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革命社分部(设置于跟俄罗斯火箭公司同一栋大厦内)开会讨论事情。
虽说平常根本没人会待在这个分部,但我们会设置办事处自然有其理由──因为这间办公室有著滴水不漏的防窃听设计。国际商业银行东京总公司有一间特别做过防窃听处理的会议室,而这边就有点类似是莫斯科版本的特殊会议室。由于莫斯科里里外外到处都有间谍,所以要在这里从事活动,就绝对需要一个像这样的据点。
莉音得意洋洋地开口说道:
「实验成功了。再让他们继续反覆进行试射实验,等调整好命中的精准度之后,就一口气部署个几枚飞弹吧。」
「可是啊,突然就把尚未移交给任何国家军队运用的飞弹部署在外太空,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总觉得事情进展得太过迅速的我,忍不住开口提醒莉音。
人类共设立了五条跟宇宙有关的主要国际条约。
一九六七年的『外太空条约』──关于各国探索和利用包括月球和其他天体的外太空活动所应遵守原则的条约。
一九六八年的『宇宙营救归还协定』──关于营救太空人、送回太空人和归还发射到外太空的物体的协定。
一九七二年的『宇宙损害责任条约』──关于宇宙空间物体所造成损害的国际责任公约。
一九七六年的『宇宙物体登录条约』──关于登记射入外太空物体的公约。
以及一九八四年的『月球协定』──关于各国在月球和其他天体上活动的协定。
这些条约,在宇宙的非军事化,以及限制在宇宙空间进行军事行动的事项上,均发挥出一定的效果。实际上,目前在宇宙部署兵器的国家连一个也没有。只有单一个的军事卫星称不上兵器,那只不过是被用来当成通讯及监视的手段罢了。我们虽不是国家,但接下来在宇宙空间部署兵器的举动,会被视为多严重的问题还是个未知数。
似乎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莉音搬出轻松语调进行说明:
「那些飞弹会被当作是俄罗斯火箭公司接受俄国联邦军委托而部署的测试装备,所以尽管放心。我们也只能请俄国成为阻挡美国施压的防波堤了。今后俄罗斯火箭公司为了将飞弹推销给世界各国,大概也会需要准备一些营业用的样本吧。」
「营业用样本?真的不成问题吗……会搭载核子弹头吗?」
「我们目前受到了来自世界各国政府相关人士及情报机关的注目,所以还不是时候。要等话题变得较不热门,或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之后再说。核弹头必须暗中安装才行啊。另外,在反覆进行测试且完成多枚飞弹的部署之前,势必会动用到更胜以往的庞大资金。想要达成在宇(换行)
宙部署五十枚飞弹的目标,就非得作好砸下数十兆支出的觉悟不可。」
脸上流露出一抹窃笑的恒太自鸣得意地开讲:
「可真是等待已久,本大爷总算得到能够震撼全世界的终极兵器了……呵呵呵,脑海中彷佛已经浮现出愚民们又哭又叫地跪倒在我面前的光景了啊。」
「恒太似乎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核子飞弹的发射钮呢……」
「是啊……恒太八成会高喊著『愚民们通通去死吧!』,然后乾脆地按下发射钮吧……说什么都绝不能把发射钮权限交给恒太保管。」
沙织与我面面相觑。
莉音则出声纠正得意忘形的恒太。
「这还称不上是终极兵器就是了。这只是一款能使针对飞弹发射基地而来的攻击失灵,能灵活穿透监视雷达及防卫网的飞弹而已。只不过是提升了防御与攻击机动性罢了。」
「一点也没错……本大爷开发的这款飞弹,甚至有办法在转眼之间,轻而易举地突破近未来的各种飞弹防卫网。」
手持正式飞弹模型的恒太,环视著我们得意地继续说道:
「诸位,我已决定好我所施展的最终奥义名称──就叫『天照大恒太』。」
「什么东西的名字啊?」
沙织顿时皱起眉头。
「想也知道是指飞弹名称嘛。冠上开发者的名字本就理所当然。」
「你说谁是开发者啊?你之前不是说过最终奥义叫做什么宇宙大爆炸的吗?」
「还有一招更强悍的真˙究极奥义在此时此刻诞生了啊。沙织,你看看我的左手手背吧。」
沙织一脸狐疑地凝视著恒太所指的左手手背。
「这里有个像是太阳黑子的斑点对吧?这正是大宇宙意志的引导啊。」
「这跟什么究极奥义有什么关连吗?」
「呵呵呵,这正是我的Gigas之眼多出一招全新技能的证据。这个招式就叫天照大恒太飞弹。其实这个黑色纹章,是今天早上才刚浮现出来的记号喔……」
「哪、哪来的纹章啊,那根本就只是个黑痣而已嘛!你小时候手背上就已经有那颗黑痣了吧!」
面对沙织的纠正,恒太始终不为所动。他将飞弹模型放回桌面,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摆出彷佛国王般的架子喝起咖啡。
莉音则轻声嘀咕著说道:
「天照啊……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
「莉音,你又打算采用恒太乱取的那种怪名称了吗?」
沙织虽试图说服她打消念头,但莉音似乎十分中意。
「只要去掉「大恒太」那部分的话,就还不错不是吗?反正这本就是一款自高空中傲视地表的飞弹嘛。」
「那么,要直接取名为天照飞弹吗?」
我开口询问。
「听起来不错……但稍嫌冗长啊。飞弹前面只需多加三到四个字就好。」(译注:因天照的日文为アマテラス,共计五个字。)
「那就只取中间的文字,命名为亚提斯大恒太飞弹好了。这简直就是个既深奥又高尚的名称啊。相信这个名称必然也能令诸位感到热血沸腾才对。」(编注:取天照的アマテラス中的 「アテス」三个字取名。)
「好啊,那就决定取名为亚提斯飞弹啰。」
「你、你说……什么……?怎么可以拿掉『大恒太』这三个字!违抗太阳神的话,会导致世界步向灭亡啊!」
恒太双眼圆睁,彷佛不敢置信似地放声大叫。
沙织则是感到无奈地说道:
「是是是。这下子我放心了。」
「哼,我原本想过纵使取名为『超折织飞弹』也没关系就是了。但那种名称实在太过邪恶……对地球一点都不温柔。」
「……看样子你很想接受飞弹轰炸是吧……?」
沙织霍然起身,任由椅子咔哒作响,顺手抢走飞弹模型并往前跨出一步,目不转睛地怒瞪恒太。乱花钱营造模型重量感的决定反而弄巧成拙了吧,恒太。那个模型根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钝器啊。
只见恒太惊慌失措地开始辩解。
「刚……刚刚我只是代替巳继说出他内心的想法罢了。我只是个可悲的先知而已啊……」
「还真亏你有办法接连瞎掰个不停耶……」
我觉得厌烦地如此说道。
确认恒太安静下来之后,沙织这才再次坐回椅子上。
莉音随即言归正传。
「那么,在实验及部署完成之前,就必须麻烦巳继常常来莫斯科才行了。」
「嗯。莫斯科办事处的整修工作也还没结束,我就暂时待在这里吧。」
「巳继非得参加实验或部署工程不可吗?」
我开口回答沙织的疑问。
「这个飞弹系统安装了一项在存取情报或执行飞弹发射动作之时,都一定要透过我这颗左眼完成认证的程式。毕竟我是社长,而这也是以应急措施名义所设下的认证程序。」
「巳继的左眼是利用这个飞弹系统的金钥。除了目前尚在实验阶段之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范隶属于研发团队的科学家们作出窃取机密情报,或是非法登入飞弹系统等行径。因此,这款亚提斯飞弹必须要有巳继在场才可以使用。」
「等、等一下,莉音。巳继左眼被设定成试射实验的金钥这件事我虽有耳闻,但居然还跟系统核心密不可分是怎样!?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耶!?你为什么不用我的Gigas之眼啊!?」
神情慌张的恒太连环炮似地讲个不停。
「哼哼,因为恒太必须利用你的Gigas之眼操纵全世界的七十亿人口对吧?那可是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喔。」
「……喔……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各司其职是吧?」
「我总不能为了控制不值一提的亚提斯飞弹,而挪用举世无双的究极Gigas之眼吧?」
「我瞭解莉音的意图啰。换句话说,巳继是为我准备的诱饵──也可说是本大爷的替身。意思就是用巳继吸引众人注意,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本大爷身上这颗至关紧要的Gigas之眼吗……这是何等冷血的策略啊……」
恒太宛如恍然大悟一般,自顾自地嘀咕著。
我则接著说明正确理由:
「应该说,恒太你根本就不是俄罗斯火箭公司的董事会成
员。要是让恒太变成存取认证金钥,会让员工们起疑心啦。」
「为什么恒太凡事都能想出对自己有利的解释呢?那才是他最厉害的特异功能吧……」
沙织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恒太。
「那这场会议就到此结束。我接下来还得飞往欧洲,跟互助保险公司的社长商讨事情,也差不多该动身了。」
