街上有个叫白石的男人。”
“我想知道的是山猫的消息。”
“我……我知道。”
高桥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
“接着说。”
“虽然他现在洗手不干了,但听说这个叫白石的男人以前是个非常厉害的盗窃犯,是个传奇人物。”
“然后呢?”
“而且,这个叫白石的男人,有着独特的美学思想……”
“你说美学吗?”
“嗯。听说他只偷有钱人,绝对不会偷穷人。”
“什么狗屁美学。不管偷谁的,都是偷。”
犬井打了个响舌,将杯中的糙酒一饮而尽。
“听人说,山猫是白石带出来的。所以,山猫也才会选择对象来偷。”
犬井眼睛放光。
听起来还有点意思。如果顺利,说不定就能找到山猫了。
“你听谁说的?”
“是田沼。就是那个小气的小偷。”
“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后果?”
听到犬井的话,高桥的脸都在发抖。
“我会让你后悔你活着。”
犬井扔下这句话,给女老板付了饭钱,就离开了。
2
犬井出了小饭馆,正要去车站,一个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帽檐儿压得很低,手握一个金属棒。
“让开。”
犬井喝道,男人慢慢抬起头,
男人的鼻子上贴了个大大的胶布。
“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说着不太流利的日语。
“不认识。”
犬井点了支烟,朝男人吐了吐烟圈。
“我这伤拜你所赐。就在一个星期前。”
犬井现在想起来了。
一个星期以前,一个叫“衔尾蛇”的武装集团惹事,犬井去夜总会调查。当时,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出来接受的询问。
他们是亚洲黑手党的下级组织,名字好像叫朴。
因为回答询问很不老实,所以犬井就稍微教训他一下。看来现在是来报仇的。
“你拿着金属棒,你觉得能打过我吗?”
“不。”
朴坦然承认。
“所以快走开。”
“我做不到。”
“什么?”
“来人。”
朴打了个手势,小路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高190厘米、超过一百公斤的彪形大汉。
“他叫广田大悟。”
朴指着彪形大汉说道。
似乎这名字大家都知道似的。
“不认识。”
犬井满不在乎。
“广田是防爆格斗术的重量级的4强选手之一。”
朴一副胜利者的笑容。
按照经验,他觉得对方听了会吓跑的。真是愚蠢的想法。
“在你后悔之前,快从我眼前消失。”
犬井瞪着肥头大耳的广田说道。
广田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犬井。
“广田。上!”
朴的话就像指令,广田立刻飞身跳起。
犬井迈步拉开架势迎战,但还是晚了一步。广田的拳头擦过他的鼻尖,鼻血冒了出来。
广田虽然身形笨拙,但动作很灵巧。
“可恶的家伙。”
犬井把还点燃着的烟头朝广田的脸上扔去。火花四射。
广田大叫,双手捂着脸。
犬井不依不饶,连续踢打广田的大腿和膝盖内侧。
广田承受不住,身体失去平衡,单膝立地。犬井抓住广田的头发,强行抬起他的头,拳头打在他的右眼上。
广田捂住眼睛气绝倒地。
犬井没有停下进攻的节奏,拳头朝广田的右耳、鼻梁接二连三地打去,脚踩在倒地的广田脸上。
直到打得广田一动不动。
格斗术讲究招数,广田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因此而目中无人,所以才会死得如此难堪吧。
犬井又点了一支烟,看向手拿金属根的朴。
朴的脸因为恐惧变了形。
朴万万没想到他视为王牌的广田都如此不堪一击。
“你打算怎么办?”
犬井问,朴“哇哇”地吼叫着,挥舞起金属棒。
狗急跳墙。可毕竟也构不成大的威胁。
犬井在挡住金属棒之前朝朴的肚子狠踢过去。
被踢飞的朴激烈地撞到墙壁上。
犬井仍不罢手,折断朴握着金属棒的手腕关节,把他摔倒在地。
仰面倒下的朴好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犬井用膝盖顶住朴的喉头,用力压下去。
“唔……”
无法
呼吸的朴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手脚狂蹬乱踢。
可能是因为恐惧,他瞪圆了眼睛,汗水四溢。
“想死吗?”
犬井问,朴轻轻摇了摇头。
“那以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明白了吗?”
朴点点头。
“记住了。”
犬井说完,在朴的额头上熄灭了烟头。
虽然朴还在挣扎,但犬井才不管他,径直离开了。
3
犬井推开了病房门。
狭小的单间里,放了一张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床上。
因为肝脏疾病,老人的眼睛发黄浑浊,嘴唇干燥失水,看去上时日不多了。
这就是高桥说过的白石。
在那之后,犬井仔细调查了一番,了解到白石因肝病住院了。
犬井等天亮之后,才来了医院。
“警察来这里干什么?”
白石看着上方,声音嘶哑地说着。
“你猜得出来吧?”
