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间临终图书馆
站在通往图书馆的道路前方的那须正人目光停留在自贩机上。他这时正好想要喝点清晨的咖啡。要不要买好呢。不,还是到事务室的咖啡机上自己泡比较省钱吧。泡个咖啡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才对。他摆脱诱惑,边对抗着困意边进入图书馆的占地内。
那须在风丘图书馆里任职管理员,今天是每隔五天一次的早班。他比其他图书馆管理员更早一个小时上班,解开自动门的门锁,打开货运出口的便门,巡视自由取阅区以及进行简单的清扫,检查书库设定空调温度,还必须得将闭馆时使用的回收箱也检查清楚才行。
因为昨晚熬过夜的缘故所以今天七点上班可谓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是个晴朗舒爽的早晨,不过对自己而言恐怕会是艰苦的一天了。
“唔?”
就在他迈步行走着的时候,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披散在肩胛骨上的直发,以及穿戴整齐的套装西服。
“上桥小姐!”
“啊,那须先生。早上好。”
女性回过头来,果然是上桥光。她是和那须同辈的图书管理员。戴在那张凛然的美貌上的黑框眼镜在今天也是显眼夺目,光是看到她的样子那须的睡意就全被吹跑了。撤回前言,没想到一大早就能遇见她,看来今天会是个好日子——不对,等一下。
“今天应该是我上早班才对。怎么你来的这么早?”
“没什么大不了的理由……昨天从书库里取出的书本就这么搁置着回去了。所以觉得有点担心就早点回来了。”
“诶,就只是因为这样?”
“毕竟是刚修复好的,要是又弄损了就太可惜了。”
上桥有点害羞地说道。那须不禁“上桥小姐真是伟大啊。”大加赞扬起来。
就为了一本书特意上早班自己可绝对做不到,不过她这种一丝不苟的地方也是很棒的优点。她对同龄的人也用对待客人的说话方式也是因为性格太过认真吧。大概。
“对了,修复的书是?”
“‘人间临终图卷’的上卷。硬盒的初版。”
“啊啊。记得梨木馆长说过是书页脱掉来着。是因为劣化了吗。”
“可能是借阅的人使用不善。”
“最近的借阅者真是没品德呢。连二楼厕所的镜子也出现裂纹了。”
“那只是被幸村先生不小心用拖把砸破了而已啦。”
两人边愉快地(至少那须是这么觉得的)交谈着边走过停车场,到达了建筑物前方。因为正面的自动门还没打开,所以要从职员用的出入口绕进去。
出入口是位于建筑物西侧的普通门扉,门锁是电子式的密码锁。对讲机下面有个输入密码的键盘,以及用于保护键盘的塑料盖子……本该是这样的。
“咦?盖子被打开了。”
上桥说。
确实平时总是关上的盖子被打开了,数字按钮暴露了出来。
那须“还真是啊。”回应道,不过却并没太在意。他走到数字按钮前面,以熟练的手势按起按钮,输入了六个数字。
2、5、1、0、2、6。
解除门锁打开门扉。无人的事务室迎接了两人的到来。职员们的办公桌,放置在各处的手推车,文件夹和向复印机以及供水的小水槽。依然是熟悉的室内光景。
“上桥小姐,修复的书放在哪里?”
“应该是放在走廊的手推车上……奇怪?”
正打算往走廊那侧的门走去的时候,听到上桥又发出了声音。
房门是打开的,隔着走廊能看到对侧书库的入口。
“这扇门在昨天回去的时候没关吗?”
“是不是呢。”
和出入口的盖子同样,那须都不太记得。不过他觉得平时确实是关上的。图书管理员兼馆长的梨木对这种事很神经质,回去的时候必然会检查清楚的。
“好奇怪啊……啊,书也不见了!”
来到走廊上的上桥又大叫起来。那须也走过去看了看,只见她正用手指着放在书库门扉旁边的橘黄色的手推车——附带脚轮的小型移动式书架。手推车里堆放着几册书本,在那之中确实没找到标题是‘人间临终图卷’的书籍。因为走廊上的物品不多,所以难以认为是混在其他都物品里面。
“真是奇怪。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
“就算先前放在这里,回去的时候就不是吧。也许是有谁注意到就放回书库里了吧?”
“是这样吗。”
“是啊。毕竟书又不会长了脚自己跑掉……”
那须停下话头。他发觉到另一个异常事态。
走廊是一条从事务室的房门往左右延伸的直线。事务室的对面分别有书库和货运出口的房门,走廊右侧的尽头有扇小窗,左侧的尽头则是有通往图书柜台的房门。
而尽头的这扇房门也与事务室的房门同样,不知为何是打开着的。
“那须先生,那扇门在昨天回去时也是关上的对吧。”
“嗯。梨木馆长应该会关上的。”
“……关上的房门也没理由会自己打开吧。”
虽然那扇门并不会上锁,不过那是划分自由阅览区和事务区的重要门扉,即使是闭馆了正常来说也是不会打开的。
“夜间有人进入过吗。”
那须通过不长的走廊,来到自由阅览区。视线迅速往柜台里面环视一圈。墙边有个保管寄送的书籍和预约书籍的巨大书架。无异状。左侧是咨询柜台。无异状。右侧是还书柜台。还是无异状。而正面的出借柜台——
视线刚投向那里,那须就大吃一惊。办公椅都东倒西歪的,五个圈圈的脚轮都朝向这边。还能看到柜台下面的地板上有着与浅灰色的地板明显相异的污迹。那是直径二十公分左右,像是渗透出的斑点似的污垢。
污垢的颜色是发黑的血红色。
“那、那须先生。”
上桥扯住了他的衣袖。如果不是这样的状况本应是让人欢喜的事情。
“那是什么啊?”
