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在长椅上坐了多久。
等周防意识到日落西山时,他才站了起来。
他离开公园,却没有回“HOMRA”的意思,再次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头。
他身边还留有青之王的气息——就像残渣飘浮的感觉。虽然他早就听草剃他们提过这个人,但实际见面的感觉果然不同。
周防当上王之后,跟黄金之王见过面。当时,那人身上没有人类的气息,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外星生物。但他没有将自己与对方相比较。
可能是年龄相仿的关系,宗像跟自己更接近,对方跟自己都是在同一条真实延长线上的人。因此他才会在意双方是否“合得来”。
不知不觉间,周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偶然擦身而过的行人见到他那副高冷险恶的表情后吓得赶紧保持距离,周防自己却不知道。他的胸口有种跟以往的焦躁类似的恶心感。而且,他越想越恶心,一想到宗像就觉得胸口难受。
虽然不清楚石板的标准,可他没想到会选了那么郁闷的一个人。
周防不知道原因,本打算放任不管。可偏偏那个男人说出的话,还有对方的声音、姿态、举止都激怒了他。
那是新王,七王的其中一位。
而且还是青之王。
他咂舌停下脚步,挺直腰后摇摇头。动作犹如一头狰狞的野兽,体内充满了杀戮的冲动。
他仰望天空。
头顶的太阳终于在西方落下,周围都染上了淡红色。暑气沉淀的镇目町街道恢复了一丝生气。
“……『Scepter4』的头头吗?”
果然不能对其他王视而不见。最近应该跟宗像再接触一次。问题是以哪种形式接触呢?而且,自己到那时会有怎样的选择?
周防掏出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
正当他伸手去拿打火机时,有人说话了。
“周防、尊!——赤之王!”
两个男人——或者该说是两个少年跳到他面前。
一个是留着卷卷短发的瘦弱少年,另一个是背着大背包,戴眼镜的怯懦家伙。两个看上去都是未成年人,穿着私服。那个卷短发男生满脸焦躁地盯着周防。跟在他后面的眼镜少年虽然想阻止同伴却无能为力。
“啊,我有事找你,给我听着!”
“等一下,你的语气太……”
“烦死了,给我闭嘴!”
这个跳到周防面前的短发男生向身后的同伴发火。两个人都怒气冲冲。他们所在的地方有很多人,路人看到这个情景都慌忙从周防身边走开。
周芳继续点烟,手里玩弄着打火机。
真是烦心,与其说是焦躁不如说是惊讶。他能感受到这两人投向自己的敌意——却没有任何加害或挑衅的意味。只是一种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感觉。或许还有找人倾诉的打算。
他看请了对方的意图,开口:
“有什么事?”
他那低沉浑厚的声音让这两个之前还趾高气扬的少年一下子僵硬了。
这是种超乎寻常的紧张感。就算他们被不认识的外国人用枪口指着也不会如此僵硬。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种感觉才是正常的。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位让他们更加害怕的“王”。大概就跟撞到『吠舞罗』的反应一样正常。
因为有压倒性的力量,所以会影响到暴力集团。原来如此,他不能太显露自己的力量。于是他不禁自嘲起来。
少年拼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开口道:
“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什么约定?”
“你决定好了吗?将我们收入『吠舞罗』的约定!我、我们两个都是权外者,虽然没有很强大的力量,但应该有资格加入吧?”
“……”
周防惊讶地眯起眼睛。少年一副被迫才缠着他的样子:
“是你下的命令吧? 所以我们才会加入黑爨社爨会——踏进这条不归路,帮你们查探情报。”
少年情绪高涨,泪汪汪地说道。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可从少年笨拙的述说中,周防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突然,一种说不清的徒劳感向他袭来。
觉得很不舒服。他压制不住这种感受,无法挽救。当然,他也没法挽救自己之前的人生。虽然无奈,但他还是很在意。
不过,他现在已经无法再装糊涂了。
“……是矢俣吗?”
“没错!”
“真傻。”
“……啊?”
少年说不出话。看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孩子。
“我不记得自己有下过那样的命令和约定。”
“怎么可能!难道我们从开始就被人欺骗和利用了吗!”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吧' !是你的问题吧!”
少年悔恨得满脸通红,口沫四溅。而跟在他身后背着包的那个少年的脸上也刷地白了。
周防想象不到的是,在他们眼中,『吠舞罗』就是个控制镇目町的恐爨怖组织。这种控制自然也应该面对内部人员,是一种绝对的上下级关系。而站在顶点的王理应控制一切。其实让『吠舞罗』声名狼藉的元凶正是周防本人。
无知不能解决问题,这是周防的责任。更是身为王的义务。
他在自尝苦果。
“首先。”
他加强了语气说道。两个少年都浑身一颤。
“加入吠舞罗不需要得到任何人允许。”
“……咦?”
