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地牢里的棹砥,终于和那个在牢里被锁链绑着的索妮亚重逢了。
本来索妮亚为了示威,发出像只野兽般的低吼,但当她知道来的人是棹砥之后,便态度一变,命令棹砥赶快解开自己身上的锁链。
“本宫得去救芙蕾才行!”
“是,当然要救。夏莉给了我一个营救芙蕾的计策。”
“那家伙是个叛徒!她趁本宫在和皇兄、皇姐交手的时候,用电磁网这种卑鄙的手段,把本宫抓了起来!”
棹砥硬是忍住了自己想质疑“交手?你说的交手是什么意思啊?”的冲动。
一问之下,才知道索妮亚原来独自力抗陶洛斯、艾蕾欧诺拉、雅儿菲琳这三个人,而且始终保持优势。尽管陶洛斯不是处于最佳状态,但战况的确相当激烈。而他们三个人其实是巧妙地接招应付索妮亚的攻击,再引诱索妮亚进入夏洛特所布下的陷阱,战术非常了得。
周围的兵卒们据说只能抱头鼠窜。
听说梨花还曾暂时拼命地站在索妮亚面前阻挡,为兵卒们留住了一条退路。索妮亚再怎么样,似乎也还知道不能对梨花动手。不,这种情况下棹砥已经不知道该生谁的气,又该要称赞谁才好了。
因此,棹砥决定只说了一句:
“还真是辛苦你啦。”
说完之后,再耸一下肩膀。
不过,他自己也曾经因为不听劝而大吵大闹,结果最后吃了陶洛斯的一记*当身技,实在没有资格批评索妮亚目光短浅。(译注:柔道比赛当中禁用,瞄准要害的致命招式。)
“夏莉是这样告诉我的。她说机会就只有一次,至于能不能善用这次机会,就要看我和索妮亚了。”
说完之后,棹砥微微一笑。
“要是我们失败的话,似乎不只是芙蕾没命,还会危及到全人类的存亡。”
“呣。”
索妮亚紧咬着嘴唇。
“事关芙蕾的性命,所以行动要谨慎点!”被这样提醒过之后,索妮亚原本躁进的情绪似乎才终于被泼了一桶冷水。
而危及全人类的存亡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太打动她的心。这倒不是因为她对无辜百姓不够怜悯,应该只是很单纯地没有那么切身的感受而已。
(夏莉说得没错。她说所谓的指导者,必须要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来沟通,除此之外就只是自我满足而己。)
索妮亚这个人,如果跟她说“为了要守护国民”,她大概只能认同五成。
但如果跟她说是为了她所爱的某个人,她立刻就会动起来。
然而,如果说要为了保护全人类这种不特定多数的对象,她就提不起劲。因为这就是她想像力的极限。
她的想像力薄弱到让人不禁会担心,这个皇族到底行不行。
不过这就是她的现实状况,棹砥必须要根据现实来判断之后,再对她说出该说的话。
(夏莉曾说,指导者最需要的就是想像力,只有想像力才能够弥补经验的不足。她还说她自己就是因为缺乏想像力,所以才无法当机立断地抛弃芙蕾。)
当然擅于指挥军队的人,例如达赛尔,就能够立刻作出这个决定。陶洛斯、雅儿菲琳、艾蕾欧诺拉也一样,他们都有足够的经验来弥补想像力的不足。
当时夏洛特的经验还不够。
必须要靠想像力来弥补经验才行。
反倒是梨花,出人意料地率先作出了当下那个判断。
这应该也和她们的身分地位不同有关。梨花当时拥有的资讯并不如夏洛特多,对当时军力的配置状况、敌我战力的差距,也都不是很清楚。
她面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想像力来补足。
从结果来看,这让梨花因而得以作出正确的判断。当然能够在这些条件下作出正确判断,终究也还是因为她有天分吧……
刚才,梨花说了这番话:
“所以,并不是因为我比夏莉优秀。如果硬要我说是为什么的话,那就只是因为我的立场让我能够不负责任地畅所欲言。”
对此,夏洛特是这样回应的:
“没错,梨花,但也就是因为你不用负责,我才能够得救。”
而她们两个人都已经发誓,不会再做出错误的判断。
(真是的,这两个优秀的妹妹们啊……)
因为听了她们清楚明了、深入浅出的说明,所以现在棹砥也才能够理解这些道理。
梨花在那场夜战当中作出的明快判断,给了棹砥等人再战一次的机会。
芙蕾还活着。
她只不过是变成了石头而已。夏洛特已经把解除石化所需要的魔法药亲手交给了棹砥。为了以防万一,这种可以握在手中的小药瓶,总共准备了三瓶。
剩下就只要潜入王城,穿过赛诺的防线,再把这瓶药浇在芙蕾的石像上。
问题是行动的时机。
“索妮亚殿下,我有一个请求。请您把命令权交给我,请赐给我命令您的权力。”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冲锋队的指挥调度,要由我来负责。索妮亚殿下您还力有未达。”
索妮亚被说没有资格担任指挥官,表情一沉。
她很悲伤似地仰望着棹砥,身体依旧被坚固的魔法制锁链所束缚着。
“本宫办不到吗?”
“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办法把芙蕾救出来吗?”
“是的,我一定会救她出来。”
索妮亚目不转睛地盯着棹砥的眼睛。
她那红宝石般的双眸,水汪汪地晃着。
嘴唇很不甘心似地抿着。
接着她缓缓摇头之后,又再和棹砥视线交错。
索妮亚就这样再三凝望着棹砥,又摇摇头。
棹砥无话可说。
他就只能相信他的红莲公主。
棹砥深信她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
过了不久,以勇猛果敢著称的红莲公主,带着壮士断腕的凛然眼神仰望着棹砥,说:“好吧。”
她深深地点了头。
“本宫就相信你。棹砥,本宫因为是你,才愿意选择相信的。”
“谢谢您,索妮亚殿下。”
棹砥大幅地一鞠躬。
棹砥帮索妮亚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四肢上的锁链解开之后,索妮亚用力敲了一下棹砥的头。
“这一下打得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你变得非常优秀。”
“那为什么还要挨揍?”
“要掩饰本宫的害羞啊!”
“我还真是倒霉透顶呀!”
“还有,这个是赐给你的奖赏。”
索妮亚迅雷不及掩耳地用嘴唇堵住了棹砥的嘴巴。
“接下来的就等歼灭赛诺之后再继续啰!”
“索妮亚殿下,这个……是你讨厌的死亡旗标喔。”
“什么嘛!你不知道啊?”
索妮亚说完,微笑了一下。
“主角和女主角的约定,是会在最后决战当中胜利的旗子喔!”
“女主角喔……”棹砥搔了搔后脑勺。
“怎、怎么样?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好像是在嫌本宫不配当女主角似的……”
“是你想太多,想太多了啦!”
棹砥随口敷衍了一下,别开了视线。
坦白并不是种美徳,更称不上睿智。这一点他从坏心眼姐妹身上学到了很多。
“本宫总觉得你和夏洛特、梨花愈来愈像了。”
“这句话不是称赞吧?”
