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族馆杀人事件 第四章 星期天的约会与水边的实验

1拖把洞识一切

翌日,从早上开始就接连发生了三件无法以常识来衡量的事情。

第一件,难得星期天不用去练习,是个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休假日,但自己不知为何却造访了里染的房间。

第二件,认为肯定还在睡觉的房间主人已经起床,而且还穿好了衣服,不用说已经下床了,甚至还离开了房间,爽朗地拿着拖把站在活动室的前方。

“噢,是袴田妹啊。早上好。”

而且还被对方问候了。

“那个,是里、里染同学……对吧?是真的里染同学吗?”

“难道你从大一早就出现幻觉了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啊,是因为通宵了吗,接下来就去睡觉了对吧?”

“刚起来不可能又回去睡吧,现在可是九点半啊。”

“哇,居然正常回答了……”

并且第三件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这里干嘛,但我等会要出去了。”

“……诶,不好意思,是我的耳朵有问题了吗。你刚才说要出去?”

“说了啊。你没事吧。”

“要、要、要去哪里?秋叶原吗?”

“水族馆,去调查事件。”

“事、事件……”

过大的冲击让柚乃顿感虚脱无力,依靠在百人一首研究会的房门上。里染居然会主动地去解决事件。昨天的奇怪行为果然并非心血来潮的吗。在那之后,被赶出水族馆后他也没有停止行动。带着新闻部的人到附近的咖啡店向他们打听事件发生前的事情,规规矩矩地坐在羽取的车子里回去的期间,他也没有摆弄手机,只是一直沉默地思考。

顺带一说柚乃虽然从头奉陪到尾,不过还是在比赛的最后阶段赶了回去。风丘的战绩是:部长在个人战中获得了准优胜,团体战虽然输给了绯天但也击败了唐岸而获得了第二名,可谓是相当满意的结果,于是众人就在车站前方的煎饼店大肆庆祝。佐川部长的“因为前半个暑假期间大家都相当努力了,所以从明天起就休息两天时间吧。”这番发言获得疲劳不堪的部员们拍手和喝彩。哎,虽然自己早就在这种地方浪费了贵重连休的第一日就是了。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你明明还太麻烦了啦早点让我回去啦说着这些话的啊。报酬也已经拿到了对吧?”

“只是有点兴趣罢了。我会全力以赴地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啊,这个我是知道啦。”

看到这个房间的惨状就一目了然。

既然这样的话,应该是那个事件的某些方面引起他的兴趣了。不会是鲨鱼咬食了被害人的这种异常性吧。虽然不太清楚是否这样,

“不管怎样,这样比起还在睡觉好得多了。而且也起得很早。很了不起喔!”

“在星期天早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噢噢,居然从里染同学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得观看朝日电视台播放的光之美少女才行啊。”

“诶?”

感动转瞬间被泼了冷水。不对,这种时候不该拘泥于理由吧。

“唔……果然不按下去就不行吗。”

里染举起了拖把,口中嘀咕了一句。本以为刚才他是在用拖把沾水清扫,但仔细一看却有点奇怪。拖把的下面,混凝土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湿透的破纸。

“不是在清扫吗?”

“谁会去做那种像是寡妇一样的事啊。现场的拖把上沾着纸质纤维对吧。我是在验证是不是真的可以沾上去。”

他将拖把靠在墙壁上,目光落在地面的纸张上。

“稍微用力压下去就会沾附上去,反过来说不压下去的话就沾不上去。压下去的话下面的纸张就会变得破烂。只是明白了这些而已。”

他以认真的口气总结了结果。话说回来说来昨天离去之际他曾经说过线索就是拖把……。

“这样子能够解决什么疑问吗?”

“姑且已经明白拖把曾经被带入悬挂天桥内。不过问题是犯人把拖把按压下去这件事……按压下去……”

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之后,他看着手表嘟哝了一句“已经来了么。”。

“再见了,袴田妹。”

他挥着手往北门的方向走去。拖把仍然靠在墙壁上,纸张也以粘在地面上的状态放置不管。在这方面旁若无人依然是一如既然的里染风格。

“啊,请等一下,我也要去。”

柚乃跑起来追上了里染。他昨天的发言,今天的积极性,刚才的实验,不搞清楚这些事情里的任何一件自己可是会睡不着觉的。本来今天早上会来拜访也是出于想要得知他昨天行动的真意。即便走在他的身旁,也不见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要跟来也没关系,不过可别妨碍到我。”

“我、我才没有做过妨碍里染同学的事吧。”

“你弄坏了空调吧。”

“又要旧话重提吗……。那本来就是里染同学不对啦。”

“我只是在房间里平静地生活而已。”

“生活方式才是问题啊,还有居住的地方也是……”

“呀早上好,您辛苦了。”

唐突地说出的这句话并非对柚乃,而是对等待在北门前的男人说的。

他穿着和身形相当合称的西装,脸上挂着焦躁难耐的表情。是昨天接送了两人的搜查一课的新人羽取。他的身旁停放着有所印象的车辆。

“不好意思。星期天一大早就把你叫过来。今天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拜托你安全驾驶啰。啊,空调也能开大一点吧?”

“为何、我要做、这种事……”

感觉这个男人从昨天开始就只会说这句话。

羽取像是很恼火似的用拇指指了指后座,自己也做上了驾驶席。柚乃边与昨天一样坐到后座上边小声对里染问道。

“是你特意叫他来的吗?”

“联络了你的哥哥之后,没想到那么简单就能叫来了。”

“今天并不赶时间,不用开得像电车那么快……”

“安稳驾驶就好。”

坐在车内,从制服裙中露出的双脚感到凉飕飕的。今天车内的空调冷气也让里染相当满意。他果然还是和平常一样。

轻松愉快的里染。焦躁的羽取。烦恼着该感到吃惊还是该感到安心的柚乃。三人三种心情如旧,车子展开第二日的出行。

心想着该不会又是那样,但他果然又让车子停到了便利店前面。

里染购买了乌龙茶和红豆糯米饭团,毫不在意让米粒洒落在车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是早餐吗。”

“嗯。”

“红豆糯米饭……难道有什么喜事吗?”

“我喜欢吃这个。”

“真是老土的趣味呢。”

“想用鸡排在比赛里获胜的家伙没资格这么说。”

里染边和柚乃斗嘴边把垃圾装入袋子里,然后从口袋中取出了智能手机。

“所以我不就说那只是碰巧而已嘛。”

“是吗?我觉得这食物中蕴含着能让胆小的我也能获胜三次的美好祝愿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鸡是胆小鬼的意思。所以胆小鬼用鸡排能够获胜三次。”

“鸡(胆小鬼),排(赢),三明治(三次)……啊,原来如此。”

“……这还挺有意思的。”

“请您安静地驾驶。”

羽取开口说话了,受到里染指摘的他脸色又黑了起来。还想着他终于说出“为何我要。”之外的话,但他还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哎呀不过,确实是挺有意思的啊。真让人感动。我从今以后就能昂首挺胸地吃鸡排三明治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里染敷衍地说着,操作起触摸屏,手机传出了某种电子音。

“你在做什么呢?”

“视频通话。”

“是网络通话吧。和谁呢?”

他把画面转过这边作为回答。闪烁的听筒图标表示着正在处于通话状态。

过了一阵之后上面显示出来的是昨天没能回家的袴田家长男,柚乃哥哥的脸。

‘喂,里染君?喂喂……能听到吗……咦,柚乃?”

“哥哥,你在做什么啊?”

‘这是我该说的话啊。里染君在哪……’

“我在这里,大哥。

里染把画面往自己那边挪动些许,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

“你那边是在用电脑吗。真不懒耶,画质也很鲜艳。”

‘啊啊是吗。不过,采用了相当麻烦的联络方式啊。’

“这样就能看到脸啊。能听清楚这边的声音吗?”

‘稍微有点杂音,不过还算可以。’

“因为正在驾驶中嘛,就忍耐一下好了。啊,谢谢你让人过来迎接。”

两人继续进行着普通的对话。只有被晾在了一边的柚乃完全在状况外。

“那个,为什么要

和哥哥通话?”

“因为是朋友。”

“请你正经地回答。”

“是找车过来的交换条件啊。我也想要获得情报,所以正好。”

就算是正经的回答也不知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连柚乃都在……不,还是算了。那么里染君,把你发现到的事告诉我吧。’

“在这之前我希望可以先把你那边的情况告诉我。更衣室怎么样了?还有,现场的纸和血呢?”

‘啊啊,终于出结果了。现场检验出的血液都是雨宫本人的。粘在拖把和靴底的纸质纤维也肯定和悬挂天桥上的书物相同。不过,只有粘在护栏外侧的纸和男厕纸架上的卫生纸成分一致。这是你的功劳啊。更衣室那边则是多处都出现了鲁米诺反应。’

“噢,出现了么?”

‘不过,详细调查之后发现那是鱼血。’

“鱼?这样啊,因为是水族馆嘛。”

‘各个角落都已经翻过一遍了,不过全无收获。从更衣室里检验不出雨宫的血液。’

“男女更衣室都是如此么。这样啊……”

里染停下了话头,眺望着流逝而去的景色。柚乃也渐渐地理解了情况。

里染在早上“我要去水族馆,你让车子开过来吧。”这样联络了哥哥。对此哥哥当然不会答应吧,于是他就拿出了杀手锏“我有所发现。”暗示事件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哥哥觉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答应了,与此同时哥哥还“那么我安排车子过去,你要把发现到的事告诉我。”提出了这个条件。由于里染也能从哥哥那边获得情报,所以就“那等车子来了之后再联络。”表示了OK。然后就到了现在。大概就是这样了吧。但他们为何就不能普通地打电话呢。

‘然后呢?把你发现的事也告诉我啊。’

戴着耳机的哥哥把脸挨近画面。

“那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吧大哥。星期天就应该悠闲自在地度过嘛。”

‘能悠闲吗!我可还在工作中啊。’

响亮的声音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变小声了。可以看到他正不断朝周围东张西望,像是在躲着什么人的样子。

‘现在我在矶子署的搜查本部。要是被仙堂先生发现我在和你通电话的话可是会被他杀掉的。赶紧一点!’

“那真是迫切呀。”

“哥哥有难了。”

以生硬的语气说出的同情话没能骗过刑警的耳朵。

‘那,你注意到的事情是?昨天你还说过拖把怎么的。’

“啊,对对,拖把呀。还有水桶。既然沾着血液和纸质纤维,那个拖把和水桶就肯定被带入过杀人现场吧?”

‘当然了。’

“于是我就在想为何必须把那两样东西带入进去。”

里染把体重承托到车门那边,时不时把智能手机画面上哥哥的脸转向柚乃,同时开始进行推理。

“被害人·雨宫茂在事件当日做出了明显异于平常的行动。昨天我已经说过那是计划杀人,以此为依据的话,犯人应该是以虚假的约定或是利用其他的手段来把他叫到鲨鱼水槽那里的。这样的话,犯人就是在悬挂天桥上等待雨宫到来,也有可能正相反,是雨宫在悬挂天桥上等待犯人到来。不管怎样,两人确实是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并且那里成为了杀人现场。这样没错吧?”