“有心加入就能接受测试。测试通过便可以成为族人。跟个人素质没有任何关系。与其他人无关,更与任何约定无关。加入的条件只有这些。”
卷短发少年睁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愣住了。
“现在想加入吗?”
说完,周防将打火机收回口袋。
他摊开手掌。
接着,解放『力量』
鲜艳的红莲火焰“呼”地一声燃起。少年们尖叫着退后。连远处的行人也将视线移到这边。周防却对周围的一切没有反应,而是悠然地用自己的火焰点着了烟头。
“握住我的手。只要顺利,你们便能成为『吠舞罗』的成员。假如失败……会非常痛苦。”
他喷出一口烟说道,向少年们伸出自己被火焰缠绕的手。
火焰在周防的手掌处迸发,进而往手腕蔓延。华丽且漂亮的火焰仿佛玫瑰花束一般,开得异常显眼。可是,就算保持距离依然能感受到火焰传出来的热度,如同荆棘般锐利。
少年们倒吸一口凉气,全身冒汗,无法动弹。周防见到两人的反应后冷笑。他冷笑并非由于这两人的反应,而是自身的态度。他大手一挥,火焰就消失了。
他越发感到焦躁。
如同将内压推出去一样,他说道: “所以说。”
“你们被矢俣设套了。”
“……”
少年们呆呆地站在那里,用充满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可能……”背包少年说道。而那个卷短发少年也咬牙切齿: “……我没听到。”真傻啊,周防再次在心里说道。
两个笨蛋被坏蛋所骗。他已经厌倦看到这种事了。第一,这两人应该在“不归路”上做了很多蠢事,算不上受害者。
不,他们本来就不是“受害者”。自己的主导权在自己手上,有什么资格追究别人的责任?自以为加入『吠舞罗』能占到小便宜,所以才会被人教唆,其实都是自己通过判断得出的行动。没想到结果并不顺利,只能连肠子都悔青了。
因此,除了接受现实,别无他法。
“……混蛋! 又被人骗了,我真没用……”
少年无力哭泣的声音在街头喧闹的掩盖下显得尤其微弱。
可是,周防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胸口充满焦躁,搅拌得他想要呕吐。
他咂舌起来。
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包括矢俣,包括这两个少年,包括王,包括他自己。
他突然间领悟了。
『吠舞罗』已经千疮百孔。
当『吠舞罗』随着人数增加,成员数量变得庞大,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时候,它就不再是个简单的街头团伙了吗?
曾经的『吠舞罗』,包括王权者与超能力者在内不都是以“社会的一部分系统”展开新机能的吗? 在周防没有察觉的时候,他自己也成了系统的组成部分。形形色色的人的念头与力量是自然取得平衡的结果,一切都只是在遵循规律吗? 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吗?
其实最蠢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哼! 他忍不住笑了。
少年们依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西下的阳光嘲笑般地照射在他们身上。
没办法,谁让这两人缺乏社会经验,无知,没有力量,而且没有运气,所以才会上当受骗。这个世界——社会的运作
正是如此。虽然跟周防不同,但这两人也属于社会系统的组成部分。仅仅作为整体的一部分而运转功能。
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你就会成为怎样的人。
周防吸着烟,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他能感受到少年们抬头望向自己背影的视线。但他无视了,不想跟任何人继续纠缠,他希望什么都不想,就此离开。
可是,他突然想起一个人的话。
——“你也是社会的一员吧。”
那双看穿一切的冰冷眼神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周防的目光燃起了熊熊火焰。
没错。
当时自己应该开口的。哪怕是出于生理反应,他也要反驳对方。
他没自大到以为一个人就能生存下去。确实,连自己这种混混也得在社会中艰难生存。
可是,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为了“个人”生存而存在的。如果不感谢他人的付出就难以形成社会,就算如此,也没必要为了形成社会而贬低自己。即使在能妥协的范围内妥协,也没必要让出自己本来的位置。
系统都是垃圾。
说我的氏族千疮百孔?我觉得很好。有他说的那么差吗?
