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满贯王』……？」
星期日早晨的主街道上，荡漾着一股不同于平日的气氛。
劳尔在前往公司，也就是魔法商店·雷昂王都店的路上，凑巧遇见了他的同事，因此忍不住瞪大了眼。
「啊，早安，劳尔·崔瑟。」
「……你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啊？」
劳尔快步跑向手里似乎拿着某种传单回过头来的艾莉。雷昂王都店的营业时间从上午十点开始，身为工读生的艾莉，其实只要九点半到公司就好，但现在时针才刚过八点半，在这种时间遇到她，真是太稀奇了……
「今天不是全公司的晨间会议吗？」
面对一脸诧异的劳尔，艾莉理所当然似地回答。
「因为我难得早起，所以想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欸，工读生又不像我们这些正职员工，一定要去开会，你根本不用勉强来啊。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开会是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在家里看英雄剧。」
「毕竟副店长一天到晚碎碎念，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更有兴趣啊……我想知道你们的会议和我以前待过的大公司有什么不同，这样也可以增加聊天的话题呀。」
「什么话题啊……你根本没有朋友不是吗？」
「没、没礼貌耶！我当然有朋友啊！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好不好！？」
艾莉像是被劳尔说中了似地提高声量，手叉着纤细的腰，嘴里咕哝着：「真是的……」
劳尔望着眼前的少女，脑海中忽然掠过今天早上的梦。
『满贯王』艾莉……这家伙也和我一样，曾经以当上勇者为目标呢……
「……欸，『满贯王』。」
劳尔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要是勇者制度恢复了，你会怎么办？」
「咦？」
听见劳尔这个唐突的问题，艾莉惊讶地睁大双眼。
「什么怎么办……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去参加考试啊。我们两个不都是为了这个，一路努力过来的吗？那当然是最好啦。」
艾莉以一副「你在说什么废话啊」的表情回答。看见少女的反应，劳尔不禁松了一口气。
……就是说嘛，劳尔在心里点头。我们都拥有相当程度的才能和经验，所以就算现在还怀抱着成为勇者的梦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现在的目标是当护理师。」
艾莉轻描淡写地说着，打断了劳尔的思考。
劳尔惊讶地倒抽一口气，这时艾莉「呼」地叹息。
「怎么可以期待勇者制度恢复这种像梦境般美好的事？去读专科学校，考取证照……唉，我还得偿还奖学金、存钱缴学费，看来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去考试就是了。不过，学一些和勇者没关系的东西，其实也很有趣的唷！」
少女耸耸肩，有气无力地说着。不过她的表情却和声音相反，流露出某种开朗的气息。
成为勇者——眼前这个明明和自己一样失去了梦想，但却已经找到新目标，并且稳健地逐步前进的少女，看起来耀眼无比。劳尔不由得喃喃自语：
「总觉得你好了不起喔……」
「哎呀。」
听见劳尔这么说，艾莉露出意外的表情。
「可是，说『不要一天到晚作梦』的人，不就是你吗？」
艾莉的话，让劳尔的心揪了一下。
——『你到底要作梦到什么时候！不管再怎么挣扎，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这种工作！』
……劳尔想起自己从前对艾莉说过的话，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我对这家伙说了这么自大的话，自己却仍然……
「对、对了！」
劳尔像是想把环绕在心中的负面情感给甩掉似地大声说道，转移了话题。
「你手上那张是什么传单？」
「喔，这个啊。」
被劳尔一问，艾莉把手中的传单递给劳尔。
「刚才广场上有抗议活动，这是他们给我的。」
「『反对魔法道具推广政策！王室的专横不可原谅！』……这是什么啊？」
「……你都没看新闻吗？」
劳尔看着传单，脸上写满了问号，于是艾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前阵子城里不是失火了吗？就是《无魔力者》（limited）的……」
「啊……就是无法使用魔法瓦斯炉的《无魔力者》在公寓的房间里生火，所引起的火灾吗？」
「对、对。不久前那起事件被判有罪，所以《无魔力者》团体正针对那个判决提出抗议呢。」
「可是在室内生火，确实有问题吧……」
劳尔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说着，但艾莉却噘起嘴。
「你说的没错，可是这次的事件，充其量不过是个导火线而已。现任国王……艾瓦列德三世不是把原本用来对付魔人的魔法结构文技术，开放给民间了吗？所以魔法道具才会这么普及，生活也变得更方便了。但也因为这样，《无魔力者》开始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天生没有魔力的他们一直怀抱很深的不满。听说就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愤怒才一口气爆发的。」