‘……对。’

“那么,为了行凶而必不可少的道具就有两个。那是犯人事前就准备好的道具,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菜刀和卫生纸对吧。’

“没错。菜刀就不用说了,就是为了杀人而用的。而卫生纸则是为了布置不在场证明诡计,所以是绝对必要的。犯人把这两样东西带进悬挂天桥内。所以才能够行凶。”

‘嗯。这当然了。’

“那么,是怎样带进去的呢?”

‘……唔?’

“如果只是带入管理区域内的话,只要在前天把东西放在那个杂乱的架子角落上掩盖起来就能简单办到的。可是要带入悬挂天桥内的话又该如何呢?刚才我也说过了,犯人应该是和被害人在悬挂天桥上见面的。而且鲨鱼水槽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视野相当良好。没有能够隐藏东西的地方。如果拿着菜刀和卫生纸这种奇怪的工具接近的话,雨宫肯定会有所警戒的。那么,该怎么做呢?”

正中核心的指摘和挑战性的话语总算让哥哥恢复了刑警的敏锐目光。他垂下头来,思考了一会之后,

‘……菜刀只要夹在裤子后面就能藏起来。卫生纸就强行塞入口袋中。’

“原来如此。菜刀也许是能够用这种方式解决。不过卫生纸又怎样呢?你回想一下,昨天在男厕发现的那个卷纸,要塞入口袋中就太厚了。”

‘诶……啊。’

“那个卷纸虽然比新品的厚度稍微少些许,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简单地塞入口袋里。假如就算可以强行塞入进去,也会因为鼓起来而相当显眼。很难认为犯人会选择这种方法。”

‘那该怎么做才好?’

“这时候就轮到水桶出场了。”

——水桶。

“啊,原来这样……”

柚乃发出了声音。这太过理所当然,也太过微不足道了,但她还是像如梦初醒一样才发觉到。

能装入水桶里的并不只有水。

“如果是水桶的话,菜刀和卫生纸都能轻易放进去。把两样物品隐藏在里面的话,就算接近被害人——或是被害人接近自己——都不需要担心会被怀疑。可以大方地行动,也可以大方地阻击对方。”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把凶器带入进去的最有效方法。’

看来哥哥也理解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因为画面偶尔会对着柚乃,所以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不可能是要让她来说话就是了。

‘那么,这就是把水桶带入进去的理由?……不对,等一下。难道水桶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吗。’

“没错。将水桶带入进去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把水撒在现场——也就是说,是为了让融化的卫生纸在浸湿的悬挂天桥内不那么显眼。”

为了消除定时装置的证据水桶又是不可缺少的。

“所以说,隐藏凶器只是单纯的附带用途,顺势而为吧。”

‘……那,为何你连这么细微的事都——’

“为何能够解开这么细微的谜题吗?就算是细微的事情,也足以成为线索。比如说从现在的信息中还可以推测出带入拖把的理由。”

‘拖把?’

车辆的速度减慢了。星期天的国道相当拥挤,车辆很难顺畅地行使。现在还看不到高速公路的标示牌。里染边眺望着车窗外并列而立的小商店边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刚才说的水桶=隐藏场所的假设正确的话,犯人应该就会极力避免让被害人起疑心吧。”

‘这个嘛,既然是计划犯罪的话任谁都会这么做。’

“那么,请你试想一下。你是接下来就要去杀人的犯人。单手拿着的水桶中装着凶器和布置诡计的工具。为了不留下指纹而戴上橡胶手套,还穿上了橡胶长靴。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你觉得从一无所知的被害人眼中看来,那是怎样的打扮?”

‘…………’

哥哥这次完全沉默了。柚乃也试着思考。接近的犯人。橡胶手套,橡胶长靴,还有写着的水桶。清扫用的——。

“……看起来像清扫员。”

虽然这个也是相当自然的解答,不过里染却转过这边露出笑容。是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空虚的笑容。

“没错。通常看起来就是这样——你听到了吗大哥,犯人看起来像是个清扫员哦。”

‘这个我知道了,但那又怎样……啊。’

“你理解了吗。要是犯人要竭力扮装成清扫员的话,还缺少了一样东西吧。只有水桶是无法清扫的。——因为没有拖把呀。”

‘原来如此,所以才把拖把也一起带进去吗!’

哥哥用手掌拍着桌子,画面因为颤动而有些许模糊。

“手套和长靴,拖把和水桶。既然集齐了这么多东西,看起来当然就是个清扫员了。若是忙于饲养海豚和表演,完全没接触过鲨鱼水槽业务的雨宫,只要稍微解释一下就能骗过他了吧。因为在人手不足的丸美里,代劳担任管理区域的清扫员是常有的事情嘛。”

昨天他已经向馆长确认过关于代劳清扫的情况了。没错,就是在发现卫生纸装不入口袋里之后。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沿着逻辑的道路推理到这个程度了。

——不对,等一下。那个时候他好像还更深入地追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好了,接下来就进入正题了。”

“诶,刚才还不是正题吗?”

“刚才还是前篇啊前篇,就像是黑剑士篇那样。闭上嘴巴好好听着。”(注:黑剑士出自轻小说《刀剑神域》)

里染无视了惊讶的柚乃,把话题推进到他所言的‘正题’。

“为何犯人要将拖把带进去呢?就是为了扮装成清扫员。这个没问题吧。可是请

试想一下,为何有必要扮装成清扫员呢?”

‘……噢,你不就说了吗。为了把凶器藏在水桶里。’

“为何必须要用清扫用的水桶?”

‘………?’

“管理区域的架子上还有很多同样大小的备用水桶。而且放在用品柜里的水桶不但老旧而且底部还有裂缝。为何不用其他的水桶,而是使用那种坏掉的东西呢?”

‘这个……确实如此……’

“请你再试着想象一下。假设犯人使用了另外的水桶。橡胶手套,橡胶长靴,以及普通的水桶。以这种状态去见被害人。看起来会是怎样呢?袴田妹,看起来会是怎样?”

“诶,你说怎样……”

刚才明明还“闭上嘴巴好好听着。”地这么说的,还想让我说什么呢。柚乃边在心中发着牢骚边思考起来。

这次是没有写着的水桶。就算这样如果在普通的地方看起来也像是在清扫吧,可是,若是在那个地方——若是在水族馆的管理区域的话,那种打扮就——

“……是饲养员对吧。”

她没有自信地回答道。

“昨天馆长先生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回答得好。”

里染把智能手机凑近柚乃以代替拍手。

“饲养员平日里使用的是放在架子上的用品和同色的,水色的水桶。实际上代田桥所拿的水桶就是那样的。为了调饵和整备水槽而穿戴手套和长靴是相当普通的事。而且,代劳进行调饵·整备水槽在丸美里也是常有的事。不过那只限于具备专业知识的饲养员才能做的。”

里染所到达的结论已经渐渐地显露出来了。柚乃和哥哥都沉默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基于这些情况,让我们先假设犯人就在饲养员中好了。那个人物已经策划好了整套计划。把为了隐藏凶器,以及通过撒水来销毁诡计的证据,因此水桶是必不可少这件事也好好考虑过了。犯人进入管理区域,在处于悬挂天桥视线死角的架子前面穿上了手套和长靴。还有拿上水桶。”

水桶有两种。放置在架子上的水色水桶,以及收在用品柜里的,老旧的清扫用水桶——

“如果选择清扫用的水桶,那么就算和拖把一起拿着也不会有违和感。不过如果是架子上的水桶,那就没这种必要。因为那与饲养们他们自己经常拿着行走的水桶是相同的。只要说自己是被拜托整备水槽,或是说要给下面的钴麻雀喂饵,那就能解释过去了。然而事实上犯人却是选择了清扫用的,而且还特意把拖把也拿上了。这是为什么呢?”

‘……犯人是通常不会拿着水桶行走的人。’

哥哥茫然自失似的说道。

“没错。犯人就只能以清扫地板来解释自己拿着水桶的理由。这样就能推测犯人是除了清扫以外并不会进入管理区域的人。也就是说,犯人是除了饲养员之外的,事务方面的,或是打工的职员了。”

他最后说出了简洁的结论,结束了话语。

“好厉害……!”

“请你看着前方驾驶。”

“啊,好的。”

驾驶席上的羽取惊叹起来,里染再次冷淡地指责他。

‘哎呀,不过,真的很厉害啊。一口气就把嫌疑人数量缩小了。’

柚乃和哥哥也很清楚青年刑警的心情。拖把和水桶。光是凭着这些线索,就把完全处于迷雾中的犯人形象特定出来了。

真是如同杂技般的推理。

“哎,这种说法不特定性还是很高罢了,此外还能想到好几个不规则的变化。比如说也有可能犯人是饲养员中的某人,为了假装成是事务员做出的犯罪而故意使用拖把和清扫用的水桶。”

‘啊,这样啊。确实是有可能……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啊!’

哥哥在电脑前伏下了身体。看来无论是谁和里染谈话都会感到不同寻常的疲累。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也能成为一个指标。我之前由于其他的理由而怀疑饲养员,不过因此后来就将注意力转换到饲养员之外了。于是我就拜托大哥你调查更衣室。要是没有结果的话,拖把和水桶的推理就出错了。若是有所收获那就正中目标,并能将嫌疑人完全锁定起来。”

‘我不太懂你说的意思。更详细地——不,在这之前,里染君,可以把摄像头移回你那边吗。’

“诶,为什么?”

就那么讨厌对着妹妹的脸吗。听到妹妹这么说的哥哥满脸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啊,不是,那个,从刚才起你的脚就因为角度,那个……’

这番话没能说到最后。里染的右手挨了一记柚乃在乒乓球部学到的扣杀(没有球拍),被打落的智能手机掉到了坐席下面。

‘咦,怎么突然变暗了,没事吧?喂,喂——’

“哥哥去死吧。拜托你去死吧。”

柚乃按住了太阳穴。抚摸着右手的里染脸色变得苍白,

“刚、刚买回来的智能手机……。你这家伙究竟要弄坏我多少东西才满意啊。”

“吵死了!里染同学也是同罪。请你不要随便乱拍。”

“只是偶然拍到的吧。啊啊真受不了,智能手机智能手机……”

“喂,别摸我的脚!”

因为里染蹲到了柚乃的脚边,所以这次是头上挨了扣杀。不对,不该叫扣杀,而是普通的削击。

“我没摸吧。再说会弄掉都是你造成的吧!”

“那就让我来捡,请你老实地呆着。”

“搞什么嘛,真是的。”

“……呵呵。”

“别笑!”

对驾驶席上的羽取大喝一声让他闭嘴,柚乃边后悔着为何离开了学校自己却还穿着制服,边把掉在脚边的智能手机捡了起来。幸好没有坏掉的样子。通信还没切断,画面上也正常显示出混蛋哥哥的脸——

“……啊。”

“怎么了,坏掉了吗?快支付修理费。”

她沉默起来,以生硬的动作将画面转到到里染的面前。他也发出了“啊”的一声,身体僵住了。终端的另一头传出了男人的声音。

‘我是应该斥责袴田,还是应该对你怒骂呢……。好吧,两方都要么。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在哥哥身旁显示于画面上的,是先前他说过“会被杀掉”而恐惧着的上司那张怒容。即便是一副因通宵而头发蓬乱疲惫不堪的样子,但唯有那细长双眼中的怒火绝不熄灭,紧盯着画面另一头的对方。

“你好,刑警先生。”

‘你好个头,我是问你在干什么。’

“视频通话。”

‘为何你要和袴田通话!在这种时候还优哉游哉的!关系那么好地玩网络聊天!’