*
大学校园以中央栋为中心,在它的西侧与南北两侧各再分出去一栋建筑。
北栋俗称为实验栋,是亚露露梅露露他们这些实验型疯狂炼金术士的巢穴。
西栋则是理论栋,是比较沉稳的理论型炼金术士们的研究室。它目前是封锁状态,教授们大都已经疏散到地球上去了。
而南栋呢,一般称它为宿舎栋,是供大学里的人休息用的宿舎。
在这个宿舎栋的地底下,有一个专门存放各式武器,供大学在受到攻击时使用的空间。
此外,在这栋建筑物的顶楼,还有专供贵族下榻时使用的特别房。
目前皇族们把这个房间拿来当作会议室使用,因为其他房间的防谍措施都不像这里这么完善。
出席会议的成员都是老面孔,也就是皇室家族成员和各机士团的首脑。棹砥和梨花,还有校长都是特准列席的成员。
讨论的核心议题,是要决定在什么时候对王都进行空袭。
在正前方的荧幕当中,半透明的结界向外延伸,就像是包覆住了整个王城。
“这是美军的无人侦察机在两个小时前拍到的影像。”
会议主持人夏洛特说。
王都的街道上,现在充满了旁若无人、大剌剌横行着的赛诺军队。光是在外游荡的这些赛诸,数量应该已经超过好几十万,还有特遣部队正陆续来到王都会合。
怪物大军目前也还与赛诺的分支部队在各地交战。
即使如此,
赛诺还能够集结出如此壮盛的大军。
镜头在鸟瞰过整个王都一圈之后,突然发生大角度倾斜。
“就在这之后,赛诺随即透过远端攻击,损毁了这架无人侦察机。”
赛诺的能力已经能辨识在高空飞行的侦察机,而且予以摧毁,引起全场一片哗然。
“实际执行空袭任务时,应该只能靠机士们的敢死队来保护空袭的飞机了吧?这一点倒是照着我们原先的计划进行。”
达赛尔说。他刻意强调这些都在原先预期的范围内,让周围的与会者都冷静下来。
“问题是包覆王城的那个结界,强度究竟如何。它应该是赛诺•行为者用固有技能制造出来的……”
夏洛特看了看列席人之一的校长。
这位精灵族的老人从最后面的座位上站起来,瞄了资料一眼。
“我想那应该是蕞尔莫拉界的亚次元结界,它是保护那个世界的巫女们所使用的绝对防御结界。只要稍微调整空间的位相,就能够保护结界内部不会受到任何攻击。它的缺点是需要耗费相当大量的玛那。为了克服这一点,要让特殊的魔法生物具备固有技能……”
夏洛特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做这种说明。
“请您针对提问的内容回答结论就可以了。白之会所准备的炸弹能不能从结界外侧把它炸破?”
“我认为应该很难。”
与会成员纷纷叹息。
“那个结界是不是连王城的地底下都包住了?”
“我想应该是的。”
“方便听我说几句话吗?”
目前代替芙蕾担任第七骑士团团长的亚兰举起了手。
“就画面看来,赛诺在进出结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
“这个结界只会对速度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物体产生作用。换句话说,如果是慢慢走的人,是有可能穿过这个结界的。”
“也就是说徒步入侵结界内部是很容易的啰?”
“只要没有赛诺出来阻挠的话。”
问题就出在这里。目前整个王都就是赛诺的巢穴,若要横跨整个王都,直捣王城,不只极为困难,更该说实质上根本就不可能办得到。
“……如果说这个问题我们暂且先不考虑的话,把炸弹带进结界内部,再予以引爆的这个方法是成立的啰?”
而这任务当然是要靠有去无回的特攻队达成。
在攸关全人类存亡的情况下,自杀式的攻击,在这种时候不会是大大的问题。
与其争论伦理问题,这时候更应该先讨论的是可行性。
然而,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是……
“就炸弹的大小来看,要在不被赛诺发现的情况下运送炸弹,难度相当高。”
白之会准备用来进行爆炸攻击的大型炸弹,是直径两米半的水滴型炸弹,重量将近一公吨。
“由潜进结界内部的工作小组设法打倒负责产生结界的赛诺,会不会比较实际……?”
夏洛特偷瞄了和她并排而坐的棹砥和索妮亚。
“看来还是得靠本宫亲自出马了。”
索妮亚双手抱胸,自傲地挺起了胸膛。
“棹砥,可以吧?我们去营救芙蕾,顺便破坏这个结界给大家瞧瞧。”
“我们做得到吗?”
“本宫没有问你做不做得到,做就是了。”
棹砥耸了耸肩,环视在座所有人。
“用精神论来拟订军事作战策略,这一点我稍微不太能认同。”
艾蕾欧诺拉开口代众人说出了心声。
索妮亚和艾蕾欧诺拉的视线交错。
彼此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我再把你送进牢里去吧,愚妹?”
“哦!有办法的话你就试试……”
棹砥轻轻地碰了一下索妮亚的手臂。
“索妮亚殿下,请不要冲动。”
“嗯?唔……”
索妮亚看了棹砥一眼,一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似地动着……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说完她就把头转了过去,很害羞似地红了睑。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两个人看……
“他们做了吧?”
艾蕾欧诺拉说。
“看样子是做了喔。”
“嗯。”
陶洛斯和雅儿菲琳对彼此点了点头。
“不,应该还没吧。”
梨花略带怅然地摇摇头。
“以索妮亚好懂的程度来看,顶多是亲过了嘴,还互许未来而己。”
“应该就只是这样吧?因为索妮亚姐姐这个人很好懂。”
夏洛特也用很无趣似的口吻说,还摇了摇头。
“你、你们,随你们怎么说!”
“真是的!姐姐只要再稍微积极一点,早就手到擒来了啊……现在是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危急存亡之秋,你懂吗?”
“会有明天的!我们还有后天、大后天!因为吾等将会打下这场胜仗!”
索妮亚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带着很镇定的表情,夸下海口说“那是当然的吧!”
“各位,听好了,我们要赢得胜利,把疏散到地球去的同胞们接回来。我们要对他们伸出手,向他们说『恢复和平了,可以回来了』。这不是我们对将来的期望,它就是一件决议事项!”
赛诺大军压境,况且这位红莲公主还曾经实际和它们交手过,竟然还会作出这样的主张,让众人哑口无言……
“你还真是靠得住啊!”
达赛尔话说得很讽满。
“这番话希望你能说给属下们听。”
“唔,我军士气已经这么低落了啊?”
“没有那么严重,这件事由我们来设法处理,请您放心。”
棹砥和目前代替芙蕾担任第七机士团团长的亚兰视线交错。
那名第七机士团首屈一指的美男子,轻快地耸了一下肩膀说:
“因为我们是支杂牌军啊!要是说我军现在已经输成习惯了,恐怕又会引起一场争执,不过的确有些机士的心态是如此。总之,如果稍后能请殿下发表演说,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好吧,就交给本宫吧!”
棹砥心想,要是这样就能提振官兵们的士气,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果只是开口演请,不花半毛钱。无谓的自信,原来也有能运用的场合啊。
“不过就现实问题来看,要去王城的主要成员只有棹砥和索妮亚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吃力了吧?”
陶洛斯这么说。
刚才已经说明过潜进王城的方法。
方法就是使用认识阻碍之羽衣。
认识阻碍之羽衣的相关资讯已经公开提供给在座所有与会人员。这件由某位妖精族所赠送的特殊魔导具,穿上它之后,旁人对其辨识度会受到严重的干扰。且经过实验证明,这件魔导具即使是对上赛诺,也能立刻见效。
此外,目前已经确定,穿着这件魔导具与其他生物牵手时,旁人对这个牵手对象的辨认度也会受到干扰。换句话说,棹砥可以在双手各牵一个人的情况下发动这套魔导具。
目前其中一个人已经确定是索妮亚了。
问题是剩下的这个名额。
“应该要由皇族再出一个人吧?”
“皇兄,我看你好像很想去喔?”
夏洛特用不悦的眼神瞪着陶洛斯。陶洛斯在皇族当中的年纪最长,因此必然会被奉为主帅。夏洛特对于他身先士卒,想成为潜入王城的主要成员这件事,摆出了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态度。
“不行吗?”
陶洛斯的表情变得像是个在耍赖要玩具的孩子。
“不行。”
第一王子泄气地垂下了肩膀。
肌肉男这个可爱的小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了苦笑。
“潜入部队的战力我们稍后再来考虑吧?其实原本应该是要由我去才对……”
“提朗镇上的防御部队就只能够交给你调度,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夏洛特?”
“是,艾蕾欧诺拉皇姐。”
目前在提朗的临时机场中待命的航空部队,是战略上的关键。把夏洛特这个棋子摆在这以某个角度来看,重要性胜过大学的区块,具有加强防备的意涵。艾蕾欧诺拉认为,不这样做就无法斩断后顾之忧。
而这一点夏洛特应该比谁都还要清楚才对。
“首先,在对上始祖七柱的时候,像我这样的家伙一定会拖累大家吧。”
第四公主说完之后,摇了摇头。
“还是应该要由我去?”
艾蕾欧诺拉说。她这句话,让索妮亚发出了“这样好吗?”的一声惊呼。
“虽然我们第三机士团还有很多问题,但其实我们和你的第七机士团一样,都是以和王族分头行动为前提,建立了完善的指挥系统……”
第一公主想要挖苦似地看着雅儿菲琳。
拥有一身褐色肌肤的第二公主,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说:
“手下的机士团被赛诺随心所欲控制的人
,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被当成借口。”
先前侵占雅儿菲琳身体的赛诺,曾经打算要用她手下的第五机士团来造反。
而当时第五机士团不疑有他,完全听信了赛诺的说辞。现在雅儿菲琳自己也很清楚地知道,平时过分落实上情下达,反倒成了最大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我认为艾蕾欧诺拉皇姐应该要负责我军整体的指挥调度。”
“还是只能这样吗?雅儿菲琳,虽然有点勉强,其实由你来负责整体的指挥调度,也是一个方法。”
“很遗憾,我还没有学会分身魔法,这件事我还力有未逮,与其无谓地打乱战局,还不如由各个机士团各自分头作战。”
“雅儿菲琳,你的意思是说……这样我们可以和赛诺打得下去?”