「嗯，的确，在王都里，大部分的生活用品都已经魔法道具化了……」
艾莉的话让劳尔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不要说魔视或魔法音响这些娱乐用品了，只要没有魔力，不但连灯都打不开，也不能做菜，恐怕就连洗澡也没办法吧。对甚至连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都不能买的他们来说，王都一定很不方便吧。但是……
「既然如此，他们搬去魔法道具还不普及的乡下不就好了？」
劳尔突然想到，于是这么说。
「我老家的村子里，到现在晚上还是点油灯，做菜也是用附有烤箱的炉灶，而打扫和洗衣服也都是以人工进行，完全没有用到魔力唷！反倒是我妈和缪丽那种《魔力持有者》的魔力，才是毫无用武之地……」
「……我说啊，你稍微用点想象力好不好，劳尔·崔瑟？王都这么繁华，而且任谁都会对居住已久的地方产生感情吧。你要是在《魔力持有者》面前说这种话，就算被吊死也无话可说喔！」
「对、对不起……」
劳尔不由得道歉。艾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据说艾瓦列德三世与王位继承人悠妮堤亚公主，都是积极的魔法道具推广派，所以我猜这场骚动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店里卖的也是魔法道具，所以跟这种抗议活动也不能说毫无关系吧？要是发生了暴动，我们的店第一个被当作目标也不足为奇。」
「真是的，我们卖东西也是为了工作啊，真是令人困扰……」
在聊天过程中，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抵达了魔法商店·雷昂王都店的后门口。艾莉转过头来看着劳尔，用开朗的语调说：
「好啦，今天也努力加油吧！」
艾莉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向门把。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门把之前，门把却自己转动了。
「「！？」」
眼前的门被猛力地推开，让劳尔和艾莉吓了一跳。
从门内冲出来的娇小少女，一看见两人便大声喊道：
「啊，劳尔、艾莉！」
「……菲诺。」
看见工读生后辈这么慌张，劳尔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为什……」
「大事不妙了——！」
菲诺纵声大喊，打断了少年的话。
* * *
「「店长没来——！？」」
「对啊……平常这个时间，她早就来了……」
劳尔和艾莉异口同声地惊呼，站在他们面前的菲诺非常着急地说着。
劳尔确认了贴在收银台里的班表后，不禁喃喃说道：
「的确，她今天应该要来上班才对啊……」
「而且，只要遇到星期日，基本上店长都会来上班吧？」
「是啊。担任店长职位的人，要是想在假日请假，还得事先向本部提出申请呢……」
「……不、不会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听见菲诺不安地低声这么说，劳尔颤了一下。一阵无法言喻的不安，让劳尔忍不住发抖……那么认真的赛雅拉店长，竟然没有事先联络就迟到或跷班，这到底是……
「……咦？」
……一道红色的光线飞入劳尔的视野。
放在收银台边的魔法电话上的灯正闪烁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劳尔按下按钮，魔法语音立刻从魔法电话传出。
『您有一则新留言。哔——』
『——早安，我是赛雅拉。』
「「「是店长的声音！」」」
劳尔等人情不自禁地大喊。眼前的魔法电话，正播放着店长的留言。
『——对不起，我好像在工作时被传染了魔物流感，一直发烧不退……我知道现在正忙，但实在很抱歉，我必须休息一阵子。请大家听从拜札副店长的指示……拜札，全公司晨间会议就拜托你了。你要好好参加，不可以迟到喔！
』
「还好不是发生意外……」
「真是的……」
菲诺松了一口气，轻抚胸口；一旁的劳尔也叹了口气。
「真是让人紧张了一下。欸，菲诺，你在大惊小怪之前，至少也先确认一下魔法电话的留言嘛……」
「咦，还在闪耶？」
「咦？」
听菲诺这么说，劳尔低头一看，魔法电话的灯果然还在闪烁……劳尔带着疑惑的表情，再次按下按钮，于是耳边又传来了魔法语音。
『您有一则新留言。哔——』
『——呃……我是副店长拜札，抱歉……我好像不小心罹患了魔物流感……咳咳，我知道现在忙得要命，可是不好意思，我得休息一阵子了……店长、大家，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等一下，这是……」
「两个人都请假，喂……！」
劳尔等人听完魔法电话传来的拜札副店长的留言后，全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您已经没有新留言。若要删除留言，请按《独角兽》键……』魔法电话的语音还在播放，劳尔就打断了它，立刻拿起话筒打给店长。但是……
「什么，她没接！」
话筒的另一头传来一次又一次的答铃声，魔法线路始终无法接通……这时，劳尔身旁的菲诺突然抬起头来。
「劳尔，店长室的MIT终端有声音传出来喔！」
「咦……」
听觉远远优于人类的魔人菲诺这么提醒。劳尔赶紧看了一眼手表，不自觉地咂嘴。
「欸，已经是晨间会议的时间了啊！？总之，我得赶快露个脸……」
「啊，我也一起去。」
「咦，艾莉，你只是工读生，也要参加全公司晨间会议吗？」
「咦……对啊，反正是自由参加嘛……」
「是这样吗！？」
听见艾莉这么说，菲诺瞪大了双眼，接着惊讶地高声说：