耳机被仙堂警部拿了下来,传出交杂着噪音的怒骂声。

‘仙、仙堂先生,您误会了。我是在听取里染君的推理……’

“推理?那家伙的工作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吧。还推理什么。”

“说起来刑警先生。搜索被替换的圆芯这件事怎样了?”

里染毫不畏缩地提问道。仙堂用鼻子哼笑起来,

‘我没有把这种事告诉你的义务!’

“这样啊。好吧,那个已经没关系了。大概就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找到的吧?”

‘为何你会知道!’

发出了歇斯底里怒喊声。

“推理啊,推理。好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都忘掉了。”

‘喂,别擅自推进话题。快停止通话……’

“啊,对了对了。是说到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啊。”

朝电脑的键盘伸出手的警部因里染这句话而完全停住了。身旁的哥哥也瞪大了眼睛。

‘……嫌疑人已经缩减到一个?’

“没错,换句话说就是已经明白犯人是谁了。”

‘等下里染君,这种事我也是初次听到啊。’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如果更衣室有收获的话就能完全锁定犯人。”

‘我、我才不会觉得惊讶。’

仙堂的嘴角形状上表露出了明显的动摇。

‘若说是认定为犯人的人物,我们这边也已经有目标了。’

“如果是以找到的圆芯为根据的话,我想应该就弄错了。重要的是拖把和水桶。凭着这些就能知道犯人的身份。”

这番平淡的意见似乎越发触怒警部的神经。对方握着拳头,紧咬牙齿,最后像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然后挨近画面。

‘……我知道了。先听听你的话吧。为何能锁定嫌疑人,把你的根据告诉我。’

“您要听了吗?这样啊,那就……”

里染这时候做出了有些奇妙的行动。他眺望着窗外,以电话另一头的对方听不到的声音“时间刚好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从柚乃手上接下了智能手机,接着再次对仙堂,

“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说吧。”

柚乃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坦率。处于绝对优势位置的里染要是“你还没请求我吧。”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又会有一场争执了吧。

她马上就明白了理由。

“犯人是事务员中的某人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要说的是推理出的结论,想知道详细情况的话过会再问大哥就好了,简单来说就是……”

最初是如同进行演说般顺畅地说着。可是就在终于迫近核心的时候发生了异状。并非演说的内容,而是通信手段。

“也就是说,这些推理虽然可以成为一个指标,但这里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理由。”

‘喂、里染……里……染……喂……喂……’

图像变得混乱,声音都听不到……不对,是耳中听到的杂音变大了。两名刑警的脸容变成了马赛克,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只能勉强听到些许。

正好是在车子进入高速公路后提升速度的同时发生问题的。

“咦,不好意思,电波不好啊。我们现在也正在过去,不如就在现场见面好了。那就这样。”

擅自和对方道别之后,里染切断了通讯。接着稍微操作了一下,把智能手机放在了座位上。画面上显示着几个文字。

——他是故意的。柚乃直觉到如此。

“最初你就知道进入首都高速公路的时候通讯就会切断的吗。”

“这里的服务就是在高速公路上会经常出现故障。”

里染像猫一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光听到这些说明就全部明白了。

就算在高速公路上打电话也接受不到电波,这件事昨天就已经证实了。所以他在高速公路上使用网络通话之前就调整好了时间——出发前那句“安稳驾驶就好了。”以及刚才那句“时间正好啊。”都是为了在触及话题核心之前能够自然切断通话而准话好的。当然他自己想要得知的警察情报也顺利地从对方口中套了出来。在决定以联络为交换条件那瞬间他就打算要这么做了吧。

“……真是奸诈的策略家呢。”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像个任性的小孩似的。

“可是,为什么要在途中切断通话呢?全部都告诉他们也没关系吧。”

“要是说出犯人的名字的话,那有被你的哥哥抢先一步的危险啊。我不在现场的话,就会失去和犯人交谈的机会了。”

“交谈的机会,这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因为乐趣就在那里啊。”

逮捕犯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犯人交谈。好像相似但却完全不同。他究竟想和犯人说些什么呢。

“而且,虽然我说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但也没有完全确定。还有几件事要向对方确认清楚。”

“……刚才你不就说了绝对确实之类的话吗。”

“只是说说罢了。”

轻易地就承认自己在说谎。跟先前的哥哥一样,柚乃也想把脸埋在助手席的靠背上了。

“真是的,到底哪里是认真的啊……等一下。”

她突然发觉到。通话时刚好进入高速公路的时候切断的。难道说通话期间发生的打闹也被计算在内了吗?虽然仙堂的出现只是偶然的,但在那之前——

“……里染同学,难道你是故意拍我的脚吗?目的是调整时间?”

“谁知道呢。”

他边说着边拼命忍耐着笑意。这次柚乃向着他的侧腹砸下回旋攻击。

“你、你、这是滥用暴力啊暴力……”

“这是对色狼的正当防卫。既然有时间把脑筋用在这种事情上,那就请你更认真点去推理。”

“不,推理也是很认真的……确实是已经锁定了一个人。”

“……那到底是谁呢?”

里染咳嗽了好几次之后调整好了呼吸,在座位上坐定后说道。

“正如我刚才所过的,犯人并非饲养员的推理只是作为一个指标,我并没有把核心告诉大哥他们,那是关于拖把的另一个推理。将这两个推理与更衣室的检查结果结合起来之后,现在的嫌疑人就只有一个了。”

“那是……?”

柚乃挨近里染,驾驶席上的羽取也竖起了耳朵。里染把黑色的瞳孔转向这边,回答了那个名字。

“——兽医,绿川光彦。”

2Cool Voice

水族馆依然处于封锁状态。广场上冷冷清清的,唯独只有喷水池徒然地倾吐着水花。馆入口附近停放着数台报社的箱型车,摄影记者们正在准备进行转播。

里染避过他们的注意绕到后方,打开了通用口的门锁进入了馆内。这条路线似乎是哥哥告诉他的。

接着通过了后台工作区,朝着展示区域走去。从入口进去之后,巨大的水槽突然进入了视野中。虽然照明比开馆的时候略显暗淡,但柚乃的脸上却一扫昨天的愤概绽放出光彩。

“哇啊,好大啊……”

数百条鱼类成群结队地组成一幅全景立体画。因为没有观赏者在场的缘故,总觉得悠然地畅游着的鱼儿们比起平时更要快活的样子。并且柚乃还发觉到,也许他们算得上是包场了吧?

“扔下你喽。”

“啊,等我一下啦里染同学,难得来到这里不如就好好观赏一下吧。”

“我们可不是来看鱼的。”

“可是因为很难得嘛……啊,是鳐鱼,好大喔!好像鲨鱼一样!”

“本来就是类似的种类吧,理所当然的。腹部有鱼鳍的是鳐鱼,鱼鳍在身体侧面的是鲨鱼。”

“诶,是这样的吗。……真的吗?”

“天知道。”

里染快步在通道上行走着。对鳐鱼依依不舍的柚乃边“等我一下啦”地说着边追了上去。她感觉可以理解昨天哥哥的心情了。

“这里是水族馆喔?包场了耶?不会心情高涨吗?”

“高涨得起来吗。昨天也来过了吧。”

“不,昨天的不算……啊,说起心情高涨的话,香织学姐呢?”

“究竟怎么联想起来的啊。今天她在家睡觉吧?昨天还说累死了的。”

毕竟有人在眼前被鲨鱼吞食了,会卧床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没、没关系吧?还是去探望一下为好呢。”

“噢,那家伙挺坚强的,所以用不着担心。……真的扔下你了喔。”

无情的家伙对站在樱花鲈的圆柱形水槽前的柚乃扔下这句话。

“稍微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里染同学没有什么喜欢的鱼类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就是章鱼和墨鱼吧。还有海葵鱼。”

“为、为什么都是些触手类的……”

两人边交谈着边进入了A栋。柚乃在没有来客的水族馆内相当享受。她独自对岩礁水槽中的斜方鱊鱼群发出感动的声音,又在特别展示区里带有自己名字的汤之花蟹(Gandalfus yunohana)深感兴趣地观察起来。(注:这种蟹的名字里带有柚乃这个发音)

每当这种时候里染都会“赶快走啊”地提醒她赶路。这让她想起以前和哥哥来的时候也曾经被这样催促过。

当来到有着黄色和黑色条纹的鱼类,镰鱼水槽前方的时候,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从意外的方向传来的沙哑的叫声。由于是玻璃并没直达天花板的开放型水槽,所以职员可以从上部位置将头探出来。在那里的是穿着黄色衬衣的肌肉二人组。昨天被聚集到会议室的饲养员,代田桥和大矶。

“今天也来了吗?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顾问,到底想在封锁中的馆内搞些什么……”

“这是我要说的话啊代田桥先生。封锁状况下竟然还在工作,真是让人敬佩呢。”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都和平时那样在工作。管它因发生杀人事件而封馆,鱼类和人的事情是没关系的。”

代田桥将水桶提到水槽那边,板着臭脸开始撒饵。像是鱼肉似的混合饵吸引了数十条镰鱼从珊瑚的阴影处跃出,争先恐后地吞食起来。大矶也同样开始撒饵。

“不过,这下正好了。刚好有想向代田桥先生请教的事。顺便大矶先生也是。”

抬头仰视两人的里染这么说道,正在喂饵的他们停下了手。

“想要请教的事?明明是个小鬼,学人家装什么侦探。”

“都说不是侦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说您昨天是在鲨鱼水槽旁边的水槽喂饵对吧。从九点四十分过后到十点前。那是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吗?”

“噢,是那个时间段的惯例工作。”

“如果按照平时来说,喂完饵之后会去哪里呢?是回去饲养员室吗?”

“不,接着就会去新馆那边继续喂饵。”

“原来如此,那就会离开B栋吧。……不过,昨天喂完饵之后,您是去了绿川医师那里。为什么呢?”

“你问为什么……昨天因为感染传染病的海葵鱼的事情,所以就碰巧去了医务室啊。”

“是被绿川医师叫去的吗?”

里染慎重地确认道。代田桥边喂饵边摇了摇如岩石般的下巴。

“噢,不是直接被他叫去,而是由绫濑小姐传话的。就算没有叫我本来也是打算去找他的。

“这方面怎样都没所谓了。总而言之您就是接到绿川医师‘去医务室一趟’这番传话。于是就作出了有别平时的行动。是这样吧?”

“喂,这种说法是怎么回事,难道怀疑我吗?”

代田桥发出粗暴的声音,望向低下位置上的里染。

“不,这不是在怀疑您。您嘛……那么,大矶先生。”

冷静地脸露微笑之后,里染的视线转向大矶。沉默地喂着饵的青年“是的”简短地回答道。

“想向您请教一下关于被杀的雨宫先生的事情。您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啊。他是怎样的男人呢?”

有些不太像里染会提的问题。之前那个事件的时候,他从来没亲自提问过关于被害人性格的问题。

大矶“你问是怎样……”含混不清地回答着,身旁的代田桥插嘴说道。

“是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啊,吊儿郎当的。对吧大矶?”