在座众人同声叹息。
“大学的防御应该还有些问题,我会和各单位再协调一下。”
夏洛特说完这句话,会议就宣告散会了。
*
棹砥来到了亚露露梅露露的研究室。
小人族的少女现在正蜷缩在打盹用的吊床上,发出舒适的鼻息声。
研究室中央处有个透明的圆筒。这几天,泡在灌满透明液体的圆筒里,一点一滴地吸收玛那的银金属块,已经进行完玛那的照射,在筒中缓缓地上下漂浮,静待被释放的时刻到来。亚露露梅露露可能是察觉到棹砥进来了,便从吊床上蠕动着起身。
她一边揉了揉眼睛,一边看着棹砥。
“还不能拿出来啦!”
“噢~我想测试一下。”
“请你死心吧!”
“已经没有时间了呀!”
“不是晚上才出发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开战时间的确是深夜。明早天一亮,就会展开轰炸。所以这次作战的任务,就是要在天亮前破坏包覆王城的结界。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时间再微调它了!”
“可是,连测试都没有也未免……”
一旦成为武器的使用者之后,武器的可靠程度成了一个攸关生死的问题。棹砥的新装备里,蔵着一个机会——它在与始祖七柱的战役当中,或许可以成为关键的一击。
“你的意思是说你信不过我啰?”
“嗯。”
“打击!”
亚露露梅露露抱着头在吊床上翻来滚去,整个吊床剧烈摇晃,成了一个秋千。
棹砥苦笑着说:“不,就算你这么说也一样。”
“其实反倒该说……你有什么理由值得我信任?”
“长得可爱吗?”
“武器根本就不需要这种元素!”
“话说回来……”棹砥环顾整间研究室,歪着头说:
“你的助理到哪里去了?”
“我把她开除了呀。”
亚露露梅露露微微侧着头,一副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待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而已啊。”
“不过,你应该有需要助理帮忙的工作之类的吧?”
“我想说助理不必白白送命。”
“你还真是个对怪地方异常严谨的家伙。”
“我是很想逃啊!”
她说完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各式各样炼金术的产物,向棹砥逐一说明。特别是变透明的药和飞行药之类的东西,就目前的局面看来,应该会有很大的需求。
“那些东西,拿来发给大家啦!”
“很可惜,这些是我们这个种族专用的款式。”
“哦……原来是降低通用性来压低开发的难度啊!”
“要珍惜我的小命啊!”
“嗯,也对啦。我比较能够放心留下那些会说『一个人也可以活得下去』的家伙。”
“你这是在挖苦梨花吗?”
“不是只针对她啦……”
像夏洛特、索妮亚,都是绝对不会单独逃命的那种人。仔细想想,棹砥就是太依赖她们的这种心态了。
拜这份依赖之赐,现在棹砥已经快要接连失去绘梨花和芙蕾了。
“我很讨厌看到认识的人死棹。”
“棹砥真是爱撒娇啊!”
曾几何时,亚露露梅露露的脸上,换上了和棹砥初见面时的表情。
棹砥犹记得当时那个妖精族的少女,身高长得跟自己差不多。
不,当时她已经比自己还矮了啊?但差距并没有现在那么大。之前棹砥还以为她是个很能干的姐姐。
因为跟在这位能干姐姐的身边而碰上的倒霉事,现在都已经成了美好的回忆。
“棹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回来之后,就和我结婚。”
“我不要!”
棹砥“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
就在会议结束之后。
梨花一个人跑去探望依旧昏睡不醒的绘梨花。
“妈妈,我好不甘心,要是我更有能力的话,就可以抬头挺胸地宣告说要跟着哥哥去了。”
梨花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呈半透明的绘梨花,喃喃地说。
那个时候,她想说的话其实已经溜到了嘴边。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只会扯哥哥的后腿,所以才拼命地把自己心里涌起的那个念头压抑了下去……
“要是我像妈妈一样有能力的话就好了。说不定我现在开始拼命修行,过几年之后……”
但她的这个念头为时已晚。
需要力量的是现在,这个当下。
而现在的梨花,能力顶多只比外行人略胜一筹。她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无谓的挣扎而已。
更何况梨花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得担任。
“封门之戒……”
她拿出了校长给她的戒指,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这个可以操控璜特•唐妖精门的戒指,现在只能交给梨花保管。
万一大学陷入危机,已经无法不靠外力打倒始祖七柱时……
梨花就必须用这个戒指,把璜特•唐全国的妖精门都封锁起来,阻止赛诺再往地球进攻。不过,这个举动只会变成一场后援无望的困兽之斗。身为精灵族的校长早已看透了这一点。
璜特•唐既是最后的盾,也是最强的矛。输掉这个世界之后,任何一场战斗都不过像恶作剧般,拖延人类灭亡的到来罢了。白之会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更清楚这一点。
然而,校长说,他们明知如此,也不会轻易弃战投降。
他们不论如何都会继续挣扎到最后一刻。
这是前几天梨花拿到戒指之后,和校长之间的一段对话——
“是因为他们而丧命的那些人所留下的叹息、悔恨,驱使着白之会。”
“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自己亲手了断,所以才把决定往后拖延的一种逃避吗?”
梨花的这番话,让校长露出了相当不悦的表情说:
“你说话很直率。”
“啊,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
“而且还毫不留情面,这一点和绘梨花很像。”
梨花不知道以前的绘梨花是什么样子。如果相信校长的描述,那她就是个性格温和,但有时却又很刚烈的人。
对自己的伙伴慈悲以待。
对自己的敌人予以毁灭。
凭着出类抜萃的能力征服大地的她,据说在璜特•唐创世之初,是个最活跃的人物。
“可是我几乎不曾听这个国家的人谈起我妈妈。”
“那是因为迦德国王觉得推崇比自己更具名望的人这件事……”
“原来如此,他认为会干扰他治国。”
梨花觉得她很能理解统治者这样的逻辑。
当然,身为绘梨花的家人,她不可能对这个把妈妈的功绩抹灭殆尽的迦德国王没有任何想法……
但就在梨花看到他那惨不忍睹的死状之后,应该就觉得这些无所谓了吧。
“你说不定有办法把这个戒指用在更多不同的地方。”
当时校长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但这是考验在她体内沉睡的那些能力的应用题。对现在的梨花而言,这个负担还太沉重。
正当梨花陷入沉思之际,绘梨花微微地张开了她的眼睛。
“梨花,你想要多一点能力吗?”
绘梨花开口问道。
梨花立刻就察觉到这不是平常那个粗线条的她,而是偶尔才会出现的另一个绘梨花。也就是用她原本的、梨花的母亲这个身分所说的话。
可是现在,这个声音孱弱至极。
她的性命,真的已经是风中残烛了吗?
梨花犹豫了。正因为梨花隐约可以理解绘梨花的这个问题背后暗藏着什么,所以她才哑口无言。
“真是的,有个太聪明的女儿还真是麻烦呢!”
“因为妈妈、你……”
绘梨花缓缓地摇摇头。
“既然终需一死,至少死法我想自己选嘛!”
这下子她又恢复了平常那个绘梨花说话的口气,温和地笑了。
“为人父母的把自己的能力传给子女,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绘梨花一边颤抖,一边坐起身,把手伸向全身僵硬的梨花。
“可是……妈妈,我……”
“只是会有一个问题。”
这时她的声音又变成了成熟的绘梨花。
“另一个绘梨花是我的分身,也就是我仅存的能力。把我的能力给你,就表示这个绘梨花的心也会栖住在你的身体里。”
梨花困惑了半晌。
“那是什么意……”
“把手给我。”
梨花听从绘梨花的指示,牵起了她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梨花终于了解了。
在从她身上奔流而来的那股思考洪流当中,梨花找到了一切的答案。
“我懂了,妈妈。”
梨花点了点头。
“我已经不会再回头了,让我们合而为一吧!”