「店长、副店长和劳尔三个人每次都自己躲在店长室里，不知道在干嘛……老子已经好奇很久了，而且还以为只有正职员工才能参加呢！欸，劳尔，老子也可以参加全公司晨间会议吗？」
「啊，好啦，随便你们！」
……老实说，现在根本不是烦恼这个的时候！
劳尔焦躁地放下魔法电话的话筒，奔向店长室。
* * *
『啊——啊——麦克风试音——麦克风试音——』
……昏暗的店长室里，三人整齐地列队在魔脑前。
长方形的魔脑画面中，左右两侧各有五个小视窗直线并排着，加上位在中央的大视窗，共分成十一个格子；正中央的视窗里，一个金发、戴着圆眼镜的总部员工，正满脸不悦地拍着麦克风。
「啊，这个人之前曾经送空气清净机来过店里……」
「……嗯，他是店铺支援课的基尔课长喔。」
……之前，基尔先生送来王都店的空气清净机，是一批有《魔女之手》的不良品，简直跟武器没两样。听见菲诺的话，劳尔回想起当时的惨剧，不由得叹气。
「像全公司晨间会议这种活动，都是由店铺支援课负责举办的……」
「欸，那画面边缘的这些小影像呢？」
「那是其他分店的影像。中间的大视窗是总部，而左右两边各五个——总共十个视窗，正好是十间分店。我们的全公司晨间会议，是用魔脑的视讯进行的唷。」
「ㄕˋ ㄒㄩㄣˋ……？」
「呃，该怎么说才好呢。透过构筑在地面的MIT网路，就可以即时传递影像和声音，借此通讯……呃，先不管构造啦，总之只要使用这个系统，就可以在全大陆各地的分店，听到位于总部的老板说话喔！」
「原来如此！」
菲诺点点头，对劳尔的说明表示满意。
「也就是说，这个系统，就和身在魔王城的魔王在各地空中投影出自己的立体影像，向人类宣战或对魔人训话时用的系统一样啊！」
「才不一样————！」
劳尔忍不住大吼。身旁的艾莉佩服地发出「哇」的声音。
「阿玛达去年才刚采用利用魔法网路进行的即时视讯会议系统唷！以一个弱小的企业来说，这里还真不赖呢。」
「呃，这种东西基本上就是我们的专业啊……喂，菲诺，我们店里的影像，现在就透过那个摄影机即时地传送给其他分店喔！」
「咦！？」
听见劳尔的话，正在端详设置于魔脑旁的魔法网路摄影机的菲诺赶紧退开。
「老、老子的模样也出现在其他分店的画面里了吗！？」
「是啊……所以，你不要太调皮捣蛋喔。」
「知、知道了……」
菲诺挺直背脊，满脸紧张地注视着摄影机。这时……
『——咦？』
正中央的视窗……总部的影像中，基尔先生正故意地歪着脖子。
『看来好像还有分店没登入呢……不过，真奇怪，我们公司的规定，应该是在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就应该登入，并且在摄影机前整队才是啊。』
「……总部的这个人好讨厌喔。」
「……是啊，他一直都这样。」
听见艾莉这番极为诚实的批评，劳尔不由得叹气。
「副店长还在暗地里偷偷帮他取了个『阴险虐待狂四眼田鸡』的绰号呢……」
『话说回来，王都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咦……」
……画面中基尔先生一边叹息一边说出的话，让劳尔惊讶得像是熟睡时被史莱姆钻进了耳朵似的。
劳尔望向桌子，这才惊觉，原来放在魔脑旁的网路摄影机上的灯根本没亮，而连接线就从桌边垂下，没有连接任何东西……什么！
「糟了，这条线松掉了！」
劳尔发现这个致命的错误后，便赶紧冲向摄影机。
他一把抓起松掉的连接线，将接头在魔脑的插孔前比了比……
……然后就静止不动了。
「咦，这要怎么接啊？」
「什么！喂，你不是正职员工吗？怎么连公司的设备都不会用？」
「可是，这种事情都是副店长负责的……」
「我真是看错你了，劳尔·崔瑟！」
艾莉生气地对握着连接线、不知所措的劳尔吼道。
……这时——
「劳尔，线给我一下。」
「咦？」
……菲诺忽然开口说道，并将连接线从劳尔的手中拿走。菲诺把魔脑的主机壳打开，「嗯——」地低语。
「应该是插进这里，然后按下这个开关，再从这里输入……」
菲诺一边像是在确认顺序似地喃喃自语着，一边俐落地把线接好。就在少女按下魔脑按键的瞬间，网路摄影机的灯便亮了起来。
『……总算登入了啊。下次请早点准备，可以吗？』
魔脑的画面中，基尔先生正眯起眼镜下的双眼，用令人厌恶的语调说着。
原本目瞪口呆的劳尔，这时才回过神来，大声说道：
「菲诺，你为什么……」
「老子以前看过放在那里的使用手册。」
菲诺指着放在店长室书柜里的厚重档案，一脸得意相。
「老子在休息时间经常向店长借书，一点一点慢慢看喔！！」
「咦？没想到你这个魔人还挺厉害的嘛。」
「嘿嘿。」
获得艾莉的赞美，菲诺脸上浮现开心的笑容，奋力挺起胸膛。
「因为老子以后要当店长啊————！」
「……喂、喂，会议要开始了喔！！」
『好的，各分店的各位同仁，早安。我是店铺支援课的基尔·布兰德，今天由我来负责主持会议。』
这名隶属总部的员工在画面中简单地自我介绍，并向大家行礼。
基尔先生的双眼透过圆眼镜不屑地望向劳尔等人，开口说道：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本月的全公司晨间会议现在正式开始。请多多指教。』
「啊，菲诺，声音要按着麦克风才会传出去，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的影像，别人是一直都看得到的，所以你不要乱来喔！」
「嗯！」
听见劳尔的话，菲诺点点头，赶紧在一旁站好。
基尔先生干咳了几声，接着低头望向手中写着会议流程的影印纸。
『那么，首先，我们来吟诵社训。』
「ㄕㄘˋ ㄒㄩㄣˋ？」
菲诺疑惑地问道，而劳尔这才睁大眼睛，恍然大悟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店里的晨间会议都省略了这个步骤嘛……哎唷，休息室的墙壁上不是贴着海报吗？就是那海报上面写的东西。」
「所谓的社训，就是公司的经营方针啦，菲诺。」
「原来如此……」