“不,这种事情……工作还是会正经地做的。”

“确实他作为训练员的本领很不错,不过算不算是有热情倒不好说……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偶尔也会让人想揍他一顿。”

代田桥好像很不愉快的样子。

根据香织所说雨宫似乎是个相当轻浮的人,而且也听说他不招代田桥喜欢。

“原来如此,嬉皮笑脸的样子,所以才会被鲨鱼吃掉呢。”

连接地开出放肆的玩笑之后,里染再次对大矶,

“您觉得他的为人怎样?雨宫先生是个玩世不恭的人吗?”

“……噢,我也觉得差不多是这样,但不是太清楚。因为我半年前才刚来的。”

“喔,说来您是研修生啊。”

“你、你知道得很清楚啊。……而且,我的个性是一板一眼的,和雨宫先生不太合得来。所以我说不了什么。”

“好了,问完的话就快走吧。要约会给我到其他地方约去。”

代田桥这么说道,往水槽内撒下最后一撮饵。

这不是约会,柚乃正想这么否定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退回到工作区深处了。

里染和柚乃继续往水族馆深处迈进。时而在一脸凶相的巨蟹水槽,以及治愈的水母水槽(主要是柚乃的缘故)这些地方走走停停,随之终于来到了B栋的通用口。进入通道之前往鲨鱼水槽望去,就连照明都被关闭的漆黑背景中,挂着一个写着标示的巨大看板。

进入工作区之后,看到刚好从备用品仓库出来的芝浦。他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似乎相当惊讶地皱起额上的皱纹。里染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从他身旁经过,往转角的左边拐去。这里有扇标示的房门,但也被他无视了。

他迈着急速步伐所要前往的目标是的房门。

——兽医·绿川光彦。

从十一个嫌疑人之中排除后剩下的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嫌疑人。

他就是犯人吗。接下来里染就要在这扇门的里头解开谜题了吗。

追随着里染背影的柚乃如同昨天比赛时一样情绪紧张起来。

幸好门锁是打开的,敲门之后打开房门,里面只有绿川一人。看到柚乃和里染两人的他也没怎么感到意外,只是“噢呀”地说了声。

“你好像是昨天的……。有什么事吗。”

“嗯。想跟您稍微谈一谈。关于事件的,相当重要的事……”

里染踏入房间,环视约莫三坪面积的空间,然后,

“不、不可行……”

——马上就虚脱起来,依靠在墙壁上。

柚乃大失所望。

“诶,诶?里染同学,你怎么了?”

“没用了。”

“什么?自己的生活兴趣吗?”

“不行……不是这里吗,不行了……”

“为、为什么是五·七·五?你怎么啦里染同学!里染同学!”

“该不会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在摇晃着里染肩膀的柚乃背后,医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是真的话就抱歉了。我基本上是专职动物类的。”

他也环视起室内,

“说来这个房间里也根本没有医疗用品。”

医务室前方有张小型的办公台,房间深处的其余空间全部都被收纳文件的架子填埋了。完全没有其他东西,办公桌上也只是有着一个文件夹,纸架和钢笔之类的物品罢了,是个似乎没必要收拾整理的房间。朝架子望去,能看到文件夹的侧面表示着诸如此类的,各个时期的生物名称。

所以与其说这里是医务室不如说,

“这个房间用作于病历保管室。可以在这里查看以往的热带鱼纪录。若有必要的话,我就带你们去新馆那边的医务室好了。”

听到这番话后,里染突然重振了精神。

“新馆……新馆那边也有医务室?”

“是的。那边就有医疗用品。虽然不是给人类使用的设备就是了。”

“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既然是水栖生物那就会有相对应的设备。既然有新馆,那就不会把医务室设置在这么老旧的建筑物里。病历保管室……对了,事件发生的时候您正在‘翻看以往的病历’对吧。而且还对代田桥传达‘到下面的医务室来’。我全都理解了。”

他似乎相当得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房间让你失望了吗?”

“是的,大失所望了。……我本来还以为,这里就是您平时使用的医务室,里面会放置着各种医疗器具和私人物品,也许还会有深蓝色的衬衣。”

“私人物品?衬衣?条件限制真大啊。这里除了我穿着的这件之外就没其他衬衣了。”

绿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今天他穿的衬衣正好与他的名字配套,是浅绿色的。

“按照逻辑来考虑,确实应该是这样……这个房间从以前就一直被用作保管库吗?应该不是昨天急忙重新配置过的吧?”

“当然了。自从新馆落成之后就一直是保管库了。你不妨随便找个人问问。”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到底……到底是……”

里染在柚乃和绿川的注视中沉默起来,不久后“啊!”地惊叫起来。然后马上对医师,

“很抱歉,打扰您了。”

他轻轻低下头,带着严肃的神色转过身去。什么都没搞明白的柚乃也只好跟了上去。

对于里染的这种态度,绿川也并没怎么介意,“哪里的话’这么回应道。也许是对两人失去兴趣了吧,他以正经的表情面对着展开的文件,声音也相当冷漠。

出到走廊上之后,里染朝着货运口所在的深处方向走去。

“那个,犯人是不是绿川先生……”

“不对,搞错了。是我太愚蠢了。”

转过拐角后又出现了楼梯。这条楼梯并没有通往地下,只是连接着二楼。

“我没有考虑到手套。混账,昨天就应该要去确认了。情况既然这样那就糟了,至今为止的功夫都白费了。又回到了出发点。”

里染边上楼梯边说着悔恨的话。看来他观望过医务室之后发觉到什么巨大的错误。

“回到出发点,就是说嫌疑人还是十一个吗?”

“是啊。”

“那线索也?”

“没有。束手无策了。”

到达了二楼之后里染也实际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虽然动作滑稽,但他的表情却相当严肃。尽管昨天站在相同走廊上的时候他是那么地有自信的。

“至今也只是运气不错罢了。指针也已经偏移。啊啊不行,已经没撤了。最近尽是些让人厌烦的事。不是推理出错就是空调被弄坏……”

“这、这种状况下还要算旧账吗……。不管怎样,请你振作起来啦。”

柚乃拼命地支撑着再次想要和墙壁同化的里染手臂。

“也不是全部都搞错对吧?卫生纸的诡计应该是正确的才是。”

“就算这方面是正确,也还是无法锁定犯人……不对,既然这样就只好依靠这个了吧……”

“就是这样,要努力喔。里染同学加油!”

她直接套用了昨天部长曾给予自己的声援。里染“就算你叫我加油……”作出了与柚乃完全相同的回应。

就在这时候,

“噢噢,挽着手臂还真是恩爱呢。”

背后发出了声音。资料室里面的长发男人——津正好在这时候走了进去。

3 病弱的海豚娘

资料室是个里面放着收纳书物的架子以及若干个硬纸箱的单调房间,与下面的医务室很相似——不对,应该说下面的医务室反而更像是资料室。这里窗户都没有,强烈的阳光从设置于房间深处的换气扇缝隙中投射进来。津正站在墙边,充满兴致地望着里染和柚乃。

“既然在约会就别来这里,去观赏水槽就好了。”

“所以说,我们不是在约会。”

柚乃作出否定,津“是啦是啦”笑了起来,对里染,

“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确认一下。”

“是关于事件的事吗?没问题,不过拜托长话短说。我现在正在休息。”

休息只是借口吧。听香织说过,他是个偷懒的惯犯。

“是香烟吧。”

里染唐突地说道,津睁大了细小的眼睛。

“……嘿,不愧是侦探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听新闻部员们说他们被你送赠了糖果。我想应该是过口瘾吧。而且,你还有经常会偷懒的恶习,而这间休息室里也有换气扇。既然这样,不就是为了偷偷吸烟吗。”

“因为时势的关系所以全馆都被禁烟啊,让我相当难受呢。”

他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盒和几颗糖果。把糖果递给了两人。包装纸内里写着谜语,是种小孩子气的葡萄味糖果。

“那,要确认的是?”

“已经确认过了。那就此告辞。”

“慢、慢着!”

明明就是他自己请求长话短说的,津却慌张地挽留里染。

“这样也未免太没意思了,再多谈一会嘛。实际上我对事件也很有兴趣,想要尝试解决一下。”

“你也是嫌疑人吧。”

“正因如此才要这样啊。昨天从馆长那里听说过你解决不在场证明的事情,哎呀,卫生纸的论点确实相当有意思呢。嘛,如果能仔细地检视现场,我也有自信能够解开这个谜题。”

“……你认为犯人是个怎样的人物?”

津用嘴叼起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这个嘛……明显是非常胆大妄为啊。换作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杀人。”

他边吐着白烟边像是要表示整个B栋似的张开双臂。

“出入口都有摄像机,外面也有职员们在来回走动。虽然只要掌握了轮班表,就能知道什么时间段水槽那边会没人,可是也不可能百分百安全的。然而犯人却杀害了雨宫。也就是说——”

“就是说?”

“犯人对雨宫怀有相当强烈的杀意吧。割了脖子扔去喂鲨鱼,不这么凌辱一番就难解心头之恨。是个慎密而且大胆,兼具强烈的杀意和狂气的犯人。我会说卫生纸相当有意思就是这个原因。虽说是顺利地完成了,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相当天真。”

“会有对雨宫先生怀有这种杀意的人物吗?职员们之间难道有过什么纠纷?爱恨情仇之类的。”

“谁知道,有没有呢。他和女人似乎是相当亲近的样子。不过,与其说是勾引女人,不如说更像是在玩耍。应该不会在这方面被怀恨吧。要说是哪方面的话,也许是工作上的。”

“听说他工作还是做的挺不错。”

“两三个月之前,饲养员那边曾提出要再饲养一头海豚。对此事务方的船见先生和馆长严厉地拒绝了,那时候就和雨宫先生发生了激烈的口角。噢,我则是在根城里避难,所以不太清楚详情。”

“资料室就是根城么。这城主还真够挫的呀。”

活动室的城主也是不能对人言的事就是了。

“这是很有用的参考意见。谢谢。”

里染对享受着吞云吐雾的偷懒犯稍施一礼。

正打算要离开房间的时候,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说起船见先生,昨天他的行动有些奇怪啊。不过是你离去之后的事情了。”

“嗯,也是啊。”

带着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里染离开了烟鬼的根城。

事务室里有四个人。

今天也随意地穿着T恤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电脑的水原,以及在书架前方翻阅文件的船见。在复印机前面看上去与柚乃同龄女孩子,打工的学生仁科穂波,旁边的副馆长绫濑则单手拿着冒热气的纸杯正在休息。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侦探君和助手小姐吗。约会?”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么问。刚一打开门,水原就丢来了与代田桥和津同样的问题。柚乃“都说不是了啦”以比之前更强的语气否定,不过有没有被接受则是另当别论。

要说里染的话,他则是沉默地在房间里观察起来。黑色的瞳孔往左右转动,抚着下巴,然后慢慢地提出话题。

“有点事想向各位请教一下。”

“什么事?”

“关于雨宫先生的。可以给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吗。”

“怎样的人?……这个嘛,是个奇特的人吧。”

是因为性格急躁吗,还是说日常中就是这样呢。水原不像大矶那样说话吞吞吐吐,立刻就作出回答。

“说是奇特但并不是指很张扬,意思是在饲养员中是独特的类型。对于生物相当理智。”

“说理智的意思是?”

“可以说是相当事务性,不会想要过深地投入感情。小智香也老是这么感叹,说他有些地方让人搞不懂。”

“不要这么说了,别对过世的人说坏话啊。雨宫先生对饲养和训练不都做得很不错吗。”

绫濑像是评判似地说道。对雨宫的评价大体上和代田桥差不多。

虽然工作做的不错,但却有些心怀鬼胎的男人。

“我有耳闻过他喜好女色之类的话,不过各位女士又是怎么看的呢?”