“凭气味能猜得出来……”
白石呼吸微弱,回答道。
虽然已是老人,但不愧为传说中的人物。只凭感觉就知道来者是警察——他一定是个嗅觉非常灵敏的人吧。
“我是调查科的犬井。”
犬井自报家门,在床边的圆椅上坐下。
“我已经隐退不干了。如果有任何嫌疑,那不会是我。”
“我知道你已经隐退了。”
犬井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的白石,可是个一年犯下百件盗窃案的大盗。
听说他曾夸下海口——没有他打不开的锁。
五年前白石因病入院,在那之后他就逐渐淡出,金盆洗手。
“那你所为何来?”
“我想了解一下你徒弟的事情。”
“徒弟?”
“那个叫山猫的男人。”
听到犬井的话,白石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
他的表情似在遥想当年。
“不知道。”
沉默片刻之后,白石说道。
犬井立刻知道他在撒谎。
“不老实交代的话,你会后悔的。”
犬井抓住白石的胸口,猛地凑过他的脸。
可是,白石根本不害怕,反而轻松地笑了。
“愚蠢。”
“什么?”
“我已是一个没有多少时日的老头子。哪有什么可后悔的。”
白石是个不惧威胁的人。
这种人,若不是病人,即便来硬的也撬不开他的嘴。
“看来你是要袒护你的徒弟啊。”
“那个家伙,怎么会是我的徒弟?”
白石一副厌恶的表情说道。
“你这是恨吗?”
“若恨的话也是恨教给他偷盗之术的自己。”
“什么意思?”
“贼也有贼的规矩。那个家伙破坏了规矩。”
“什么规矩?”
犬井嗤之以鼻。
触犯法律之流还讲什么规矩,真是可笑。只能说他们愚蠢。
“你想笑就笑吧。可是,我们是守规矩的人。如若不然,那就不是守信之人。”
“无聊。”
“在你看来,可能会是这样。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你们的规矩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山猫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不知道吗?”
白石不再理会犬井。
如果他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把犬井打发走,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你觉得这种谎言也能骗过我吗?”
“真是烦人的家伙。”
白石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着犬井。
“不烦人,就不会做刑警。”
“最近可不是这样了吧。像你这样的男人越来越少了。”
“不要说这些了。告诉我山猫在哪儿。”
犬井盯着白石浑浊的眼睛说道。
“找到山猫,你打算做什么?”
“怎么做,不是我的工作。我只是抓住他——只此而已。”
“你像个饥饿的猎犬。”
白石自言自语道。
“说得没错。”
犬井说,白石笑了。
“看到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家伙。”
“山猫吗?”
“我和他相遇是在二十多年前……”
白石眯起眼睛,平静地开始诉说。
“一天,我进了一家想要行窃。那是个资本家的家吧。我早就盯上了那家人。可是,我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头。”
“不对头?”
“嗯。窗玻璃破了,像是已经有人闯进来了。我本可以打道回府的,但很好奇就进去了。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在屋内四下翻查的家伙。”
“然后呢?”
“我吓了一跳。偷东西的竟是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儿。不是说小学生就没有当小偷的,但最多偷父母的钱包,或是在超市偷个东西。这个小孩竟敢打破玻璃,入室盗窃,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白石说得有道理。
“你看到他,你是怎么办的?”
“既然他敢做,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就跟他搭话,把他从那家带了回来。我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这不像盗窃犯的行为。”
犬井说,白石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无法坐视不管……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走上这条路的,我也有苦衷。所谓自作自受吧……”
“我不想听你以前的事。”
“好吧。”
“那他为什么会偷人家的东西?”
犬井催他讲下去。
“他父母借了别人的钱,为了还钱……他是这样说的。如果还不上钱的话,他们一家都得死……父母不想让他知道这事,他是偷听来的。”
“为了还钱,开始偷窃……真是个天真的想法啊。”
“是啊,那个家伙拼了全力。我无法视而不见,就把我的钱都给了他。我觉得这能帮他们一些时日。我让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让他回家了。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白石的脸,痛苦得变了形。
“出了什么事?”
“我给他的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他父母的债务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几天后,他们放火烧了房子,打算全家自杀。”
说完,白石像倾吐出多年压抑的东西,长叹气。
“他活下来了?”
“嗯。他和他的妹妹获救了,但他最小的弟弟却死了……”
故事很悲伤,二十年前正值泡沫经济破灭。那时,很多家庭家破人亡。
白石深吸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
“几年之后,那个家伙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
“他说让我教他偷盗之术。父母死后,他和妹妹被儿童福利机构收养了。中学毕业后,他开始在当地的工厂上班,没多久那家工厂倒闭了,他又走投无路。”
“所以他会去偷别人的?”
“我和他都知道偷盗不好。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世间有很多人都是这样。”
“无聊。”
犬井面露厌烦之色。
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犬井认为那都是美化偷窃行为的托辞。
“没经历过贫穷的人都会这样认为吧。”
“我知道。”
犬井自言自语道。
“什么?”
“然后你就教他了?”