“你真了不起啊,梨花。”
绘梨花露出了满脸的微笑。
“女儿啊!我以你为傲!”
她的身体忽明忽灭。
在此同时,她的能力流进了梨花体内。
那是一股浊流。
梨花被卷进能力的漩涡当中,失去了意识。
*
据说她的祖先,本来是一种代理人,用来让被称为“神”的超种族的化身,和弱小的人类种族互相传递讯息。
这是在众神还会降临到人类世界的时代里,一种非常非常古老的习俗。
此时,作为一族之主的神已在故乡世界不见踪影,外出到某个地方去了。现在想想,或许当时祂已经预期到赛诺将会来袭,为了至少能让自己独求苟活,而前往虚空界的尽头、时空连续体的极限之处了吧。
逃往赛诺无法追来的、难以企及的遥远世界。
这是发生在数千年前的事。
从此之后,他们这一族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历经长久的时间,他们这一族的血脉就被稀释,能力也减弱了。
但其中却偶尔会有些孩子是隔代遗传,带着老祖先的能力出生。
而她就是在这一个种族当中,睽违千年才又再出现的一位隔代遗传个体。
她拥有可与创族神匹敌的能力、足以让人联想到神代即将再临的能力。她的存在,撼动了整个种族的生存権。
当时那个纷扰动乱的世界,并没有放过年幼的她那份能力。
在她开始懂事之前,整个种族就灭亡了,只留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而她则是被与革杀族人那股势力敌对的国家捡回一命,并在那个国家长大。
周围的人都很疼她。
她受人景仰、受人呵护。
但相对的,她必须应人们的请求,持续以巫女的身分施展降乱通灵的能力。
而告诉她说这种行为是在燃烧生命、她只是被国家利用这件事的,又是谁呢?现在她觉得对方应该是别国卧底之类的人物吧。
总之,在她耳边对她说过这些话的那个人,隔天起就销声匿迹了。她不知道对方是被杀人灭口?还是逃之夭夭?
接着,她向国家呈报了一个无中生有的预言。
于是那个国家毁灭了。
在战火延烧之中。
直到昨天之前都还对她笑脸相向的人们,如今呼天抢地、抱头鼠窜,没有人愿意搭理她。看着众人这副狂乱模样,她很冷静地知道:啊!这是自己造成的。
她孑然一身地离开了这座崩坏的城。
她其实也可以逃离这里,但她却离开得很从容。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每一个阻挡她去路的人,把他们弹飞。她在天空飞翔的轨迹,冲散了成群的飞龙,谁都没有再追杀她。
她一边在天空中飞行,一边想着:
到底有什么不对?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了要找寻问题的答案,她去见了一位被誉为至尊贤者的人。
贤者住的地方,位在常人无法擅入的深海里。
那里住着一位巨大的海龙种老人,人称“白鲸”。
这位据说是上古龙使者的大人物,对她所提出的问题,只说现在想知道是善是恶,时候还未到。
“你不说的话,我就会用我的能力置你于死地。”
她使出了威胁手段。
白鲸只晃了晃自己那一把比她身高还要长的胡须。
“我的意思是说,你需要学会与能力相符的知识。”
白鲸说完之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觉得很困惑。
“你已准备好要提供这些知识给我了吗?”
“当然。”
就这样,她跟在白鲸身边学会了该有的知识。
她依循白鲸的建议,尽可能连人类该具备的常识也一并学习。这个部分,由于白鲸自己就是个超乎常识的结晶,因此双方都知道她的学习还稍有不足。
要怎么样才能把常识学好呢?
两人在深海里面面相觑地烦恼着。
“终究还是只有亲近人类一途了吧?”
足智多谋的白鲸做出了结论。
“要怎么样才能和人类亲近呢?”
“应该要封印自己的能力,混进人群中生活吧。”
白鲸的这番话,她听完大赞说是个绝妙的方案。
于是她回到了陆地上,混进了人类的聚落。
首先她必须要学会“用脚走路”这个动作,不飘在空中。
尽管适应人类聚落需要一点时间,当她长到十四岁,也就是她原本世界里的成年时,她已经具备这个年龄该有的判断能力了。
在这段期间当中,有位精灵族的老人一直暗中援助她。这个老人好像是白鲸的老朋友,老人请她到精灵族的据点——一个被称为世界树的地方,教她如何使用魔法。
她大部分的能力都已经被封印,但还是把玛那掌握得相当出色。大约学了一年之后,她已经是位比任何精灵都还要优秀的魔术师了。
后来,她花了大概两年的时间环游世界。
世界并没有她所想像的那么有趣。能力再强大的对手,对她而言都不构成威胁,这同时也代表着没有任何人能够满足她内心的缺口。
转眼间,她就厌倦了这趟旅程。
她回到白鲸身边时,对她恩重如山的白鲸已是命在旦夕,寿命将尽。
“我可以给你一些生命力。”
她这么说。但白鲸却很郑重地回绝了。
“为什么?你传授智慧和知识给我,我对你的感情,比对全世界更深。”
环游世界之后,现在的她更深切地感受到白鲸有多重要。
她祈望能和白鲸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不想失去你。”
“你还没学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人都是会死的。”
白鲸平静地说。看到如孩子般闹着脾气的她,白鲸像是觉得很可笑似地,笑得胡须都在颤动。
“那至少这样……”她说。
她很认真地问有没有什么自己可以做的事?
“帮我找到昔日和我分开的那些同胞,把我的一生告诉他们。”
她问这些同胞现在在哪里。
“在这三千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看着心爱的白鲸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她回到了陆地上。
陆地上正掀起一阵大乱。
据说是通往其他世界的妖精门开了。
妖精门,它能通往三千世界的某个地方,是前往异世界的门。
她想起在白鲸临终前的那个约定,把从这道刚开启的妖精门里涌上来的异形怪物一只不剩地踹开后,闯进了对向的那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她遇见了和她一样,从其他世界反攻进来的人们。
率领异世界联军——英雄部队的女王,名叫凯亚拉伊特拉。
“你需要的是朋友、伙伴,这些我都会给你。”
她被年迈的女王凯亚拉伊特拉说动,加入了英雄部队。
虽然她觉得凯亚拉伊特拉有点夸大其辞,但能和英雄部队里的豪杰们并肩作战,让她非常快乐。
他们全都是跳脱自己原本世界规范的人。
尽管这些豪杰们的能力有强有弱,但都是她的同类。
继白鲸之后,她又交到了新朋友。
打从她出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有伙伴。
她发誓,她要把余生花在这些伙伴身上。
没错,这时她才发现到一件事——
现在她才了解,过去自己是孤独的。
“白鲸啊!你说过的话,我觉得现在好像可以了解了。”
跟伙伴们围在火堆旁的她,向那位长眠于深海底的养父献上了感谢的祝祷。
接着她和伙伴们长途跋渉,来到了某个世界。
英雄部队的伙伴们,全都认为这个玛那稀少的世界很让人喜爱。
而她也有一样的感觉。
地球,一个没有玛那的世界。
只要待在这个世界,他
们就可以当个普通人。
他们觉得这是非常幸福的事。
她下定决心,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她恋爱了。
对方是一位地球上的青年。为了他,她解开了自己那股一直被封印住的能力。
这是她睽违好几年之后,再度执行的预言。
她察觉到赛诺即将来袭。
听了她这番预言的凯亚拉伊特拉,为了对抗注定到来的侵略,宣布创建一个国家。
她从旁亲眼见证了璜特•唐这个国家的创建,以及为了扭曲它的玛那所做的布局,所以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
这些是罪孽深重的行为。她很清楚自己和他们同样有罪,因为当时她的心里早已灌满了人类的伦理观念。
虽然这并不算是一种赎罪,但为了创建这个国家,她用掉了大部分的余力。
周围有很多人应该都以为她是因为用了太多预言能力,所以才会消耗这么多的能力吧?但对她来说,因为稍微预言一下而流失的能力,只不过是在误差范围的数字。
创建世界所耗费的能力,根本就是预言需要的量所望尘莫及的。
不过,在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寿终正寝之前,只要璜特•唐这个国家还在,应该都还能够阻挡得了赛诺的进攻吧?
