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大河内翠是聪明果断的人。自信,坚强,有领导气质。所以对于无意中装大人,仍对人生道路感到迷茫的我,姐姐是我憧憬的人。因此,被姐姐打从心里爱着的人,肯定也是个优秀的人,实际上也确实是。
不过,我总有种那样的感觉,姐姐初次认识值得尊敬的人就一直粘着他,迟早会出问题。然后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他留下了我们,留下他以外的人到别的世界去了
【那人已经去世了而葵却活着】
【葵还是生病的话那人应该就健康了】
【他会替你活下去】
【已经见不到他了,已经没法和他说话了,已经碰不到他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你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杀人犯!】
【你能代替那个人吗?】
【你只要死那个人就】
【没错,嗯,没错】
【——你死了就好!】
姐姐坏掉了。姐姐曾是照亮大家,大河内家的太阳。而我知道了当那太阳下山时的样子。姐姐留院时间延长了,本来姐姐应转移到重症病人的病栋,不过父母拒绝,安排了她去轻度病人的单人间
母亲为了照顾姐姐,一直都陪在她旁边,周一到周日。
【抱歉葵。姐姐的状态不是很好不过不是姐姐的错,她太喜欢那个人了,所以心崩溃了】
我知道,妈妈
父亲结束工作后,也同样赶往医院
【葵,翠情况不好的这段时间稍微忍耐一下。翠一直说是葵的错,不过你别在意】
我知道,爸爸
双亲变得晚回家,整天只有我一人在家。家里剩一人时,觉得家大了几倍,这里是大家回来的地方,想到这,我也忍耐下来了。搞卫生,洗衣服,做饭,有时觉得大家要回来,饭会多做点。然而,饭最后都是放进冰箱,我一人独自吃饭。母亲住在医院的情况多了,回家次数少了。在家里久久才和她见一次,就见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姐姐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不过葵不是你那人才去世的,别在意】
我知道,妈妈
却而代之的是父亲每晚都会回来
【总有一天我们四个要好好在家里聚聚。不过家里人少了感觉很寂寞呢。至少三人也好翠也说了葵不在就回来了不,没什么,葵,忍到大家聚齐的时候吧】
我知道,爸爸
然而不知何时,父亲也少回家了。我一天一直一个人的情况慢慢增多。然后这些日子中,在某日深夜,我听到说话声醒来。走出自己的房间,看到在家许久未见的双亲在客厅谈话。本想过去搭话,但察觉到气氛不对,我犹豫了
【你今天为什么没去医院回来的却比我晚?】
【没,就是公司的应酬】
【最近你该不会没有回家吧?】
【没这回事】
【我问下葵就明白了】
【】
【果然!为什么,现在翠那种状态,葵自己一个人在家,为什么你什么忙都不帮?为什么?】
【啰嗦!我受够了!我也是工作得辛辛苦苦还要去医院找医生!】
【这也没办法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翠的情况很糟翠恢复不了做什么都没用】
【这就是说要葵忍耐咯。话说要翠回下家的事情怎样了】
【只要葵在她就说“不要”】
【是吗。本想只要翠的身体好起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双亲明显一天比一天憔悴,所以第二天我就跟双亲说了
【我出去住】
双亲那盼望已久似的脸给我非常深的印象。我也是高中生了,不论是家中这乱糟糟的时期还是可以自己一个住的时间点,这都可谓是合适,于是我开始一个人住了
我自己选择要读的学校,至少这点任性,还是可以的吧。多方调查后,我发现了间有夸张传闻的学校。既然没打算一直在外读书,那选这间感觉比较有趣。之所以选非住宿学校,也是因为想着很快能回家。只要我稍微离下家,姐姐的状况也能恢复,家人的情况也会好起来。大家不,至少我,都是这样认为的
读普通公立高中只有一个未成年人一人生活会有些问题,因此对外都是声称和姐姐二人一起住,于是这样,我开始了一人的生活。