「我则准备前往美国,预计在耶鲁大学及哥伦比亚大学各举办一场主题为『国际企业经营者应有的领导魅力』的演讲。太受欢迎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呢。」
「不要只顾著跑那些自我宣传的行程,用心投入工作啦……」
「可以麻烦沙织留在莫斯科,尽快完成革命社分部办事处的筹备工作吗?虽说办事处不会有人来,但整个空间只放了会议家倶组也很奇怪,至少也得添购最低限度的装潢才可以。所以可以请你留到明后天再回总公司吗?」
我们目前开会时所使用的家倶,是在这附近买来的廉价铁椅跟桌子。感觉实在很寒酸,因此有必要备齐作为一间办事处所需最小限度的装潢。
「知道了。反正只是买齐事务用品而已,一下子就能搞定。巳继也会留在莫斯科对吧?」
「嗯,暂时都会在这。我会待在俄罗斯火箭公司那边,反正都是在同一栋大厦啦。」
「小柚你就先回日本去吧,我也会立刻回去。」
「好!我知道了!」
「柚学姊,你有办法独自搭机回日本呜?」
沙织忧心忡忡地询问。为了到莫斯科集合,沙织还先飞往杜拜迎接柚学姊,然后才带她到这里来。正因有沙织如同监护人一样随行,柚学姊才能顺利抵达莫斯科。
「既然这是大家都办得到的事,我也希望能努力试试看。」
莉音接著对柚学姊说道:
「我会陪你一起去机场,并带你上你该搭的班机。等飞机著陆之后,你只需跟在其他乘客后面一起下飞机即可。假使不小心迷路的话,去找机场的站务人员问路就好。」
「我知道了!」
虽说多少还是会觉得不安,但只要一下飞机就是在日本境内,应该会有愿意帮柚学姊带路的善心人士吧。
接著我们便各自回头处理自己所担任的工作。
革命社莫斯科分部的办事处,比东京总公司来得更宽敞且气派。俄罗斯火箭公司进驻的这栋大厦,在莫斯科原本就是一栋数一数二的昂贵大厦。我们因重视方便性而选择同一栋大厦,所以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间奢华过头的办公室。只不过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不管租金再高,都只是一小笔无关紧要的开销罢了。
有可能利用到这间办事处的大概就我们五人,以及偶尔才会出现的访客──大概也就只有基莉亚及伊凡等两人吧。俄国联邦产业能源省的官员们会直接前往俄罗斯火箭公司那边,基本上并不会找到革命社这里来。
我跟沙织合力将宅配业者送来的全新桌椅及会议桌摆设至定位,接著转眼环视了新办事处一圈。沙织无法独力搬动的大型办公家倶应该都已摆设完毕。剩下的事情交给沙织打点大概也不成问题。
沙织坐在椅子上休息。身为男生的我也就算了,但要靠女孩子的力气来摆设这些粗重家倶,肯定会感到疲累吧。
「沙织,我要去俄罗斯火箭公司那边办公,等等一起吃晚餐吧。」
「嗯,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能这样悠间地共进晚餐了呢。真令人期待。」
「找些好吃的东西吧。我一解决那边的公务就来接你。」
「知道了,我会边工作边等你回来。」
把沙织单独留在办事处的我,就此动身前往俄罗斯火箭公司。只需搭乘电梯换个楼层就可以了。
一走进俄罗斯火箭公司,自飞弹试射场回来的研究者们随即将正确的实验数据递交给我。我与他们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躲进社长办公室处理业务。
我回到座位上的第一个动作始终没变──就是打开笔记型电脑,检查电子邮件。其中大半都是与革命社集团有关的各种邮件,而今大概是以国际商业银行的业务邮件居多吧。手上还有持续推销中的KKCS业务专案,光是透过电子邮件与各公司进行沟通,就会耗费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尽管承接太多工作,但我们算是应付得很不错了。近来这段期间就连周休或是例假日也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至少在今天,好好地跟沙织享受一顿美味晚餐也没关系吧,我也很想好好慰劳沙织一番啊。
当我聚精会神地处理回覆电子邮件的业务时,忽见沙织来到社长办公室。想进入俄罗斯火箭公司就必须通过严格的安全检查,甚至还加装了指纹认证装置,不过沙织具有自由进出的权限。但是,照理说这边应该没沙织的事才对。
「怎么啦?办事处那边已经整理好了吗?」
沙织一脸不安地开口说道:
「那个啊,基莉亚小姐透过直拨线路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我说莉音飞往欧洲出差了,她就说要你接听电话。」
「直拨?为什么?会是什么不方便用手机对谈的事情吗?」
「不晓得,但是她口气显得十分急促。」
电话容易遭到窃听,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在任何一个国家,无论是市内固定电话也好、行动电话也罢,能运用电话网络的都是愿意主动协助国家推动相关建设的大企业,而潜入整个通讯系统一事,就人为层面或技术层面来说均易如反掌。企业规模再大,反抗国家权力也不会获取任何好处,但反过来说,只要肯提供协助,便能换来相对应的回报。
基莉亚是用未经电信局转接的防窃听专用线路拨打电话。在准备成立革命社莫斯科办事处时,就立刻设置了这条防窃听专线。
于是我连忙起身离开座位,与沙织一同搭乘电梯回办事处。
「让你久等了,我是巳继。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拿起话筒,语调沉稳地说道。
却听见连句招呼也没打的基莉亚所发出的急迫嗓声传入耳中。
「快逃!现在立刻离开!」
「咦?什、什么意思啊?」
「FSB的成员们已经往你们那边去了!你们会被逮捕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全无法理解。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吗?FSB全名为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是俄国的情报机关。
「伊凡也已经遭到逮捕了。联邦产业能源省、以及联邦产业局相关人士也都被一网打尽了。官方说法是他们因设立俄罗斯火箭公司一事而触犯了俄国法律。」
「怎么会这样!伊凡他们没作出任何违法行径吧!他们都是为了俄国而展开行动不是吗?」
「我不是讲过那一点关系也没有吗!他们说违法就是违法啦!这就是政治。现在只要再逮捕你们,他们就宣告结案了啦!」
基莉亚的声音夹带一丝颤抖,可见她不是在演戏。基莉亚人脉很广,也是个在全球政治金融界拥有相当实力的人物。她跟罗莎˙史坦伯格既为挚友亦为盟友。能让这样的人物感到如此焦躁不安,可见事态绝不单纯。
「FSB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情!?」
「你还不懂吗!?那帮人打算将俄罗斯火箭公司从你们手中抢过来占为己有喔!?」
「……他、他们连这种事都下得了手吗……」
不愿相信眼前事态的我,声音变得虚弱无力。
首先,我们在俄罗斯火箭公司砸下了多达九兆五千亿圆的资金。换句话说,这几乎形同我们为了振兴俄国产业发展而投入九兆五千亿圆的钜款,结果使俄国飞弹技术获得飞跃性的成长。俄国如今已成为世界上握有最先进高科技飞弹技术的国家,应该已到达其他国家即便花费十年时光,也无法轻易追赶上来的水准才对。尽管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单只是靠飞弹决胜负,但这肯定是一款相当优质的战略兵器。议定每个月支付一千亿圆费用给握有俄罗斯火箭公司五〇%股份的KMC的承诺也好、租借这栋办公大厦也罢、连同研究开发飞弹,全都对俄国的经济……甚至是对俄国联邦军队大有助益。对于像俄国这种经济规模的国家而言,如此可观的资金势必能造成极大震撼。俄罗斯火箭公司雇用的研究者们在俄国过生活,也将大部分的薪资贡献给俄国经济。但如今他们竟企图从我们手上夺走这一切成果,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们这样分明就跟强盗没什么两样──
我的脑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基莉亚却无情地放声大喊:
「少在那边说梦话了!要我说几次你才懂啊,所谓的政治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可是,为什么俄国要这样做!?我跟莉音原本都以为是会受到美国的妨碍或攻击……为什么下手的竟然是俄国……」
太出乎意料了。我们明明针对迎面而来的攻击作好防范,想不到结果竟然是挨了一记来自背后的冷箭……
「在俄国就是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形啦!现在已没空跟让你一问一答了!那些家伙等等就会一窝蜂地冲进俄罗斯火箭公司。快点逃!竭尽所能地逃出俄国!