为了用来争取时间的世界,就此诞生。
璜特•唐依照原订计划,成了一个玛那扭曲、怪物充斥的地方。
她和青年之间也一如预言,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把这个叫梨花的孩子到死之前,能让地球至少维持和平的日程,全都排了出来。
因此,她也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再与骨肉相见。
她的预言完美无瑕,至此从没失准过。
——直到他遇见她之前。
直到花梨棹砥遇见花梨绘梨花之前。
因为棹砥的出现,使得预言被颠覆了。
她和原本应该无法再见面的亲生骨肉,又能再度交谈。
原本无法打倒的国王种•多头蛇,也被棹砥讨伐剿除。
还有……
原本应该就这样颓圮倒下的她,在舍弃各种各样的东西之后,代价竟然是得到了短暂的生命。
棹砥的举动所带来的余波,引发了蝴蝶效应,对璜特•唐这个国家的命运造成了各种不同层面的影响。
迦德国王的死期因而提前了。这固然是因为叛乱分子提早发现了变成孩子的绘梨花的价值所在,但其实不光是如此。国王种怪物的相关资讯广为流传之后,迫使璜特•唐当局对防卫机制进行根本性的改革。改革让叛乱分子感到心急,最后不得不提前揭竿起义,这也是改变迦德国王死期的原因之一。
企图让璜特•唐的玛那产生质变的这种阴谋,绝对要加以阻止才行。
而在棹砥大显身手之下,也成功阻止这个阴谋。
除此之外,花梨棹砥还在无意间带给了世界很多方面的影响。因为他的出现,让绘梨花的预言完全走了样。
原本绘梨花还以为,璜特•唐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在赛诺大军压境时的缓兵之计而已。
然而,现在竟然已经来到了“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攻破赛诺军团”的地步。
不过令人头痛的问题是,梨花被卷进了这场纷争当中……
让梨花暴露在危险之下这件事,说不定可以换来我军更丰硕的战果。
说不定可以得到打倒赛诺所需的最后一个关键。
“既然如此……”绘梨花心想。
既然女儿想要开创未来……
既然女儿愿意为此赌上性命……
“梨花,你想要多一点能力吗?”
绘梨花开口问。
过去她为了不让梨花锻练自己的能力,设下了好几道防线。
就算梨花想要锻炼,应该也赶不及在赛诺进攻前出师。
为此,梨花一直感到相当苦恼。
绘梨花觉得自己是为了梨花好才做出的这些举动,却招来了反效果。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回到了刚遇见白鲸时的状态——像个一无所知、无所适从的稚子般。
几小时前。
有位女子站在绘梨花的枕畔。
“要相信你爱的人所说的话。”
有人对她这样说。
绘梨花点点头,说了“这样很好”表示同意。
就把梨花想要的东西给她吧。
这是了悟到自己余命所剩无几的她,唯一能做下的决定。于是……
遵照梨花的决断,绘梨花和梨花混为一体。
所有的记忆、能力,全都合而为一。
绘梨花这个个体渐渐融化。
融合到梨花的体内。
“妈妈!”
最后,绘梨花听见了女儿的这句话——
“我爱你。”
绘梨花说了句“我也爱你”。
这是她最后的一段思绪。
*
病房里的玛那浓度急剧上升,触动了警报器。
接到医生通知的棹砥,带着当时碰巧和他在一起的夏洛特和索妮亚,直奔绘梨花的病房。梨花倒卧在绘梨花的病床旁。
而床上则是空无一物。
在医生和护士的照料之下,梨花张开了眼睛。棹砥朝着梨花猛冲过去,像是要把医生撞飞似的。
“喂!梨花!你没事吧!绘梨花怎么样了?”
梨花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仿佛眼睛对不准焦距似的。仔细一看,梨花的眼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并从她体内溢出了大量的玛那。
“梨花,你的眼睛……”
梨花看了棹砥一眼,像个小孩般天真地笑了。
“我没事唷!”
“啊?喂、梨花,出了什么事?”
“我最喜欢棹砥了唷!”
梨花扑上前抱住了棹砥。
“喂!”
“啊,哥哥,请等一下,刚才那是妈妈她自己擅作主张啦!”
下一秒钟,梨花连忙离开了棹砥的怀里。
棹砥盯着自己的妹妹。
梨花的瞳孔已恢复成原来的黑色。
棹砥的妹妹满脸通红,花客失色地不停挥动着双手。
“对、对不起!那、那个……”
“呃……发生了什么事?”
梨花深呼吸了一下之后,重新望向棹砥的眼睛,说:
“我和妈妈合为一体了。”
棹砥说了句“这是怎么回事”,看着身后的夏洛特和索妮亚。她们两个人则是说了句“原来如此”之后,点了点头。
“夏莉就算了,竟然连索妮亚殿下都听懂了……我好受伤喔!”
棹砥被愤慨的索妮亚“叩”地敲了一下头。
“蠢蛋,你看看她的玛那!”
“我不太擅长这种魔法啦。”
他一边嘀咕,一边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术式组好,再重新看了梨花一眼。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梨花,在床缘上坐了下来。她全身都被一股教人眩目的玛那包围着,仿佛她的身体就是玛那似的,闪闪发光。
棹砥倒抽了一口气。
“你这是……”
“我还没办法把玛那控制到得心应手的地步。”
梨花把手贴在胸口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现在活在我的身体里,只要我还活着,妈妈就能够活下去……大概就就像是这种能力的副产物吧。”
“也就是说绘梨花在梨花的体内,执行意识仿真啊。”
夏洛特说。
“我是不太懂啦……”
“没什么好担心的唷!”
梨花用绘梨花的口气说,这时她的眼睛又变成了金色。
“喂!梨花……不,你是绘梨花啊?”
“棹砥,你看、你看!我的胸部很丰满唷!”
众人还来不及阻止,梨花就天真地敞开了胸口。她那丰满的双峰和淡桃色的蓓蕾,猛力地弹了出来。棹砥忍不住把脸凑了过去,咽了一下口水。
“棹砥,你可以摸一下唷!”
“我当然会……”
“喂!”
夏洛特立刻朝着棹砥的后脑勺揍了一下。
梨花的眼睛变回了黑色。
棹砥这个恢复了意识的妹妹尖叫一声之后,转过身去。
“讨、讨厌啦,妈妈!哥哥你也是!”
“啊~你也真是辛苦啊。”
“请你不要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夏洛特苦笑了一下,拍了拍梨花的肩膀,说:
“你后悔自己做这个决定了吗?”
“一点也不!但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
梨花满脸通红,仿佛像是要紧咬夏洛特似地大叫。
接着她又瞪着棹砥,眼眶泛泪,发出有如狼吼般的恐吓声。
“哥哥,下次你再犯的话,我绝不饶你!”
“做错事的是你耶……哦、是,不好意思。”
“我
咬你喔!”
“好了,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只是丢脸丢得很想死!”
棹砥把他想说的“你看你根本一点都不冷静嘛”这句反驳给吞了回去。
这一点她自己清楚得很,事到如今不需要棹砥再重复。
最重要的是,如果棹砥吐槽她,他就真的会被咬。
梨花把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好,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转身重新面对棹砥。
“妈妈她现在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会接受妈妈的一切。”
她把手放在胸前,闭了一下眼睛之后,又毫不闪躲地与棹砥再度四目相望。
“因此,夏莉、哥哥、索妮亚,我有一件事情想重新和你们商量。”
“啊,等等!梨花,我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是一个很棒的提议喔!”
梨花嫣然一笑。
她露出了喜孜孜的表情。就过去的经验来看,棹砥很清楚她做这种表情的时候,多半不会出现让棹砥认同的建议。
所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哥哥,这次的攻城部队,请让我代替艾蕾欧诺拉加入。我会和妈妈一样,不,是比妈妈更派得上用场。”
梨花信心满满地说。
*
棹砥大喊:
“不行!绝对不行!”
“别这样,棹砥,先听听看梨花怎么说。”
夏洛特打断了棹砥的话。
“索妮亚皇姐,这样可以吧?”
棹砥先瞪了夏洛特一眼,接着又对索妮亚投以恳求的眼神,诉说着“希望你驳回夏洛特的提议”。
索妮亚有些胆怯似地往后缩了一下之后……
“听听也不为过吧!”
他发出了“唔”的一声叹息之后,说:
“索妮亚殿下你什么都不懂!要是你让这些恶毒的家伙发表意见,根本就已经注定是我输了嘛!”
索妮亚的眼神,变得像是在看着一个很可怜的人似的。
“棹砥,我觉得她们比现在已经失去理智的你好多了呢!你给我好好想一想之后再说话吧!”