犬井抛开脑海里浮现出的过去的回忆,把话题拉回了现实。
“我把我所会的都教给了他。”
“他水平如何?”
“一句话,他是个天才,很聪明。我教给他的东西不但能毫无差错地贯彻执行,而且还能动脑改进技术。可以说没有他打不开的锁……”
白石也这样说,看来他真的是很厉害。
其实,想想目前山猫犯下的案件,他一定是有相当的水平。
犬井多少明白了一些,突然想起刚才白石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有恨的话,那也是恨教给他偷盗之术的自己吧。
“你为什么要教他偷盗之术?”
“或许可以说是一种责任。”
“责任?”
这个用词和刚才的内容太不协调。
犬井讶异地眯起眼睛。
“嗯。我第一次见他时,作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其实,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的……”
白石浑浊的瞳孔微微闪动。
或许是因为伤心,可犬井并不同情他。
这是自己作出的选择。不管结果如何,都无法指责任何人。自责也于事无补。
“若说责任的话,应该有正确的生存之路吧。”
犬井用力看着白石。
“什么是正确的?”
“正确的就是正确的啊。”
“这个不平等的人世间,哪里还有什么正确的东西?”
就像在说“你什么都不懂”似的。
无聊的戏言。
如果他不是个病人,犬井会把他拖下来暴打一顿。
“他在哪儿?”
犬井调节了一下心情,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一年前,他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
白石静静地摇摇头。
“你若微谎的话我会要你的命。”
“不用你动手,我也活不长了。”
从白石的表情能看得出,他真的不知道山猫在哪儿。再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犬井死了心,站起身。
“真是个急性子。”
犬井正要走出病房,白石说道。
“打开那儿的抽屉。”
白石指了指床边的床头柜。
犬井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信封。
“是他写来的信。”
白石眼睛看向远方说道。
犬井把信塞进口袋里,就要离开时,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疑问,便停下了脚步。
“刚才,你说他破坏了规矩?”
“嗯。”
“破坏了什么规矩?”
“杀人……”
白石说,眼中充满着悲伤和憎恨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4
犬井坐在医院中庭的长椅上,展开信。
致父亲:
信的开头这样写着。
父亲是指白石吧。山猫不光是把他视为学习偷盗的师父,还有一份父子之情藏在心中。
犬井点燃一支烟,继续往下读。
我突然走了,对不起。可是,我有事情必须要去做。请您理解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您,我给您汇了些钱,您就尽管使用吧。
我的人生一团糟,和父亲一起度过的这段时光,对我而言是宝贵的回忆。谢谢你。
P.S.少喝酒
看起来像是遗书。
这封信看后有一种很悲壮的感觉,像是赶赴生死战场的士兵留下的遗书。
犬井觉得这不太像他印象中的的山猫。
或许人原本就是这样的,展示给别人的面目和隐藏在这后面的面目。犬井自己就是这样具有两面性。
“无聊。”
犬井斩断伤感,把信装回信封。
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可是,有署名。
——天野义喜。
“这是山猫的本名……”
犬井嘟囔道,然后取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上的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我是雾岛。”
电话铃响了一会之后,一个女生接起了电话。
雾岛樱——“衔尾蛇”事件时,犬井曾用作诱饵的女刑警。
“我是犬井。”
犬井自报家门,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什么事?”
樱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
犬井谁也不信任。他的人际关系很糟糕,也没有什么朋友。
在某种意义上,比起那些拙劣献媚讨好他的人,像樱这样不掩饰对他的厌恶感的人,反倒更让犬井感到安心。
“你去查一个叫天野义喜的男人的底细。”
犬井说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啊?”,充满惊奇和疑问。
“天野义喜。”
“不是这个,为什么犬井警官要给我下指令调查啊?”
“你不要问理由。”
“我不是棋子。”
现在的家伙们,都擅作主张。可是,在警察这个庞大的系统组织里,根本不会有个人的存在。
“你和我都是棋子。”
“不是!”
“我没时间和你无聊地争论。我赶时间。”
“所以,你要解释为什么。”
真是烦人的女人。
“事关山猫。”
犬井不耐烦地说。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可是,那……”
“别啰嗦了。你按我说得做就行。”
“我不是你的手下。”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所以……”
“好了,快去查。”
犬井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用鞋底捻灭烟头,站起身走开了。
5
犬井赶去东京都市内的一家有名的出版社。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
在门卫通报来访后,犬井被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坐在椅子上大约等了五分钟,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出现了。
是胜村英男。
胜村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似乎不是很可靠的长相,但这都是表象,犬井知道其实胜村是个头脑很聪明,心胸也十分宽广的男人。
“是犬井警官啊……”
胜村一脸困惑的表情,在犬井对面坐下。
“你好像不欢迎我来啊。”
“不是不欢迎……应该说是心有余悸吧,有点害怕。”
胜村尴尬地笑道。
“真会说。”
犬井咂咂嘴。
虽然胜村嘴上这样讲,但犬井知道他丝毫不会胆怯。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胜村问。
“是为了山猫的事。”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胜村迅速接话道。
这种态度,犬井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可他也知道胜村和白石一样,也是不会屈服于暴力和恐吓的人。
“是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你知道白石这个人吗?”