」
「知、知道了……我已经瞭解事态的严重性了。」
「你的左眼就是飞弹系统的认证金钥对吧?再继续拖拖拉拉下去的话,你的眼珠铁定会被挖掉喔。」
「我现在人在塞浦路斯。虽然我很想帮你们,但事情既然演变至此,奉劝你们还是认定FSB也已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比较妥当。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要是你轻举妄动的话,连我也会跟著丧命。」
「我明白。」
「手机记得关掉,否则会导致你们的位置遭到锁定。」
「但我想跟莉音取得联系……」
「莉音那边由我负责联络。千万别把那些间谍当人看,他们是只效命于国家的机器人。听清楚了,一定要逃出去。」
「基莉亚小姐也请务必小心。」
我一放下电话,立刻转头对悄然站在一旁的沙织说道:
「沙织,发生紧急状况了。我们得赶紧前往机场。」
「可、可是行李之类的东西怎么办?」
「你有带著护照跟钱包吗?」
「都在身上。」
「那样就够了,我们走。」
我抓起大衣,牵著沙织的手飞奔而出。
透过电梯旁边的窗户往外看,刚好目击到一大群人陆陆续续从数辆轿车上走下来的光景,那些人铁定是FSB无误。车辆数量也相当夸张,大约有二十辆左右吧。他们八成是打算冲进俄罗斯火箭公司,逮捕负责人,一举将整间公司占为己有。
只见他们并未表现出急急忙忙的样子,而是井然有序地排成队伍状的阵形,缓缓走进这栋大厦。他们应该不晓得我刚刚已接到基莉亚的联络才对。因此才乐观地认定有办法顺利逮捕我们吧。
不能搭电梯,坐下去会刚好被他们撞见。
我牵著沙织的手,快步地沿著逃生梯往下冲。这里是大厦的十楼,跑快一点应该就能及时脱身。光是调查公司内部应该会拖延他们的脚步,因此照理说他们得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我们已经逃离大厦。
抵达一楼大厅的我探头察看大厦的入口大厅,正巧看见那群俨然像是调查员的家伙鱼贯走进电梯的场面。
这栋大厦正面有个宽敞的出口,几乎所有大厦住户都会经由那边出入。后方虽有个提供给管理员出入的小小后门,但对方再怎么对自己的阵容有信心,基本上还是有可能会派人守在后门负责把风。所以我带著沙织冲进位于一楼的厕所。这并非为了藏身,而是由于厕所内有一扇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过去的窗户。
我跑进女厕。因为有沙织随行,我才选择女厕。幸好里面似乎没有第三者在场。我动手撬开平常总是处于紧闭状态的窗户,催促沙织爬出去。
「虽然有些狭窄,不过赶紧从这里钻出去吧。采用背对我的方式向外探出身子,好让双脚能够顺利著地。」
我从扫地用具柜里头取出水桶,倒过来放在地上当成台座。接著伸手帮忙沙织,支撑住她的身子。沙织毫不犹豫地纵身钻过窗户,我也随后跟上。
数名身穿西装的行人,看见我们鬼鬼祟祟地从窗户爬出来的光景,都忍不住面露惊讶神色,但我们没那种闲工夫理采他们。
我们冲到大马路上,举起双手强行拦下一辆车。这附近是商业办公区,治安相对良好,并没有所谓的强盗出没。然而宛如柔道选手般一脸凶狠的司机,却是露出相当不满的表情看著我。管不了那么多的我滔滔不绝地开口说道:
「很抱歉突然拦下您,但可以麻烦您送我们前往机场吗?我们有点赶时间。」
起初面带狐疑神色的司机先生,或许是因为看见我们的穿著打扮都很正式,这才颇感困扰地出声回应:
「唔,这我可不能做主啊……」
此地并不像日本一样,在路上跑的计程车没那么多。但我们非得尽快远离这个地方不可……
我拚命拜托这位司机先生:
「我会提供报酬给您。五万卢布如何?」
五万卢布是一笔相当于俄国人四个月份平均薪资总额的金额。
只见司机脸色转变,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
车上的广播电台不断播放跟俄罗斯火箭公司有关的新闻。
「俄国联邦产业能源省及联邦产业厅共计有十六名公务员──」
「因违反国家公务员法而遭到逮捕──」
「本来,根据俄国联邦所制定的国防产业保护规制法──」
「政府决定配合联合国的意愿──」
我有点心不在焉地听著广播电台所传出的主播声音。我不愿相信这件事实。但既然都已经播出这种新闻,我也只能被迫接受现实。那明明是我们砸下高达九兆五千亿圆的钜款所开发出来的高科技兵器……
侧耳聆听广播内容的沙织,压低声音询问我。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迅速地说明目前的状况给沙织听──当然是用司机先生听不见的低音量。尽管我也不瞭解详细情况,但FSB肯定是企图从我们手中夺走飞弹技术的所有研发成果。他们恐怕是见宇宙飞弹试射实验大功告成,进而认定现在正是出手的时机。
说起来,日前自联邦产业能源省前来公司展开调查的官员们,也才对我们提过「希望能就其他战略兵器继续推行国际共同开发」的提议。但或许是因为我们以除了飞弹以外不需要开发其他兵器为由加以拒绝,才导致俄国政府觉得革命社已无利用价值可言了吧。若我们也答应推行战斗机或战车的共同开发,俄国的态度应该还不会这么硬吧。只不过或许我们迟早都会落得这种凄惨下场……
当我讲解完现状之时,车子已经来到离机场不远的地方。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什么可怕的大事了吗?」
听见司机先生突然嘀咕一声,我随即抬头观视。
仔细一看,发现有好几辆装甲车并排于前往机场的路上,且有士兵在盯哨。
(……咦?士兵?)
全副武装的士兵齐聚在国际机场,远远超越我常识可以理解的范畴。换作是警察倒还可以理解。难道在俄国向来都是由士兵负责这种工作吗?
虽然已经多次出入俄国国际机场,但这还是我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在这个节骨眼,只能猜想这是在防范我们逃亡所采取的行动。
司机先生准备就此驶向机场大门。我连忙出声制止司机先生。
「请您立刻掉头!拜托您了!」
「什么?」
「真的很不好意思,还请您开车折返回莫斯科市内!」
「就、就算你这样说……」
脸上警戒神色加重的司机先生,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从皮包里抽出钞票。尽管身上现金所剩无几,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再多出两万卢布给您。」
「……要去哪?」
「只要是市区都可以。请您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就好了。」
司机先生默默收下我递出的钞票,转动方向盘开车沿著原路折返。
司机先生理应对我们起了疑心。但大概是看出我们并没有加害于他的可能性,便决定看在这两万卢布的份上而佯装不知情了吧。交给他的报酬共计七万卢布。若换成在日本来说的话,就等同是拿好几十万日圆送给一名在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一样。
如今大概也只能躲进莫斯科市内,设法避开敌人的追踪了吧。幸亏俄国的监视卫星精密度不如想像中来得高。并没办法自空中发现在地面上逃窜的我们。
再加上目前是阴天。虽说要从宇宙进行监视也不是不可能,但精准度却会变得更差。纵使是美国的军事卫星,现在也无法轻易发现我们的行踪。
也正因为如此,俄国国军势必加强各个重要地点的戒备,企图活捉我们。我至少也得让沙织平安逃离俄国才行。
但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在这种紧要关头最可靠的莉音不在身旁。
这里是莫斯科。若要不搭飞机而改走陆路跨越国境的话,势必得走上一段非常遥远的路程。
而如今在这个国家,我显然已成了一名触犯法律的罪犯。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我还能逃往哪里去呢?
要是住进饭店,肯定一下子就被发现。所以只能设法逃进日本大使馆吗?但俄国国军既然在追缉我,那就必须设想他们已在日本大使馆附近布下警戒网才行。
当我全心思考这些问题之时,车辆已驶进莫斯科市内。
一进入市区,交通随即变得格外壅塞。刚刚明明就不是这种情景啊。
我聚精会神地眺望车阵前方……赫然发现又有步兵设了步哨!
他们逐一拦下车辆进行盘查。
在思考对策之前,我已伸手打开车门。
「我们就在这里下车,感谢您送我们这一程。」
接著我不待司机先生回答,径自转头对沙织说道:
「沙织,我们下车吧。」
沙织点了点头。
「祝你们好运。」
离去之际,我听见
司机先生如此说道。
我牵著沙织的手奔离现场。
我们抵达一间有许多外国人留宿的饭店。这是一间位在连接机场与市区交通要道的饭店,之前我也曾在这里住过好几次。
由于选择留宿会导致身分曝光,因此我们决定一脸若无其事地走进咖啡厅点个饮料以及索取地图。在不能打开手机电源的现在,我们甚至不能上网查资料。
若是强行躲进国家大使馆寻求庇护,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日本大使馆肯定已遭到盯防,但其他国家搞不好……选项并不多,该挑美国大使馆好吗?或许也可考虑前往中国大使馆也说不定。
看样子只能动身前往距离最近且最有可能未受监控的国家大使馆求援了。只是不晓得有没有办法平安抵达目的地……
我们才刚就座,女服务生随即走了过来。
「两位要点什么呢?」
「咖啡可以吗?」
我开口询问,沙织轻轻地点了点头。
沙织默默地配合我的行动。能控制自己不在这种场合大吵大闹的她,真的令人感到放心多了。实际上她应该已经紧张到身心倶疲的地步才对。
「麻烦来两杯咖啡,另外请问这里有莫斯科市区地图吗?」
「饭店柜台那边就摆有好几份地图喔。」
「啊,那可以请你拿一份过来给我们吗?这是谢礼。」
语毕,我立刻递出五百卢布给她。
只见店员顿时笑逐颜开,从饭店柜台那边拿了一本沾满手垢的地图集给我。
「谢谢你。」
「还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没了,这样就好。」
我向她道谢,随即开始翻阅地图册。
看样子此地离大使馆街还满远的。如果搭车的话,也有可能会碰上军方的盘查。
正当我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之际──
我看见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咖啡厅入口处,左顾右盼地环视著现场。就在我心想「这人还真可疑」的瞬间,碰巧与那名男子四目相交。
──那家伙是在找我们!