听见劳尔和艾莉的说明，菲诺一脸认真地颔首。
「的确，透过让成员们定期地吟诵方针，让成员们理解组织整体经营方向，
确实是个能帮助组织圆融运作的聪明手段呢……」
「……呃，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啦。」
「……菲诺有时说的话好有道理唷。」
「哇哈哈，因为魔王也经常集合所有魔王军，让他们朗诵军规啊！」
菲诺得意洋洋地挺起娇小的胸膛，情绪高昂地说：
「一、你的东西就是老子的东西！老子的东西还是老子的东西！」
「欸，这句话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二、致力于做坏事！」
「等一下——！」
「三、大家都要安静地听魔王说话！四、吃东西时要细嚼慢咽！五、常保精神……」
「你们是幼稚园小朋友吗————！」
「没办法啊，老爸每次的心情都不一样嘛。」
「结果这个组织根本没有固定的方向性嘛————！」
听见菲诺一派轻松地说着，劳尔忍不住大吼。
『好的，各位，立正！稍息！那么现在请跟着我朗诵。要开始啰！』
画面中的基尔先生发号施令后，便深吸一口气……接着高声喊出：
『雷昂，of the customer，by the customer，for the customer——』
「「雷昂，of the customer，by the customer，for the customer！」」
「for the customer！哇啊啊！」
劳尔和艾莉跟着基尔先生吟诵。菲诺慢了半拍才念完，接着抬头望着劳尔，感动地大喊：
「劳尔！我们公司的社训，听起来超帅的！」
「……是吗？」
「对啊！就像老爸献给邪神的祝词一样帅气！」
……菲诺一边说着不知是褒是贬的感想，一边用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劳尔的脸。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
相对于菲诺，劳尔露出微妙的表情，最后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意思就是『属于顾客、来自于顾客、为了客户而存在的雷昂』。」
「原来如此！『属于顾客、来自于顾客、为了客户而存在的……』啊，咦？顾、顾客……到、到底是什么意思？」
菲诺完全被搞混，喃喃自语着。劳尔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叹息。
「……我们公司的老板很喜欢名言佳句。这段社训，好像也是老板仿照某段名言想出来的，只是字词排列的顺序有点怪……不过，根据副店长的说法，因为没有任何人敢指正老板，所以就一直这样沿用下来……」
「这就是身边都是『YES MAN』的最终魔王的悲哀吗……！」
「……我每次看见休息室的海报都觉得很好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完劳尔的话，菲诺不禁吞下口水，而艾莉则无奈地轻声低语。
「唉，不过，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段话想要表达的意思，而且之前副店长也说过，与其思考，倒不如用感受的……」
『呃……』
魔脑里的基尔先生打断了劳尔的解释，继续进行会议。
『接下来是公布成绩的时间。首先，公布的是上个月全公司的业绩排名。』
「……」「业绩排名！？」
劳尔突然露出嫌恶的表情，菲诺也突然探出身子。
……可恶——劳尔在心中咒骂道。
又到了每月一次令人忧郁的时间了……！
——全公司业绩排名，正如其名，就是经营魔法商店·雷昂的雷欧史塔德公司中，所有员工的营业额排名。即时的数字虽然可以透过与收银台连线的魔脑确认，但雷欧史塔德公司会在每个月举办的全公司晨间会议上，公布上个月的排名成绩，表扬名列前茅的员工。
……顺带一提，每间公司计算员工业绩的方式都不同，而在雷昂，则是采取在结账之前，先读取店员专属魔法条码的形式。
假设在菲诺站收银台的时候，一名由劳尔接待的客人前来结账。那么，拿着魔法读码机的菲诺，就必须先扫描贴在收银台上的劳尔专属魔法条码，再扫描商品条码。这样一来，该商品的业绩就会归劳尔所有。
若是店长服务的客人所购买的商品，就在结账前扫描店长的条码，当然菲诺自己服务的时候就扫描自己的条码。透过这样的方式，每一笔业绩都会被记录下来，并反映在排名上。
出现在画面一隅的少年……和劳尔同期进入公司的艾利克，也就是基尔的部下、店铺支援课最基层的课员，正将写着排名的海报摊开，而手持麦克风的基尔先生则大声公布了前几名员工的名字。
『第一名，戴纳总店的克洛克·欧伯店长！营业额是7013万1882G。毛利是681万3911G。』
「七、七千万GOLD！？」
菲诺一听到这个数字，便惊讶得跳了起来，接着抓住劳尔的袖子——
「欸，劳尔！要是有那么多钱，到底可以吃几份摊贩卖的可丽饼啊！？」
「什么几份……要吃可丽饼，把整个摊位买下来都不成问题。」
「把整个摊位买下来！？那就是一辈子都可以吃可丽饼啰！？」
听见劳尔的回答，菲诺陶醉地眯起眼睛喃喃说道，仿佛口水都快滴下来了。艾莉瞪着眼，在一旁说道：
「以一个弱小企业来说，真是不简单呢。就连阿玛达也没有业绩这么好的员工呢！」
「用一个月的时间换来一辈子的可丽饼……这就是老子总有一天要超越的障碍吗！」
「……喂。」
菲诺不知何时已经望向画面里的排名，带着诚挚的表情立下新的决心……劳尔低头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工读生，露出没辙的表情。
「根本就不可能啊！克洛克店长是打从进公司以来，业绩就一直名列前茅的怪物。听说他拥有好几位一个人就能消费好几百万G的老客户，而根据副店长的说法，上个月他在戴纳公国标到了一个案子，卖出一百多台魔视给公营住宅呢。」