“啊,对了对了。绫濑小姐的年龄相近,所以经常和他会发生争吵。”

“才没发生争吵啊。要一起去吃饭吗?诸如此类的,曾经被他这么开玩笑地搭话过罢了。”

“啊,我之前也曾经被他这么问过一次……不过我拒绝了就是。”

穂波谨慎地举起了手,这让水原惊讶地仰起了身。

“连小穂波也是?真是的,那个人真是不分对象呀!”

“水原小姐,就说你这种说话方式——”

“啊,抱歉抱歉。不过,对呢,雨宫先生的本命果然还是小智香吧。”

“小智香……是说滝野智香吗?”

“对对。果然由于同是海豚饲养员,看起来就是会有这种感觉吧。呐,船见先生也是这么觉得吧?”

“诶?”

水原将目光转向书架前的船见,他的后背突然抖了一下。

“什、什么?雨宫先生的事?对、对啊,他和滝野小姐好像挺亲密的。没错。”

语调快速而且大动作的样子,确实正如津所说的那样行为可疑。里染“显而易见啊”,以只有柚乃能听见的音量呢喃道。

不过,又发出了一件奇妙的事。

“不过既然是雨宫先生,那就说不准是不是认真的。绫濑小姐也被他邀约过,大概是开玩笑的吧?

说出这番话的船见,简直就像是想尽早将众人的注意从自己身上移开似的,再次把话题抛回绫濑那边。

“诶?……啊,说、说得也是呢。”

她也和船见同样说话含混起来。明明刚才还对答如流的。而且话题的内容又兜了回去。

怎么回事呢,柚乃感到奇怪。里染好像也起了疑心,眯细了双眼皮的眼睛直盯着绫濑。她察觉到被看着,表情生硬地低下目光看着纸杯——

这时候,柚乃两人背后的房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哎呀,警察终于给予许可了。”

似乎感到疲累似地边说着边进来的是以平头给人深刻印象的中年男人。鲨鱼饲养员·深元。

绫濑抬起头来,立刻对他开口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去整备水槽了呀。”

“啊啊,休息一会后马上开始吧。把水放掉,也要清扫地下的过滤装置,还有悬挂天桥的地板也要……啊,清扫用品柜里的用具被押收了来着。真是难办了。水桶姑且不论,拖把可是上个月才开始用的新品啊。”

深元边操作着咖啡机边独自发起牢骚。然后才总算发现了两名外部人士,

“咦,你们是昨天的……在这里干嘛呢?水族馆约会?”

“都说不是了。”

“不用在意,我们要走了。”

柚乃惯例地作出否定,里染也添话说道。接着他又说,

“船见先生,还有绫濑小姐。可否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这么对墙边的两人说道。事务经理和副馆长相互对望一眼,边感到犹豫边跟着柚乃两人一起出到走廊外面。

关上门后里染挽起双臂,与叫出来的两人正面相对。船见的额头渗出薄薄的汗水,绫濑则扭着头,像是绝不愿意朝向这边似的。

从柚乃的眼中看来,两人明显都很可疑。

“呃……有什么事?”

“绫濑小姐。您昨天在馆长室的时候,从房门的玻璃窗上看到什么吗?例如什么人在走廊经过。”

“嗯、嗯。这个昨天也对刑警们说过了。就看到津先生从资料室回来……”

“在那之前,还看到其他人吧?”

单刀直入的一句话,让她变得哑口无言。

“为、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了吧?啊,果然是这样……船见先生,请您别逃跑。”

渐渐地往后退的船见因这句话而身体僵住了。与此同时里染轻推柚乃的背部。别让他逃了,是这种意思吧。柚乃绕到船见的

身旁,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么,绫濑小姐。您好像没对警察说过这事吧?”

“不、不是的。只是转瞬间看到而已,我没自信确定是不是真的看到,所以就没说出来。”

“不,关于这点怎样都好了。我不是侦探,而且也不是警察。所以您有看到什么就告诉我吧。”

看绫濑的样子已经感受不到年轻副馆长的威严了。她惊慌失措地扶正眼镜,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在看到津先生之前,还、还看到船见先生在门前经过,然后很快就回到了事务室……”

柚乃抓住的衣袖被略微拉开了些许。于是柚乃马上扯了回来。问题人物狼狈地倾倒着身子,被逼站到了里染面前。

“船见先生,绫濑小姐是这么说的喔?这就怪了,您应该一直都在事务室才对啊。”

“不、不、不是的。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

“可以方便告知吗。”

“……咖、咖啡洒出来了。洒在和泉女士给的书类文件上。”

他用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坦白道。

“于是我就折腾着想要擦拭,不过房间里没有毛巾和抹布,纸巾也刚好用完了。所以我就匆忙地跑去厕所,将卫生纸拿了回来。擦拭完之后津立刻就进来了。就、就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所以我和事件什么关系都……这是真的!”

船见加强了语气,但对方还是冷淡地,

“那么船见先生,您是去了厕所对吧?是男厕吗?”

“啊,是的。”

“为何没对警察说?昨天我提问的时候,都没提起过啊。”

“我、我觉得那不是值得一说的事,所以就没提出来……你那时候刚说过不在场证明是没意义的,还说厕所是相当重要什么的,所以我觉得事到如今才说的话会受到怀疑的啊。”

“那么,就是想说却不能说么。哼哼。”

“相、相信我啊。染上咖啡的文件还在,垃圾箱里应该还留有圆芯!”

船见的眉毛扭曲成恳求的形状,抓住了里染的双肩。听到了垃圾箱和圆芯这些单词,柚乃想起了在行车中,里染和仙堂的交谈。

谈到找到圆芯的地方,当时他是“大概是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吧”这句话正中了红心。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地点了。

事件发生期间,一直在事务室的人就只有船见一个。而且刚才他本人承认曾经去拿过卫生纸——

“……这么说的话,您用完了拿来的卫生纸,就把圆芯直接扔掉了。”

“诶?是、是啊。纸剩下的不多,所以全部都用来擦拭了。”

“从男厕拿来卫生纸,擦拭泼洒出来的咖啡,圆芯丢到事务室的垃圾箱里对吧?”

里染重新确认道,他大力地不断点头。接着里染就,

“那是男厕里放在什么地方的卫生纸?”

“什么地方……就是和平时那样取下单间纸架上的啊。”

“还记得去厕所的时间吗?”

“大、大概是正好十点钟吧。咖啡洒出来的时候,手表上也沾上了些许,当时我还心想会不会出问题而看了手表,那个时候是十点一分左右。”

“手表的时间是准确的吧?”

“当然了。那是分配给所有职员的电波手表啊,时间是正确的。你看,绫濑小姐也有戴着。”

确实船见和绫濑的手腕上都戴着黄色表带的手表。昨天香织也说过其他职员也戴着相同的东西。

“结果手表没出问题。如果有防水加工的话就不用怕咖啡了嘛,馆长也真是太吝啬了。哈哈哈哈……哈……”

即便他以滑稽的动作发出大笑,走廊上过于冰冷的气氛也没有回升。

“船见先生,接下来是最后的问题。您去厕所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诶……?不,我什么都没注意到。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

“这样啊。感谢。”

单方面地结束了提问,里染把船见和绫濑丢在原地,往饲养员室走去。

船见也许认为自己仍然被怀疑吧,他又“不是这样的!”大声呼叫起来。

“我真的没干过。我马上就对警察老实相告。可以相信我吧。”

“……我是很想相信啊。”

里染最后对他说的是彷如舍弃对方般的话语。

“我还没掌握到任何一个可以证明您不是犯人的证据耶。”

“你最初就知道圆芯被丢在事务室的垃圾箱里的吧?”

“是推测出来的。”

“是怎么知道的呢?”

“本来应该装在纸架上的卫生纸却不在厕所里。既然这样,就只能是被谁拿到外面去了。”

回到一楼以后,里染倚靠在调饵室的墙壁上。正如“一天最多只能和三个人交谈”这句夸张的话那样,他一副累垮了的样子,边转着脑袋揉着肩膀边进行解说。

“无论是犯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做的,把卫生纸拿出去的话肯定会有相应的理由。最为自然的考虑,就是为了擦拭饮料之类的理由吧。”

“说得也是,那本来就是为了擦东西而制造的纸呢……我的意思是指擦拭饮料什么的。”

她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觉得不好意思。

“那么,在这个建筑物内有可能会打翻饮料,并且为了擦拭而必须到厕所拿卫生纸的人有谁呢?首先饲养员和打工的仁科除外。因为他们就近的地方就有毛巾。因此剩下来就是Cool Voice的绿川,以及事务员的津和船见。”

“绿川先生不是Cool Voice而是兽医啊。咦,绫濑小姐和水原小姐呢?明明这两位也是事务员呀。”

“女人应该不会去男厕拿卫生纸吧。”

“啊,这样……”

不过,昨天他说过“虽然进的是男厕,但犯人也未必是男人”——

不,这也不对。这次的情况是拿出卫生纸必须要有‘相应的理由’。假设犯人是绫濑,要是将替换的卫生纸拿回自己的房间,若被发现的时候该怎么解释呢?尽管可以“我想要擦拭打翻的饮料”这么作出解释,但却不能成为女性进入男厕的理由。

“那么,首先说津吧,不过很难认为那家伙偷懒的资料室里会有水分。即便是绿川,医务室里应该会有一两条毛巾之类的,因此也要除外。剩下的就只有船见,那么圆芯就应该被扔在事务室——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医务室里没有毛巾和纸巾对吧。”

“所以说,对警察说的话会猜中只是运气好罢了。”

他先前碎碎念地说“真是走运”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我的推理因事务室事变而崩溃,不过多亏于仙堂而得以确定为事务室的垃圾箱。于是姑且还是去资料室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水分之后就去事务室了。”

收拾得相当整齐的事务室里确实没发现有毛巾。而且船见很显然是一副隐瞒着什么的样子。

“于是就质问对方吗。”

“没错。不过没想到居然把绫濑也钓出来了。”

绫濑只有在被船见搭话的时候才会出现强烈的动摇情绪。她一瞬间目击到船见去过厕所,对于他隐瞒着这件事而有所警戒吧。

“嗯,原来如此……”

真不愧是里染,真是精彩的推理。柚乃如同在仔细品味般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船见先生拿掉卫生纸,那又会怎样呢?”

“不怎么样。”

里染又摆出了‘束手无策’的姿势。

“本来应该在厕所的卫生纸消失到哪里的谜题已经解决了。与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船见为了擦拭咖啡而拿去用而已。……不过,既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家伙不是犯人,这番证言是完全不能采信就是了。”

船见依然是十一个嫌疑人中的一个。

“船见十点的时候去过厕所是事实吧。绫濑也目击到了。不过也可以认为实际船见就是犯人,为了替换卫生纸而故意做出那种行动。”

“可、可是里染同学,昨天你不就说过了吗。你说既然要处理卫生纸,厕所是最不会被怀疑……”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通常犯人可不会把丢着不管就好的东西特意拿回自己房间的。做出通常不会做的事,反而不会遭到怀疑。也许犯人就是这么计算过。”

“如果这么考虑下去,不就没玩没了吗!”