我马上抓起沙织的手,起身奔向咖啡厅员工们所在的后门。根本无暇付清咖啡钱。
周遭纷纷发出惊呼声,我们却是充耳不闻地冲进后门。
黑色西装男子则放声大喊,并且追了过来。
「等一下,是自己人啊!」
我打死也不能相信那种说词。一被逮到就完蛋了。
而且,在莫斯科怎么可能会有我们的伙伴呢?若是稍等一下,或许莉音会想办法做出什么行动也说不定,但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可以派出救兵来拯救我们。
我们通过员工专用的后门,笔直穿越饭店大厅。
试图甩掉黑衣男子的我们快步冲至街上。路上行人均因不知发生何事而转眼望向我们。沿途虽然撞到好几名行人,但实在没空停下脚步道歉。我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牵著沙织的手继续往前跑。
我们为了藏身而钻进小巷弄之间,不过男子的脚程实在很快。再加上我们是先撞到好几名行人才开始逃亡,因此被追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男子也随后跑进巷弄之间。
我独自一人倒还有可能逃得出去。但假使继续带著沙织逃亡的话,大概就很难摆脱男子的追杀。
只好背水一战了。若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只能趁他放松戒心时给予强劲的一击。
「沙织,麻烦你头也不回地笔直往前跑。」
只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的沙织,依照我的指示向前直奔。我则刻意放慢脚步,绕到沙织的背后,与黑衣男子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就在追赶上来的男子企图抓住我手臂的那一瞬间──
我停下脚步,顺势转身,反过来抓住男子的衣袖──另一只手则绕过对方腰际。男子脸上的哑然的神色清晰可见。
我利用男子奔跑的力量,以扣住的手臂为基点,将他整个人拋向半空中。男子在空中翻转了一圏,重重地摔回水泥路面。
「唔啊……」
男子闷哼一声,似乎变得呼吸困难。
我们视线交会。嘴巴开开阖阖的男子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理会他,拔腿就跑,再次牵起沙织的手。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再发生被他追上的事态才对。
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我,带著沙织来到莫斯科市区的公园。这是一座由红砖步道勾勒出蜿蜒曲线的时髦公园,但几乎看不见半个坐在板凳上休憩的人影。因为太阳即将西沉,同时也导致寒意随之增强。莫斯科的落日会造成户外气温急速下降。
虽然我们身上都穿著大衣,但沙织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于是我脱下自己的大衣,试图让她穿上。沙织却摇了摇头加以拒绝。
「我不要紧,不用担心我。」
「你都冷得发抖了耶。」
吐出的气息也显得格外雪白。
「巳继你应该也感到很冷才对吧,我才不要成为你的绊脚石呢。」
「……你喔,每次只要一说出口就不会改变主意呢,真顽固啊。」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重新将大衣穿回身上。
沙织则一脸懊恼地说道:
「对不起,都是因为带著我的缘故……要是我也像莉音或是你一样擅长战斗就好了……」
「别说傻话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俄国的治安绝对称不上良好。我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带著沙织在外面徘徊。起码在入夜之后’一定得找个地方避难才行。
沙织「哈啾」地打了个喷嚏,随即连忙辩解。
「啊,你可别误会喔。我这不是感到寒冷……」
言不由衷的沙织冷到直打寒颤。
非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不可……但现在又不能去饭店投宿。
徒步前往大使馆街的路实在太过遥远,改搭汽车又会遇上正在执行盘查任务的军方。这里也没有如同东京那般发达的大众运输。此外FSB也极有可能为了防范我们投靠其他国家的大使馆,大阵仗地布下天罗地网。各国大使馆林立的区域反而是最危险的地带也说不定。
应当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脱身时机呢,还是该设法跨越国境比较好呢……但我不认为对上FSB的我们有办法长期潜伏于暗处,而国境又太过遥不可及。
不对,比起这些问题,我现在应该先专心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才对。非得尽快为沙织找个温暖的地方不可。
「必须设法御寒才行。向附近的民家问问看能否让我们入内休息吧。」
「附近的民家……你有什么方法吗?」
「没有,接下来只能挨家挨户问问看了。嗯,我们走吧。」
我对沙织伸出手,与默默牵起我手的沙织一同举步前行。
随身携带的卢布大多都给了先前那位司机先生,手头上所剩不多。再加上考虑到今后的逃亡路程,也绝不能再随便乱花钱。看来只能舍弃拿钱交涉的手法,改以强调自己遇上困难,恳求民家提供一晚的安枕之地给我们使用了。只不过真有办法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民家吗?
被我们登门拜访的一方会作何感想呢?而且还是附近明明就有饭店,却看见陌生外国人突然来访的状况下?
对方有可能打电话报警。但我也不能放任沙织在这么严寒的夜晚露宿野外。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走出公园的我们,立刻开始拜访第一间破烂老旧的民宅。
我们按响门铃,屋主却未现身。因屋内灯火通明,所以照理说应该并非不在家才对。
我再试按一次。等待片刻之后,仍旧没人出来应门。
难道真的都没人在家吗,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理睬来访者吧……如此猜想的我决定转身前往下一户人家碰碰运气的时候──
木制门扉嘎吱作响地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缝隙。一位老婆婆探出头来窥视,是一名满头白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婆婆。
我随即挺直背杆,语调诚恳地开口说道:
「很抱歉,这样突然前来叨扰,其实是我们不幸没能订到今天晚上的饭店。刚刚也已问遍这附近一带的旅馆……可否请您收留我们住上一晚就好呢?」
「哎呀,今天是有举办什么活动吗?你们是哪一国人啊?」
「我们是日本人。」
我连忙拿出护照给老婆婆看。在这种时候,日本人的身分所带来的好处还不少。除了较能在对方心中留下良好印象以外,也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手头比较充裕,不致对自己造成危害。
老婆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我一番之后,大概是感到放心了吧,随即笑咪咪地点了点头。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呢。虽然我家不大,但两位请进吧。」
「真、真的太感谢您了!」
「非常谢谢您!」
我与站在我背后的沙织,几乎同时开口向她道谢。
我们俩被带进老旧房屋里头,在客厅脱下大衣,依照老婆婆的吩咐坐了下来。暖炉的热
度开始传遍全身上下,给人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简直就跟泡温泉之时的感受没什么两样。
老婆婆甚至还招待我们面包及罗宋汤。她自己刚好也准备吃晚餐,所以也一并准备了我们的份。
我们边吃饭边围坐在桌子旁边,侧耳聆听老婆婆的话。老婆婆似乎因为有人听她讲话而感到格外开心。
「原来如此,老婆婆您独自一人……」
「老人年金并不多啊。但我仍旧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守住这间屋子就是了。」
她被徵兵的儿子于三十年前不幸在阿富汗为国捐躯,而丈夫在五年前撒手人寰,如今只剩老婆婆一人独居在此。俄国女性平均寿命高达七十三岁,男性却仅有五十八岁的平均寿命,可说是相对偏低,其中大概有受到伏特加酒的影响吧?因此,像老婆婆这样的独居妇女,在俄国国内可说是比比皆是。然而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面前这位老婆婆的身影、听过她的故事之后,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对不起喔,一时伤感起来了啊。」
说完,老婆婆为了缓和现场气氛而打开电视。
萤幕映出晚间新闻。一看见画面,我与沙织都愣住。因为那正是有关当局取缔俄罗斯火箭公司违法的新闻。
新闻所播出的,是检警大举进入联邦产业厅,逮捕数名职员的影像。画面映照出厅内一片混乱的模样,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张熟面孔。
──是伊凡!