“白石……”
胜村的视线游离远方。
“一个传奇的盗窃犯。”
“嗯。以前山猫好像说过白石是他父亲之类的话……”
“你说详细点。”
犬井探出身子,盯着胜村看。
“这个,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说过有这么个人,得到过他很多照顾……就是闲聊时提过而已。”
胜村含糊其词。
白石说的山猫和犬井所了解的山猫有些不同,所以犬井才会特意来找和山猫接触过的胜村确认。
依胜村现在的反应,似乎白石和山猫真的有交集是千真万确的。
“下一个问题。”
“什么?”
“你知道一个叫天野的人吗?”
“谁?”
“天野义喜。”
“这名字从没听说过。”
胜村似乎在沉思什么,手托着下巴说道。
“是吗?”
“那,这个人是谁,这个叫天野的?”
“这是山猫的名字。”
“啊?”
胜村惊愕不已。
“你没听说过吗?”
“嗯……山猫不会是他的本名,所以他理应有个本名,但……”
奇怪。
犬井敏锐的目光盯着胜村。
胜村会不会是知道山猫的底细的?虽然知道,但他隐瞒了。
“撒谎没有任何意义啊。”
犬井低语,胜村苦笑。
“是啊。”
“说。”
“我并没有问过他本人,可是我曾无意中看到过他的驾驶证……”
“证上写的名字是天野。”
“是的。可是,我觉得他的证都有可能是假证……”
“为什么不说。”
犬井抓住探身往前的胜村的胸口。
胜村缩着脑袋,看起来似乎在害怕什么,但犬井看到他的眼睛却是十分冷静的。
这个男人果真如此。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什么?”
“每次和山猫在一起,我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会易容变装,搞不清楚他真正的容貌……或许他是以真面目示人,但我分辨不清。”
“也是啊。”
犬井小声附和,松开胜村。
胜村说得没错。山猫一直在欺骗大家。人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
这让人疑神疑鬼,一直怀疑一切。其结果,掺杂在假象中的真实也被人们忽视了。
或许这都是山猫算计好的结果。
所以,时至今日,警察也没抓住他。
“最后一个问题。”
犬井说,胜村扶正歪了的眼镜,问道:“什么事?”
“他杀过人吗?”
白石说过山猫曾杀过人。
如果,他真的杀过人,那被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杀呢?
犬井觉得如果能知道这个,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山猫的藏身之处。
“不,应该没有。”
胜村笑着摇了摇头。
这在犬井看来很滑稽。
对于一个不知道真实面目、经历、姓名的男人,怎么能相信呢?就像把恋爱对象的女人视为自己的梦中女神一样,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若山猫杀死一两个人,我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犬井说完,离开了会议室。
走出大楼,手
机铃声响了。
是樱打来的。
“查到多少?”
犬井接起电话问。
“我告诉你,那你也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樱的声音很坚定,丝毫不退让。犬井知道她是个强势的女人。
“天野义喜或许是山猫的本名。”
“什么,你说什么?”
樱提高了分贝。
“你若查到了什么,就快点说!”
“天野就是山猫,这是真的吗?”
樱似乎恢复了平静,但似乎不敢相信。
“你不信吗?”
“我是刑警,不相信任何情报。”
樱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了不起。”
“我比犬井你要谦虚。”
“少废话了,查到了什么快说!”
犬井说完,樱叹口气,开始说了起来。
“天野义喜这个人,曾多次因盗窃嫌疑而被捕。好像他和盗窃犯白石还是团伙作案。”
“果真有白石。”
“可是,五年前,他们金盆洗手,在那之后再没犯过案。”
“真的洗手不干了吗?”
“是。他开了间酒吧,叫‘REBO’,有了自己的店后,认真生活着。”
“你相信吗?”
“是。”
樱可能觉得山猫和天野不是同一个人。可是……
“你没见过他本人,为什么会相信他会洗心革面?”
“这……”
“尝过盗窃甜头的家伙,怎么可能轻易就罢手呢?这和毒品是一个道理。”
“可是,这五年都没抓到过他……”
“只不过是抓不到他了吧?”
如果天野就是山猫的话,那他不是洗手不干了,而是他的手段更高了,警察对他毫无办法。这样想更正常吧。
“天野真的是山猫吗?”
“要想搞清楚这个,就要彻查这个家伙的底细。”
犬井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6
犬井站在公寓门前,按下门铃。
等了一会,随着一声“来了”的应门声,房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微胖男人。
“你是田沼吧。”
犬井问得男人一脸诧异。
“我是……你是谁?”