家务和其他事情在家已经能做,生活没太大问题。不同的只有一个,就是一直独自一人。早上一人起来,一人吃饭、上学、回家、做饭。生活的方式,和中学最后时期没什么太大改变。只是陌生街道,还没住惯的家,独自一人,都消耗着我的神经。自己做饭吃饭也无趣,后来净是去外面或买便当。也没泡澡了,只是淋浴就算了。不看没必要的电视和广播,身上也没带装饰品,什么都维持在最小限度。于是房间和我一样,变成了只有黑白两色
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寂寞了。因为那个人,因我陷入了世上最大的不幸,与之相比,这微不足道
就连时不时收到姐姐发来的诅咒电话和短信;双亲只有三月搬家时帮过忙,之后面也没见过电话也没通过;以前的朋友因为姐姐在说“和那人交往就会不幸”所以和我疏远,这些事情,我也不感一丝伤感了。只有时不时突然很想死。
就算发生了这些,只要家人变得幸福就好,只要因我不幸的人能重获幸福,我什么都会做。而这不表示我会闭塞消沉,因为有syndrome这样不可思议能力的轮月高校在。就算它是架空无法改变现实,但那如同魔法的世界让我不禁向往。
在周围有人对此不感冒,觉得轮月候群症可能带来危险时,我遇见了横须贺浩人。最初是他常常说轮月候群症,可途中变了,“我想死”他叫道。在他不安定和充满危险的想法中,我找到了共鸣。然后我们一起决定改变世界,“谁会这样任人摆布!”“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们如此宣言。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尽自己之力去寻求能做的事。
姐姐状态非常不稳定,对我的骚扰从没停息,不过这也是一种我们关系还没结束的证明。我一点点开始了行动。趁着姐姐不在,回到了搬出去后就再没回去的家,双亲见到我都很惊讶,然后是安心。我怕碰上姐姐,所以把手信交过去后便回去了。两周后我再次回家,那次我还在家里呆了会。慢慢地,我回家也不心惊胆跳了。那时候母亲跟我说了暑假打算去远点地方那里的别墅,我认为这是个机会。
姐姐依旧抗拒我回实家,不过别墅可以用“范围之外”的借口混过去。在那和平常有些许不同、不过去惯的地方,可能有难得的一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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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只有游客和去别墅的人的巴士上。往窗外看,天边已经有了积云,可能要下雨。巴士巨大的身躯巧妙经过曲径小道,不由敬佩。想到横须贺君的忍不住的样子,我发出小小的小声。大家现在怎样呢,我把手机藏在了行李最多的柳沼包里,只要没有暴露电池没用完,就可以用GPS让会长知道横须贺君他们的位置,必要的密码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有两台手机,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了。我实际是选择帮学生会,可同时想和大家保持关系,简直痴人说梦。快到了下车我还没按铃,于是赶紧按下。待车慢慢停后,我下了车。
【之后和家人汇合吗?】
这是别墅区,所以司机问
【嗯,之后汇合】
往后还要走条杂木林的土路,拿着行李箱有点麻烦。今天不太热,进入森林后更加凉快。这条道很适合一边享受森林spa一边走,没有蝉叫,很安静。途中道路分成几条,通向各家的别墅。现在是暑假,很多人现在都在这里渡假。周围只有我的走路声,我来到了自家别墅前。
身体一下子热起来,听到了血液送出心脏的声音。从没这么紧张过。就连现在这一瞬间那真切的尽自己能力去接受,不放弃的情感,也那么真实。不知道姐姐的反应,平时姐姐来的时候,都是她在对我倾卸怒火,这次换我来看她,会不会还是相同的呢。
不过要是姐姐冷静下来,还可以期待和她好好说下话。看到了三角屋顶,二层结构的别墅。小时候我就很喜欢这里 。因工作不常在家的父亲,经常和朋友出去玩的姐姐,偶尔来电话说没空的母亲,在这里,我们能一直呆在一起。没有任何打扰,大家能悠悠闲闲呆在这里,就连没什么意思的话,大家也能一直聊下去。
我站住,看了看别墅整体。然后走了进去,通过青色的草坪,来到的玄关。纱,白色的窗帘动了,我大大吸口气,然后吐出来
【你来了啊】
gi~,门开了,姐姐出现在面前{图7}