只见他蜷缩身子,宛如触犯重罪似地被绳子紧紧绑住双手,遭到军人们连推带扯地拉著走。
这实在太可怜了。即便是FSB单方面策动的谋略,伊凡也是因为我们提出合作议案才被捕入狱。这光景触使我回想起发线上移的伊凡脸上那张爱挖苦人的微笑表情,忍不住紧咬嘴唇。无论如何都非得设法营救他出狱不可……
一无所知的老婆婆事不关己似地嘀咕了一声。
「哎呀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世道还真是不宁静呢。」
电视新闻一再反覆地重播俄罗斯火箭公司事件的相关影像。
场面切换回摄影棚内,主播开始朗读新闻稿的内容。
「我们收到消息,据传在一举取缔俄罗斯火箭公司之际,协助该公司违法行径的两名日籍男女突破了包围网,目前正在逃亡中。有关当局警告,两名日籍人士身为协助恐怖份子,企图颠覆俄国政府之恐怖集圑成员的嫌疑相当浓厚。同时也有情报指出两人目前潜伏于莫斯科市内,请市民丝毫不得大意。」
尽管没有播报出姓名与脸部特写照片,但那显然就是在形容我们。
我们转眼望向老婆婆,只见老婆婆瞠目结舌地注视著我们。
逃亡中的两名日籍男女──这种切中要害的形容,除了我们以外不作他想。
我连忙起身向老婆婆道歉。
「我们说谎欺骗了您,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接著我望向沙织,以眼神催促她。
「沙织,我们走吧。」
「对不起,老婆婆。」
沙织也率直地起身,神情哀伤地低头致歉。
我拿出皮包。虽说钞票大半都已交给司机先生,但里面的金额对一般俄国人而言还相当于数个月份的薪水。我抽出剩余的一大半钞票摆在桌上面。藉此对和蔼地接待我们入内的老婆婆略表感谢之意。
电视持续不断地播放著有关我们的新闻。我对哑口无言地任由视线在我们与电视之间来回游移的老婆婆说道:
「这算是罗宋汤的钱,请您收下。」
随后便带著沙织离开了老婆婆的家。
如今早已入夜,户外相当寒冷。
从这里大概只要走上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便能抵达大使馆街,但就刚刚的新闻报导看来,可以想见FSB势必已布下天罗地网,因此这并非一条实际可行的逃亡路线。难度偏高却较为安全的,大概就是跨越国境这个选项吧。
必须开始筹划跨越国境的手段才行──但该如何抵御今晚的寒气才是当务之急。要是露宿野外的话,搞不好有可能会冻死。不幸中的大幸,应该是多亏刚刚老婆婆招待的那顿晚餐,起码让我们得以填饱肚子吧。
不知何去何从的我们,无精打采地在街上走著。路上人潮早已消失。治安虽然不好,但若只是暴徒流氓之辈,光凭我独自一人也应付得了。幸好莉音从小就硬带我去道场习武,身体早已牢牢记住战斗的基本要诀。但是,我却没有任何可以对付寒冷的办法。
沙织不发一语,只是紧紧跟在我的背后。她大概是不希望我太过担心吧。
走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后,周遭变成了商业办公区的景致。大约五、六层楼高,看似旧苏联时代产物的大楼鳞次栉比。白天或许人潮汹涌,不过现在几乎可说是杳无人烟。
我突然想到或许擅自侵入这些大楼也没关系。很难想像这些大楼的保全会如同日本那般扎实可靠。俄罗斯火箭公司所在的商业办公区的保全水准就跟日本不相上下,即便晚上也还是会有人在公司上班,自然也会见到警卫值班的身影。但换成这一带的话,警卫根本不可能常驻在公司。
──就随便入侵某栋大楼过夜好了。
一打定主意,我立刻开始物色周遭的大楼。光是能够遮风避寒就差很多了。
我们白天是从女厕窗户逃离大厦,所以现在只需反其道而行就好。只不过这次必须打破窗户就是了……
站在一栋由红砖砌成,外观显得格外破旧的四层小型建筑物前。我决定挑选这栋大楼作为藏身之处。跟周遭的其他大楼比起来,这算是屋龄最为老旧的一栋建筑物。这里非但看起来警备薄弱,甚至到了连有没有公司进驻都很可疑的地步。假使是栋废弃大楼,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带著沙织钻进位于大楼夹缝间的狭小巷弄,寻找可能有办法入侵的窗户。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这样,我也找到几处只要打破窗户玻璃,应该就能入侵的地方。
我先环视周遭确认过没有其他人影之后,随即拿出关机的行动电话,利用边角部位使劲敲击眼前的窗户。玻璃夹带著尖锐声响散落于大楼内侧。
我们屏住呼吸,确认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既无人前来察看,也没传出其他声音。
「好,没问题了。沙织,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听见我这么说,沙织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这栋四层楼高的大厦顶楼找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
老旧的木制办公桌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室内,另外还有表面脏兮兮的电视及暖炉等准备报废的家电用品。即使是在现在这个时代,这里还是连台电脑也没有,这间公司究竟是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呢?由于这是一栋连电梯都没有的老旧大楼,所以要是每天都得上上下下地爬这四层楼的楼梯,肯定相当辛苦,所以这或许只是一间被用来当成仓库的房间罢了。这里没有多余物品,又有著刚好面向可以瞭望大马路的窗边,是个便于监视周遭动静的场所。
此外,大楼内部上锁的房间不少,唯独这个房间毫无设防,代表这间房间里面没有值钱的物品。
只可惜暖炉缺少灯油,无法点火取暖。但另一方面,电视倒还能打开观看。各家新闻台都只顾报导俄罗斯火箭公司的相关话题,没有国际频道可供收看。于是我关掉电视,看了也只会害心情变得愈来愈沉重。
我跟沙织分头在大楼内寻找毛毯,结果当然没有符合我们期望的东西。不过相对的,我们找到了好几张覆盖住OA机械装置的碎布料,所以决定拉下来借用一番。另外还有找到报纸与厚纸箱,我心想应该多少派得上用场,便连同这些东西也一并搬进小房间。
先用厚纸箱围住当作床铺的地方,再用报纸堵住空隙。这就是今天的应急建造的留宿处。
我与沙织躲进厚纸箱内,用碎布料盖住彼此的身体。我俩紧紧靠在一起,防止体温流失,只能藉这种方法熬过今晚。
与沙织肩靠肩的我开口说道:
「虽然有点尴尬,但希望你能谅解。今晚就姑且这样忍耐一下吧。明天我会想个能让我们在暖和地方过夜的法子。」
「没关系,只要能这样跟巳继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
如此说完,沙织将头轻轻靠上我的肩膀。
在这种时候,不甘示弱的沙织真的很难能可贵。但沙织连半句泄气话都未曾说出口,却也同时令我感到相当揪心。
「想不到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真对不起。要是我能再早点察觉,就会安排沙织留在东京待机了……」
「不,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我也渐渐理解莉音试图实现的目标,并萌生出想要陪她一同完成的念头……而相对地,我也已经作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我们又还没遭到军方逮捕。我可是有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的喔。」
其实我根本什么也没想到。我只是为了不让沙织担心而说谎骗她罢了。
沙织彷佛洞悉我内心想法似地闭口不语。
「……」
「起初虽然提高警觉准备防范美国的攻击,但想不到居然会挨了俄国一记冷箭。真的是盲点啊。复杂诡谲的政坛实在难以捉摸。原本以为跟中国共产党打交道一事已让我学习到许多东西,但看样子天下依旧是无奇不有的广阔呢……」
「接下来,搞不好这会是人生最后一次生离死别,所以我要说了喔。我……」
沙织突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地说道。
「别乱讲什么生离死别啦。FSB锁定的是程式启动金钥──也就是我的左眼。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巳继真是帅气,只要我一有困难就会出手帮我。」
「我现在根本没帮上你任何忙啊。只不过是在逃亡罢了。受托管理俄罗斯火箭公司的人是我,我觉得自己理应事先收集俄国政府的内部情报,也应该在官员们频频丢出其他国际共同开发提案之时,敏感地察觉到事有蹊跷才对。如此一来,肯定就能安排沙织先行逃离俄国了。」
「……其实啊……在逃亡的这段期间,我感到有点开心呢。」
「咦?」
我相当意外地转头望向沙织。只见沙织面带幸福洋溢的表情,维持著头靠我肩膀的姿势说道:
「虽然害怕,但却同时也涌现出一股开心的感受……因为除了能跟巳继独处以外,也知道你会设法保护我的安全……我觉得自己明明帮不上任何忙,内心却很期待能置身在这种情境也说不定……有这种想法的我,应该很差劲吧。」
「……」
当我不知该作何回应的时候,沙织缓缓抬头看著我。在几乎可以清楚听见彼此呼吸声的极近距离下,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对方。
「我一直都很喜欢已继,真的很喜欢你。」
她的一字一句均带著豁出去的声色。
沙织并未移开视线。或许沙织真的已经作好这次逃亡会让就此丧命的觉悟。
我也凝视著沙织,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心声:
「我也早在很久以前,就曾模糊地想像过自己说不定有朝一日会跟沙织交往、结婚,然后一起过生活的未来先景……虽然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像……但总觉得或许会自然而然地迎向那种结局……也觉得这梦想如果能成真就好了……」
「真、真的吗?」
沙织忍不住睁大双眼。
「嗯。」
我用力点了点头,只见沙织脸部表情产生变化,接著支吾其词地出声问我。
「之前柚学姊不是曾经对你告白吗……?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一边回答一边整理自己的心情──