“就是这样。”

里染深感同意,像是虚脱般将后脑贴在墙壁上。

“总之那家伙的证言如今没有任何作用。还是医务室的猜测落空造成沉重打击……”

“谁在这里吗?”

身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单手拿着脱下的围裙,另一只手拿着水色水桶,饲养员领班和泉的肥胖身体探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昨天的两位吗?在这种地方约会?”

“不是的。……这句话我还要说多少次啊。”

柚乃厌烦地想要叹气——到了喉头又咽了回去。

和泉拿着的围裙上沾上了什么红黑色的东西。

“里、里染同学……那个,里染同学……”

“啊?什么啊……啊,是血。和泉女士,围裙上沾着血啊。是雨宫先生的血吗?”

“说得太直接了吧!”

“啊啊,咦?呀,应该不可能吧。让我闻闻看。”

和泉也没感到在意,满不在乎地把手伸了出来。柚乃把脸凑近围裙,闻到了腥臭味。

“……鱼血?”

“对啊。昨天那些警察好像也同样误会了,既然是饲养生物的地方,会有这样的血也并不奇怪吧?”

哈哈哈,和泉对此一笑置之。

香织将她称作‘肝玉母’,确实她说话的音量大得简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房门的缝隙朝调饵室看去,房间内架设着像是厨房里会有的水管,随处可见折叠起来的围裙和案板,装着鱼的泡沫箱,水桶和毛巾等等物品。

和泉回去室内一趟,把围裙和水桶放下来之后,

“难得是星期日而且又没有其他客人,去展示区那边观赏不就好了……我待会就要去愉快的地方了。”

“就说这不是约会……什么,愉快的地方是指?”

“新馆那边有海豚的泳池……”

“是约会!仔细想想其实就是约会!”

听到数天前就向往的词语,柚乃毫不感到害羞地扑了过去。身旁的里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露出没撤的表情。

新馆的通道是描绘出和缓曲线的广阔厅堂。并没有定则的参观路线,而是能在排列的水槽间自由观赏的开放式构造。中央有着热带鱼的宽广水槽,以此呈现出色彩鲜艳的鱼群和珊瑚礁的南海风景。边角的位置还有一个直逼鲨鱼水槽的巨大亚力克玻璃箱,不过那里也只是挂着的标示牌,不见有生物的身影。

绕到圆形大厅的内侧之后,可以看到制作成阶梯形的客席,以及中央位置的泳池。附近大概有停泊帆船的地方吧,好几艘帆船以缓慢的速度划着波浪行使。

和泉前往的地方是表演秀的泳池后方,被墙壁隔开而从坐席位置看不到的环状泳池。伴随着犬笛的尖锐音色,两头海豚正来回畅游着。

在泳池中精气充沛地跃起的是黑色的巨大尖嘴海豚,每当游到泳池边的时候,滝野就会从水桶里抛出鱼。拍打海水的动作强而有力,眼睛略带点白色,从远处看去就像是逆戟鲸一样。

前方还有一头同样的尖嘴海豚,不过相对于黑色的那头则是游得较为安静,体型也小了一圈。体表是白色的,光滑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耀着光辉。这头海豚的搭档是老练的饲养员芝浦,当海豚偶尔露出水面,他就会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

黑色和白色的海豚都非常听话。双方自由自在地戏水的模样看起来相当快乐,突出的尖嘴相当可爱,并且更重要的是,

“好、好、好可爱……”

半个夏日的部门活动与比赛的疲劳全都云消雾散。面对着丸美的偶像,柚乃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兴奋。里染把手搭在头上,“好热……”满脸忧郁地嘀咕着,管他怎样都好了。

“看来很有精神呀。”

和泉朝芝浦走近。

“状态比平时要好。也许是因为回到水槽而感到安心吧……那两位是?刚才在B栋也见过他们。”

“好像是在约会。”

“诶。听说是侦探,那肯定是在搜查还是什么的吧。”

芝浦说得没错,不过沉迷于海豚中的柚乃却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这孩子就是露菲吗?”

“对呀。来露菲,对这位小姐打个招呼。”

哔哔,笛子响起了短促的旋律。可是白色的海豚毫无反应,继续悠然地畅游。

“哎呀……果然搭档不是滝野小姐就不行啊。”

芝浦用指甲挠着秃头,和泉和苦笑起来。

“这么看来,无论哪一头,要去表演还太早呢。”

“诶……还要去表演吗?好像还在训练着吧?”

“是这样没错。展示区里的一位偶像被警察带走了。所以得让她去填补空缺。”

展示区的偶像。是指柠檬鲨吧。

“真是很遗憾,哎,对露菲来说这样也好吧。她的性格懦弱,要表演的话就有些负担过大了。”

芝浦注视着畅游的露菲,以其游泳速度同样缓慢的语速回答道。

“这孩子天生就没什么体力呀。皮肤也很脆弱,还小的时候血管是透明的,肤色看上去是粉红的呢。”

“啊啊,所以名字才叫露菲么。”(注:露菲是哆啦A梦剧场版《大雄的南海大冒险》里登场的粉色海豚)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水边的里染插口说道。老人的表情绽放出光彩。

“噢噢,原来你知道?”

“这当然了,毕竟是国民级的作品嘛。”

“记得真清楚啊。那,你知道对面那头海豚的名字吗?”

“是卢卡吗?”

“没有那么古老啦。虽然与逆戟鲸相似的眼睛很有特征。”

“啊,那么就是提可吧。”(注:出自动画《七海的提可》里登场的海豚)

“真不愧是侦探!”

他老会在些无谓的地方发挥出洞察力。

“提可和露菲都是芝浦先生取的名字喔。”

和泉说道。而且据芝浦所说,提可是北海出身的野生海豚,而露菲是在水族馆里诞生的。

“这孩子的母亲已经过世了,本来是从千叶的水族馆过来的海豚。从祖父辈的时代起就在饲养了,所以这孩子是饲养的第四代。江之岛那边曾经因为生出第五代而造成了话题,不过第四代也是相当稀有的。”

“说是在这里出生和起名的,那就说见证了它的诞生吧。您以前是海豚训练员?”

“训练员倒说不上,应该是饲养专员吧。直到三年前滝野小姐来之前雨宫君一个人干得相当辛苦,于是我就来帮忙了。……哎,现在又只剩下滝野小姐,所以我又回来帮忙了。”

“在谈以前的事?”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的时候,滝野带着提可过来这边了。芝浦挠了挠头,

“不,聊了点露菲的事……”

“有些雨宫先生的事想要请教。”

里染继而插口说道。虽说是按照平时那样工作着,生物和人类的事情毫无关系,各位饲养员还是表情忧郁起来。

“滝野小姐,他是怎样的人呢?工作态度之类的已经听说过了。”

“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方面呢。”

不是滝野,而是和泉对此点了点头。

“公私分明地接触对海豚们也比较轻松吧,他说过这样的话。该怎么说呢,就是总会保持距离地饲养吧。”

“那是雨宫君的优点啊。那种观点是经常需要的。”

这么说完之后,芝浦对另一名训练员露出笑容。

“特别是滝野小姐有些方面太过热情了。”

“……对不起。”

滝野以沙哑的声调道歉。接着里染就,

“滝野小姐,听说你被雨宫先生纠缠,这事是真的吗?”

“纠缠什么的,没这回事……他只是戏弄后辈而已。经常被他耍得团团转。”

“是性骚扰吗?”

“不是,没这样的事。顶多就是突然吓人一跳,很无聊的那种恶作剧……昨天也是找不到犬笛在哪里,可能就是雨宫先生拿走的吧。要是找得到的话,我就不用受到怀疑了……”

不悦地看完之后,滝野突然闭口不语。身后的提可正在呼吸,头上的气孔喷出了白色的水花。

“那么,并不是恋人吧?”

“当然不是。”

语气强烈的回答。估计他们与其说是恋人,反而更像是喜欢恶作剧的哥哥和妹妹吧。不过,她脸红的样子并没能逃过柚乃的眼睛。——看来她确实是喜欢他。

她并没察觉到柚乃的疑惑,对着柚乃展露出笑容。

“刚才是想让露菲打招呼吧?你在那里稍微蹲下一会好吗?”

“?……好的。”

被指定的位置是紧挨水边的地方。柚乃边注意着避免掉下水,按照她的吩咐坐了下来。

“露菲!”

滝野叫喊道,吹响犬笛。

白色的尖嘴海豚潜入水中,依然自在地在泳池周围游动着。然后在柚乃附近的水面露出头来。目光相对。圆滚滚的美丽眼睛。

哔,发出了响亮的声音,露菲轻轻地在柚乃的脸庞上吻了上去。

“哇……”

然后从训练员手上得到了饵食,完成任务的露菲再次畅游起来。边体味着残留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柚乃独自陷入陶醉的状态。

太、太、

“太可爱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柚乃感动得蹲在地上抖动起来,她身旁的里染则对比鲜明地呢喃说道。

“侦探君,难道讨厌海豚吗?”

“就是那个嘛,男友因为女友的初吻被抢走而生气啦。”

“我不是侦探也不是什么男友,只是不怎么喜欢海豚罢了。因为以前在东京的某个街道差点

被推销绘画。”

“绘画……?虽然不太明白,但我可是很喜欢海豚呐。”

芝浦望着泳池里的两头海豚说道。

“脑袋聪明,不会说谎……这么棒的朋友,哪里都找不到啊。”

“对啊!”

滝野也大大地同意。确实是个有些热情过头的饲养员。谁知道呢,里染的语气仍然那么冷淡。

“我是不太信得过……”

“信不过的人是你这小子。”

突然被强壮的手臂捆住了头部。他就这么被束缚着,自大的口气变成“好痛痛痛痛——”的呻吟声。

时隔一天——不对,还有包含视频通话的两小时吧,仙堂与哥哥正屹立在泳池边。在两人身后的是似乎拿着什么资料的水原。

“你在干嘛啊刑警先生,要是脑袋变蠢的话怎么办!”

“你已经有够蠢了吧。居然给我在中途挂断电话。”

“那是意外啊,意外。……不过结果还是好的。那番推理完全错误了。”

“什么?你居然又搞这个……给我过来这边。”

大概是介意周围职员的目光吧,仙堂抓着里染带到泳池的边端上。柚乃也终于从海豚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追着两人过去。哥哥则是悠哉地“刚才的亲吻看到了喔”这么说着,似乎在为电话那事而发泄怨气。

“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犯人了吗?”

“来到这里进行最终确认,就发现被摆了一道。不好意思,忘了今天早上我说的话吧。”

里染摆出今天第三次的‘束手无策’的姿势。仙堂不悦地挽起双臂,

“混账,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去了B栋,被两名职员哀求了……”

“啊,是船见先生和绫濑小姐,他们坦白了吧。我先前质问过他们了。”

“……我虽然也不太喜欢生物,但与你交谈之后海豚都能治愈我了。”

海豚和里染。极端相反的两者。

“有、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证言无法采用,但卫生纸的谜题已经解开了……说起卫生纸,哥哥,有从犯人使用的纸卷上搞明白什么吗?”

“诶……嗯。商品名称是乔伊斯纸质的‘尤利西斯’。关东圈内的店铺里大多都能买到。”

“菜刀呢?”

“凶器?这个也是出处不明。无法成为什么重要线索。”

“喂袴田,别把情报统统都说出来……你按着侧腹干什么?”