“就算你问我……”
也根本回答不出来。
“看、看上去就像血一样。”
那须走近一步。地板上的污垢肯定是血。而且还飞溅到柜台,办公电脑之类的物品上。理所当然的,昨天闭馆时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污迹。
啊啊,今天果然是讨厌的一天——那须边感到全身冒汗边巡视起自由阅览区等其他地方。上桥也跟了上来。文库区,儿童区,厕所和多功能室。无论哪里都和昨天同样。
“看来除柜台以外都没问题啊。”
“是的。不过还有……”
还有二楼。两人相互对望,相对无言地表示同意。下定决心之后,两人慢慢地踏上台阶。寂静无声的馆内连脚步声都不太能听到。连已经熟悉图书管理员工作的那须,都对这份寂静感到毛骨悚然。
即使阳光从窗户外面投射进来,二楼宽广的自由阅览区域还是相当昏暗。低矮的杂志专柜书架,搜索藏书用的电脑——都没发现什么问题。两人边让视线在各处游走边进入最接近的通路中。
就在走到一半的书架位置上的时候,上桥发现了某样东西。通道的前方,偏右的位置躺着一册书籍。是硬皮的书本。视力良好的那须看得出书背上印着‘人间临终图卷·上卷’的书名。正是上桥昨天放在走廊的手推车上的那本书。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上桥加快脚步,走到书籍旁边。那须以目光呆然地追着她那头长发有左右摇晃的背影。只见她弯下身子,准备把书籍拿起——然后整个人定住了。
看来她是在准备捡起书籍的时候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上桥凝望着地板一会儿之后,惊恐不已地把头转向右边。那张总是带着知性的面孔上出现了异常的变化。她嘴巴一张一合地发不出声来,挣扎似把身子站直回来,然后惊慌地在身后地板上瘫倒下来。让人觉得她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惊讶。
“上桥小姐?”
出声叫换。她没有回应。
那须也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之后,他总算知道她发现什么了。他所受到的冲击也和这位同辈的女性差不相上下。
有人在书架前面死掉了。
2.第一次期末战争开幕
计划失败了。
为何会失败呢。能想到好几个理由。也许是对自己的能力过度自信,也许是搞错了优先顺位。不过以后再反省也不迟。当前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跨越眼前这场危机。还有些许剩余的时间。某人也说过要是在这里放弃比赛就等于是结束了。唯有竭尽全力拼到最后才行!
“ko、ki、ku、kuru、kure、ko·koyo。se、si、su、suru、sure、seyo……”
“那是什么咒文?”
柚乃边吃着早餐边在嘴上念叨着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哥哥这么问道。柚乃把标着‘古文’的教科书封面展示给他看,简短地回答道。
“不是咒文是古文的语法。动词的カ行变格和サ行
变格的活用。呃,接下来是……”
“柚乃,吃饭的时候把别打开教科书。”
母亲隔着饭桌说道。
“唯、唯有今天饶过我。”
“不行。难得我今天烧了鲑鱼。歌也有这么唱吧,吃了鱼脑袋就会变聪明。”
“这样就能让头脑变好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啦。”
“难道有小测验吗?”
“说是从今天起开始期末考试。”
兄长和母亲悠哉地交谈着。柚乃不情不愿地合上教科书,夹起烧鲑鱼送入口中。虽然咸味相当绝妙,但实在不认为能让头脑变好。
柚乃所就读的风丘高校从今天,九月十一日起开始期末考试。为期四天。这次一年生要接受的考试共有十二个科目。现代文,古文,数学I,数学A,化学,地学,日本史,现代社会,英语R,英语W,保健体育,家庭综合……科目比期中考试有所增加,单是罗列出来就让人心情郁闷。
第一天的科目有地学和古文。因为只有两科,所以相对于从明天起迎接的战斗来说较为轻松。可是因此而大意就会失荆州。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不擅长的地学上,因此其余时间古文教科书几乎从不离手。尽管试图想要在昨天完成全部的复习,但要说结果是怎样的话,那就是开头的那段文字所归纳的情况。
“不过你说期末,现在是这种时期?暑假才刚结束吧。”
“二学期制就是这样的。”柚乃说。“因为九月份就结束第一学期了。”
“啊是吗。天气还这么热真是辛苦啊。哈哈哈。”
哥哥笑着翻阅起报纸。他的身旁摆在茶杯,身上穿着的是睡衣。看起来非常从容。
“……哥哥,今天的工作呢?”
“今天休息。”
“啊,是吗。”
“别这么冷淡!哎呀,不过真是好久没休过假啊。今天就整天在家里悠闲地……诶?”