被索妮亚说了这句“给我好好想一想”的棹砥,无力地跪倒在地。
“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这样显得本宫好像平常都不经大脑、只用脊椎反射在说话似的。”
“你自己不知道吗?”
梨花不加修饰地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索妮亚不禁在棹砥身旁,和他一样跪倒在地。
大概过了十分钟之后。
棹砥一行人选择避开机士喧闹不已的中庭和中央栋附近,绕到外墙边的建筑物后面。
梨花接下了夏洛特给她的幻视弓拉哈多•那努那二式。
“这是刚才雅儿菲琳皇姐要我保管的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
“啊?可、可是……”
梨花不知所措。
“这么昂贵的东西……要、要给我……吗?”
“皇姐说你才配得上它。”
梨花很尴尬似地蜷缩起来。她的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平常的梨花。
棹砥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和平常一样。
应该就只不过是稍微混进了一点东西而已吧……
问题就出在那“一点东西”。
在这个没人的地方,棹砥一行人再请梨花展示一下她和绘梨花融合之后的能力。只见梨花连魔法咏唱都不必,就轻而易举地飘浮在空中。还用幻视弓拉哈多•那努那一式,轻轻松松地就射穿了夏洛特操纵的那个动态标靶。
“接下来有好几个靶会同时上。”
梨花才一拉开弓弦,就出现一支很粗的、闪耀着七彩光芒的能量箭。
“唔……”
索妮亚发出了一声低吟。
“那支箭应该可以俐落地贯穿银制的咒式装具吧。”
银制的咒式装具是亚兰或达赛尔这种队长级的机士们所使用的高级品。比它等级更高的,就只有皇室成员们所用的太阳之金而已。
梨花射出去的那支粗胖能量箭,先是直冲天际,后来又分散成二十支小箭。
箭群瞄准了空中那二十个由夏洛特随机操纵的目标物,像一阵雨似地倾泄下来。“有七支箭命中靶心、八支命中靶心附近,其他的箭也全都命中目标?狙击高手也不可能有这种成绩啊……梨花,你会预测、预知轨道之类的技术吗?”
“是的,我这一招是预知的应用,比雅儿菲琳殿下施展的术式稍微复杂一点……不过也因为它复杂,所以准确度应该是够的。”
梨花大胆地说,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超越身为皇族,同时也是璜特•唐最优秀的预知高手雅儿菲琳。
不过就棹砥看来,并不觉得她所说的话带有任何自傲或自负的成分。以现在的梨花而言,这就是事实,她只不过是很坦白地陈述自己的能力而已,所以并不是自夸。
“这种技术其实是存留在我妈妈的记忆里的。以前古龙被歼灭的时候,她就是用这一招保护了她的伙伴。我看了一眼,觉得它应该可以拿来应用。”
“你所谓的记忆……喂,你是说你看过你妈妈所有的记忆?”
“是的。”
棹砥匆忙之间说得颠三倒四的这句话,梨花仍旧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已经能够使用绘梨花所有的能力啰?”
夏洛特开口问。
梨花对这个问题却是摇了摇头,说:
“很遗憾……我得到的是妈妈的技术跟经验,只能够随心所欲地累积玛那,进而有效地运用乙太回路而已。妈妈做过的那些夸张事迹,我几乎都办不到。”
“具体来说是哪些事?”
“像远距瞬间移动或打造妖精门之类的事,就是我不可能办到的。那是要隔代遗传的神祇化身才能做到的夸张行径。要是没有魔导具从旁支援,我根本就办不到。”
棹砥问她什么是神祇化身。
“用哥哥你也能懂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妈妈她很特别。”
“你这种说法还真带满啊!”
“不,我觉得要仔细说明太浪费时间了……这个部分等我们活着回来,一切恢复和平之后再慢慢解释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棹砥的表情变得很不悦。
索妮亚看了他的那张脸,呵呵地笑了。
“耶~!你被看扁了。”
“你可别吐我槽喔!”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夏洛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和梨花对话。
“既然远距离不行的话,那就表示近距离的瞬间移动是可以的啰?”
“应该是吧……更具体一点讲,应该说是只要在我的演算能力可以弥补的范围之内就可以。”
“所谓『不对乙太回路造成负担』的范围,大概是多大?”
“要万无一失的话,就是几公尺之内吧。”
梨花说完之后,从飘浮在半空中的状态,用瞬间移动回到了在地上的棹砥等人身旁。
“顶多就是这样,而且很难连续施展。要是我有充足的座标资讯,应该可以移动几十公尺的距离……”
梨花“呼~”的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有我在演算的时候,其实是靠妈妈的意识在支持着我。为了要维持意识清醒,等于是要让乙太回路一直运作,所以应该会比较无力招架抗魔法的固有技能。”
“这是咒式装具的共通弱点所在,你其实可以不必太在意……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是在警告说如果以目前的状态回到地球上去,你的身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呀?”
“是的,所以命令我逃到地球,会造成我的困扰。”
梨花和夏洛特面对面,相视而笑。
“只要还有一条命在,下次都还有机会的喔,梨花。”
“夏莉,你觉得还会有下次吗?还真不像你的作风。”
她们在笑盈盈的对话当中,彼此微妙地牵制着对方。
“噢,这里还真是令人讨厌的恶毒空间啊……”
棹砥抱着头呻吟。
索妮亚的表情满脸不悦,说“本宫最不会应付这种气氛了啦”。
“我们还真有默契啊,索妮亚殿下!我也不会。”
“不过呢,梨花是希望这样说可以让你逃避现实喔!”
“要是我硬是一意孤行地命令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放弃跟着我去啊……”
“令妹像是会因为这样就放弃的人吗?”
“说得也是!”
棹砥颓丧地垂下了肩膀。
棹砥直盯着梨花,心里不禁开始评估起可以让她派上用场的战术选项。能力的可用性之高,可见一斑。
在接下来的防御测验当中,面对夏洛特还算颇为认真的攻击,梨花用一个玛那防护罩就过关了。
这个由梨花\绘梨花所使出来的玛那屏障,看起来虽然不像护国神盾那样具有绝对的防御能力,不过坦白说,护国神盾可是连国王种•泰坦的一记攻击都能够
抵挡下来的超高规格圣品。
“实用性很够嘛。”
夏洛特也为她挂保证。
“谢谢你,夏莉!”
梨花很天真地笑了。
棹砥除了想到两个问题之外,也觉得梨花的表现很完美。
第一个问题是梨花的实战经验不足。外行人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会碍事,这个潜入计画只能专业人士来参与。
第二个问题是,她是花梨梨花,也就是棹砥本人的妹妹。棹砥无法容许自己的妹妹来冒这样的危险。
因此……
“不行啦!”
他像个小孩闹别扭似地大喊。
“梨花!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
“要是这个计划失败了,难道还会有地方让我苟活吗?”
棹砥五秒钟就被驳倒,哑口无言。
听了妹妹的这番话,棹砥再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回答出“有”字。
没错,他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即使现在他们再逃,也只不过是个延后毁灭的举动罢赛诺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剩下的,就只有互相杀害,直到其中一方完全消灭为止。
“既然人类早晩都要灭亡的话,那我情愿临死前待在哥哥身边。”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地回话。
真是愈来愈无药可救了。
*
夏洛特为了要负责执行机场的指挥调度,在傍晚时分溜出大学,向索妮亚借了机车,前往提朗。
“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喔,棹砥!”
她说完之后,嫣然一笑。
“梨花,请你保护棹砥和索妮亚皇姐。”
“嗯,包在我身上,夏莉!”
棹砥和索妮亚都歪着头,心想“咦?不是应该相反才对吗?”
*
接着,来到了深夜。
棹砥、梨花和索妮亚这三个人做好出发的准备之后,来到南栋地下深处的秘密研究所集合。
现在,在棹砥等人的脚下,有着红色的魔法阵。
来为他们送行的,是现在还留在大学里的三位皇族——陶洛斯、艾蕾欧诺拉,以及雅儿菲琳。
还有带了自己终于帮棹砥完成的咒式装具赶来的亚露露梅露露。
“这个给你。”
亚露露梅露露说。她亲手把一个看起来很邪门的红黑色闪亮宝石交给了棹砥。这番超级大改造,让棹砥很想蒙上眼睛大叫:“本来那个漂亮的奥利哈鲁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请你只在双层装配的时候使用它。”
“咒式装具的双层装配简直就是乱来,我很不想再试一次啊……”
“那就不要太乱来,选个赢得了的对手就好了。”
“要是有这么好对付的对手,那我说什么也要把梨花留在这里。”
“就是说呀!”