「可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既然真的有人做到了，那么老子也一定做得到！」
「不可能不可能。比起这个，你还是多学一点社会常识吧。」
「……老、老子知道啦！」
听见劳尔戏谑地这么说，菲诺鼓起了腮帮子……就在这段时间里，基尔先生淡淡地继续念出业绩排行前几名的员工名字。
『第二名，戴纳北店，优特尔·亚普利。营业额1331万633G，毛利98万3201G。第三名，戴纳总店，帕斯·亚德利比特，营业额938万7651G，毛利92万19G……这是之后的名次。业绩名列前茅的员工可以获得奖金，请各分店的同仁们各自努力。那么，接下来公布分店的成绩……』
「啊，上面有赛雅拉店长的名字耶！」
基尔先生说完后，画面就转为排名表的特写。菲诺指着画面的一个地方，兴奋地喊道。
「哇，店长是第四名耶！好可惜喔，只差一点点就能被公开表扬了……」
「咦，副店长是第十二名呢。嗯，差不多吧。」
「呃，劳尔在……」
「欸，喂，走开啦！」
劳尔焦急地大声喊道，但菲诺却完全不理他，开心地看着排名表。
不过，随着少女用手指贴着画面，顺著名次慢慢往下滑，她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惊讶。
「咦，怎么都找不到劳尔的名字啊……」
……不久之后——
菲诺的手指突然停在画面下方，战战兢兢地细声说道：
「七十个人当中的第四十七名……」
……『第四十七名劳尔·崔瑟，营业额280万1417G，毛利19万8226G。』
菲诺指着劳尔的成绩，露出微妙的表情僵在那儿。
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店长室里，劳尔赶忙反驳：
「那、那只是凑巧而已啦！凑巧！我平常都保持在三十五名左右，算是中等，只是上个月业绩特别差而已啦！」
「可是，我们公司各分店的店员，也只有大约四十个人不是吗？」
……艾莉半眯着眼，看着劳尔，冷静地开了口：
「就算是三十五名，在职员当中，也几乎是吊车尾……」
「工、工读生里也有很资深、很会卖东西的人啊！！而且还是有很多职员排在我后面，更重要的是，我也只是进公司才两年的新人罢了……」
「啊，有老子的名字耶！」
菲诺高声说着，打断了拼命辩解的劳尔。
「你看，在这里！在劳尔的后五名。你们看！」
……『第五十一名菲诺·布拉德史东，营业额201万191G，毛利21万11G。』
「竟、竟然只跟我差四名！？」
「哎呀，而且单论毛利而言，菲诺还比较高呢。」
「什么，骗人的吧！？」
听见
艾莉的指摘，劳尔比较着两个数字，忍不住张口结舌。菲诺的视线从画面里的排名表抬了起来，骄傲地挺起胸膛。
「哇哈哈哈哈——！劳尔，看来老子的时代来临了！！只要老子一认真起来，轻轻松松就变成这样啰！」
「这、这只是凑巧而已！只是凑巧！」
「呵呵呵……不过，老子上个月的毛利额比劳尔高，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了！老子果然会比劳尔先当上店长！」
「唔……！」
被菲诺一激，劳尔震惊得双肩颤抖。竟、竟然输给一个连敬语都不会用，而且不要说关于商品的知识了，就连常识都极度缺乏的新人工读生……！
在劳尔面前高声笑了一阵之后，菲诺突然歪起头。
「……对了，老子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很好奇，『毛利』是什么啊？」
「欸，你根本不懂意思，就在那边夸耀自己赢了喔！？」
「啊，老子虽然不知道毛利的意思，但是知道※横隔膜是哪个部位唷！！」（译注：日文中「毛利」与「横隔膜」发音相近。）
「又没人在讨论烧肉——！」
「……哼，真是的，劳尔什么都不懂！横隔膜生吃比烤熟更能品尝肉本身的美味……」
「以上行为有损害健康之虞，除了魔人之外请勿模仿————！」
「……所谓的毛利，就是销售额减掉成本所得的金额唷。」
……艾莉看着两人的对话，叹着气开口说。
「例如我们用10G进了一批道具，并用100G卖出，那么就等于赚了90G对吧？同一个道具，如果用90G卖出，就赚进80G，用50G卖出，就赚进40G。这个赚进来的钱，就叫做毛利……也就是大略的利益。换句话说，菲诺卖出了价值201万G的道具，并赚进了21万G唷。」
「赚进了21万G……哇，老子赚的钱，比老子的薪水还多耶！？」
听完少女的说明后，菲诺激动地大喊。艾莉半眯起眼望向劳尔。
「顺带一提，劳尔·崔瑟虽然卖出了价值280万G的商品，却只赚进19万G。换句话说，如果单看『对公司的贡献』这一点，身为工读生的菲诺还比较优秀呢。」
「唔……」
「呵呵，因为老子上个月很努力呀！」
劳尔懊悔得说不出话来，面前的菲诺则满面笑容地大声说着。
「虽然像魔视那种道具，老子还不会处理，可是如果只是接接游戏软体的订单啦、查询魔法墨水匣或MVD卡带适不适用之类的事情，现在都难不倒老子了喔！」
「……唉，与其花一个小时仔细解释，卖出一台魔视，还不如迅速查询，提供客人墨水匣资讯要来得赚钱呀。」
听见菲诺得意地这么说，劳尔不由得面露不悦。
……为了对抗竞争对手，我们不得不把魔视这种高价位的商品，降到几乎接近进货的成本，因此就算努力地推销，也可能没有半点利润。坦白说，即使以10万G卖出，只能赚到几百G，也就是几罐罐装饮料的价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遑论促销商品，甚至可能一开始进货时就是赤字，毛利根本是负值……
「所以，身为一名店员，我其实并没有输给你……」
『好的，接下来是老板致词。』
「老板！？」
基尔先生的声音从魔脑的画面传来，打断了劳尔那番像是借口似的说词。