那种如显摆般的语气随着手机的震动声而中断。好像来电话了。
“喂,我是袴田……啊,仙堂先生。您好。诶?事件?不,可是……好的……好的……保土谷是吗。确实是离我家很近……好的。不过我今天休息……啊,好的……”
随着通话的进行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柚乃侧目看着哥哥的样子继续吃起鲑鱼,偶然间望了望时钟,脸色也同样变得苍白。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悠哉过头了!虽还不至于会迟到,可是就这么去上学的话可就没有能复习的时间了!
她慌张地把味噌汤喝光,然后朝盥洗室走去。在整理仪容期间也不忘在脑内继续背诵形容词‘ク’的用法。ku·kara、ku·kari、si、ki·karu、kere、kare……。自己那张只因为像是文学少女就经常被人戏弄的脸容映照在镜子里。尽管整个夏天都在进行部门活动,不过手臂却依然柔弱皮肤也还是那么白皙。在检查头发的时发现脑袋右侧的毛发卷曲了起来。要整理好似乎很花时间。要选择成绩还是选择发型好呢。她欲哭无泪地选择了前者。
“nara、nari·ni、nari、naru、nare、nare……”
边复习着形容词的用法边走到玄关之后,发现哥哥也摇摇晃晃地从二楼走了下来。他换上了制服,手上拿着皮包。
“有工作了?”
“明明是休假……明明是休假……”
“还真辛苦呢。”
“彼此彼此。”
脸色如死人般的哥哥说道。
兄妹两人打开玄关的大门,以比平时的早晨更没精神的状态“我出门了。”相互齐声说道。
“下一个。古生代的六个划分之中,爆发性地出现生物的最初时代被称为什么?”
“寒武纪。”
“那么下一个。在泥盆纪出现的最古老陆上两栖类生物的名字是?”
“……提示。给我提示。”
“样子傻乎乎,好可爱的。”
“这算哪门子的提示!”
“正确答案是鱼石螈。”
早苗为了让柚乃也能看到便把地学的资料集倾斜起来。确实上面印着像是山椒鱼和蜥蜴混合似的生物插图,并标记着‘鱼石螈’这个名称。不过这东西哪里可爱?
“连复习过的地学也变得没自信起来了……”
“哎,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
被对方拍了拍肩膀。光是如此似乎都会让挂着塞满教科书的书包的肩膀都耸拉下来。
风丘高校的正门和校舍之间有条长长的坂道。柚乃和朋友早苗边相互向对方出题目边沿着被安上‘头晕眼花之坂’这种像低血压症状名字的坂道行走。虽然平时在这种时间段会看到悠闲的上学光景,不过今天的情况却稍有不同。学生们都以各自的风格呈现出期末考试特有的奇怪行动模式。
既有如念经般咏唱着可疑数学算式的人。也有因为过度沉浸在教科书之中结果撞到树木而翻起白眼的人。“我就说了,只要记住是‘用爪子挠的克洛维斯’就行了啦。”甚至还有这样对朋友披露出迷之谐音的人。这时有两个像是二年生的男生边谈笑风生边从柚乃的身旁走过。
“昨天新闻部的那个你看到了吗?”
“看到看到。昨天我都通宵复习了。”
“呵呵呵可惜啊,我也是同样。”
为没有复习而自傲的情况很常见,不过因复习了而自傲倒是很少有。
“总觉得很多人都兴致高昂呢。新闻部的那个是指什么?”
“柚乃不知道吗?啊啊这样啊,因为你昨天马上就回家了……”
早苗把资料集放回书包,接着在里面翻找起来。不久后取出了一张纸。
“这是昨天放学后分发的东西。你也没打开推特看过吧?前辈们可是都热情高涨喔。”
那是新闻部发行的‘风丘时报’的号外。伴随以挑衅的态度用手指着前方的部长照片一起以极粗的字体印刷的大胆标题跃入眼帘。
“原来如此……”
大概明白了。二年生就是看到这个而燃起斗志的吗。虽然是否可以为考试提供奖品这点很是微妙,不过因为这是新闻部自作主张搞的企划大概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吧。
“真可惜呀,要是一年生也有奖品就好了。”
“即使是有我们要名列前三也很困难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早苗垂下扎着马尾的脑袋之后,“不过香织学姐究竟从哪里搞到这样的奖品呢。合计起来可是有将近百枚耶。”
“啊啊。我想来源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当来到楼梯口的时候,柚乃用手指着校舍的方向。恰巧有个身形纤瘦的少年正从那边走了过来。
带有阴沉感的额发,以及散发倦怠气息的半睁双眼。深绿色的领带很随便地扎在衣领上,黑色的瞳孔凝视着手机画面,每走几步路就打起哈欠。
他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混杂在从北门上学的学生之中,可是其实他并不是在‘上学’。本来他就已经身在学校中了。他是个擅自占领着文化部活动楼中一间没有使用的活动室,并把床和家电以及私人物品搬进去,悄悄地过着懒惰生活的废柴人类。那种生活状态本身就有问题,不过性格方面则是更为别扭。
“里染同学,早上好。”
出声向他搭话,他——里染天马从手机画面上抬起头来。然后开口第一句就是,
“睡懒觉么。”
“诶?”