「……我认为自己今后也必须继续守护柚学姊才行,莉音也如此拜托过我。听说要不是多亏有亲姊姊及莉音的帮助,柚学姊其实根本就无法到普通高中上学。因此我希望能尽可能地代替她们照顾学姊……至于恋爱感情的话……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你陪伴在身旁,所以……」
「那、那……你对莉音又有什么看法呢?」
「莉音就像是我的姊姊一样,既是家人,也是我的导师。我一直追逐著莉音的背影。我重视莉音更胜自己的生命,而莉音肯定也对我抱持著相同看法。虽然很难解释清楚,不过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男女关系。不管是莉音脆弱的部分、判断错误的一面、烦恼苦思的神情等等──我都很尊敬莉音身为人类的所有特质。」
接著我从沙织脸上移开视线,凝视著前方那面斑驳墙壁继续说道:
「可是啊,从小就接受莉音教导的我,深刻体认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保护沙织的力量。我现在仍在磨练中啊……」
「没这回事,巳继你才不是什么半吊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什么都办不到。要是我至少有莉音的身手就好了……」
「……」
「而且,现在跟莉音联手改变世界的行动,为我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喜悦。这种机会近在眼前的事实简直就是奇迹啊……说到这个,倒让我想起恒太那家伙也曾讲过类似的话呢。他说这种机会,可是十亿人中就连一个人也都没办法遇上的罕见机会啊。」
「呃、嗯……」
沙织的回应似乎显得有点悲伤。
「我现在怀著『这个机会或许值得我赌上生命去追求』的想法。不对,或者该说,只赌上我这条性命甚至还嫌太便宜了。有这种想法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追求平凡的幸福。」
「……」
我再次低头望向沙织。
「你能相信吗?这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喔?也不像是动画或漫画主角一样具备超能力喔?即便手上真有死亡笔记本,并藉此诛杀数以万计的凶恶罪犯,也只会让当权者喜出望外,而这世界却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如今的我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就是得采用这种作法,才能真正改变世界。如果这样继续思考下去,就觉得无法压抑自己内心兴奋的情绪。」
「巳继果然是个男孩子呢。」
「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这是件很了不起的大事。若能帮上大家的忙,我也会感到很开心。当然也认为这是个在十亿人中连半个人都遇不上的珍贵机会。但对女孩子而言,那大概称不上是人生的一切吧。」
这次换成沙织低下头,神情落寞地说道:
「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满脑子都只会想到心上人的事啊。」
「……能听见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我也是发自内心地重视你。但……对不起,沙织。我──」
沙织霍然抬头,主动打断了我的话。
「等等。现在的巳继,脑子里只装满了革命社的事。不过,你抱持著等到达成目的之后……到时候也就会愿意转眼关心我的念头……对吗?这并非……我的自作多情对吧?」
「我无法对你许下未来的承诺。因为我过去已经历了数次生死交关的险境,今后也做好将继续赌命冒险的觉悟──」
「求求你,先等一下。即便如此,当有朝一日实现了革命社的宏愿之后,你就再也没有为了完成什么事情而赌命冒险的必要了吧?到时候就算放手追求稀松平凡的幸福,应该也没关系才对吧?」
沙织语气十分激动。她有如在祈求般凝视著我。
我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我闭上双眼,认真思考要怎样回答才好。但无论再怎么想,此时此刻该能说的都只有一个答案而已。
我睁开双眼,看著沙织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没错。」
听见我这么说,沙织脸上浮现出难掩欣喜之情的神色。
「你之前答应过我对吧?说不管内容为何,你都会替我实现一个愿望。」
「呃……什么时候的事啊?」
「……笨蛋。」
沙织像是闹别扭似地鼓起脸颊。
「抱歉……」
「就是在加入社圑过没多久……我们办公室还设在学校前面那间破房子的时候。」
「有这回事吗?」
「有。你绝对绝对有答应过我啦。」
「但若是沙织的愿望,只要是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纵使再多心愿我也会答应你。我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啊。」
「之前在答应我的时候,你也讲过跟刚刚一模一样的话。而我也强调过,我听了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对吧?」
「有、有这回事吗……」
或许对女孩子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只要实现一个心愿就好──有做这个约定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我保证绝对会实现你那个心愿……只是话虽如此,若不先设法突破FSB的包围网,我就没办法实现你任何要求了。现在得赶紧找到能够逃出俄国境外的方法。」
「就算是现在,你也能为我实现喔。」
沙织小声说道。
「但我们现在就只能躲在这个小小纸箱内,拿报纸跟碎布料裹住身子御寒而已喔。在这种状况下,我根本没办法为你做任何事情啊。」
「我要说出我的心愿了喔……」
「嗯?」
沙织稍稍挪开原本相交的视线,表现出一副相当紧张的样子。透过互相依偶的肩头,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显得格外僵硬。沙织的视线停了下来,彷佛模糊地凝视著半空中一般。
沙织虽然支吾其词,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那个……我、我、我希望你能亲我……」
──你说什么!?
我动员所有理智厘清思绪。
现在的我,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别让沙织感到担心,以及突破FSB包围网这两件事情。因此这个请求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更何况目前我们正身陷一场赌上未来的包围战之中。这不仅牵涉到我的生死,甚至还与革命社的命运,以及沙织的进退息息相关。
但这既然是沙织唯一的心愿,我就非得答应她不可──
此时,我突然回想起在中国遭到枪击而重伤住院之际,恒太曾逼
问我「你究竟打算选谁?」一事。恒太说的没错──我们是一群不知何时会遭死神召唤的人。
我真挚地面对自己的心意。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抱持著希望今后也能永远与沙织在一起的念头。内心深处更认为沙织的想法或许也跟我不谋而合。在此时此刻,我非得搞清楚这件事不可。是恒太让我意识到这不单只是我个人的问题而已,因此我不能再拿自己的不成熟当作理由继续逃避下去。在当下这个瞬间,沙织就在我的眼前微微颤抖著。
透过肩膀与肩膀的接触,我感受到沙织似乎变得更加紧张了。沙织表现出一副彷佛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总不能让女孩子拥有比这还更加羞耻的回忆。
于是我作出决定,静静地唤了沙织一声。
「沙织。」
沙织却只是聚精会神地凝视著某个焦点。宛如有股抵抗力产生作用一般,使她迟迟无法将视线从那个焦点移开视线往上看。
我再次温柔地轻呼她的名字。
「沙织。」
沙织总算抬起头来,与我的视线交会。只见沙织顿时变得满脸通红。
我缓缓地吻上沙织的唇瓣。
在一栋荒凉老旧的大楼角落,于逃亡期间上演的亲吻戏码。
这是一段万籁倶寂的宁静时光。
大概维持了将近一分钟左右吧。想要保护沙织的心情变得愈加强烈,令我产生了身体彷佛快被焦躁感燃烧殆尽的错觉。
我挪开脸庞睁开双眼,只见一行泪珠沿著沙织的脸颊滑落。
这次换成沙织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轻声嘀咕著说道:
「巳继,我最喜欢你了……」
我俩再次吻上对方的嘴唇。
因为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许多人的吆喝声及车辆声,我清醒了过来。沙织则是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面带安心地沉浸在睡梦中。
我看看时钟,现在是凌晨四点。
车辆声并非仅止于一、两台而已。我非得起身确认外面状况不可。
就在我试著缓缓让沙织靠住墙壁之际,沙织也跟著清醒过来了。
「抱歉,吵醒你了吗?」
「不会,没关系……啊,我听见车辆声了。」
「是啊,我去确认一下。沙织你待在这里别乱动。」
我钻出厚纸箱,隔著窗户眺望大马路的情况。
只见四辆军用车停靠于大马路上,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加上好几名身穿西装的人,分别在周遭的大楼进进出出。
他们肯定是在找我们。大概是缩小了我们有可能潜伏的区域范围,再动员大量人手展开了彻夜搜索的行动吧。对方是来真的。
如今沿著眼前这条大马路往来于周遭大楼之间的人数将近十人左右,不过一发现我们藏身于此的话,援军势必蜂拥而至。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们居然擅自撬开大楼玄关入内搜查。这在日本可说是难以想像的行径。
(黑白插图,放闪去死)
他们已经逼近到相隔两栋建筑物的大楼了。
得赶紧躲起来不可。但是,我们又能躲到哪去呢?
况且就算真的躲起来,我们昨晚是藉由打破面向大楼旁边那条小巷弄的窗户玻璃入侵,大楼内侧的窗边依旧留有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只要确认过一楼的状况,对方八成就会作出「有可疑人物潜伏在这栋大楼内」的判断吧。但若是现在步出大楼,肯定会被逮个正著。
──那现在也只能把沙织藏在大厦某处,由我孤军奋战吗?