亚露露梅露露很开心似地弹跳了一下。看来她小睡片刻之后,疲劳已经消退了不少。
“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
“因为我的研究成果能够帮故乡报仇啊。”
从异世界来的这个妖精族少女,睁大了眼睛疑惑地说。
“在天上的爸爸和妈妈也会很欣慰吧。”
“唉……”
“算了,爸爸和妈妈在天上另一边的地球过得很好。”
棹砥心里涌起一股杀意。亚露露梅露露灵巧地闪过棹砥伸出去的拳头,躲到了雅儿菲琳的身后。
“皇族防护罩!”
雅儿菲琳掩着嘴角,咯咯地笑了。
“还真是有精神啊!”
棹砥完全忘了还有皇族在,带着一张惨白的脸,拼命地试着想辩解。
“你这样子真难看啊!”
棹砥被艾蕾欧诺拉切割了。
陶洛斯就只是很愉快地笑着。
“没想到哥哥你还满自然地就成了花梨家之耻嘛!”
梨花的会心一击杀向他的背后,棹砥已是体无完肤。
“我想去死……”
“要在出发前影响大家的士气,也该有点分寸!”
索妮亚双手抱胸,哼了一声。
“还有,亚露露梅露露,你应该还有东西要交给他吧?”
“对喔!”
亚露露梅露露又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个宝石,交给了棹砥。那是一颗拳头大小,闪烁着银光的宝石。
“这是芙蕾的新装备。”
“这个是咒式装具吗?”
“它需要用指令字起动,是固有技能专用的装备。”
“庞大固埃之剑专用的咒式装具?”
“芙蕾她知道其他的细节,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暗中开发的。”
“那个家伙,背着我偷做了什么……”
“她说她想让你吓一跳。”
棹砥看了索妮亚一眼,索妮亚很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索妮亚殿下应该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是她来拜托我的,她说她想要追上一直在开发新战法的棹砥。她也很拼命啊!”
“那个家伙的战法明明就跟我完全不同……”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期盼能和你长相左右、能待在你身边。既然她有这份心,你就接受吧!”
“这是……好,我知道了。”
棹砥目不转睛地盯着掌心里的宝石,直到它那和芙蕾发色相同的光泽烙印在眼底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进随身包包里。
“那我们出发了。”
他再次面向陶洛斯等皇族一行人,郑重地说。
“都准备就绪了吧?”
艾蕾欧诺拉说完,看了一下身旁的雅儿菲琳。
第二公主点点头。
“最后再向各位确认一下。接下来,各位就会透过脚下所踩的魔法阵,被转送到地下深处的秘密通道去。这条通道连接大学和王城,在王族当中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它的存在,是一条特别的通道。”
棹砥等人要利用这条秘密通道,潜入王城里。
这条通道原本是为了能从王城暗中移动到大学来而设的。
据说这是当年发生政变的时候,为了让迦德国王当作逃脱的最后手段,而设置的通道。
在设立这所大学时,有些参与工程的厂商死得很可疑。夏洛特好像就是在厘清这些可疑意外事故背后的关系之际,发现了这条通道。
夏洛特猜想,为了要让地下通道保密,多疑的前任国王应该是把所有知道这条通道的人都赶尽杀绝了吧?
昏君迦德所留下的负面遗产,竟成了拯救棹砥等人、甚至是拯救这个世界与人类的王牌。这讽刺的程度,让棹砥也不得不露出了苦笑。
“直到昨天之前,我和陶洛斯皇兄都还不知道有这条通道,可见得它是多被严加保守的一个秘密。我想赛诺应该也没发现才对……”
“万一被它们发现,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了。”
索妮亚挥举着拳头。
艾蕾欧诺拉把手贴在额头上,叹着气说了一声“真是个傻妹妹”。
“那就麻烦你了,雅儿菲琳。”
梨花深深地一鞠躬。雅儿菲琳点点头,开始咏唱。
棹砥等人脚下踩的魔法阵,开始冒出略带蓝色的白光,这是高浓度的玛那。这些玛那往整个屋内扩散开来。
“小心啦!梨花、棹砥、索妮亚!”
“你们也保重,陶洛斯殿下、艾蕾欧诺拉殿下、雅儿菲琳殿下!”
泛着蓝色的光,包覆住棹砥一行三人全身上下之后,又发出了更耀眼的光芒,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棹砥等人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飘浮。这种感觉棹砥和绘梨花一起体验过好几次,就像是他很熟悉的瞬间移动。
“为吾等带回胜利吧!”
陶洛斯说。
“唔,是为人类带回胜利吧!”
索妮亚豪爽地笑了。
转移魔法阵启动了!
*
在西伯利亚的湿地上,俄军的五十辆驱逐战车同时开始发动炮击。
沼泽地成了地狱,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一名年逾四十岁、身材微胖的男子,在远处的悬崖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
他是留托隆家的现任当家奇瑟。这个男人身为第七机士团团长亚兰的父亲,同时也是提朗镇的领主,他带着子民们穿过这道西伯利亚的妖精门,来到了地球上。
但这一趟避难,却挟带了一点小东西。
有赛诺的尖兵混进了避难民众当中。但赛诺究竟是用了变身戒指,还是用了什么不会被旁人发现的固有技能,这一点还不知道。
就在众人穿过了妖精门,在地球上降落之后,这些赛诺就现出了原形。俄军的魔术师们现身,正准备要开始用探测魔法进行查验的时候,它们就算准了这一瞬间行动。
“我为我的过失谢罪!”
站在奇瑟身旁的魔术师,用不带情感的声音说。他是斯拉夫人,是位男魔术师。在欧洲的魔术师界当中,这种以人工压抑情感来提高乙太回路的技术曾经喧腾一时。而他应该就是属于这
一类的魔术师吧?
用激昂的态度面对这样的人也是枉然,所以奇瑟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奇瑟原本就是位领主,多少也学到了这样保持冷静的技巧。
“所幸避难的民众们并没有传出什么灾情,我很感激俄军做了很适当的处置。”
其实这所谓适当的处置,也就是毫不留情地攻击混在避难民众里的赛诺,造成不少人伤亡,让奇瑟感到大为光火。但他心中的理智也告诉他——如果没有这样做的话,赛诺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奇瑟一直隐瞒着自己内心的羞愧之情。
“我们也必须要全力阻止赛诺往南方移动。”
斯拉夫人魔术师轻描淡写地说着,不知道他究竟对奇瑟的感受察觉到了几分?
过去在俄国南部,有一个叫做中国的国家。
中国大陆。
现在,这片大地上覆盖着异世界的森林,成为一片充满玛那的肥沃大地。
在怪物横行跋扈的地球上,它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地方。
在欧亚大陆北边的西伯利亚大地上,几乎没有任何玛那。在这里,赛诺因为跟在璜特•唐不同的因素,同样无法施展魔法。
但这些异形只要挥军南下……
只要进到中国大陆……
它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过去曾经用来摧毁三千世界的强大魔法。
那就等于是邪神战争再起了。
不,单一赛诺的魔法已达到邪神的最强攻击等级。要是它们大举进攻的话,战况恐怕会比邪神战争更惨烈。
“光用魔导弾头把赛诺打倒就好了吗?”
奇瑟语带讽满地说。
“我们认为是有这个可能的。”
虽然斯拉夫人魔术师是这么回答的……
从爆炸所引起的烟尘当中,跑出了好几个人影。
人影在泥湿地上奔跑,逐步接近战车。
不,那不是人。
是赛诸。
是红铜色的赛诺,也就是赛诺•行为者皇后。
总共有三只。
当中有一只的军手手臂往不自然的方向弯曲。然而,它们在我军倾注己力的全面攻击之下,受的损伤也仅止于此而己。
赛诺们对俄军步兵所发射的枪林弹雨丝毫不以为忤,在战车之间游走。
一座座的钢铁堡垒,接连爆炸起火。
它们消灭这支以精实自居的战车部队,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该怎么办?”
“爆破……快、不快点不行了。”
原本应该扼杀了自己所有情感的斯拉夫魔术师,现在句尾的音调却大幅往上扬。奇瑟感受到了他的焦虑,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应战准备显然相当不足。
白之会究竟有没有好好提供相关资讯?