“脑袋右边的头发翘起来了。”
“……很遗憾,今天我有好好地按时起床。”
“那么,就是太过悠哉地吃早饭了。”
他简单地下定结论,往楼梯口走去。感到恼悔的柚乃在他身后追了过去。里染的班级就在鞋柜的附近,于是柚乃便走到他身旁换上了鞋子。
“倒是里染同学才是,看上去好像刚起来的样子。”
“昨晚都没怎么睡过。”
“欸。是熬夜了吗……啊,等下。”
“购买的‘扑杀天使朵库萝’送到了所以看了一整晚。”(注:日本轻小说作家おかゆまさき创作,とりしも绘制插画的轻小说作品,曾改编为动画)
刚想说还是不要听原因好了,正如预料得到的是让人脱力的回答。在考试前到底在干些什么啊。
“不愧是上次考试的榜首,真是从容不迫呢。”早苗说。“这次也会拿满分吧。”
“上次会拿满分是因为学分有危险。这次可不会拿那么高调的分数。”
“不过前三位可是能得到奖品呢。”
“我知道啊是门票对吧。那本来就是我的。”
“……是吗?”
早苗朝这边转过头,于是柚乃“看来是吧。”回答道。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还在暑假期间发生的事。里染接受了警察提出的协力请求,担任了解决在丸美水族馆发生的杀人事件的任务。记得当时他从馆长手上拿到了作为谢礼的百枚免费入场券。
恐怕是和里染关系友好的香织请求他让出了九十八枚门票吧。剩余的两枚怎
么处理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新闻部还真是想了个白痴主意啊。”
关上鞋柜门的里染苦笑道。
“还以为香织拿那些门票究竟想干什么,原来是那个号外。拿到几十张那种东西根本不值得高兴吧。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如果是提供奖金的话还不错,不过是门票的话就根本提不起热情……”
“可是,门票不是能变卖吗?”
柚乃嘀咕道,正打算走向教室的里染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
“不,就是说,如果请求卖票人或是金券店的人买下,不就能换成钱了吗?”
“既然是年内免费入场,估计价值会有四千元左右呢。毕竟丸美的年劵相当稀有,就算往下估算也有千元左右吧?”
“如果这样,第一名的人要是把全部五十枚卖掉的话,就是五万元了。”
“第二名也有三万元?哇,好厉害!什么东西都买得到了!”
“等、等一下。你们给我等一下。”
里染插入热烈地交谈着的两人之中。
“那些门票,能卖出去吗?”
“正常来说都能卖得掉。你不知道吗?”
“……我都不知道。”
“在金劵店里不是也能以便宜的价格买到迪士尼乐园的门票吗?”
“迪士尼乐园……?”
被他用像是异国词语般的话语反问了。
“怎、怎么可能,迪士尼乐园你应该认识的对吧?”
“当然了。别瞧不起人。”
“太好了。”
“温泉很有名是吧。”
“你到底和什么地方搞混了!?”
看来对于家里蹲属性的废柴人类来说那里是相当微不足道的存在。啊,没察觉到金劵店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正如里染所说的那样,即使风丘的学生们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为了当地水族馆的免费入场劵而认真到那种程度。不过重点之处在于写在通告文最后的‘奖品的用途都是各位的自由’这样的一句话。既然用途是自由的那么当然允许用来贩卖。换言之普通的‘奖品’能直接变换成豪华的‘奖金’。
第一位是五万元。第二位则是三万元。第三位也有一万八千元。
既然在获得成绩的同时还能挣到零花钱,二年生们会那么兴致勃然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个、个个家伙都盯上那东西就是这个原因吗……可恶,那些金钱的亡命之徒。”
对于自己的动机倒是毫不在意,里染把拳头砸在鞋柜的侧面上。
“送给了香织学姐真是可惜呢。”
“不对现在还来得及。而且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要找香织全部要回来的话……”
“休想得逞!”
从前方传来感觉已经老掉牙的台词。只见刚才谈及的新闻部长·向坂香织正摆出英雄的姿势堵住了里染的去路。红色的发卡和红框的眼镜,脖子上挂着黑色的相机。与早上的困意完全无缘的那双瞳孔正闪耀着愉悦的光彩。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旁的少年则是副部长仓町剑人。
“事到如今才发觉已经太迟了明智君。我说‘让给我’的时候天马可是‘好啊。’这样说的。从那个时点起门票就是属于我的了。绝不返还。”
“别这么说快还回来吧二十面相君。”
“都说不行了。想要取回门票就得遵从正规的手续喔。”
“……是指参加那个企划吗。”
“对。若能在考试中取得第一名就能取回一半的门票。不过天知道会不会这么顺利呢!”
二十面相无畏地笑道。
“即便天马再怎么聪明,这次要面对的二年生中也有许多强敌。比如这边的小仓,别看他这样在上次考试可是排名第五的优等生!”
“抱歉里染,我们的部长又做傻事了。”
“没关系,习惯了。”
“别习惯啊!”