因我认真思考对策,所以完全没发现沙织已来到我的身旁。
「会被发现呢。」
沙织的语调格外冷静,反而害我大吃一惊。
「沙织……?」
「我绝不会独自一人躲起来。巳继刚刚肯定在想要让我一个人脱身的办法吧?」
「呃、嗯……」
我不得以地点头承认。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我不要紧的。」
楼下传来一阵声响,是那群人强行撬开玄关大门的声音。
我探头察看窗外,只见男子们兵分三路闯进隔壁、这栋及对面那栋大楼。搜查的触手终于正式伸到这栋大楼里了。
「沙织,拜托你至少躲到房间角落可以吗?要是那帮人闯进来的话,我会试著抢下武器争取时间的。」
「嗯。」
沙织听话地点了点头,躲在桌子的另一侧。
我屏住呼吸站在门口,准备对破门而入的敌人发动奇袭。我好歹也具备一定程度的战斗能力。现在虽然赤手空拳,但也只能透过奇袭手段夺取武器,再用武器应战。他们需要我的左眼,应该无法对我痛下杀手才对。
事态演变至此,我们已经无路可逃。再来只能大肆顽强抵抗地争取时间,藉此散播我们藏身在此的消息,或许较有机会扩展逃出的机会也说不定。如此一来,就能串起莉音设法前来营救我们的一丝期望。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看样子似乎也只能孤注一掷地采用笼城作战了。
楼下传来男子们的喧闹声。大概是发现窗户玻璃被打破的事实了吧。
似乎有两、三人陆陆续续地冲上楼梯。似乎是很快地确认完二楼及三楼后,脚步声终于抵达四楼。
此起彼落的吆喝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快点打开房门!」
「人很有可能就躲在这栋大厦!务必提高警觉!」
门外响起用力转动把手的声响。他们正试图强行撬开分布在楼梯口至隔壁房间的房门。
隔壁房门似乎是被踹破了。那群人闯进房间的声音随之响起。
最后,终于有人伸手握住这间房间的门把。我们入侵时并未上锁,但现在当然有把门给锁上。
我屏住呼吸,躲在门边摆出应战架势。
我听著企图撬开门锁的声响在我面前响起,接著房门被硬生生推开。
两名男子从门后现身。带头男子身穿迷彩服,后方则跟著一名穿著西装的男子。
开门的迷彩服男子与我四目相交。似乎是出乎他的意料似地,迷彩服男子大吃一惊发出了尖锐叫声。
在那一瞬间,我祭出一发正拳,击中男子的心窝。男子的叫声戛然中断,身体弯曲成ㄑ字状,我毫不留情地再挥拳轰向男子的脸庞。
男子重重地撞上门板,当场倒地不起。我毅然迈步跨越男子的躯体。
接著我伸手,抓住在背后那名膛目结舌的西装男子手臂,另一只手则绕过他的腰际。西装男子也为了展开反击而企图扣住我的手臂。结果碰巧形成了类似对打练习的姿势──我赢定了。
我以一记大外割撂倒西装男子,重重地将他整个人拽倒在地。
「唔!」
西装男子顿时停止呼吸,痛苦难当地抬头看著我。我不留情面地使尽全力,自正上方朝向面门挥出一记重拳。头部重击地面的男子当场昏迷不醒。
我马上翻找西装男子的内侧口袋,摸到一把手枪。另外又在迷彩服男子身上找到第二把手枪及手榴弹。本来以为那只是震撼弹或催泪弹之类的武器,但由于它的外观呈传统造型,因此很有可能是破片手榴弹。
大概是听见这层楼的喧闹声了吧,只见又有更多男子快步冲上楼梯。我见状立刻自门板后方探出身子,举起抢来的手枪准备应战。
我随著第一名男子现身楼梯口的时机开枪迎击。我当然想要击中对方,不过因为距离约有二十公尺远,再加上楼梯口附近的光线较为昏暗,要命中目标并不容易。只见男子连滚带爬地躲回楼梯下方。
我重新握紧手枪。下一次非得击中敌人不可。虽不知对方共有多少人,但我已打定主意死守在房门口。
此时,忽见男子无声无息地露出上半身。这次换成那名身穿迷彩服的男子举枪瞄准我。我还无暇思考,已抢先一步扣下扳机。
伴随刺耳声响,我们互开了一枪,却都没击中对方。侧身躲在门后的我,比起露出上半身的男子来得更为有利。于是我再开枪还击,依旧没中。男子也再次扣下扳机,子弹却只稍稍削中我身旁的墙壁而已。
「不准开枪!别杀了他!」
楼下传来另一名男子的喊叫声。
更换弹匣的男子躲回楼梯下方,扯开嗓门大吼回应。
「为什么不能杀他!?」
「要活捉!绝对不能杀死他!」
「这分明就是强人所难嘛!」
多名男子的吶喊声此起彼落。
「稍等一下!喂,去拿催泪弹或毒气瓦斯过来!」
「没带那种东西来啦!要嘛就是用机关枪把他射成蜂窝,不然就是丢手榴弹炸掉这栋大楼!」
「混帐东西!就跟你说不能杀死他,你听不懂是不是啊!」
「尤利跟塞格都被杀死了耶!?我也要杀掉他!」
「给我闭嘴!」
男子们的争执愈演愈烈。而我的情绪其实也同样激动,心脏快速跳动不已。男子们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冲上四楼攻坚。
尽管完全没空放松戒心,但总之还是必须将倒卧在地──大概名叫
尤利及塞格吧,不同于门外男子们的判断,实际上根本没死──的这两人绑起来,让他们丧失战斗能力才行。
室内没有可以拿来捆绑男子的绳索。但可用领带当作替代品,身上也还有皮带可用。于是我把两人拉到身边,用领带和皮带紧紧勒住他们的四只手,再捆绑于门板外侧的把手上。这两人将扮演肉盾的角色,对方大概也就不敢轻易地隔著门板开枪射击这间房间才对。
接著我慎重地举起手枪,耐心等待男子们再次冲上楼梯。
经过五分钟、十分钟。手掌冒出冷汗,呼吸变得愈来愈急促。
男子们并未上楼。
刚刚明明听得到男子们粗鲁的吼叫声,如今却再也听不见任何从楼下传来的声音。取而代之的,大楼外面变得较为吵闹。大概是负责搜索周边大楼的后援部队,纷纷赶来这里支援了吧
大楼内部的敌人压低声音的可能性也不小。照理来说应该也没人会刻意发出咆哮挑起枪战才对。
但假使我没搞错的话,楼下已经感受不到半个人的气息。这种武学方面的呼吸法,在平常会具备一定水准的可信度,让我能够断定敌人确实已经离去。然而现在的我正处在极端兴奋的状态,因此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
于是我决定亲自去侦察楼下的情形。
我慎重地冲出房间,背部紧贴墙壁,蹑手蹑脚地慢慢前进。
来到楼梯口。我猛然举起手枪,往楼下探出身子。
楼梯下方完全不见任何驻守的敌方人影。到了此时,我才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敌人并不在这栋大楼内。他们应该都撤到室外,重新研拟作战方案吧。
我快步走回房间,不管依旧捆绑在外侧把手上的两人关上了门,再次扣上门锁。
沙织手捂著胸口,整个人缩成一圑蹲在墙角。我为了安抚她而出声呼唤。
「沙织,你觉得害怕吗?」
「我不要紧。你不用担心我没关系。」
照理说她应该很害怕才对,沙织却坚强地展现笑容。
我把从敌人身上夺来的一把手枪及手榴弹摆在桌上。只拿著另一把手枪,隐藏身子,然后探头窥视窗外状况。
敌方人马变多了。有好几辆车占据了眼前这条大马路,敌人总数增加到将近四、五十人左右。而且大概是为了不让我们逃走吧,还在大楼周遭筑起一圈简易的拒马,大概是打算活捉我吧。
敌方没有立刻突击的迹象。包围网逐渐增强,空中也开始出现直升机。一大清早的螺旋桨声势必会对邻近居民造成困扰。
目前时间接近早上七点。虽然天才刚亮,但就此对峙下去的话,他们打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行动呢?虽说这里位在莫斯科郊区,但好歹也是个商业办公区啊。
包围网外面不时可以看见一般市民的身影。那若非一大清早便出门赶往公司的上班族,就肯定是被来回飞行的直升机吵醒的邻近居民。
另外好像也有扛著摄影机的媒体人士来到现场。应该是耳闻发生骚动才连忙赶来采访的吧。
既然媒体人士抵达现场,就代表此事可能已经成为新闻话题。我为了确认,便打开房间内的那台电视收看。只见画面果然照出这栋大楼的外观。尽管早已作好觉悟,不过还是受到满大的打击。
在新闻影像当中,连线记者面带难掩激动的神情大声嚷嚷著:
「政府虽持续与恐怖份子集团进行解放人质的交涉,然而躲藏起来的恐怖份子却顽抗地再三拒绝放人。甚至还传出已有两名人质遭到恐怖份子集团杀害的情报,事态丝毫大意不得。」
──解放人质的交涉?是怎么回事啊?
虽说一时之间揣测不出报导涵义,但电视播出的是这栋大楼的影像。那就代表所谓的恐怖份子集团,应该指的就是我们吧。我总算渐渐搞清楚状况了。
「根据政府发布的官方消息,遭俘虏的人质多达二十人左右。现在政府正为了争取能够先行释放女性及孩童,而竭尽所能地与恐怖份子进行交涉。」
──二、二十人!?开什么玩笑啊!
电视同时播出摄影棚与现场两个画面。人在摄影棚内的主播询问现场连线记者。
「恐怖份子集团的要求为何?」
「车臣的独立。顽强抵抗的集团发表了下列声明。『我们要求俄国政府承认车臣独立,否则将会有一百万名俄国人不幸沦为牺牲品。』」
棚内主播做出耐人寻味的短暂停顿,接著像是重新打起精神似地继续提问。
(车臣共和国是俄罗斯联邦北高加索联邦管区下辖的一个自治共和国)
「……过去车臣恐怖份子所采取的攻击行动,几乎都已经被镇压殆尽了呢。这次嫌犯的集团是否也抱持著玉石倶焚的觉悟呢?」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目前正在等待来自军方的消息。」
身旁的沙织也一脸担忧地看著新闻。
「刚刚那段报导,是在说我们对吧……」
「好像是……我们被当成是车臣的恐怖份子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认为还是尽可能地固守在此比较恰当,算是争取时间。再者,既然已经被逼到这种绝境,事情闹愈大反而对我们愈有利。」
「为什么?」
「因为莉音她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她们肯定会采取某些手段吧。到时候与其四处逃窜而把自己搞成失踪人口,还不如发出我们人就在此的消息,这样她们应该也比较容易拟定对策。」
「那固守在此的意思,就是说对方一旦进攻,我们便得战斗的意思啰?」
「没错。可是沙织你不必担心。要是对方冲了进来,我希望你能像刚刚一样躲在办公桌后面。我会挺身保护你的。」
「可是我们有两把手枪跟一颗手榴弹对吧?我也在军事训练课程中学过开枪的方式,也知道手榴弹安全插销的拔法,以及关于安全握把的知识。我要跟巳继并肩作战。」
见沙织面露认真神色,我随即摇头否决了她的想法。
「想也知道不行。我绝不会让你那样做。你只要躲在我背后就好了。」
「可是……」
「绝对不行。拜托你乖乖听我说话好吗……」
我靠近沙织,迫切地继续说服她。
「你若不肯静静地躲起来,我会很伤脑筋啊。我会因为在意你的安危而无法专心应战。俄国政府打算活捉我,所以我不会遭到杀害。但如果沙织你也挺身战斗的话,很有可能会惨遭杀害啊。这次非得由我独自应战不可,所以拜托你了。」
「呃、嗯……」
沙织神情苦涩地看了摆在桌上的那把手枪及手榴弹一眼。我很谢谢她的心意,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沙织手握枪械应战。
此时,电视突然传来棚内主播的吶喊,大呼小叫地念出新闻内容。是有什么动静了吗?