菲诺突然大喊，然后贴着荧幕发出奸笑。
「呵呵，幕后黑手终于要露面了啊……！」
「什么幕后黑手……」
「所谓的老板，不就是这间公司的最终魔王吗？」
菲诺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握紧拳头。
「地位比打倒老爸的赛雅拉店长还要高的人……到底多么有气量呢？就让老子好好见识一下吧……！」
「……呃，是无所谓啦。」
劳尔低头望着看起来挺高兴的魔王之女，叹了口气。画面中的基尔先生淡淡地开口：
『那么，老板，麻烦您了——』
下一秒，魔脑就切换到另一个画面。
『……「客人就在收银台前！」诸位，假日一大早就来开会，辛苦了——！』
老板发出豪爽的笑声，同时高高举起握拳的手。
用一句谜样名言问候众人的，是留着一头深黄色俐落短发，年龄不详的女性。
「原来老板是女的！？」
菲诺惊呼。「是啊。」劳尔跟着点点头。
「蔻伊尔·雷欧史塔德——是在短短十年之内，便将原本位于戴纳公国一隅的小镇上的小杂货店，发展成为遍布全大陆的连锁店——虽然还很弱小——而且独掌大权的老板。」
「哇，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呢。」
「这、这就是我们公司的最终魔王啊……」
艾莉淡淡地评论，菲诺则咕噜地吞了口水。
画面里的老板挥着拳，热切地说：
『诸位！正如诸位所知，本公司目前正面临创立以来最重大的危机！已经持续很久的魔界崩坏不景气，完全没有恢复的征兆，而日益严重的通货紧缩更是雪上加霜，使得本公司贩售的魔法道具价格一路下滑！』
「通货紧缩来袭！？」
菲诺闻言立刻跳了起来，赶紧抱住劳尔。
「劳、劳尔，是什么要袭击我们公司啊！？老子没听到什么宣战公告啊……」
「欸，不是那个意思啦！」
「可是，老板说有重大的危机……欸，那个叫做通货紧缩的家伙，也会攻进我们店里吗！？趁现在赶快加强防御，应该能减低损害……」
「……已经来不及了。」
「什……唔，难道对方是个连打倒魔王的店长都无法应付的对手吗！？通货紧缩真是可怕……！」
……菲诺脸色苍白，独自在那里打颤。
画面中的老板一边沉重地点头，一边继续说：
『我希望诸位能重新掌握我们公司的现状，致力于「逢客必卖」！……因此，有件事情我想跟大家说。』
老板说着，同时竖起手指，将身体往前倾。
『从前从前，在某个地方，有一座每到春天都会有龙群飞来的湖泊。』
「龙群！？」
菲诺诧异地问道，让人很想在背后替她加上「喀哒」的状声词。她用力地拉住劳尔的衣服——
「欸，到底是怎样的龙啊！？巨龙？火龙？还是海怪利维坦！？」
「她说每年春天都会飞来，那就应该是候龙吧？而会成群结队，应该是渡龙吧？」
「渡龙啊……它们的腿肉和小肠都很好吃呢……」
「……喂，请你们专心听老板说话啦。」
看着认真思索的艾莉和陶醉地喃喃自语的菲诺，劳尔一脸无奈地说。
画面中的老板将双手放在背后，用威严十足的语气继续说道：
『每年冬天一接近，这些龙就会为了寻求食物，而飞向位于数千公里之外的南方岛屿，等春天来临，它们就又会回到湖边。然而，自从某一年起，一位住在湖畔的老人开始喂龙吃东西……请问诸位觉得，事情会变成怎样呢？』
「咦……」
听见老板突如其来的发问，菲诺轻轻歪着头。
「于是他就被附近的小孩称为『龙爷爷』之类的……」
「你以为那是在公园喂鸽子的老爷爷啊————！」
「啊，老子知道了！某一天，邪恶的秘密组织突然把老爷爷掳走，而为了救出老爷爷，龙群就去突袭坏蛋的基地……」
「不要把老爷爷卷进危险的事件里————！」
「……可是，渡龙不是肉食性的吗？随着群体的大小当然也有不同，但饲料费可不是开玩笑的呢。最后，老人一定会倾家荡产，对龙群说：『龙儿们啊，这是最后一份饲料了……』然后投湖自尽……」
「为什么我一大早就要听你说这些啊啊啊啊啊！？」
听着工读生后辈们接二连三地抛出乱七八糟的答案，劳尔拼命吐槽。
老板不理会少年的苦战，透过画面睥睨着员工们，说出了答案。
『自从老人开始喂食后，即使冬天即将来临，龙群也不再试图飞向南方了。也就是说，由于它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食物，因此学会了偷懒。所以，在喂食的老人死去之后，变胖的龙群就再也飞不起来……结果全部灭亡了。』
「全、全部灭亡！？」
菲诺惊讶地大叫。
老板伸出手，竖起手指，指向画面。
『听好了，诸位就是野生的龙！自己的饲料……也就是自己的薪水，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而是必须自己去赚——诸位要抱持这样的气概去工作！「sale or die」！要是学会了偷懒，最后就会迎向灭亡！』
「『野生的龙』……！」
菲诺反思着老板的话，蓝色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地呐喊。
「哇啊！好棒！好帅！名为老板的人好会说话喔！就连魔王的演讲，都没办法如此撼动
人心喔！！」
「……不，我想这应该也是她现学现卖的……」
「老子决定了！」
正当劳尔眯着眼喃喃说着的时候，菲诺打断了他，扬起充满希望的脸庞。
「劳尔，老子要当野生的龙！老子要卖更多、更多东西，用自己的手赚取自己的薪水！」
菲诺握紧小小的拳头，带着决心如此宣言。
画面里的老板心满意足地颔首，接着拍了一下手。
『——那么，就如同那句著名的谚语：「要是没有毛利，靠自己创造不就好了！」在这个通货紧缩的时代中，为了确实地保有毛利，本公司决定未来将更致力于发展自有品牌商品！因此，今天一早，应该就会有十四项新产品送至各分店，请诸位从今天开始推广！』
「欸，真的假的啊……」
劳尔明显地露出嫌恶的表情，但身边的菲诺却满脸问号。
「致油屁牌商品……？」
「……自有品牌商品啦。」
劳尔订正了菲诺念出的单字，接着一边叹息一边说明：