香织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大声放话道,
“总而言之,成绩优秀的学生们都以打倒里染为目标燃起了斗志。要是大意的话——”
“也许会被扳倒呢。”
像是接着香织的话一样,从旁边的鞋柜处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里染“这次又怎么了。”说着皱起眉头。出现的人是与黑色短发无比合适的凛然少女——我们女子乒乓球部的部长·佐川奈绪。柚乃欢叫起来。
“佐川学姐!”
“早上好!”
面对低头问候的两位后辈,部长“早上好。”以开朗的语气回应之后,
“里染君。虽然我上次是第六名,不过这次下了很大的功夫学习。也许能进入前三位喔。”
“连你都盯上门票了啊。”
“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嘛。袴田,考试结束之后一起去水族馆吧。”
“诶!?就我们两个?”
“不,是和部门的各位一起。”
“啊,好的……。不过我要去!佐川学姐绝对会是第一名!”
“很可惜第一名的人是我。”
里染明确地说道。他的态度突变似乎充满干劲的样子。
“刚才你不是还说提不起劲真是白痴的主意什么的吗。”
“既然能挣五万元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说动机实在不太纯正,不过就决一胜负吧里染君。”
“噢噢,真不错真不错,气氛炒起来了耶。边受到小仓的白眼边订立这个计划总算是有了成果呢。”
燃烧起斗志的佐川部长,以及无比欢喜的香织。正以现在进行时的状态白眼着香织的仓町。这时候,
“啊啦,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回过头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名有着一头美丽长发,给人以高贵印象的女学生。可是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瞳孔却定眼地凝视着里染。
“……谁?”
“八桥千鹤啊!别真的给我忘掉啊!”
她在地板上跺起脚来。原学生会副会长·八桥千鹤——若借香织的话来说,就是上次考试的第三名。名次比佐川和仓町还要高。
千鹤像是要重振态势地干咳一声,
“你还真是从容呢里染君。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永远都是第一名?实在太天真了,如此大意的话可是会被拉下来的喔?被我这个如今你所轻视的原学生会副会长。”
“喔是吗。”
“别用捧读回答!这样我不就像个笨蛋一样吗!”
地板又咔哒咔哒地振动起来了。虽然八月份遇到她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总觉得这位学姐给人的印象和以往大相径庭。看来她和里染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给、给我走着瞧,我会将这两个月以来所受到的耻辱加倍奉还。看我把你打个落花流水让你哭丧着脸认清本来的立场——”
“那个,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啊,对、对不起。”
在下诅咒的途中被人搭话,千鹤害羞地退到一边去了。屹立在通路正中间会阻碍到过来换鞋的学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名学生代替千鹤走上前来,在贴着‘二年B班’标签的鞋柜前慢慢地脱掉鞋子。是个戴着眼镜,有双大眼睛的少女。
低垂的侧脸给人以如用毛笔精细描绘似的娇柔印象,在两边扎起的柔顺黑发垂落在肩膀上。红色的领结整齐地扎在胸前,过膝袜和裙子的长度也相当符合标准。脚上穿的是白色的运动鞋。风丘高校并没规定鞋子的种类,不过大部分女生都是穿乐福鞋穿运动鞋上学的人还真是少见。鞋尖处沾着红褐色的泥土,提起这双鞋的的拇指根部包着绊创贴。
感觉对方是个有点印象的学姐,柚乃搜寻起自己的记忆。啊啊对了。是图书委员长。经常能看到她在图书室的柜台和饭堂里看书的身影。记得名字是城峰——
“有纱,早上好~”
香织举起手来。“认识的人?”里染冒昧地问道。
“她是B班的城峰有纱。上次考试的第四名。是比小奈绪和小仓更强的敌人喔!对吧?”
“啊,你、你们好。”
图书委员长低头问候道,然后就这么遮着脸从柚乃等人面前走了过去。
于是千鹤“给我做好觉悟。”抛下这句话往走廊离去。香织等人也“那么教室见。”调转脚步,佐川部长“袴田也要加油喔。”愉快地留下这句话也离去了。
“……我想回家了。”
身在暴风过后的楼梯口的里染早已露出疲惫的表情。
“这不是连教室都没进去吗。”
“应该说,以里染学长的情况,学校不就等于是家里吗。”
被柚乃和早苗相互吐槽之后,里染便缩着肩膀往楼梯走去。柚乃走到他的身旁,
“里染同学,你完全不去记别人的名字呢。图书委员长的名字连我都知道。”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那,你能说出我的名字吗。”
“袴田妹吧。”
那才不是名字。
“不过,图书委员长竟然是上次考试的第四名,我都不
知道耶。”早苗说道。“只是觉得她是图书室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也是文化系的。”
“不对,也许性格意外地粗野呀。而且不是穿乐福鞋而是运动鞋,鞋子上还沾着泥土。手指还包着绊创贴呢。”
柚乃边登上楼梯边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观察力,
“为何你会认为她性格粗野。”
来到楼梯平台上的里染又停下脚步。
“诶……因为,手指包着绊创贴。”
“谁都会受伤。我以前就曾经睡迷糊而从床上摔落下来。”
“可、可是她穿的是运动鞋。”
“为何穿运动鞋上学会成为对方性格粗野的理由。”
“是为了便于活动而穿的吧。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
柚乃恼火地反问之后,里染把视线投向窗户外面。
“例如是骑自行车上学。”
“……自行车?”