这样一来,俄军就像光是出来挨打而已。还是白之会内部有所谓的权力斗争,而结果反映在……
赛诺大军无视剩下的士兵们,迳自开始往南跑去。
就算没有使出神代的魔法,这群超种族也能够轻松愉快地做到这样的地步。在这里让它们逃掉的话,接下来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东方魔术师们并不是不知道……
斯拉夫人魔术师拿出了行动电话,靠在自己的耳边。
奇瑟察觉到他那原本应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惶恐。
“我们第一魔术师协会要撤退了。”
“请等一下,就这样放任它们……”
“再过去的区域是由第三魔术师协会负贵。”
斯拉夫人魔术师说了句“告辞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他搭上了派来接他的吉普车,朝着和赛诺相反的方向,逃也似地离开了。
奇瑟感到一阵错愕。
“这些家伙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啊?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在计较是谁的辖区?”
他大感不解地摇摇头。
“真是的!真希望他们稍微学学我们国家的皇族啊。”
不禁脱口说出了这香抱怨。
“——真是的,让您见笑了。”
因为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所以当某位年轻小姐出声回应奇瑟的抱怨时,奇瑟会不禁吓一跳,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奇瑟连忙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有位红发的少女站在很贴近他的地方。
少女身穿高阶魔术师的斗篷,身材窈窕。
“抱歉,您就是留托隆家的奇瑟大人吧?我是第三协会的人,接下来由我负责作战指挥,先来跟您打个招呼。”
奇瑟心想:她还真是年轻,说不定比亚兰的年纪还要小吧?应该和夏洛特公主差不多年纪的样子?
这样的她,看起来似乎已经位居必须肩负责任的要职了。这表示……
“您是第二世代的人吗?”
“不是,我不像棹砥和梨花能力那么强。不过第三魔术师协会,也是讲求实力的。”
一问之下,才发现她还曾经当过棹砥和梨花的侍卫。真是令人惊讶的交集。
于是红发少女就问奇瑟,璜特•唐在赛诺的能力和习性上有没有什么发现,以及对赛诺的了解有多少之类的事情。
她应该已经体认到——光靠白之会所提供的资讯是很危险的。看来她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
奇瑟早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便把预先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了她。
红发少女很快速地浏览过资料之后,说了句“原来如此”后,点了点头。
“我大致了解了。”
“还……有办法挽救吗?”
“为了进行挽救,我向妖精族借来了很多东西。”
奇瑟一听到妖精族这三个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
“那些东西不会爆炸吗?”
他不假思索地开口问道,红发魔术师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这是璜特•唐式的笑话吗?”
“因为是妖精族做的啊!”
“呃……应该是没问题啦。”
少女频频摇头,喃喃自语地说:“那个国家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然而奇瑟心里很明白,聪明的他是不会上当的。
因为妖精族做的东西会爆炸是常识。
“不、不管怎么样,请看那边。”
奇瑟往少女手指着的南方一看,曾几何时,那里伫立着好几条人影,仿佛要阻挡赛诺们的去路似的。
但那些人影长得比附近的树还要高。
——它们是约有十公尺高的巨人,共有十二只。
巨人们的身体都覆盖在钢铁制的全身盔甲底下。
不对。用望远镜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不是盔甲,这些巨人们的身体都是用金属做的。
“那是……魔像吗?”
“是的。”
这强力的魔像军团,应该是炼金术所制造的产物吧。
奇瑟不得不赞叹,还真有办法凑到那么多具啊!
在红发魔术师的号令下,魔像同时挥举起手臂……
从眼里发射出光束。
粗大的光束燃烧着大地、泥土。火线集中在三只行为者皇后身上。
一只行为者皇后停下了脚步,升起防护罩,保护其他两只同伴。虽然看不出它施展的是什么固有技能,但并不像陶洛斯王子的护国神盾那种绝对结界。负责升起防护罩的赛诺,全身渐渐地融解。
没错。行为者皇后的身体,连战车的魔导弾头所发射出的炮击都能挺过,这时却因为在高热、高密度的玛那照射之下,开始融解了。
“果然还是这个有效啊。”
“说得好像你以前就在用这个方法似的。”
“我以前为了躲避赛诺而被赶到异世界去的时候,稍微学过这样的东西。”
“去异世界?你吗?”
奇瑟想起他儿子亚兰的信上曾经报告过,说地球上的魔术师们被卷入了类似的案件当中。奇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比自己还要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和赛诺交手的人啊?
少女魔法师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膀,不知她认为奇瑟此时是什么样的心境?
“在这个世界当中,可能是因为要收拾邪神战争所留下来的残局之类的关系,所以有很多具备丰富战斗经验的人。”
“好像是呢。您看起来也颇具经验,所以我可以解读为第三协会都是实战派的成员吗?”
奇瑟试着略带吹捧地说了这番话,少女稍显困窘似地笑了笑。咦?
“第一协会里也有很多杰出的魔术师唷!不过很可惜,愈是经历过炼狱的人,在协会里愈会被冷眼相待……真是的,姐姐她也早日转到第三魔术协会来不就好了。”
最后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语,奇瑟听得不是很清楚。
奇瑟觉得算了,便把视线转回到赛诺身上。
拥有防护罩的那个行为者皇后全身都在融化,却寸步不退地守护着自己的同伴。趁着这个空档,其他两只行为者皇后拿起了弓箭。
它们拉紧了弓弦。
两把弓上都出
现了好几把能量箭。
行为者皇后们同时射出了手中的能量箭。
非实体的箭飞过,画出了美丽的弧线轨迹。
所有箭都射中了一只魔像的头部。
魔像的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这只魔像停止发射光束,巨大的身体颤抖、痉挛着。
而其他没被射中的魔像也同样停止发射光束,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等、等一下,你们……是怎么了!”
红发少女慌了,拿起了行动电话。
“连动?为了要进行同步控制?我可不记得我有同意用这么没有变通弹性的规格……”
奇瑟心想:果然啊~
魔像们胸前的装甲很华丽地爆炸,一个个倒了下去。看着这幕光景,奇瑟领悟了世界的真理——
“果然妖精族还是会爆炸的嘛!”
“……让您见笑了,我们的第二防卫线会负责处理。”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他们是一支由邪神之子所组成的混合部队……”
奇瑟暗忖:原来如此,从名称上看起来好像满强的。
“这支部队的成员排除了所有本地的妖精族。”
“真是英明的决策。”
行为者皇后只有刚才负责升起防护罩的那一只脱离战线,其他两只开始往南跑去。
结果,由红发少女所筑起的第二防卫线,击退了剩下的两只行为者皇后。在这段期间,奇瑟和红发魔术师陆续接到世界各地妖精门附近有赛诺现身的资讯。
很多赛诺混到了各地的避难民众当中。
这些赛诺大都因为身处在地球这个没有玛那的环境当中,无法充分发挥实力,所以被派驻在各地的军队赶尽杀绝。
造成最严重灾情的,是从泰国北部妖精门跑出来的一只行为者皇后。当地距离昔日的中国很近,因此尽管含量不是很肥沃,但多少还是有些许玛那存在。
据说当地突然有核攻击等级的魔法炸开,把一座山头完全轰飞了。泰缅联军,以及一同作战的西藏转世魔术师们,都受到了重创。
而打倒这个行为者的是七年前那支英雄部队当中的幸存者,是一位第二世代魔术师。行为者和这位魔术师之间不断地施展魔法,战斗规模甚至到了周围的地形改变,连地图都要重新绘制的地步。
“东南亚的水源区说不定已经全都遭到破坏了。”
红发魔术师带着很严峻的表情,说出了这番话。
“只不过是让一只赛诺逃掉而已,后果这么严重?”
奇瑟不禁低声说道。他向少女借了平板,看了一下卫星空照图——几个小时之前还是一片蓊郁森林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片荒原。另外根据飞到现场附近的直升机所传回的空照图,地面已经融解液化了。
“奇瑟大人,请容我这么说。赛诺从璜特•唐跑出来的下场,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把璜特•唐当作战场的话,可是会影响到世界上全人类的生存啊!”
少女表示,要是他们双方再缠斗几个小时,欧亚大陆上的印度以东,说不定会全都被炸飞。
奇瑟心里很清楚,她说的话并没有加油添醋,也没有夸大其词。
他认为自己很了解这件事。
只不过纯粹没办法想像这个情况。
这是因为他一直都无法对“一整个世界”这个单位词所代表的意义,兴起任何切身的感受。这是他的极限。
他只能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羞傀。
“我得努力去了解所有人的立场才行。”
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的他,已经用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