“我是调查科的犬井。”
犬井报上姓名,田沼脸色一变,就要关门。
可是,犬井把身体挤进来,阻止了他。
犬井抓住转身想要逃开的田沼的衣领,把他放倒在地。
“什么,什么事儿?”
田沼趴着往屋内逃去。
犬井穿着鞋就进入室内,逼近田沼。
“我有事要问你。”
“我,我什么也没干过。我早就不干了。”
田沼拼死解释,但很明显他在撒谎。一听到警察的名字就吓破了胆,这就是证明。
可是,犬井来这儿并不是为了揭穿盗窃犯田沼的罪行。
“你是从哪儿打听到山猫的情况的?”
犬井步步紧逼,田沼表情越来越难看。
“不,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是你告诉高桥山猫的事情的吧?”
高桥说是田沼告诉他有关山猫的情报的。犬井必须要了解这些情报是怎么得来的。
“那个混蛋……”
田沼说完就后悔了——他的表情说明了这个,但为时已晚。
“说。”
犬井狠瞪着他,田沼泄气地瘫下来。
“我不知道是谁。”
话音刚落,犬井一只手抓住田沼。
“你以为说不知道,就能糊弄过去吗?”
“我没撒谎,你相信我。上次我去酒吧,旁边坐了个女的。是那个女的告诉我的。”
田沼说得飞快。
“那个女的叫什么?”
“不,不知道。”
“你没骗人?”
“是的。我问了,她没告诉我……但是,我还记得那个酒吧的名字。‘STRAY CAT’。”
田沼几乎是哭着说道。
这个家伙没胆量撒谎欺骗犬井。从他那吓破胆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那个女的有什么特点?”
“大……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像个模特,很漂亮。她说她是山猫的前女友。”
“那个女人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白石的人?”
“是。她说山猫是跟盗窃犯白石学的本领……”
果真如此。
犬井哼道。
从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那里听来的信息——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可是,再问田沼,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吧。
“你若是骗我,我会要你的命。”
“别……别吓唬我。”
可怜的人。
犬井心想,走出田沼家。
犬井倚在公寓墙壁上,点着一支烟。
我要继续查下去呢,还是有人牵着我继续下去?
犬井的脑海里,浮现出这种困惑。
犬井是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查案,但好像还存在着某种看不清的力量,某种不怀好意的推动力。
“山猫。”
狠狠地骂了一句后,犬井迈步离开。
犬井接下来去了小田急线的登户站。
沿着铁路沿线的路走了五分钟之后,犬井来到了一幢综合大楼前。
天野经营的“REBO”酒吧就在这座大楼的二楼。
犬井看了看表。此时是下午五点多。
虽然还不到开店时间,但此时应该开始作准备了。如果幸运的话,或许会见到天野义喜本人。
走过只能容一人上下的楼梯,犬井来到二楼,看到一个很有艺术气息的木质门。
果然,门把手上挂着“CLOSE”的牌子。
犬井侧耳倾听,隐约能听到一丝动静。
里面有人。
犬井想要打开门。可是,门似乎锁上了,打不开。
“有事吗?”
犬井把门摇晃得嘎达嘎达作响。里面传来声音。
“是天野义喜吗?”
犬井问,短暂沉默后,一个声音回答“是的”。
“开门。”
“你是谁?”
“调查科的犬井。”
犬井说完,就听见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哒哒哒跑在地面上的动静。
要逃跑啊。
犬井用身体撞门。
可是,门很结实,根本撞不开。
“混蛋。”
犬井对准门锁的地方使劲踢了三下。有些松动后,他再次用身体撞门。
啪嗒一声响,门开了。
犬井看到一个男人身子探出窗外,正要跳窗。
“天野!”
犬井叫着冲过去。
男人根本不回头,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一落地他就开始奔跑,几乎同时骑上摩托继续逃。
“别跑。”
摩托沿着铁道线的路狂奔,犬井在后面狂追。
但是,摩托不断提档,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把犬井甩得越来越远。
犬井掏出腰间套子里的警棍,朝摩托车投掷过去。
完美的投掷。只是,还没等击中摩托,岔道上冲出一辆小汽车,警棍打在了车的后视镜上。
犬井懊恼地咂咂嘴,摩托趁机逃走了。
“竟让他跑了……”
犬井牢骚道,拔下插进小汽车后视镜里的警棍。
“你怎么回事儿?”
一个中年男子从小汽车的驾驶席出来,朝犬井吆喝。
讨厌的家伙。
“你违章停车,还妨碍公务。”
犬井边出示他的警官证边说。
“啊,不是……”
中年男子的气焰顿时不再那么嚣张。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没事发生过。”
犬井说完,只见中年男子默默地坐上驾驶席,开车走了。
犬井叹气,背靠电线杆,点着一支烟,这时,樱打来电话。
“我是犬井。”
烟雾熏得犬井眯起了眼睛。
“是天野的事,现在有些麻烦。”
樱慌慌张张地说道。
“怎么了?”