“经常能在车站对面的那间图书馆遇到那家伙。可能住所就在那附近吧。若是如此,对于乘巴士或电车的话就太近了点,徒步则是较远。因此骑自行车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虽然可能大部分学生都没发觉,其实使用自行车上学穿运动鞋反而更合适。乐福鞋因为容易脱落所以并不适合踩踏板,皮革也容易划伤而且偶尔用脚急刹车的话还会更快磨损。如果她是基于上述理由而特意穿运动鞋的话,那么她就是个对于物品的使用具备合理性的思考,比起外观来说更重视安全性的,和野丫头相去甚远的相当深思熟虑的女孩子。”
一口气地分析完之后,他便把视线转回了这边。柚乃和早苗都愣住了。慢了一拍地,早苗最先有了反应。
“里染学长好厉害!居然凭女生的鞋子就能想得这么深入简直就像个变态一样!”
“里染同学居然会去图书馆啊。真是对你改观了。还以为你只会蹲在房间里看动画而已。”
“虽然反应和预想中完全不同,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夸奖。”
面无表情地回以讽刺之后,里染领头登上了楼梯。接着校内就响起了铃声。难道是早会的预备铃?不好,结果还是浪费了复习的时间!
柚乃拉起早苗的手,匆忙往二楼的一年B班赶去。她边在走廊上奔走着边回想图书委员长的事情。确实说她性格粗野的分析可能偏离了正确答案。她答话的声音很小,脸看起来也很羞涩。
不对,和羞涩有些不同吧。该怎么说好呢,就是更加深刻的,像是在烦恼着什么的表情。
3.年幼的男子
对外面的警官们稍施敬礼之后,梅头咲子穿过自动门踏入风丘图书馆。
虽说是在相同分区的保土谷署任职,但进入这个图书馆还是第一次。里面的冷气效果不太强,地面上铺着与自己的裤子色泽相似的地毯。周围都是乡土资料。左手边是儿童书,深处是文库——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纸张和文字。自己从老早以前就不善应付这样的地方。因为会让人喘不过气。
右侧的墙边有几个以平假名标示的柜台,搜查员们正在的周围到处走动。就在她想要往那边走去的时候,
“啊,来了来了。梅头小姐,你太慢了。”
有个男人走了过来。是个敞开着满是皱褶的西服,脸上挂着与事件现场不相称的愉快笑容的初老刑警。他是梅头的上司白户。尽管他嘴上说着你太慢了这种话不过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于是梅头也“早上好,白户先生。”轻松地回应道。
“是杀人事件吗?”
“看来没错了。”
“现场是柜台?”
“不,虽然柜台下的地板也留有血迹,不过尸体是在二楼。刚才我已经上去看过了,看来会成为有意思的事件啊。”
白户漫不经心地宣言道。他所说的有趣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梅头把背靠在复印机上。她举起手上拿着的便利店袋子,
“我还没吃早餐,可以在这里吃吗。”
“在图书馆进食会违反规定吧。”
“总比在图书馆杀人要好吧。”
如此说完之后,便打开金枪鱼饭团的包装擅自吃了起来。
她边咀嚼着海苔边望向墙上的公告板。上面张贴着在市民会馆举行音乐会以及在儿童馆举行义卖会的通知,〈志愿者清扫每周星期一17:30~〉之类的地域性通告。相当平凡无奇的公共设施光景。话说回来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杀人。
“咦?也就是说,要设立搜查本部吗?”
“嗯,是和县警的合作搜查。你知道搜查一课的叫做仙堂的警部吗?就是负责六月的风丘高校事件的人。”
“不知道啊。那时我还在户冢署进行研修。”
“啊啊,是这么来着……总之就是由那个人负责指挥。是个硬派的有趣人物喔。”
白户愉快地笑道。
他愉快地谈论的人物,大抵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
“他已经来了吗?”
“不,好像是因为有会议所以会稍晚到来。相对地他部下的刑警已经来了,会参加初次的搜查。拜托梅头小姐你和我一起对他进行协助。之前他也有来寝入神社的祭典,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不记得了。在上个月的祭典上一直都是协助外围的警备工作。只记得当时发现偷懒的白户和当地的女高中生亲昵地谈话而用可怕的眼神瞪视过他这件事而已。
“那个部下的名字是?”
“叫做袴田小伙子。”
“小伙子……是吗。如果是个苗条又带点神秘感的黑发帅哥就好了。”
“黑发?”
“那是我理想的男性形象。”
“黑发呀。”
上司摸了摸稀疏的白发头。
“白户先生完全超出守备范围了。我喜欢比自己年幼的男性。例如大学生之类的。”
其实中学生乃至高中生都属于守备范围,不过她不愿被别人想成是犯罪预备军,所以从不会说出来。
“既然喜欢年幼的那袴田先生就正适合吧。记得他好像是二十五岁。”
“二十五?比我少一岁就已经是县警的搜查一课了?可、可恨的家伙。”
“梅头小姐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呢……在本人面前可千万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好的好的。”
就在她随意回应白户,把吃完的饭团垃圾塞进口袋里的时候。
自动门开启,一名年轻的男性进入了馆内。他先是在附近东张西望,接着便朝这边走来。
“白户先生,好久不见了。”
“呀,你好。在上月祭典送来慰问品真是谢谢了。”
“没什么,倒是我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呃,这位小姐是?”