『吠舞罗』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虚像。没有实体。周防、草剃与十束只是聚在一起,招募成员,建立团队,最后变成组织。知道『吠舞罗』的人以及相关人员都会对这个组织产生各种印象,这次也是如此。每个人仅仅是以自己的意愿在心里茫然地呼唤着什么。
所谓的看法只是接收方的问题。
他没有知道的必要。
“……喂。”
他突然开口了,吓得少年们颤抖着身体,屏住呼吸看着周防。
周防如同一头饥饿的野兽般露出笑容:
“如果你们知道矢俣在哪,就带我去。”
+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愤怒了。
八田用鞋底狠狠地踢开店门。随着“砰”的一声,他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伏见马上掌握住内部的格局。他跟在八田背后摆好阵势。
这里在商住楼的二楼,是个低级的援交酒吧,但地方还算宽敞。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在尖叫,而流里流气的男人们一起站起来。他向其中一个男人投掷匕首。被匕首刺中的男人像狗般大声惨叫。
有两人想反击。伏见又将匕首投向其中一人。没等是否投中,八田就一口气逼近另外一个人。男人吓得脸色苍白,于是八田狠狠地给了对方一记上勾拳。
不到五秒钟,两人就控制了酒吧。真是一群废物。
“哪个是矢俣?”
八田怒气冲冲地大吼。伏见敏锐而冷静地观察着各人的反应。
没等本人自报姓名,一把匕首就丢了出去。
“是那个人。”
“咔”地一声,匕首掠过对方的脸颊,刀尖插到对方背后的墙壁上。矢俣睁大眼晴,整个人凝固住了。
他留着茶色的长发。瘦削的身体穿着装酷的B系潮流衣服。手腕纹着显眼的纹身,手指套着粗犷的金戒指,脖子还戴着金项链。八田越看越生气,真的是这家伙吗? 他不明白周防为什么会让这种混蛋加入组织。
“混蛋……”
八田带着愤怒的眼神逼近矢俣。伏见吃吃笑着,站在八田背后脾睨其他人。他转动着手中的匕首。保护伙伴身后的同时,也在吓唬其他人不要做傻事,以确保伙伴的自由。这下更没人敢吭声了。
“——八咫鸦。”
矢俣呻吟着。这是『吠舞罗』突击队长八田美咲的称号。矢俣不停颤抖着,脸色苍白,口沫飞溅:
“你、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正当矢俣还想叫唤时,八田的拳头已经砸向他的脸。他整个人从椅子上飞起,撞到墙壁上。随着一声巨响,椅子翻倒,矢俣随之倒在地上。
店内的气氛如同冰水中泡过般冰冷。换做在『吠舞罗』的聚集地发生这种事肯定会落下个悲惨结局的。
八田居高临下,傲然地盯着矢俣。
矢俣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真是不敢相信……”他说道。
“搞不懂你在说啥……干嘛,你想干什么……”
矢俣语无伦次地说道。伏见对他眼中浮现出的微弱愤怒嗤之以鼻。
“我没打算做什么。”八田说道。
“谁让你乱来的,啊?”
“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矢俣尖叫着,完全弄不清楚状况。
“乱来有什么错!我通过赤之王的测试,冒着风险才得到力量的!所以用这种力量很正常!乱来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被你说教——”
没等他说完,八田就抓住他的下巴甩开踢过去。矢俣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你这个渣滓……”
八田狠狠地说道。
“给『吠舞罗』丢脸的人还好意思在这里乱吠! ”
伏见吹起口哨。八田的视线越过肩膀,抱怨道:“谁许你开玩笑了。”店里的所有人顿时脸色苍白。实际上他的心情不错,很舒畅。
“谁让你欺骗赤之王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八田眼露杀意,居高临下地盯着矢俣。
“……可恶。”
矢俣呻吟道。他躺在地上咬牙切齿。
“这可是我拼命得到的力量。使用这种力量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反正你们都看不起我们这种人……你们只顾自娱自乐。所以,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对? 这个世界不是本应如此吗……”
矢俣愤愤不平地说道。伏见理解他的意思,因此嗤笑起来。
矢俣说得很明白,不能去随意否定。自己在特定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很正常的,没人能指责他。
不过,矢俣的脑子中只有他一个人。这是不行的。
每个人都喜欢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自己爱做的事。八田如此,伏见也如此。通过自我努力而变强。不努力也没关系,这是一种妥协。在世上必须认清这一点。这个男人却不明白,最后只能顿足悔恨,成不了气候。