肌肤是病态的白,原本那细长的手脚和不输模特的美貌,都附上了一种不健康的感觉。她频频变换的发型定型在了短发。秀丽的脸因瘦所以看起来尖细,是一
名带有危险感美得可怕的美人。身体穿着白色,束腰的长裙,长裙如同婚纱,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美丽的新娘。
【姐姐】
姐姐不待我说话,就走回了房里,门就这样空虚得敞开着。我走进家,追了上去。室内开着橙色的灯,让本来就温馨的木质房间更加温暖。只是由于紧张,组成墙壁的圆木向我压来,如同木质的栅栏。
心一下冷了,没见到父母,他们在二楼吗?沉默的压迫感,让我一瞬间停止了呼吸。不过不行,不能退缩,一定要在这里开口,不然就再没我主动的机会了。
【我,我没想在这里久留。毕竟我还在适应独立生活在外面一个人住】
姐姐走进房间深处,看不到她,我的话语,被吸进了无人的家中
【不过刚好我和朋友来这边旅游,日程也刚好碰上你们回这里,所以不来看看好像也有点奇怪】
连自己都觉得在胡说八道,可不做这种闹剧,不知何时这种空气会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碎裂。往常一见我就开骂的姐姐,今天对我什么都没说,这种违和让我不安。
【那个,特产】
我掀开放在门口的旅行箱上的篮子,走进屋里。姐姐如亡灵矗立在房里,我不禁发出悲鸣。冷静点。我拿去银色的金属盖,展示出里面
【这是以前大家都赞过的发泡蛋糕——】
感觉看到了什么奇妙的东西。饭桌是并非随处可见的简单长方形木桌,那里有三张椅子。一边两张,另一边一张。因为那是四人桌,所以看上去少了张椅子,我的位置是空的。姐姐瞥了眼厨房,我也看过去。玻璃窗的餐具架收着盘子和杯子。那里只放着我们四人家庭的餐具。咖喱盘,茶杯,白色的盘子,本来应该都是四个,然而现在那些,全都是三个。找遍了洗碗池,冰箱,厨房下的储物柜,全都没有,反而是发现筷子勺子都变成了三个。
【这】
【已经没葵的份了】
姐姐如此说
【因为没必要了吧?】
视野摇晃
【我全部处分掉了】
姐姐带着莫名的喜悦说
【全部哦】
还故意强调——等等
我跑去门口,连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里面的蛋糕碎掉都没注意到。我绕过家外面,来到了里面的凉台,在这里,我们一家人能BBQ,还能做其他很多事,在这里,我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说过很多的话。在四周都是自然的环境中吃饭,不管什么都很好吃。要是问别墅是怎样的地方,脑中第一浮现的,就是这个凉台。这里有我们初次来时集全家人之力做出来的4张木质椅子,原本如此,不,其实现在也有4张,只是正常的有3张,还有一张是破烂的残骸。不是整整齐齐拆分成零件,而是直接用暴力破坏的。
那张椅子,化成了木质的碎片,堆在凉台的一角。踏着不稳的脚步,我摇摇晃晃走过去捡起碎片。碎片毫无规则,被破坏成这样,无论怎样都复原不了了。
本以为还可能和好,本以为我们只要还活着,就还有一起面对面一起说话的机会。不管情况多么糟糕,不管世界多么残酷,还是有能改变的东西。然而,我明白了,已经没法恢复了
姐姐从背后走来
【我啊,重来的方法终于找到了】
姐姐边说边走过我,往杂木林的内庭走去
【只要将你当成一开始不存在就好了】
姐姐就像终于找到答案的小孩子一样开心说着
【来这边?】
我就像没有意识的人偶,被姐姐叫后就往那边走了。脚好重,连数米的路程,都显得无限遥远。姐姐的前方,有一座小小的垃圾山。那座山,是由相册,照片,录像带,奖状,我在学校的手工制品组成的。
【你自己把这些烧了】
手被塞入了手掌大,铁疙瘩般的打火机,巨大的火焰冉冉摇动,我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火机,只要把这个扔下我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哪里出错了,怎么做才好,真的毫无办法了吗,不过,要是真的,要是一切都没法复原——
那,要·重·来·吗·
不,不行不行
就算那想法是错的,但连想都不能去想,绝对不能去想。不行。绝对绝对绝对不能。
因为,只是我的居身之所没有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