男人望向梅头。梅头也回望着他,瞬间地脑海中进行鉴定。
体型,合格。黑发,合格。脸容,还算可以。年龄,容许范围。神秘感……完全没有。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否真的警察。
“大概六十五分吧。”
“诶?”
“不,没什么。我是保土谷署的梅头咲子。请你多多指教。”
“啊,好的……我是所属县警的袴田优作。也要请你多多指教。”
在摆出像在说“真是前路甚忧。”表情的白户身旁,两人脸带笑意彼此握了握手。
*
虽然休息日化为泡影,不过袴田优作却精神抖擞。
我要晚点才能到,在我到达现场之前,你就独自指挥搜查——这就是被仙堂警部所吩咐的任务。独自!指挥搜查!何等充满魅力的词语。就职三年,一直追随着警部背影的自己终于也迎来了这样的大好机会。这是我的事件。不对,应该说是我的主场。必须要展示出华丽的搜查和推理能力,让迟来的上司大吃一惊才行。
“那么!”
和辖区的两位刑警打过招呼之后,袴田便拍了拍手。接着他环视广阔的图书馆,
“……该怎么做好呢。”
止步不前了。
“袴田先生?”
名叫梅头的女刑警出声搭话。袴田“不不,没事!”回答道,实际上完全就不是没事。
仔细一想警部不在场就参加初次搜查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不知怎么做才好。事前得到就只有‘在图书馆发现他杀的尸体’这个情报而已。首先应该做什么呢。仙堂先生以往是怎样做来着。事件的概要?被害者的身份?哦不,是先确认尸体?没错就是尸体。尸体在哪里?在出借柜台内侧能看到搜查员们的身影。肯定就是在那里了。
“柜台内就是现场对吧?那么马上去看看尸体……”
袴田挺起胸膛走到柜台入口附近,接着以舞蹈家般的动作转了个身,往柜台内侧窥视。
地板上只留有些许的血迹而已。
“……已经被搬走了吗?”
“不,尸体在二楼。”
“啊,啊啊是这样啊。OK。呃,那么那里……不对等下,先将这些血迹……”
“好像不太可靠呀。”
“呜!”
梅头的这声嘀咕尖锐地刺在他的胸口上。
白户像是打圆场似地,
“首先带你上去二楼吧。在这期间我会说明事件的情况。梅头小姐,我们让两名第一发现者在儿童书专区的阅览桌那里等待着。随便哪个都可以,把其中一人带来现场那里吧。”
梅头“了解。”回答之后往儿童专区走去。在离去之际她还对袴田投来可怕的目光。虽然第一印象觉得她是个亲切的大姐姐,不过实际上可能是个性格严厉的人。
“不好意思,我的部下太失礼了。不过本性是个很好的人。”
“不,不会。直率是件好事啊。还是个美女……”
“袴田先生也不要拘谨就是最好的了。就按平时那样去做吧。按平时那样。”
白户拍了拍自己的左胸。见此袴田猛然惊醒,立刻从胸口取出常用的笔记本。他翻开新的页面拿起钢笔,正如以往和仙堂一起搜查时的那样。
刑警前辈脸带笑意点了点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被害者是家住附近的大学生。头上有两处伤口,初步认定朝太阳穴打下的第二击是致命伤。凶器是掉在附近的图书馆书籍。发现者是在这里任职的两名图书管理员。两人在今早七点半上班的时候,在柜台的内侧发现了血迹。没发现其他异状之后两人便前往二楼,于是就发现了尸体。”
“管理员上班的时候就已经有尸体了?”
袴田在楼梯平台上停下脚步。
“请等一下。死亡推定时间是什么时候?”
“虽然还没精确……大概是昨夜的十点左右。”
“十点……这种时间图书馆还没关门吗?”
“已经关门了。图书馆在五点就会关门,十点的话职员们也都回家了吧。”
“那么,被害者就是闭馆后潜入进来的吗?”
