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过去大约一个月,我来到过去被叫做魔王城的地方。形同废墟的这里,与上次来时一样,保持着静谧。
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已荡然无存。
「就是这边吧?我就是在这里噗呲一下被捅了」
「抱歉,果然我该跟着的」
「帕托黎克,你不是在防卫战中大显身手吗?这样就行了」
听说他独自干掉了火龙。他说,那只龙比龙龙小得多也弱得多,真希望他别拿温厚又爱粘人的龙龙跟野生的凶猛火龙来比较。
「只是被软禁起来,果然还是便宜他们了呢。应该更加公正——」
「这些话,陛下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了,行了」
艾莉西娅他们公开上正在因伤疗养,实际上则被软禁在王城中的某处。
公开制裁他们在各种方面都有恶劣影响,但让他们以讨伐魔王功臣的身份到处风光也着实不妥。他们要是被秘密处决,我也会做噩梦的。也罢,就让他们在娴静之处好好冷静冷静也不错。
「从合理性来说确实挺好,但你感情上过得去吗?你就不恨他们吗?」
「不,典礼上只有我和陛下两个人,那时候已经恨过了。大家都跑到我这边来了」
庆祝讨伐魔王的庆典乃举国欢庆。作为讨伐魔王的小队成员,只有我和爱德文王子参加,结果大批贵族朝我涌来进献祝福语。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真心感激我,为了避免艾莉西娅他们不在的事遭人生疑,真是把人累掉一层皮。
听到我的抱怨,帕托黎克一脸无语。那场典礼真的令人够呛。
「……既然你这么说了。然后呢?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做个墓。本来跟你没关系,让你陪我真不好意思」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被称为魔王的他造一座墓。对于无处得到救赎的他,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追悼。
帕托黎克什么也没说,奉陪了我。
地点选在一处能够一览城堡的小山丘上。我没用魔法,用手挖了个坑,把他遗物的破头盔埋了进去。一番工作结束后,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许许多多的东西在我脑子里打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熟透的夕阳洒在他的墓上。
「帕托黎克,有个曾被叫做魔王的人……」
我想将真相告诉他,想让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的嘴却不听使唤。
我什么都没说,时间就这么过去,结果帕托黎克开口了
「不想说就别说了」
即便我久久一言不发,他依旧奉陪了我。在我身后的他,此时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背对着他,接着往下说。我发出的究竟是怎样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被叫做魔王的他,曾经是个普通人。为人的事思考,为人的事苦恼,为人的事憎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是吗」
「所以,那个,我,把人给」
杀死了。这句话没能说出口。我承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害怕被他讨厌。会介意被他讨厌的自己,也让我讨厌。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的眼睛,美丽的夕阳变得模糊。
「我,把他」
「我知道了。不用说出来,你已经传达到了」
我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好温暖。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但就算你犯了错,我也依旧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嗯」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嗯,我知道」
能不能为被叫做魔王的他做更多呢?我不知道。我或许已经做到了最好,也或许糟糕透顶。
但不论是好是坏,帕托黎克都愿意站在我这边。
这件事,让我无比开心。
「谢谢你,我会继续加油的」
「你悠着点,你一加油过头准没好事」
我从帕托黎克怀中抽出身来。我向他转身,只见他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应该也在笑。已经,没事了。
接下来还有许许多多必须由我去做的事情。领地被父母搁置,想必问题堆积如山,对黑发忌讳厌恶的风潮也得设法解决。
要完成这些,需要的是什么呢?我现在所欠缺的是什么呢?
「……我必须,变得更强一些呢。等级已经提升不了了,可以锻炼新的能力吧」
「什么?」
「比如让时间停止?能让时间停止的话,很多场合应该就能做得更加圆满了」
根本没有那么困难的事情,其实没有停止时间的必要。
停止人的动作,停止自然现象的运转,停止星球运动,最后用手指把时钟的指针按住,可以说就把时间定格在了当下。
啊,总觉得心情愉快起来了。
「……你变回到平时的尤米埃拉,我就开心了」
这么说着的他,表情一点也没看出开心的样子。帕托黎克莫非是时空跳跃派?但我觉得他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帕托黎克,你不感兴趣吗?停止时间,让大家全都停下来」
「如果我停止了时间,你是不是也不动了?」
「啊,这可不行。就设定为可以任意选择停止对象」
「那就稍稍让你不能动好了」
为什么啊?我还没来得及这么反问,这次我被帕托黎克从正面紧紧抱住。
时间没有停住,反倒觉得时间的流速加快了。因为,我的心脏跳得那么快,肯定没错。
我抬起埋在他胸膛的脸,与他四目相交。
「帕托黎克」
「尤米埃拉」
彼此呼喊对方的名字就感到好幸福。要是能够和他共度时光,就算不能停止时间也——
「尤米埃拉小姐~!本小姐找到了漂亮的石头啦!想送给尤米埃拉小姐!」
我果然想要停止时间的能力。我飞快地从帕托黎克怀中逃脱,同时这样心想。
挥着手朝这边跑来的人是艾伦诺拉。
艾伦诺拉对我前往讨伐魔王感到十分担心,当我回到王都的时候,她半哭着紧紧抱住了我,自那以后便一直在我身边打转,形影不离。
今天到这里来,她也硬是跟了上来。别顾着担心我啊,你倒是担心担心王子啊。
在我们造坟墓的时候,艾伦诺拉应该和龙龙一起不知道在哪里玩耍。这会儿,她手里拿着不知在哪儿找到的圆石头。龙龙悠然地跟在她身后,释放着精疲力竭的效果气场。对不起啦,很够呛吧。
艾伦诺拉来到我们面前,将手里的石头高高举起,说道
「圆圆的很漂亮对吧?我在那边找到的……哎呀?」
她得意地炫耀着,随后目光在我和帕托黎克之间来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啊!本小姐稍微离开一下!两位请慢慢享受!」
艾伦诺拉跑到附近的一棵树后面藏了起来。喂,她正把脸伸出来看着我们。
我和帕托黎克面面相觑,已然没了继续的气氛。
「爱丽诺拉小姐,请你出来吧。要回去咯」
「本小姐不在这里!请继续刚才的事情吧!」
说着这些的艾伦诺拉,已经兴致勃勃从树后面露出脸来。
好麻烦……我这么心想时,龙龙已经在我身旁轰然躺下,闭上了眼睛。到乖孩子的睡觉时间了。
「龙龙,等等再睡!我们还得回去呢!啊,你在吃什么啊,艾伦诺拉小姐……捡到的树果?请吐出来,立刻马上!……喂,帕托黎克!你笑什么!?」
看到晕头转向的我,帕托黎克笑得非常开心。
被他传染,我也笑了起来
偶尔这样吵吵闹闹,或许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