“诶,啊,不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在夏日的阳光与清爽的水声中,三人组持续进行沉闷的谈话。柚乃再次眺望泳池的方向。提可和露菲时而翻动波浪,和泉和芝浦两人围站在水原拿来的面板旁边。

——是正在进行表演秀的雨宫的照片。

乘坐在提可宽广的背部上,在水上滑行的场面。黑色紧身衣的颜色彷如和海豚的肌肤融合在一起,纤瘦但却紧绷的身体曲线相当优美。昨天香织曾经“具有芝浦的纤瘦与大矶的肌肉”这么形容过他,这句话确实说的很对。他高举着戴着黄色手表的左手,朝着观众席展露爽朗的笑容。那张笑脸并非代田桥所说的‘心怀鬼胎’,而是看起来天真无邪,像孩子似的笑容。

“是急忙地赶做出来的,这样子可以了吧。”

“嗯,做得很不错呀!装饰在哪里好呢?”

“尽量放在展览泳池中比较显眼的地方……啊,不过被太多客人看到也不太好呀。”

“这时候引人注目也没关系啦。要是雨宫先生的话……也得好好展示给提可和露菲看看呀。”

四人感慨地交谈着。

玩世不恭的家伙。性格不合。理智。喜欢玩女人,爱开玩笑,喜欢恶作剧。本领不错,具有独特的观点,还有那张照片上的笑容。柚乃的心中终于可以理解雨宫的人物形象是怎样的了。

——并不讨人厌的男人。

可是,他却招怨了这个水族馆里的某人,遭到杀身之祸。犯人带有津断言为‘狂气’的强烈杀意,把他推落到鲨鱼水槽里。在这些人之中的犯人今天也继续做着以生物为对象的工作。

那人到底是谁呢。嫌疑人的范围仍然无法缩小。

“……那么,开口部上方的漏水,是每五秒一滴没错吧?”

“嗯,取了平均值后就是这样。”

“行了行了,按照约定只会告诉你一个情报而已。赶快回去吧。”

回过神来,发现里染又被警部赶回去。里染耸了耸肩,对和泉他们挥了挥手,离开了泳池。尽管柚乃仍然对海豚依依不舍,但还是并肩走到他的身旁,对此他只是“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是呢,肚子也饿了。要去吃些什么吗?……啊,炸鸡排三明治之类的!”

“不用了,我要回去活动室。你也自己坐电车回去吧。管你吃鸡还是吃排吃完之后再来学校一趟。”

“再来?是可以,但为什么呢?”

“有些事情要做。……啊,对了,把泳衣也带过来。学校制定的那种。”

“泳、泳衣……?”

没有留给她询问理由的时间,里染已经快步走在青色的通道上。

有种讨厌的预感。

4 搞怪的大搜查线

午后。按照吩咐再次来到活动室,发现已经有三个人到场了。里染,香织,以及不知为何在这里的早苗。众人正围坐在餐桌旁和睦地吃着冰激凌。

“嗨柚乃。精神吗?”

香织最先抬起了手。

“啊,是的……。香织学姐才是,不要紧吗?你昨天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啊啊,因为昨天四点钟就起来了。已经睡饱了所以没事了啰。”

“四点起来……?”

“所以我不就说了,根本不用担心这家伙。”

里染吃完了冰激凌,很辛苦似地站起了身。把木棍扔向垃圾箱。但似乎没有命中。

“泳衣带来了吗。”

“嗯。”

柚乃揭开挂在手臂上的游泳袋。

“很好,那么,我们出去吧。你在这里换上。”

“好的。……等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理由去到那边之后再说明,总之你赶快换上。”

明明是要去对方说明,但反而增加了新的疑问符号。去到那边之后?究竟要去那里呀。而且,

“为什么连早苗都在?”

“哎呀,里染学长联系我了,正好有空就来了。”

“联系……?”

向不久前来到这个房间而被自己臭骂一顿的人联系?不行,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

把烦恼不已的柚乃置之不理,三人迅速地离开了房间。至少不能够就这样,她在房门关闭之前对里染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房间该不会设置了摄像机吧?”

“……你把我想成是什么人了。”

“会跑进女厕又会偷拍女孩子大腿的死宅。”

“你是专挑坏事来说的吧!”

原来他还有那是坏事的自觉吗。

“好了赶快换上去吧没时间了。换完之后就去活动楼后面。就这样。”

无情地关闭了房门。被留下的柚乃独自叹息着,无奈地开始换起衣服。

房间里的暑热状态仍然如旧,但比起昨天稍有些缓和。启用了两台风扇,持续从房间的两个方向吹来风流。不管哪台都标记着新闻部的字样。看来是香织带来的活动室用品。

利落地穿好学校制定的泳衣,然后在上面套上制服。也不知是拿来干什么用的,就连毛巾和潜水镜都带了过来。柚乃来到外面,按照吩咐绕到了建筑物的后面。

里染等人正在活动楼的北侧,被树木分割开的细小空地上等待着。还加入了一位新成员,对方正屈膝蹲在三人的中央,不知为何正在做着木匠的活儿。铁锤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相互纠缠的天然卷发有些眼熟。是演剧部的部长梶原。

“那个,已经穿好了……”

“来了啊。喂,还没好吗?”

“请等一下,还差一点……噢噢,袴田同学,好久没见了。”

抬起头来看的柚乃之后,梶原爽朗地招呼道。由于演剧部和乒乓球部都会利用体育馆,所以两人经常都会碰面。

“你好。请问你在做什么呢?”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是里染拜托我做的。”

“喂,手停下来了啊。”

“啊,抱歉抱歉。”

受到里染的催促,梶原重新投入工作。对合叶的顺滑和整体的强度作了最终检查之后,他将那个物件递了过来。

“做好了。”

说是完成了,但这件物品完全没有装饰价值,明显是简易制成的。

七十公分左右的细长木材两端包裹着金属的棒子。整体棒子的长度约莫八十公分。而且合叶安装在其中一侧的棒子上,在那里与门扉接合起来。上下两方设置了两根六十公分左右的木材,并以尺寸略短的数根棒子支撑门扉。

门扉最边端的棒子是关闭的状态,与长尺寸的棒子刚好接触起来。

——简直就像是门栏的变化形态,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真厉害呀,居然两小时就造出来了。”

“这种程度的东西每次公演都会弄的,轻而易举啦。”

自行制作剧场工具的演剧部部长自傲地说道。香织也“谢谢你啦小梶”感谢道,他像是觉得害羞地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

“没事没事,毕竟受过里染的关照嘛。”

他说的受关照,是指之前的体育馆事件吧。梶原也牵涉进那个事件,在搜查和指证犯人的时候都在场。

“……不过,虽然按照要求做出来了,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做点试验。”

“实验……”

柚乃鹦鹉学舌地回了句话。实验。这个门栏。还有,泳衣——

“实验?诶,好像挺有趣的,能让我看看吗?”

“请你不要。绝对不要看……”

从这三个关键字导出了不愿想象的结论。终于察觉到状况的柚乃拼命哀求道。

对这番交谈不感兴趣的里染“好,走吧”发出号令,众人开始展开行动。香织拿起了家具店的大纸袋,刚才收下的木造用具由早苗搬运。里染则是两手空空。

“……于是,打算去哪里?”

对快活地挥着手的好人梶原露出虚脱的笑容,对他告别之后,柚乃提心吊胆地询问里染。

“泳池。”

“学校的泳池吗?”

“对。”

“你说要做实验,难道是……”

“实际尝试一下卫生纸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能有什么效果的实验。噢,就是讨个安心吧。”

“啊啊,果然……”

讨厌的预感实现了。

“你就来扮演尸体。拜托你了。”

“特意换上泳衣,居然是扮演尸体……糟糕透顶了。”

“这才不是最糟的。现在是夏天嘛,穿泳衣也没关系吧。如果是冬天的话才是最糟糕的。”

“最糟的基准太过分了……”

柚乃边走着边垂头丧气起来。

真是灾难日。

离开校舍,穿过前庭,走向建造在校门旁边的泳池。

一名穿着制服的少女正站在被格子状的大门关闭的入口前方。美丽的长发,以及和黑发相互映照的雪白肌肤。还有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迷惑住的湿润瞳孔。

这位少女——八桥千鹤发现里染等人之后,就沉默地递出了证件。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纸。

“泳池的使用许可证。到三点钟为止。过了时间之后就让回交游泳部了。”

“噢,帮大忙了,原副会长。”

里染特别强调‘原’这个字眼。这时候千鹤的大和抚子风美貌扭曲起来。

“……所以说别突然向我这位原副会长提出使用泳池的请求好吗。我已经不是学生会成员了。”

六月发生的体育馆事件在风丘的学生之间留下了很大的的冲击。品行端正,年级成绩排名第三的她,由于承担未能对杀人防范未然的责任,主动辞退了副会长的职位,这也是其中一个冲击。

“找适当的理由,和会长一起到职员室取得许可,找游泳部交涉……请你也考虑下我们的难处。”

“是、是强行地获得许可的吗。对不起……”

“才不是强行的嘛,是痛快地给予帮忙对吧,对不对?”

柚乃对明显很不悦的原副会长作出道歉,而里染则是毫无反省的样子。他这么说之后,千鹤很不愉快地移开视线。

“……喔、喔,当然会尽量帮忙了。不过这也太突然了,以后希望你顾虑一下喔。本来我的信条就是绝对不允许为个人的方便而擅自使用学校的设施……”

“录音笔。”

“来,进去吧!随意使用好啦!已经得到许可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然让她的态度突变。她用力地打开泳池的大门,往旁边退了一步招呼柚乃等人进入。然后她轻咳一声,

“那、那么,我就告辞了。弄脏的话可要打扫干净,到了三点就撤走喔。”

“不,你也要过来帮忙。我们需要人手。”

“哈?为什么我要帮忙?才不要,我没义务要做到这个地步。”

“录音笔。”

“我知道啦我做!我做就好了吧!”

“……总觉得八桥学姐给人的感觉不同了呀。”

侧目看着欲哭无泪地跟着众人进去的千鹤,早苗如此细声说道。柚乃也深感同意。

“……里染同学,你对八桥学姐做了什么?”

“诶?哎呀,我什么都没做喔?”