只是个小鬼。
“……哈?你在说什么?我不想听你的感受,看着我……”
八田气愤到青筋暴起,狠狠地盯着他。无意识间,他紧握的拳头被火焰缠绕着。
这时——伏见眯起眼睛。
八田现在是愤怒到极点,已经很难阻止……算了,别让他憋着。目前这种状况,谁也劝不了他。
老实说,伏见对八田的愤怒没有产生共鸣。八田不允许任何人看低『吠舞罗』,他对这个组织看得很神圣,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累积了不少郁闷。
伏见认为这不是自己伙伴的错。不去压制自己的欲望,以自身的意志,挥舞自己的拳头。这才是对的。
他再次确认店里的状况。心情好久没像现在这么舒畅。既然八田决心要来,那他早已做好陪对方到最后的觉悟。
可就在这时……
“八田,伏见,停手吧。”
从八田踢破的店门处响起一个冷静的声音。
八田与伏见同时回头望去。两人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严厉眼神。
“十束哥……”
八田愣住了。十束露出悲伤的微笑,缓缓步入店内。
“……太好了。”
他环视着店内。
“看来总算赶上了。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也理解八田的心情。到此为止吧。矢俣,你也一样。”
十束的威严与力量刹那间改变了这里的气氛。伏见没好气地咂舌:“切!”看不成好戏了。
十束再次环视店内:
“这里有些人是跟『吠舞罗』有关的吧。我认得你们。我不是来说废话,而是想跟你们谈谈的,这是为了大家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有实实在在的的强制力——语调中带有一种渗透人心的力量。
这是伏见所缺乏的包容力与指导力。老实说,在这点上他甘拜下风,就算不羡慕对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力量』。『吠舞罗』的三把手虽然平时懒散,关键时刻却能显示出自己的真正价值。
当他回过神来,看见八田沮丧地低下头,而店里的人也都乖乖听从十束的指示。十束突然将视线落在伏见身上,伏见随即有一种排斥的感觉,但他很快就乖乖地耸耸肩。
闹剧结束。八田的气也消了。算了,他也玩够了。好戏正卡在高潮之前。后面只剩下些无聊的善后处理……
可是,伏见的预期落空了。
“不许动,我们是『Scepter4』!”
冲进店内的是他们熟识的青色制服部队。十束露出不妙的表情回头看,八田则马上红着脸怒目而视。
“啊?!给我滚!”
八田的怒吼声传遍整个店内。正在这时,矢俣跳了起来,冲进店里。他找到机会,打算从后门逃出去。
“八田,伏见!对不起,这里拜托你们了!”
十束说完,马上去追矢俣。算了,八田已经对矢俣失去兴趣,他现在得对付更好玩的对象——『Scepter4』。
八田接受十束的拜托后,摩拳擦掌地向着『Scepter4』飞扑过去。历练尚浅的『Scepter4』新人随即一脸紧张地迎击。
他还没玩够呢。
伏见愉快地笑着,继续支援起八田。
+
『Scepter4』的动作比十束预料中要快。虽然情况糟糕,但他还得去追矢俣。
这是店里的紧急出口。出口是紧贴大楼外墙的紧急楼梯。矢俣“咚咚咚”地跑下楼梯,后面也有人“咚咚咚”地踩着楼梯,追在他身后。
跑进小巷后,十束边追边拿出终端装置拨通号码,他要打给草剃。
“你在哪儿?”
有人应答,说明草剃也在待机状态。
“对不起!八田跟伏见打了矢俣!”
“……什么?”
“之后『Scepter4』就来了!他们两个正在交战中。而我在追逃跑的矢俣。”
“啊?!”
草剃的声音都愣住了。虽然听起来似乎很好笑,但并不是该笑的时候。
矢俣拼命逃跑。十束则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草剃,你去那家店!八田跟伏见都太兴奋。如果没人去阻止,会变得难以收拾的!”
他通过终端装置忍不住抱怨道。
“我知道了。”
草剃回答得很干脆。
“马上就去。你能追到矢俣吗?”
“没问题!”
“嗯,要是需要支援马上联系我。”
通话结束。这种当机立断的选择无愧于『吠舞罗』参谋之称。如果需要,十束绝对会找对方帮忙的。现在最要紧的是集中精力追矢俣,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追到对方。
“嘭”的一声,十束的手掌上出现了一个网球大的火球。
火球像鸡蛋孵化般分裂,从内部钻出纤细的火焰之蝶。这些蝴蝶从十束的手掌心飞了起来。
虽然威力很弱,但足够搞定对方。
矢悟穿过小巷。十束命令这些火焰之蝶飞到前方。蝴蝶闪动着翅膀,乘风化为火星。火星在半空中飞舞,逼近跑在前面的矢俣。十束稍微减慢速度,从小巷冲到大街上。
这是条繁华的商业街。
人行道旁种着郁郁青青的绿化树,鲜艳欲滴,缓缓地随着日落西山的阳光变得黯淡。这里非常热闹,回家的人,或者是找地方吃饭、购物的人络绎不绝。矢俣用力推开路人,不顾他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头也不回地逃跑。
正在这时,十束放出的蝴蝶掠过他的鼻尖。突然而来的热度令矢俣尖叫出声,踩空了脚。
“矢俣!”