「就是我们公司自己企划制作的原创商品啦。卖场最角落的花车里，不是摆满了印有我们公司商标的魔法灯吗？」
「咦，你是说那个看起来不但超廉价，还经常有客人来退货，并且抱怨『粗制滥造』啦、『不会亮』啦、『黏黏的』啦、『包装内侧有谜样的指纹』等等的灯吗？」
……听见菲诺毫不留情的批评，劳尔不禁眯起眼。
「我们公司的自有品牌商品，因为要压低成本，有时会请听都没听过的国外厂商制作，所以品质真的很糟糕……不但经常有客人抱怨，副店长也常咕哝着：『我不想再卖那种东西了……我不想再被客人骂了……』事实上，我们店里也在店长的指示下，故意把它摆在卖场里最不起眼的角落……」
魔脑画面中的老板不理会劳尔他们，继续高声说：
『此外，为了扩大贩售自有品牌商品，在本月的员工·分店排名中，自有品牌商品的销售额可享有以五倍计算的特别待遇！为了公司，同时也为了个人的成绩，希望诸位能够优先推销自有品牌商品！我的话就到此为止！』
「……但是，就算可以用五倍计算，我们也不能随便卖出那种东西啊。」
「……希望今天早上新进的商品，品质可以好一点。」
在忍不住喃喃自语的劳尔身旁，艾莉耸耸肩说道。
『——老板，谢谢您。』
再次出现在画面里的基尔先生一边调整眼镜，一边说道——
『……那么，接下来是各分店报告时间。请各分店报告上个月施行的政策以及结果。呃……』
基尔先生看了看手中的会议流程，继续说：
『今天要报告的是露米克斯店、戴纳北店和王都店。』
「「「王都店！？」」」
听见基尔先生口中说出的单字，劳尔等人顿时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劳尔慌张不已，身旁的艾莉焦急地高声说：
「劳尔·崔瑟，你有听说什么吗？」
「没、没有啊……」
「等一下，那该怎么办呢？你能报告吗？」
「当、当然不行啊！！」
听见艾莉的问题，劳尔死命地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怯怯地开口：
「呃，不过，因为店长和副店长双双因为感染了魔物流感而请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也只能照实说，请总部允许我们不要报告……」
『哎呀，露米克斯店那边怎么啦？』
……魔脑的喇叭传出基尔先生的声音，打断了劳尔。
劳尔等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了过去，只见被分成好几格的画面边缘，有一名其他分店的年轻职员战战兢兢地开口说：
『啊，那个，本店的店长因为罹患了魔物流感，所以今天缺席……』
『喔，这样啊。』
听见职员的话，基尔先生干脆地点点头。
『最近魔物流感真的很流行呢，总部也有好几位同仁请假了……你们那边应该也很辛苦吧？其他的店员们都没事吗？』
『是，目前都还好。』
年轻职员听见基尔的关心，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接着提出要求。
『那个，因此，今天的报告就……』
『不行。』
『咦！？』「咦？！」
另一家店的年轻职员和荧幕前的劳尔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
基尔先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要求，接着拿起眼镜。
『负责人不在，并不能当作借口。没有确立好代理制度是分店的责任；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有店长一个人知道要实施什么政策，不是也很奇怪吗？』
『那、那是……可、可是店长是突然生病的，我并没有从店长那里听到任何消息……』
『不论什么理由，我都要请您依照预定计划进行报告……好吧，如果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站出来，那么我们就不得不以「指导部下不力」和「资讯共享不确实」为由，大幅降低这间分店和店长的评价了。』
『呃、这个……』
……有『阴险虐待狂四眼田鸡』之称的基尔先生正接连不断地展开攻击，而被当成箭靶的年轻职员则手足无措。劳尔仿佛看见自己一般，胃痛了起来……可恶，我太天真了，看来基尔先生是无法接受「因为负责人不在，就可以不用报告」这件事。
「劳尔·崔瑟……」「劳尔……」
劳尔身旁的艾莉和菲诺一起露出不安的表情。
劳尔咬紧牙关，转过头去，立刻给予她们指示。
「菲诺、『满贯王』！请你们立刻去把店长的板夹找来！我想应该在收银台的抽屉里！」
「……！？」「劳尔，你有办法报告吗？」
「也只能拼了不是吗！？」
劳尔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同时大声说道。
「我们怎么能让王都店和赛雅拉店长被那种家伙看不起呢！」
「「了解！」」
三人互相交换一个下定决心的眼神。
菲诺和艾莉从店长室飞奔而出的同时，劳尔拿起笔，开始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
……我记得，上个月我们店里实施的是魔视区的改装工程。将原本以厂牌顺序排列的方式，改为以规格顺序排列，让顾客能更轻松地比较产品；另外，也改变了货架的高度，以及摆放型录的位置……顾客们的反应很好，营业额应该比去年高才对。
『——时间到。接下来请戴纳北店报告。』
『是。为了配合图书之都戴纳的年度盛大祭典！——戴纳书展，本店开始促销魔法相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紧张的情绪也跟着升高。劳尔把政策实施要点整理在笔记本上，同时感到焦急万分。