“你知道昨晚派出所枪支失窃的事件吧。”
“嗯。”
虽然不在犬井的管辖范围,但这事犬井是知道的。
警界出了这样的丑闻,幸灾乐祸的媒体大肆报道了一番。
可是,这事怎么和天野扯上关系了呢?
“根据现场遗留的指纹,证明嫌疑人是天野。”
“你说什么?”
怪不得天野落荒而逃。
要是警棍打中他,就能逮捕天野。犬井直后悔没掏枪打他两三枪。
“我不知道天野为什么要偷枪,可是……”
樱吞吞吐吐。
“说。”
被犬井催促着,樱稍作犹豫,说道。
“天野有个妹妹,叫美晴。”
“我知道。”
妹妹是那场人祸之后,他唯一活下来的至亲。
“美晴一年前也死了。”
“死因呢?”
“似乎是因为事故,但还有很多疑点。美晴连人带车掉进海里,溺水而亡。”
“是酒后驾驶吗?”
“不是。没检出酒精含量。”
“那是什么原因?”
“具体原因不清楚。可是,有个男人和她同乘一辆车,说是为情自杀——大致就是这么个结论。”
“你觉得呢?”
犬井问,能听到电话那头樱的犹豫。
“车里的男人叫强,是亚洲黑手党舞团龙神的成员。”
“是个有名气的人嘛。”
“嗯。美晴学过外语,在翻译界很活跃。强在日本出道之后,美晴还做过他的日语老师。似乎两人因此开始了交往。好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你是说若明星的大舅子当过盗窃犯,这不好听,是吧。”
“是。”
“所以才说为情自杀,是吗?”
“真的就为情自杀吗?”
“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强所在的神龙事务所属于K热度公司。”
“这样啊。”
犬井能理解樱的疑虑。
K热度公司的后台是亚洲黑手党“毒蛇”。
他们是进入日本的亚洲黑手党的先遣团伙,以做事心狠手辣出名。前几天,他们还和当地的暴力团伙火拼了一场。
当然会让人产生联想。
“你再去查一查天野美晴的案子。”
“犬井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继续追查那个家伙。对了,让警官们再去趟田沼的公寓。”
“警官?”
“对。田沼的房间里堆满了偷来的包、装饰品什么的。现在去,能抓他个正着。”
犬井挂上电话,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底碾碎。
大脑却是一刻不停地思考着。
山猫、白石、天野、被盗的枪、死去的美晴和强,还有黑手党……
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个词,结论只有一个。
“山猫这个家伙……干的好事……”
犬井低语道,吐了口唾液。
7
犬井坐在咖啡馆的窗边座位,抽着烟,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家咖啡馆坐落于涉谷宫益坡,装修模仿战后风格,气派非凡,只咖啡就有一百多种。
犬井点了店里推荐的咖啡,可也没觉得价格不菲的咖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是他的注意力不在咖啡上面吧。
大约三个小时后,一辆白色雷克萨斯停在隔路相向的对面大楼前。那是辆不低于一千万日元的高级车。
“是时候了。”
犬井小声说了声,走出店外。
大楼走出一个身穿上等套装的男人。
是犬井等候的男人——金勋。两个貌似贴身保镖的大汉,紧紧跟在他左右。
犬井让出租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
金和保镖坐上雷克萨斯,车就开走了。
“追上那辆车。”
犬井嘱咐出租车司机。
这个有些岁数的司机回头看着犬井似乎想说什么。不喜欢多作解释的犬井直接亮出了他的警官证。
司机震惊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领意会般地使劲点了点头,发动车朝雷克萨斯追去。
车开过车站前面,在刚拐进246号线时,犬井的手机响了。
是樱打来的。
“什么事儿?”
“刚才那件事。强可能在出事的前几天就被人干掉了……听说是这样。”
“为什么调查阶段没查到这一点。”
如果事前掌握了这一点,就不会简单认定为事故。而且,还是樱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能确认了的简单事情。
“知道了。可能是被买通了……”
犬井打了个响舌。
如果这次事情毒蛇也插手的话,这种可能性就会很大。
买通是包括毒蛇在内的亚洲黑手党的惯用伎俩。
不管究竟是怎样,事实是他们接到了错误的报告。因此,不应该发动团队来搜查。
相信别人的话,从而引发了错误的产生。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就好。
犬井以前的经验深深地教会了他这一点。
那他干吗还要樱去调查?
犬井现在更加感觉到这似乎是非常不符合自己信念的事情。
现在都无所谓了。
犬井拼命否定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继续调查吧。”
犬井正要挂电话,“那个……”樱发话叫住他。
“怎么了?”
“犬井警官,现在哪儿?”
“这和你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是我作判断的事情。”
樱的语气有些生气。
犬井不由得笑了。
樱不仅坚强,而且不会轻易被环境左右,信念坚定。
因此,她才不管对方是谁,毫不客气。
“有什么可笑的吗?”
“没什么。我现在在追金勋。”
“金勋,就是K热度公司的社长吗?”