他故意似地搪塞过去。头脑里的疑问符号又增加了。

走上了不长的台阶,来到了泳池边。这是除了上游泳课之外初次使用学校的泳池。泳道绳被收到了墙边,上面没有任何东西漂浮的水面看上去比实质的二十五米更要宽广。和缓的波浪上反射着太阳的炫目光辉,让人禁不住眯起眼睛。

水,阳光,氯气的气味,以及从附近运动场传来的运动部喝彩声,禅的鸣叫声。

全身体验着夏日的感觉。作为八月的度假方式可谓是最棒的。——如果不将就只有自己穿着泳衣,接下来被逼扮演尸体来验证杀人事件的不在场证明诡计这些状况考虑进去的话就是了。

“小心别心脏麻痹喔”被里染提了不吉利的忠告,柚乃脱掉制服露出泳衣姿态,然后谨慎地做起准备运动,再用冷水淋湿头部。在这期间泳池边的‘实验’准备正在循序渐进地展开着。

香织从家具店的袋子里取出小水桶,滴管,卷尺,图钉盒,十二卷卫生纸等物品。种类当然就是哥哥所说的,乔伊斯制纸的‘尤利西斯’。是里染通知对方买来的吧。梶原制造的简易开口部被放在紧挨水边的位置。就这样放着会有些不稳,所以由早苗和千鹤在两边按住。

里染独自在阴凉的房顶下避难,用手摆弄着秒表。柚乃用毛巾盖住身前,朝着他走了过去。

“已经淋浴过了。”

“好,这就开始吧。”

“……无论是你们说的话还是在做的事都相当莫名其妙,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千鹤冷眼地说道。

“才不是做可疑的事。袴田妹靠在那个门扉上,用水融化缠卷在那里的卫生纸。只是如此罢了。”

“……有够疯狂的玩法呢。”

“这不是玩耍而是实验。那家伙接下来要当尸体。”

“居然是个恋尸狂,看来你没救了。”

没去理会疑惑渐渐加深的千鹤,里染打了个响指。

“那么,开始吧。犯人在悬挂天桥杀害了雨宫。并且撒下纸张,从开口部装水上泼洒,接着用卫生纸布置限时装置。缠卷的纸带需要多少长度,要化多少时间才能融化呢。就是要弄清这些。扮演尸体的是袴田柚乃同学。来,大家给与鼓掌。”

“谢、谢谢……”

柚乃对于里染教师一样的口气而低下头来。早苗和香织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

“那么,首先从三十公分开始尝试吧。香织,有劳你了。”

“明白。”

香织用卷尺测量过卫生纸的长度后撕下,在门扉和栏杆的接点上卷了起来。最后钉上图钉,对柚乃招了招手。

“呃,我该做什么?”

“只要安分地靠在门扉上就行了。”

柚乃把毛巾放在塑胶椅子上,朝有日照的地方踏出脚步。噢噢,早苗和香织呼叫起来。

“柚乃,好可爱呀。身材真棒!”

“就是嘛!真是太养眼了!”

“别管我啦。还有,里染同学不要一直盯着这边。”

“我又不是想看才看的啊。”

这样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就是那个嘛,柚乃穿起泳衣,就像是阿部洋一的漫画里那样。”

“又说这些意义不明的话……”

再次叹了口气之后,柚乃以像是尸的样子坐到地面上,背靠在门扉上。背靠了上去,门扉也依然没动。

香织从泳池打水上来,用滴管吸取了少量,水会渐渐地滴下来,是以此来代替漏水吧。“准备OK”她对里染竖起了大拇指。他拿起了秒表,以电影监督般的发令声宣告实验开始。

“那么,第一回。三十公分,准备,开始!”

与此同时香织也看着手表,开始滴下水滴。以和悬挂天桥上的漏水同样的‘五秒一滴’的间隔。

“……现在才问好像晚了,不过有必要让我来当尸体吗?里染同学来当不就好了。”

因为除了靠在门上就无事可做了,于是柚乃发起牢骚。

“这办不到。不是我自夸,我是不会游泳的。”

还真的不是自夸呀,千鹤说。

“可是,我和被害者——雨宫先生的体重完全不同呀。这样无法导出正确的结果。”

“只要搞清楚每一公斤需要几公分的卷纸才能支撑住,要用几秒钟才能融化

的话,往后就能计算出来。”

“这样啊。”

——不对,等一下。

“……以每一公斤来推算,难道说里染同学知道我的体重吗?”

心想着该不会吧,里染非常理所当然地“知道啊”回答道。血气一下子从脸上涌了出来。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问你的挚友啊。”

“早苗苗苗苗!!!你啊啊啊啊!!!”

这下子全都联系起来了。里染就是因此而联系早苗的。往在身旁按着开口部的挚友望去,只见她脸上挂着为难的脸容,

“抱歉抱歉,因为他说务必要说出来……。不过,没什么关系吧。又不是会羞于见人的体重吧。反而值得自豪喔!”

“吵死了闭嘴!杀了你!绞杀你!”

“啊,柚乃不可以乱动喔。得保持这个姿势……”

啪嚓。

突然,支撑身体的卫生纸断裂。门扉朝外侧敞开,柚乃也随之倒了下去。

“咿呀!”

不觉间发出如同哥哥之前那样的悲鸣声,她的后背朝着泳池掉落。

全身被冰冷包围,耳边响起了水声。久违地感受到不上不下的浮游感,手脚胡乱挣扎地作出抵抗。刹那间,视野中的太阳那圆圆的轮廓,在水中挣扎期间也一直映现在眼皮底下。

“柚乃,没事吧?”

用脚踩在池底将头露出水面之后,香织就马上问道。她边喘着气边“不要紧”回答道。站在阴凉处的里染单手拿着秒表,冷静地分析起来。

“嗯,纸和尸体都顺利掉入泳池啊。不过四十秒就太短了。纸还没融化就先被体重压断了,分量太少了呀。下次再增加十公分吧。”

“……还要继续吗。”

“当然的吧,在取得平均值之前都要做下去。”

柚乃就这么沉入水中。已经不知道该对什么叹气才好了。

从头开到尾的千鹤所说的一句话就概况了当场的所有情况。

“……到底在搞什么。”

之后也不断地重复实验。缠绕的卫生纸分量逐渐增加,终于达到合适的长度之后,接下来就为了求得需要几分钟才能融化的正确数值而持续实验下去。

结果柚乃以背面落水的次数合计十五次。泳池边每次都会定期性地响起怪异的悲鸣声。

咿呀。哇咿。啊呜。唔啦。呀啦。唔啊啊。呜呜。噢噢。哇诶。噢哇。啊啊啊啊啊。

“好,差不多就这样吧。”

到了监督终于接受的时候,时针已经即将指向三点了。

“辛苦你了袴田妹。待会请你吃冰棍好了。”

“太、太、太过分了……”

漂浮在水面上的柚乃虚脱地发着牢骚。在暑假活动中锻炼出来的持久力也变得黯然失色。

“那么,已经、搞清楚、什么吗。”

“稍等一下。雨宫的体重是六十八公斤……最少需要的卷纸长度为一米,到将之融化至断裂为止需要八分钟,差不多就这样吧。”

翻开着用于纪录数据的香织的记事本,里染以心算计算出了结果。

“一米要八分钟?呃,就是撑稳尸体最低限度需要一米的卫生纸,直到融化至门扉打开为止要八分钟?”

“对。噢,跟预料中差不多。”

“那,开始布置诡计,是在尸体掉落的八分钟前吗?十点……不对,掉落的时候是十点七分,所以应该是九点五十九分吧?”

“按照正常来考虑的话,就会是这样。”

里染对香织采用了意有所指的说法。旁边完全状况外的千鹤和早苗“怎么回事?”“谁知道”相互耸了耸肩。

漂游到泳池边的柚乃从水中抬起濡湿的身体,“还有什么非正常的情况吗?”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想到很多情况。最有可能的,就是犯人为求慎重而卷上了超过最低限度的纸。这样的话,从诡计发动到尸体落下的时间就会更长了。那说不定是十分钟,也有可能是十五分钟。”

已经弄明白的是最低限度线。决不能断言在这时间之前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不是犯人。

“噢,纸的分量增加得太多的话,往后就会更容易留下证据。”

“……不过,反过来说,时间不会比八分钟更短对吧?”

“那,在九点五十九分有不在场证明的就不是犯人?太好了,范围可以缩窄啦!呃……啊,不行!”

香织目光闪耀地翻开纪录了各类信息的笔记本,但马上就满脸遗憾地叹息起来。里染点了点头,

“没错,从五十九分之后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的人有好几个,可是到五十九分为止一直有不在场证明的一个都没有。而且,要想把时间缩得比八分钟更短也是做得到的。”

“诶,怎么做?”

“比如说,事前将要缠卷的纸略微沾湿。这样就能将到落下的时间缩短几分钟。犯人是个预谋犯,既然做好了各类准备,应该能够自由地调整时间。”

——八分钟这个最低限度线也靠不住了。

柚乃和香织彼此对望,

“……那不就没意义了吗。”

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埋怨道。从头发滴落混有氯气的冷水,让她突然感到无比空虚。自己掉落泳池十五次的辛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意义是有的。”

由始至终都很腹黑的里染说道。

“已经证明了诡计是可行的,融化纸张的时间也正如预想。最低限度线的八分钟并非是绝对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这能成为一个指标。”

“又是指标吗。明明今天早上就因此而搞错了。”

“这个嘛,指标就是这样的。……姑且算是往前迈进了。”

他这么说与其说是安慰柚乃,更像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接受。在柚乃用毛巾擦拭身体期间,他依然靠在阴凉处的墙壁上继续嘟哝说着。

“不管怎么说,姑且不论延长掉落的时间,缩短时间对犯人来说只会有坏处。很难这么认为。嗯,没问题的,八分钟的最低限度线可以信赖。嫌疑人仍然是十一个吗……”

没错,结果还是无法缩小嫌疑人范围。

就只能讨个安心,正如里染说的那样。他就开始实验之前就知道只能得到这种程度的结果吧。

“事件快要解决了?”

“不知道。要是再有点线索就好了。”

香织担忧地说道,就在里染挽起双臂的时候。

“在谈论严肃的话题中打扰,不好意思。”

千鹤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进来妨碍。她拿来装着用具的水桶,放在柚乃等人的面前。身旁站着的是被迫拿着刷子的早苗。

“泳池边和水中都散落了融化的卫生纸残骸呢。赶快去清理干净好吗?”

“……那是我们的工作吗?”

“理所当然的吧。就是你们弄脏的。”

“不过许可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就是说借用的人是你,责任人也是你。”

“是你叫我借的吧!总之,时间快到了赶快去清扫。”

“录音。”

“真没办法呢就交给我吧!”

只是两个字就让她变得顺从,千鹤拿着水桶奔了出去。“混蛋里染……!”依稀听到传来这种悲痛的哀鸣声。——果然是这样,绝对发生过什么事。

“里、里染同学,虽然我不太清楚情况,但我们去打扫吧。不可以都推给八桥学姐呀。”

“那家伙没关系的。就让她干点活吧。”

“怎么这样……”

为何要那么严厉呢。以目光向香织询问,不过她也是感到不解。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啊。让我也来帮忙吧。”

会替人着想的早苗说道。她抱着刷子追在千鹤身后走了过去。受够了里染的不讲理,柚乃也粗暴地扔下毛巾跟着早苗走去。

“算了。我们也来帮忙吧。”

“……等下。”

“不等。要回去的话请你自己回去。”

“站住。”

“还要说吗。再这么过分我就生气了——”

回过头来的柚乃突然僵住了。原因是映入视野中的里染的瞳孔。

彷如会被吸收进去,犹如会被压碎,映照不出光线的漆黑。

里染动也不动地站着。然而,睁开的眼睛深处,唯有那双瞳孔中溢满的黑暗,静静地卷起了漩涡。

紧附在身体上的冰冷感突然消失无踪。就连炽热的太阳,蝉叫声,运动部的喝彩声,周围的风景,全都骤然地远去。感觉像是再次掉落到水中一样。犹如身处沉淀的池底,柚乃被深沉的暗色迷惑住。

直至里染迈出一步,从自己的身旁经过之前,这种奇妙的时间都在持续下去。这时候,夏日的暑热和湿濡的泳衣触感恢复过来。

“……里染,同学?”

叫他却没有回答。他快步绕着泳池边行走,朝着正开始进行清扫的原副会长接近。千鹤抬起头,发觉迫近的里染脸上的神情,发出困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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