「莫斯科市内虽因发生恐怖攻击而陷入混乱,但我们刚刚接到另一则最新的紧急事态!就在几分钟前的七点三十四分,乔治亚共和国举兵侵犯国境,与负责戒备的俄国联邦军发生激烈战斗!」
电视画面清楚地传达出摄影棚内为之骚动的状况。
「再重覆一次!乔治亚共和国侵犯国境!与俄国联邦军进入战斗状态!」
(车臣在下面就是乔治亚共和国)
主播神情激动地继续说道。
「各位观众!今天早上接连发生了车臣独立组织在莫斯科市内制造恐怖攻击事件,以及国军与乔治亚共和国进入战斗状态等两则重大新闻!情报虽然错综复杂,但本台直升机正在火速赶往乔治亚共和国边境的途中!预计将会与联邦军合作,为各位转达第一手的战场动静。还请各位观众稍待片刻。」
我躲在窗帘一角,透过窗户窥视外面。只见原本井然有序地包围住大楼的军队也乱了阵脚,陷入议论纷纷的状态。他们大概也对突然与乔治亚共和国开战一事感到相当惊讶吧。
沙织满脸困惑地嘀咕著说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晓得。关于俄国联邦军与乔治亚共和国军的争端,说不定莉音她们也牵涉其中。」
「可是乔治亚共和国侵略俄国……他们有胜算可言吗?」
「乔治亚共和国最近虽然也不断与俄国爆发战役,但毕竟只是个小国,我想他们应该是敌不过俄国联邦军才对。明明毫无本钱的乔治亚共和国居然突然采取行动,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因此这一定是莉音等人用了某种政治手段促成的。」
电视再度传出嘹亮播报声。
「莫斯科市内的恐怖份子固守顽抗事件有了最新发展!各位请看!部队有条不紊地冲进大楼了!」
电视萤幕映照出杀进这栋大厦的部队影像。人数乍看起来约有二十人左右。
刚刚队列之所以乱掉,并不是因为受到俄国与乔治亚共和国开战的影响而心生动摇,而是为了冲进这栋大楼的准备动作吗?事到如今已无从得知。话虽如此,第一批突击部队再过不久就要冲上来了!
能够像这样透过电视掌
握敌军动态的感觉实在很奇妙。他们大概会一路直奔四楼吧。
我举起手枪,对准房门。
经过确认后,我发现这把手枪只剩三发子弹。但另一把手枪就摆在我背后的办公桌上。合计共有九发子弹。等用完这些子弹之后,再来就是赤手空拳跟敌军的对决,也可以设法再抢夺武器。反正只要能尽量奋力抵抗,使第一支突击部队知难而退的话,应该就可以争取到不少时间才对。
脚步声已来到房门外侧。这扇门早就上了锁。
──来了……!
我屏息以待。
但房门却没有被人打开的迹象。甚至连试图撬开门锁的动静也没有。
取代而之的是门外有许多话语交错,似乎是确认被绑在门外那两人的安危的样子。
只听见他们扛走那两名昏迷男子的声音,以及男子们逐渐远去的声音。房门外侧感受不到半点气息。
──他们暂时撤退了吗……?
我将视线瞥向电视机。
萤幕依旧映照出这栋大楼的影像,但刚刚冲进来的第一支突击部队并未退出这栋大楼。他们是暂时撤回楼下,打算重新拟定作战计画吗?
我稍稍放松戒心,吐了口大气。
就在这一瞬间──
我赫然看见房门旁边的墙壁,甚至连同隔壁房间的墙壁,均伴随著轰然巨响一举崩塌。环绕住整间房间的墙壁同时崩毁了。
飞溅四射的水泥碎片、往上窜升的雪白尘沙。简直就跟在看慢动作影像没什么两样。
随后,我听到脚底传来一声「咔啦」的声响。敌人丢了一个看似喷漆罐的物体进来。由于爆炸形成一片烟幕,使我无法看见敌人踪影。
正当我试图将掉落在我身旁的罐子踢回墙角之际,罐子竟喷出不明气体。我忽然觉得双眼一阵剧痛,眼泪顿时泉涌而出。
──是催泪瓦斯!
紧接著,头戴防毒面罩的士兵们自烟雾后方现身,一窝蜂地朝向我直扑而来。
我完全无暇举枪应战。不对,纵使开了一、两枪,我也没办法击退这么多人。因为墙壁已经完全崩毁消失,敌人是由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我的手臂被好几个人合力扣住,手枪也被抢走。接著头部及腹部分别遭到拳打脚踢。
「唔啊……!」
我虽痛得发出呻吟,却没放弃抵抗。我赏了眼前这个扣住我手臂的男子一记头锤,同时抬起脚回敬刚刚踹我的敌人。
视野虽因受到催泪瓦斯影响而大幅弱化,导致眼前的敌人显得模糊不清,但我仍持续拚命抗战。而这大概也是一次连武术都称不上的难堪抵抗。
然而敌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肌肉发达的魁梧士兵。像这类突击作战,绝不可能只派一般义务役士兵前来执行。他们是特殊部队。虽不知是隶属于军方或FSB,但他们肯定是一群受过精良训练的剽悍士兵。
奋力抵抗仍徒劳无功的我接连挨了数发集中攻击,终于陷入再也无力站稳脚步的状态。
「快点制服他!」
「不准取他性命!」
男子们的咆哮声传入耳中。
士兵们将我拉倒在地,像是要压倒我似地合力制住我。甚至还有部队成员从旁起脚踹我。尽管无法还手,但持续挨打的我仍在寻找脱困的机会──应该还有转机才对。
莉音在与海胴对上的那一战中,虽然受到多达五十名黑道份子的拳打脚踢,她依旧不肯死心,坚持到几乎快失去意识的地步。而我现在意识还很清楚,沙织人也还躲在我后面。我非得保护她不可。
身为莉音嫡传徒弟的我,说什么都绝不能轻言放弃!
我抓住眼前男子的手臂,再次试图起身。虽然腹部被端,我却未失去意识。接著因颜面遭到殴打而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但我还是再次站了起来。男子们分别自左右两侧扣住我的手臂,我依旧拚命地持续抵抗。
男子们或许也对始终不肯认命的我开始感到不耐烦了吧,只觉他们的攻击力道变得更加剧烈。我虽双膝跪倒在地,仍然伸手抓住旁边男子的迷彩服,挣扎著想要再次站起来。
但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阵尖叫声。
「住手!求求你们,快点住手!」
男子们同时停下动作。
「立刻放开巳继!否则我就当场引爆这个东西!」
回头一看,发现沙织竟用手指勾著手榴弹的安全插销。
我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我也就算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害沙织丧命!
沙织往我这边跨出一步。
「放开已继!」
受到催泪瓦斯影响的沙织也是泪流满面。不过她仍将手榴弹高举于自己面前,勇敢地缓缓靠近。
男子们放开了扣住我的手,往后倒退了两、三步。
当看见她不顾生死的身影时,我第一次做出举白旗投降的决定。我的身体早已伤痕累累了。
我挤出最后一丝余力放声大喊:
「沙织!住手!别再抵抗了!」
「可是巳继你……!」
「总之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我们输了。赶紧放下手榴弹!」
我双膝跪地,抬头仰望男子们,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们投降。」
部队成员们均不发一语。只有连线记者在打开的电视机里头激动大叫的声音笼罩著整个房间。
随后只听到「喀咚」一声。看来是背后的沙织已静静将手榴弹放回桌上了。
瞬间,男子们一同袭向我与沙织。他们并未动手施加殴打,不过却粗暴地绑住了我的双手。既已表达投降意志,再来就只能任凭他们处置。这次,我没有作出任何抵抗。
「不要!」
由于听见沙织的尖叫声,我随即回头发出怒吼。
「不准对沙织动粗!」
只见沙织也跟我一样双手被绑在背后,双臂遭男子们紧紧扣住。随后我与沙织同时被类似袋子的东西蒙住头部。
我被强行拉起。因为刚刚挨了一顿毒打,导致我双脚站立不稳。于是两名男子分别自左右两侧拉起我的双手。
「带他们离开!」
因为袋子的关系,我无法看见前方。我将主导权交给男子们,任凭他们带我前进。像这样头部被套上袋子的模样,即便透过新闻媒体的摄影镜头也看不出我们是谁吧。看在观众眼中,大概只会觉得有两名车臣恐怖份子集圑的成员遭军方逮捕而已。
这场战役可说是一败涂地。亏我原本希望起码能抵抗到看见莉音的对策为止,结果却是束手无策地划下句点。
毕竟对手是举世首屈一指的俄国特殊部队,也不会有什么有效的对策……不对,倘若换成莉音的话,相信她应该能巧妙地应对这种情况。一切都只是我还不够成熟罢了。
我们就这么被带著走下楼梯,踏出大楼。
纵使眼睛看不见,依旧能感受到周遭的喧闹气息。相机的快门声、从四面八方纷纷传来各种不同的声音,连同刚刚透过电视听见的连线记者激动播报声,也隐约传入了耳中。
特殊部队动作粗鲁地将我们带上停靠于大楼前方的一辆厢型车。
接著车辆缓缓驶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