“是。”
金不仅是演艺公司的老板,还是毒蛇的小头目。
对于国外的黑手党而言,演艺公司既是他们的收入来源之一,也是一个很好的护身符。
“为什么要追踪金?”
“理由你自己想。”
犬井扔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透过前挡风玻璃,犬井凝视着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不光犬井在跟踪金。或许,山猫也一样,不知藏在哪里盯着这辆车。
“山猫。我不怕你的把戏。”
犬井自言自语道。
会再次见到山猫——一想到这个,犬井抑制不住地笑了。
8
白色雷克萨斯车开进武藏小杉的一处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犬井在公寓前面下了出租车。
公寓一侧,停着一辆很眼熟的摩托。
“果真来了啊……”
自言自语后,犬井沿着一个通往地下车库的斜坡向下走。
昏暗的灯光中,犬井看到了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司机正从车上下来。下车后,他立刻走到后座边上,打开车门。
金和两个保镖从车里走下来。
三个人一起朝电梯走去。
犬井快跑几步,勉强将身体挤进没有完全关闭的电梯内。
保镖用一种震慑的眼神看着犬井,但犬井完全不理会他们。
不一会,电梯到了最高层,两个保镖围着金,三人一起下了电梯。
犬井也跟着出了电梯。
一个保镖打开门,金走了进去。然后,保镖们一起走了进去。
犬井从腰间枪盒拔出警棍,快速跑到门口,用脚挡住将要关上的门。
那些保镖们看来只是些有头无脑、讲蛮力的家伙。
身为保镖,应该先进房间确认屋内是否安全,同时还要在门完全关闭之前确保没有偷袭者会从后面偷袭。
所以,犬井才能从电梯里追过来。
他慢慢地偷偷溜进屋内。
像是酒店的豪华套房一样,非常奢华。长长的长廊,从客厅能一览无余看到外面的景色。
金坐在沙发里,保镖们围站在他的身边。
“喂,你是什么人!”
金怒斥的同时,站起身来。
他果然在等他们。
犬井藏身在走廊的阴暗处,偷窥着。
房间一角卫生间的门开着,一个戴着防风头盔的男人站在门口。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山猫——天野义喜。
是被白石誉为天才的盗窃犯。公寓的防盗设施,对他而言如同虚设。他事先进入房间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你从哪儿进来的?”
一名保镖逼近天野。
“不要动!”
天野厉声喝道,与此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你!”
“我想找的只是那个家伙。你们若不想死,就躲开。”
天野说道。
原本应该保护主人的保镖们,为自保给天野让路。
真是一些没有职业素养的家伙。
天野的枪对准了呆如木鸡的金的眉心。
“你竟也会用到枪。”犬井悄悄走进来,说道。
“你是天野义喜吧。”
“你怎么知道?”
头盔下传来沉闷的声音。
对于天野而言,他应该没有想到犬井此时会出现在此。但他却格外冷静。
“你不用管什么原因。把你的枪给我。”
犬井伸手去要。
似乎,这一秒天野就会扣动扳机。
“你也一样。再动,我杀了你。”
天野用枪口指着犬井,吆喝住想要逃跑的金。
金被这句话吓破了胆,呆立在原地。
“没意思。”
犬井用鼻子冷笑道。
“什么?”
“复仇啊。”
“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抓住眼前的坏蛋。
仅此而已。”
“坏蛋可不是我,是这些家伙。”
天野看着惊恐万分的金。
“偷了警察的枪,想要用来杀人的家伙,当然是坏蛋。”
“闭嘴!”
天野的叫声在室内回响。
那是信号。犬井迅速低下身体。
天野看不到犬井,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呯!
一声清脆的爆破声。
可能是不太会射击的原因,子弹四下飞散,吊灯被打碎了。
天野手指按住扳机,想要发射第二枪。
就在这时,犬井朝天野怀里扑了过来。
犬井用警棍敲击天野的手腕。
枪掉在地上,犬井一脚将它踢远。
“混蛋!”
天野怒骂道,拳头随之朝犬井挥了过来。
犬井用警棍的前头击中天野的肚子。接着掰过身体已经弓成一团的天野的后背,让他脸朝下趴着,从身后铐上手铐。
犬井蹲下身,揭开天野的头盔。
看到那张脸,犬井再次确信。
这家伙不是山猫。
山猫擅长变装,也常常易容,所以犬井并不认得他的素颜。其实,他外形百变,但每次真正地遇到他,犬井都清楚那不是山猫。
犬井的直觉也这么告诉他。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些家伙!不杀他们,我妹妹……”
天野扭动着身体拼命叫喊,之后泄了气的他,开始哭了起来。
可怜的人。
“你这个家伙!竟想要我的命,我绝不会放过你!”
刚才还吓得浑身发抖的金,这会看到天野无力反抗了,突然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吆喝起来。
而且,金还抬腿想要踢天野的脸。
犬井抓住金的头发,拽着他猛撞到墙上。
白色的墙壁上沾上了红色的印记。
“疼。疼死了……”
金疼得捂住脸在地上打滚。
“你这家伙!”