他听到十束逼近自己的声音,于是反射性地向后看去。
周围的路人都望着他们两人,十束满不在乎,慢慢走向前。
他直直地盯住对方的双眼,用视线封住对方的行动:
“该收手了!”
他用对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浑身乏力的矢俣愣住了。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无路可走。
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但十束不能放过他。为了矢俣着想,十束不能再放着他不管了。之后,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一边想着这个问题,十束走向矢俣。
就在这时候——
“矢、矢俣? !”
从矢俣身后的大街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是两人组合的少年们。矢俣露出惊讶的表情。
矢俣发现他们后吓得停下脚步,少年们连忙跑过去。两人的表情都是怒气冲冲,见状十束连忙跑到矢俣身边。
可是,他却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哎,怎么回事?KING?”
当他看到跟在少年们后面的周防时,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十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防也感到很意外。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两个人是谁?”
“……”
周防懒得解释,对着两人用下巴点了点矢俣的方向。
少年们跟矢俣似乎相识。其中一个卷短发少年咬牙切齿地逼近矢俣。
“被你骗得好惨!让我们做的都是些肮脏事!”
“那、那又怎么样!你们不是都同意了!”
“都是因为你说可以让我们加入『吠舞罗』,我们才答应的!结果连要通过测试都不知道!”
“知道吗!这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其中一个少年愤怒地说完,矢俣也一改之前的虚脱状态——或者说是反击,将这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痛骂一顿。行人们害怕被卷进麻烦中,迅速地离开大街。
“这两人是权外者。”
听到周防的话后,十束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之前跟黑爨社爨会交火那件事。矢俣利用他们想加入『吠舞罗』的心理来引诱,让他们去做坏事。于是他们就哭着来找我了。”
“……”
明白了。
这两个少年看上去都是未成年。因为跟矢俣有牵连,也许连学校都去不成了。还有可能离家出走。令人惋惜的是,超能力者——尤其是不属于氏族的权外者有很多都会被世人抛弃。未成年就更惨。
对于这些被孤立的权外者而言,找到自己的氏族具有很大意义。如果这两人要在镇目町生存,能否加入『吠舞罗』关系到生死存亡。他们很难拒绝对方提出的要求。而矢俣很清楚这点,所以才利用他们的。
炫耀自己觉醒的『力量』,利用自己得手的“立场”,将弱者当成猎物。十束的表情因难过而变得扭曲,不仅矢俣,在如今的『吠舞罗』里还有很多类似的人。
他想起不久前周防说过的话。这些人都是为了反抗强迫者而来的。十束也同意这个观点。
对于十束他们来说,他们不是为了得到『力量』,增长势力而来。他们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成了他人的强迫者。真是讽刺。但是,『吠舞罗』不能再这么下去。他无法判断,怎么才能纠正错误。毕竟犯过错的人如何能知道? 可十束至少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伴着响亮的脚步声,周防向前迈步。向着矢俣他们的方向走去。“KING?”周防却没有反应。
此刻,他才注意到。
围绕周防的气场发生了变化。很难用言语表达,没有了迷茫感。出现在这里的他所散发的气场明显跟在“HOMRA”时相比,有微妙的不同。
但于此同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就是矢俣吗?”
面对争吵中的矢俣和少年,周防开口了。矢俣完全无视周遭情况,听到周防的声音后才猛地醒悟过来。
“啊!”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像死人般苍白。
“……王,王……”
他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像是在最可怕的狱卒面前的罪人,颤抖着蜷缩成一团。两个少年也适时住口了,如同警惕着家狗的流浪猫一样退后,屏住呼吸。
周防站在那里并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矢俣。
十束连忙走到周防身边。连他也莫名地心跳加速,有种接近炸药桶的感觉。
话说回来,他理解两个少年来这里的理由。可周防呢?为什么会特意跟这两人一起来?不像是他的作风。
“KING,冷静点。焦虑没法解决问题。”
周防却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继续无语地盯着矢俣。
“……想起来了。”
周防微微一笑。“哎?”十束不禁反问。
“不记得了吗? 我那次出外喝酒的事。半夜在路边,我看到一个被流氓欺负的小鬼。”
矢俣顿时全身发抖。这时,十束也想起来了。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他们这群人在店里闹完后,草剃提出,偶尔自己也要享受次当客人的快乐。于是,等安娜睡下之后,周防和草剃,还有十束三个人一起去外面喝酒。
商店街的店铺都已经拉下铁闸,角落里,就在被雨水淋湿的街灯下,有三个流氓围住一个少年在勒索。后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其中一个烂醉如泥的流氓抢夺少年的书包失败,于是趁着醉意发酒疯,当着其他两人对少年拳打脚踢。看到这一幕,草剃忍不住开口,三个流氓见到他身后的周防和十束后——尤其是周防,马上脸色一变,迅速逃跑。
十束正准备查看少年的伤势,对方却一言不发地逃走了。半个月后,少年来到了“HOMRA”。
他要变强!