向总部报告，需要的是具体的数字。事实上没有数字、模糊不清的报告，基尔先生根本不可能接受。以店长的个性，她一定早就准备好资料了……菲诺、艾莉，拜托你们了！
「劳尔！找到了！」
仿佛像是回应劳尔的祈祷似地，菲诺拿着板夹跑了回来。
劳尔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得救似地大喊：
「谢啦，菲诺！」
从菲诺手中接过板夹后，劳尔立刻翻阅上面的资料。魔法冰箱的型录影本、魔法空调安装工程费用一览表、下一档的传单、看起来像客服记录的笔记、商店会传来的清扫活动通知……咦？最重要的资料根本不在这儿！
「什么……！」
劳尔突然想起一件事，接着为自己犯下的重大错误懊悔不已。
「啊啊啊啊啊，这么说来，负责魔视的并不是店长，而是副店长啊……！」
——『拜札，全公司晨间会议就拜托你了。』
劳尔突然想起店长的留言，不禁咬牙切齿。也就是说，今天的报告是由副店长进行……所以资料应该在副店长手上才对！
『——以上，报告完毕。』
『好的，谢谢戴纳北店。』
劳尔一边听着透过魔脑画面进行的对话，一边紧紧握住拳头。接下来就轮到王都店了……虽然没有资料，但也只能想办法了。赛雅拉店长总是为了我们而努力，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害她评价降低呢！
——劳尔注视着魔脑画面，下定决心。
忽然间，有人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劳尔回过头去，只见一份影印资料被推向劳尔眼前。艾莉拿着摇晃的纸张，很快地说：
「劳尔·崔瑟！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找了副店长的抽屉，这是不是用得着？」
「『满贯王』……」
劳尔瞥了一眼艾莉递给他的资料，不禁瞠目结舌……这时——
『接下来轮到王都店。』
「是、是的！」
听见基尔先生淡淡的催促，劳尔伸出颤抖的手，按下麦克风的开关。
劳尔咽下唾液，开了口：
「今天因为本店的店长与副店长都请病假，因此由我来代替他们
报告——」
* * *
「……总算顺利结束了，太好了。」
——艾莉推开店长室的门，松了一口气似地喃喃说道。
一旁的劳尔深深地叹息。
「真是的……我还以为完蛋了呢。」
「劳尔，你刚刚好帅喔！」
脸颊泛红的菲诺抬头看着劳尔，激动地大声说——
「你说了一大堆艰涩的单字和数字，跟真的店长一样呢！」
「不，一切都多亏『满贯王』帮我找到的资料……」
听见菲诺的称赞，劳尔难为情地搔搔头，接着望向艾莉。
「谢谢啦，『满贯王』。都是托你的福，我才得救了。」
「……」
听见劳尔的道谢，艾莉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移开视线，粗鲁地说：
「副、副店长的抽屉乱七八糟的，找起来好累人呢。这件事一定要跟店长说，请她去念副店长一下才行！？」
……忽然间，收银台的方向传来一阵魔法电话的铃声。
刚走出店长室的劳尔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劳尔赶忙跑过去，接起电话。
「您、您好，感谢您的惠顾。这里是魔法商店·雷昂王都店……」
『——劳尔？』
「店长——！」
「「店长！？」」
劳尔忍不住大喊，而听见劳尔的声音，艾莉与菲诺也跟着喊道。
魔法电话另一头的赛雅拉店长，用比平常稍微沙哑一些的声音问道：
『——对不起，我刚才在睡觉……你们好像有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那、那个……」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劳尔的说明后，赛雅拉店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魔物流感泛滥，我早就应该料想到拜札也有可能同时病倒啊……劳尔，给你添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或许是因为发高烧的关系吧，听店长的道歉声音，感觉好像非常不舒服。劳尔不由自主地摇摇头，高声说道：
「不，没有想到这一点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店长也生病了……再说，这里的事情都顺利解决了呀！」
『……谢谢你，劳尔。』
仿佛带着微笑的吐息声，从话筒传入劳尔耳中。
……不久，赛雅拉店长轻轻地继续说：
『——劳尔，我现在正式拜托你，在我和拜札不在的这段期间，请你代理店长的职务。』
「……什么，由我代理店长！？」
「劳尔要当店长！？」
劳尔下意识地重复一次，有着魔人特有灵敏听觉的菲诺一听见店长的话，也瞪大了双眼。
劳尔赶忙激动地说：
「可、可是，这么重要的任务，我……」
『——呵呵，劳尔没问题的。』
店长沉稳的声音钻入耳中，让劳尔觉得耳朵痒痒的。
『——我桌子旁边的架子上有一本店长职务手册，请你快速地浏览一遍……话虽如此，由于今天是星期日，基本上只要专心接待客人就没问题了。其他琐碎的工作，可以留到晚点再处理也没关系，菲诺和艾莉就请你多照顾啰。』
「可、可是……」
「劳尔要当店长……好好喔……」
菲诺含着指头，用欣羡的眼神望着劳尔。
正当劳尔手足无措的时候，话筒另一头的店长用温柔的语调说：
『——劳尔，现在在场的大家能仰赖的就只有你……店里就交给你了，劳尔代理店长。』
店长的话里充满强烈的期待与信赖，让劳尔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
劳尔咽下口水，像是试图压抑颤抖的身体，接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