刚才被枪指着的保镖们,以为能打得过徒手的犬井,两人一起进攻犬井。
“呵呵。”
犬井嘟囔着,先击中了一个保镖的下巴,接着用右拳不断砸下去。
男人承受不住倒地,接着五连发的拳头打在他的鼻梁上。
仰面倒地的男人满脸是血,鼻子也歪了,门牙也被打掉了。
“下一个。”
犬井看着另一个保镖。
他慌忙着想要逃走。可是,犬井并不打算放过他,犬井用手腕勒住男人的脖子,直接把他提溜了起来。
一开始还痛苦挣扎的男人,不一会就无力反抗。
“你是什么人?”
悲鸣般的叫声在房间里回荡。
犬井回头一看,金颤抖着用枪口对着犬井。
不是天野拿的那把枪,大概是金私藏的枪。
“我,我杀了你。”
金手指按下扳机。
犬井想迅速躲开,可还没等他行动,玻璃窗哗啦一声碎了。
接着,就见金按着手腕在地上打滚。
他的手腕上插着一个像是弩一样的剑。
犬井朝窗外望去。
恍惚中,他看到对面大楼的楼顶上有人影晃动。可能那是真正的山猫。
“多此一举……”
犬井愤恨道,逼近金。
“老实点……”
犬井抓起金的头发,让他面对自己。
金吓得脸都在抽动,一声不吭。
“我是调查科的犬井,现在逮捕你。”
“为……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
“我们怀疑你杀害了强和天野美晴。”
“不知道。我不知道。”
金拼命摇头。
实在是一张不堪入目的嘴脸。犬井极其厌恶地一巴掌打在金的脸上。
“不要装无辜,我也不会被你买通。听懂了吗?”
犬井的话让金一下子泄了气。
犬井慢慢起身,看着天野。天野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着犬井。可是,犬井并不想听什么感伤的话。
犬井点着烟,这时房门开了,一个神情严肃的女人飞身进来。
是樱。
她看到客厅一片狼借,吓了一跳。
她好不容易才追到这里。可是……
“你来迟了。”
犬井说完就走了出去。
9
事情发生的三天后,犬井来到白石的病房。
可是,病房里已没有了白石的影子。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床。
问过护士,说是昨晚白石就死了。
真的是死了吗?
犬井不相信。
你要看看尸体吗?——护士说可以带他去太平间看看,但犬井拒绝了。即便能看到他,也不能说话,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真是。真是麻烦事……”
离开医院,犬井仰望天空低声说道。
白石一定认识山猫。
可是,白石的徒弟天野和山猫肯定不是一个人。
白石收到天野的来信,得知他要为妹妹报仇,就想要制止他。
杀人——说的不是过去,指的是将要发生的事。
白石和山猫联手,策划了这场表演。
他们通过田沼和高桥,把山猫跟白石学艺的信息泄露给犬井。如此一来,犬井就会去追查天野。
虽没有证据,但连胜村也以为天野就是山猫,更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
因此,犬井按照情报开始追查天野。
即便中途犬井觉察出天野不是山猫,但犬井已经预想到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样,既能制止天野报仇,又能将金的罪行公诸于世。
犬井以为只要追查下去,山猫早晚都会现身,可直到最后也没见山猫露面。
犬井觉得自己总是慢半拍。
“犬井警官。”
犬井正要迈步,听到有人叫他。
回头一看樱喘着气追了上来。
“什么事儿?”
“我有很多事要汇报。”
“汇报?”
“是。金招供了,说强和天野美晴是他杀害的。其实,实际动手的人并不是金,但的确是金下的指令。”
“是吗?”
“还有,这杀人动机嘛……”
“我没兴趣。”
犬井打断了樱的话,掐灭了烟。
“啊?”
“我只是只抓坏人的猎犬,理由什么的,我不想知道。”
犬井毫不理会呆然伫立的樱,独自走开了。
犬井走回集体宿舍。
他推开房门,一室一厅的屋内空无一人,犬井把身体嵌进沙发里,感觉到房间里有些异样。
桌子上放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酒瓶和酒杯。
是杰克丹尼。
“怎么回事儿?”
犬井拿起酒瓶,瓶底贴着一张纸条。
辛苦了。这是给你的一点心意。
山猫犬井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冒了出来。
山猫竟然闯进警察的集体宿舍。而且,不是来偷盗,而是来放了一瓶酒。
犬井原想把酒瓶摔在地上,但最后并没有这样做。
他打开杰克丹尼的瓶塞,把酒倒入酒杯。
犬井端着酒杯,站在床边,拉开窗帘。
窗外是夜晚寂静的街景。或许山猫正在哪里看着犬井。一只手端着杰克丹尼……
想到这些,犬井觉得好笑。
“下次,一定会抓到你。”
犬井小声说完,将杰克丹尼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