他不想再被人欺负。
他要爬上去。
就算看到周防伸手递出的火焰,他也只犹豫了一会儿。
十束重新看着矢俣。难怪他没有马上认出对方,矢俣跟那时候的印象不太一样。穿衣打扮的风格都不同,头发也染了色。像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他一定就是当时那个少年。
“……但是,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再被人欺负,才加入『吠舞罗』的……”
他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所以。”
周防说道。
“就是不想被人利用,才会利用他人。这么说,你应该很容易理解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吗? 还是有人会被欺负。”
“要让我去问其他人选什么路,大部分人估计会跟他有同样的选择吧。”
周防说完就笑了。
“你们也一样。”
他这次是对着少年们说道。
“为了往上爬,所以才想加入『吠舞罗』的吧?”
两人冷不防被问到,一下子僵硬了。但他们的表现很明显是希望拥有力量和容身之地。以及作为族人的立场和地位。周防能深刻体会到这些权外者的心情。
“也就是说。”
周防继续说道: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不仅你们是,我们也是。”
“KING。”
“怎么?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这群人之所以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有个当王的族人在,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炫耀,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不仅是少年们,周防这次也在打量着矢俣:
“反正你们都一无所有吧?因此才会越来越钻牛角尖,你们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夸奖。坏人就要做出坏人的样子,大胆一点。”
从周防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但十束清楚王不是这样的人。
表面很冷静,不过是在抑制内心深处的激动情绪,他在极力平衡这种内心冲突。他从未说过如此多话,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喷发前的岩浆沸腾,声音表情都在传达这一切。
“所以说。”
周防继续说道。十束留意到肉眼看不到的火花在四射。
“从别人手上抢来的东西一定会被其他人抢走。”
周防用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却让人感到更加强大的存在感与威严感。十束也无法插嘴了。他全身感到轻微的麻痹,只能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的王。
“让我告诉你们,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不是力量或立场,也不是容身之所或金钱。结果却只剩一样东西。那就是抢来的别人的利益。当你得到这些仿冒品时,就会被抢夺的恐惧所束缚,走上自我灭亡的道路。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被其他人耍得团团转,欺骗,被骗,结果还是在原地踏步。重复这种身不由己的生活。”
周防抛出这样的话。他内心的各种感情开始打破平衡。以周防为中心的空间开始“咕咕咕”地起泡。
“你说我有想要的……东西吗?”
颤抖着同周防对话的人不是矢俣,也并非咬住他不放的卷毛少年,而是那个最老实,背着背包的戴眼镜少年。他毫不胆怯地迎上周防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周防。他的内心很想知道王的答案。
周防答道:
“自尊心。”
这是“赤之王”的话。
矢悟像被雷劈到一样睁大双眼。咬紧牙关,眼角浮现出泪光。卷发少年屏住呼吸,而那个背背包少年则惊讶地紧握双拳。
十束也不例外。他跟少年们感到同样震惊,周防的话完全打动了他的心。
自尊心。
在世人眼中,就算没有自尊心也能活下去,消磨着时光。有人也同意这种说法,认为就算没有自尊心,依然能得到幸福。
可是,十束不这么觉得。
真正的自尊心,跟自大骄傲、虚荣不一样。是为了自身的尊严——而支撑自己。就算不同的人有很大差异,但如果没有最低限度的自尊心支撑自己,人就无法以人的身份生存。无论任何形式,如果不能尊重自己,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周防的话是对的。
通过践踏他人的自尊心而得到自己的自尊心,这就是他所说的“假冒品”。担心自己被他人践踏而被迫失去一切,只会离真正的自尊心越来越远。
唯有本人才能夺走自己真正的自尊心。
“矢俣,你爬上的是面前伫立的一栋沙上楼阁。不管用多少他人的鲜血去固定沙子,都会在瞬间崩溃。”
周防严肃地说道。
他的每句话都充满了沉重。这些重量加大了空气的粘度。“现实”或许会比周防的威严更加沉重。只是他们平时没有注意到,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份沉重感。
此刻,矢俣全身颤抖:
“……那么。”
他声嘶力竭地问道:
“那么,王。赤之王,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我拼命……成为『吠舞罗』的一员,为了不被他人看轻……本以为终于不会再被人玩弄,能独当一面……如果不是那样的话,王,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尊心呢?”
矢俣红着脸,终于敢正面看着王了。
面对自己的族人,周防却说:
“自己去想。不然没有任何意义。”
别人好心给予的自尊心,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支柱。
没有捷径或借口,只能由自己亲手培育。
只有经过亲手培育,自尊心才能成为支撑自己的力量。
而且这些都不是通过伤害别人能得到的。
矢俣整个表情都扭曲了:
“那么……那么所谓的族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我们……”
面对气喘吁吁的矢俣的质问,十束抢先周防一步解释: “矢俣,那是——”
但周防却说:
“谁知道呢。”回答得很干脆。
这句话掷地有声,却充满热度。周防的身体深处在燃烧,是迷茫与焦躁的热度。周防感到很难受,这是种藏在心底的灼热的残渣。
“老实说,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或者说,王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于是,周防继续说着。
他体内充满强烈的纠结,却还是组织好语言:
“只能说,和我结伴的都是些有自尊心的人。有了他们才成为『吠舞罗』。听明白了吗?所以『吠舞罗』这个组织并没有任何意义,对他们却有意义。”
他激动地说道。
周防的全身在一瞬间膨胀起来,产生了热浪涌上来的错觉。
十束屏住呼吸:
“KING……”
他凝视着周防的侧脸。周防用力咂舌,将视线从矢俣身上移开。
矢俣虚脱了。两个少年也默默地站在那里。
充满紧张感的时光流逝后,空气中漂浮着疲劳感。
“十束。”
周防用虚空般的眼神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要解散『吠舞罗』。”
“啊? ”十束睁大眼睛。
周防应该能感受到十束的震惊。可是,他选择无视,顾不上那么多了。
“……没错。『吠舞罗』这个团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想留的人就留,想离开的人就离开。我们没必要纠结『吠舞罗』这个形式。你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防这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一点也不像他的为人。可是,周防的侧脸却浮现出明确的决意。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他的话里感受不到现实感,没法整理感情。
十束没有回头:
“……你是认真的吗?”
“不行?”
“草剃怎么说……”
“谁知道,应该会很意外吧。”
“八田听后会晕过去的。”
周防扑哧一笑:
“你想说什么。”
“我……”
十束支支吾吾。
之后,他清醒地耸了耸肩:
“总之,我要开始做解散组织的准备了……”
虽然他酝酿很久,但说出来后却觉得有种奇妙的轻松感。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不知何时,『吠舞罗』这块招牌连十束也感到沉重了。
算是逃避吗?为了暂时转换心情,以及渴望从诸多问题中解放出来吗?
也许是的。
这么做,自己会后悔吗?此刻的决定在之后会变成苦涩的意味吧……
“……请收回这句话。”
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
这是矢俣的声音。
“怎么能因为我而让『吠舞罗』消失呢……『吠舞罗』很强大,很坦荡,很霸气……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们才加入的……”
矢俣沮丧地说道,低头啜泣着。
“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矢俣恳求的身影,跟那天握着周防手的少年身影重合了。他平安得到王的火焰时那份充满喜悦和自豪的笑容在脑海中苏醒。
十束挺直背:
“没错。”
他拼命地笑着,以驱赶自己内心的懦弱。
逃避就输了,这不是十束的信条。难受就该休息,不愿意就不做。这才是十束的想法和生存方式。
现在已经不同了。他要加油。
“KING,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周防皱眉,盯着十束:
“我不是因为他犯爨罪……就算他有犯爨罪,也不是我们所说的罪孽。”
“就算是这样,身为『吠舞罗』一员,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让『吠舞罗』结束吧。”
“不能接受。而且……我果然还是反对解散它。”
十束转向一边,抬头看着周防。
“你有容身之地。有必要要将你这个犯人的王放在那里。让你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时不时笑一笑。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世人。”
“啊?关世人什么事?”
似乎被触到逆鳞,周防的眼神变得锐利。这是种就算不是孩子也能让人吓得哭出来的狰狞迫力。但十束还是保持笑容,笑眯眯地迎向周防的目光:
“那就为了我吧,当然,也为了草剃。”
他说得很轻松,抢在周防开口前继续说:
“矢俣,你说对不对?”
他确认道。
矢俣点点头。
你这混蛋……周防灼热的视线落在十束的脖子上。并不是开玩笑,如同野生的狮子站在旁边张开嘴巴,散发出一股腥臭味似地。
十束却毫不在意:
“你们也一样。”
他对两个少年说道:
“你们已经知道『吠舞罗』是个怎样的东西吧?之后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何去何从——好好考虑哦。”
少年们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他们的困惑应该是在思考未来的道路吧。
话说,十束第一次遇到周防的时候,也跟他们差不多年纪。应该是在几年前。没想到两人已经度过了这么长的时光。
解散『吠舞罗』是错的。就算眼前的问题有多么难解决,多么痛苦,多么无奈,都有需要纠结的价值——至少对十束来说是有价值的。
十束下定决心。
但就在这时候……
“找到了!他们在这里!”
空荡荡的商店街上出现了不少男人,他们一起奔过来。
这些男人全都穿着同样的制服——青色制服。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是『Scepter4』。八田和伏见在做什么——不,现在出现的队员跟之前交战的不同,是另一支部队。
『Scepter4』队员们像遭遇雪崩般停下了。
是周防。
十束斜了一眼后很快收回视线。王露出让人感到胆寒的凶恶面相。这是郁闷堆积,爆发前的迹象。对十束来说是个不走运的时刻,对于『Scepter4』也一样。
“……啊。”
两个少年发出想要晕倒的声音。
“有何贵干?”
周防如同带着地狱业风而来,震得青服们表情僵硬,满头大汗。不仅是他们,十束也有同感。
而且,还只是刚开始。
“刚才失礼了,赤之王。”
从青服中走出一个男人——青年缓缓走向前。这时,十束的脸颊在抽搐。
身穿青色制服已经让人觉得很不爽。这个青年还带有维持“秩序”的守护神气息,优雅地揺晃着制服下摆,流畅地走着,有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青之王,宗像礼司。
十束斜了周防一眼,对方那句“刚才失礼了”明显惹怒到他,他的面相变得更加凶狠。
“滚开!”
周防说出最后的忠告。哪怕是地狱狱卒也肯定会乖乖地拼命逃开。
但青之王却平静地说:
“根据『Scepter4』的业务,有必要找你们的矢俣谈谈。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矢俣恐倶了。
青之王继续说道:
“啊,还有那两个,我也要一并带走。他们还没登记,有很多事要问。”
充满知性的容貌露出微笑,青之王犹如这世上唯一的绝对真理。他的态度虽然优雅而恭敬,却饱含唯我独尊的疑问,带着不祥的兆头。十束说不出话来。糟糕,这是跟周防最合不来的类型。
周防用充满厌恶与敌意的语气,再次焦躁地说道:
“……要我再说一次吗?真碍眼,快滚!”
青之王唇边露出的微笑缓缓地变了,眼镜后的双眼眯了起来。
“你不愿意?”
周防扬起嘴角,这是野兽般的笑意。十束焦躁极了。
“等、等等!根据一二零协定,禁止介入其他氏族事务!你们不能带走矢俣。”面对口沫横飞的十束,青之王笑了——然后漠然地告诉他:
“我们只是想了解实情。根据调查结果而交给审判官……有关特异现象诱发能力保持者的处置、对应是我们『Scepter4』的管辖范围。当然,如果他们是无辜的,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
周防把手挥到一边,挡住想要挺身而出的十束。
正当十束要开口时。
“总之。”他怒视着青之王说道:“宗像,你是想打架吗?说得那么迂回。”
糟糕,十束的脸刷地白了。
周防在说什么?王与王之间争斗?太糟糕了,就算是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真是荒唐至极!不管怎么说,周防是赤之王,宗像礼司是青之王,他们的争斗足以毁掉世界,这不是开玩笑的。
“……周防尊。你不是个一冲动就说大话的人——我想问你件事。”
宗像微笑着,缓缓上推眼镜。
“先抛开两个权外者,你保护那个矢俣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把麻烦人物交给我们。让我们承受一些『吠舞罗』现在的麻烦事吧。”
周防没好气地吐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取烟。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机,点火,缓缓地吸上一口。
他悠然地喷出烟雾,然后用下巴对着青之王——腰间的佩刀示意:
“够了,拔刀吧。”
“KING? !”
十束尖叫道。
与此同时,青服那边也有了反应。
“——室长!”
站在青之王身边的女队员用尖锐的声音请他下指示。十束连忙摆好阵势。如果两个王之间争斗,那他就得对付现在站在面前的所有『Scepter4』队员了。他伸手去拿终端装置找人支援,脑子里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对女队员吼着:“干嘛火上加油啊!”
“……你没有是非观念吗? ”
青之王叹了一口气。
接着——用异常冰冷,达到绝对零度的眼神说:
“淡岛君,部队的指挥交给你了。我要控制住周防尊。这段时间内,请确保抓到矢俣大智和其他人,之后撤退。尽快结束这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