“然后就被某人杀害了。嗯,这就是第一个谜团了。”
白户就和以往合作搜查时的那样,采用这种蕴含暗示性的说法。
“听你这种口吻好像还有其他谜团的样子啊。”
“还有一个,是个蛮有意思的谜团。”
白户继续沿着楼梯上行。袴田心中萌生出不安。他所说的有趣事件,大抵都不是什么好事。
整个二楼似乎都是自由阅览区,一片宽广的空间往四处延伸。地板上铺着与一楼相同的浅灰色地毯。眼前有台用于搜查藏书的电脑以及摆放着杂志的低矮书架。对面并排着三个木制的大型书架,大量书本的书脊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虽说是本地的图书馆,不过这样三列书架并排着保持平稳往深处延伸的模样,还是让人感到十分庄严。书架跟书架之间形成纵向的通道,包含左右窗边的通道在内共有四条。
白户穿过电脑和杂志架之间的通道,带领袴田走进楼梯正面的那条通道。从三个书架的侧面通过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片与书架平行摆放着四角凳子的宽阔场所。那些凳子的对面,右边的地面上放置着表示证物位置的金属板。
“用作凶器的书本就掉在那里。不过现在还在鉴识中,稍后就会拿过来。尸体——”
就在那边——也没必要等他把这句话说完。
从金属板附近往右边的方向飞溅着赤色的飞沫。是用什么东西擦拭过吗,无论哪滴飞沫都是微妙地晕开渗入地毯内。袴田追着这些血迹的踪影进而将视线投向右边。
一米前方的位置倒着一个人。
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尸体以贴近书架的状态双脚朝着这边的方向。身高是平均数值,体型是偏瘦的类型。身上穿着青色条纹的衬衣和单薄的裤子,脚上穿着拖鞋,一身悠闲的打扮。脚边躺着一个黑色的挂包。
尸体以俯卧的姿势倒地,不过只有脸部横向左侧的方向。正如白户所言,头部有两处伤口。第一道在右眼偏上,眼皮就像岩之幽灵般浮肿,血液朝着下巴和脸部左侧两个方向流下。作为致命伤的另一处伤口似乎是在左边太阳穴的位置。因为那里和地板接触着所以无法直接看到,不过以头部为中心蔓延出的直径五十公分左右的血泊正是那里受到重创的最好证明。
而且,头部周围不知为何掉落着十册左右的书本。有的书封面朝上,有的是敞开着页面,杂乱无章地散落在血泊的周围。排列在书架上的书本是因为什么情况而掉落的吗。就在这样不断移动视线观察的时候,袴田突然发觉到某件事。
卧倒在地的尸体右手摆出奇怪的形状。如同指着什么东西似的弯起食指。指尖上沾满了鲜血。那是什么,就在如此想着走近一步之时。
“诶?”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原本充满内心的自信仿佛受到致命打击地完全崩毁了。
“白户先生,那是……”
“是的。”
刚步入老年的刑警依然脸带笑容回答道。
“那是世间普遍称为死前留言的东西。”
4.映入眼中的一切
那个看起来就是平假名的‘く’。
形状是将弯曲成直角的一条线倾斜起来的文字——或者是记号?而且是写在稍微离开血泊的地板上。字的宽度约为一公分左右,颜色是红黑色。很显然是用沾血的手指写下的。仿佛要传达出死亡之际的痛苦一样,字的线条略有歪斜。
虽然光凭如此根本就无法看出什么,不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死前留言并不只有一个。
尸体的四周虽然散落好几本书籍,不过其中有一本掉落在谜样的‘く’旁边,距离被害者的鼻头三十公分的位置上。书本的封面朝上,左上角与血泊的界线相互接触。封面上以流行的插画风格描绘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脸像被是包围似地用赤色的〈〇〉圈了起来。那是拉丁字母的O吗,还是数字O呢?
又或者是——
“你怎么想?”
白户的声音让袴田回过了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挤出“不知道。”这么一句。
“硬要说的话……如果让仙堂先生看到的话,他肯定会皱起眉头吧。”
“那就抓紧时间吧。”
对方递来用于现场检证的手套。袴田边穿戴上去边在伏地的尸体前弯下身。
虽然死者的遗容因痛苦而歪曲,不过扣除这点看上去像是个诚实的年轻人。头发因为受灯光照射,如今依然闪耀着光亮的色泽。
“白户先生,他的名字是?”
“挂包里的钱包内有身份证。”
袴田依照警部以往的做法那样双手合十之后,把躺在尸体脚边的挂包提了起来。他打开拉链检查挂包里的物品。里面装着钱包和手机,以及皮革的笔袋。
他打开钱包,取出学生证和驾驶证。
“城峰恭助。二十岁。横滨大学,教育人类科学部……”
提到横滨大学那只需从风丘乘坐电车行驶一站就能到达。死者的住所也是位于从这里行走五分钟就能到达的住宅街里。在证件的照片上看到的生前容貌果然给人以温柔和蔼的印象。虽然看起来完全与犯罪无缘,不过这位学生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死掉呢。
金钱也不见有被取走的样子,从钱包里再也没能得到其他收获。他把其他物品也拿上手里。
手机是翻盖式的移动电话,待机画面上被上了锁。画面的上部显示着收到邮件和省电模式的图标,不过要看到其他内容需要先破解密码才行。一直没有按键的话画面不到十秒就变暗了。
笔记本似乎是大学使用的东西,上面写着这个课程名称,粗略地翻开过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记述。打开笔袋,里面除了橡皮擦之外还塞着各种文房用具。订书机,尺子,修正液,自动铅笔和替换笔芯以及美工刀的备用的刀片。
“奇怪?明明有备用刀片却没有美工刀。”
“请你看看右边屁股的裤袋。”
袴田将视线移向俯卧的尸体屁股上。黄色的刀柄从裤袋里露了出来。
将其拉出来一看,果然是美工刀。那是通常被称作螺钉式的,转动螺钉就能调整刀刃长度的类型。而且是小型的,刀柄也很细。
“替换刀片和美工刀上的尺寸一致。那把美工刀本来也是装在笔袋里的吧。”
“为何会放在屁股的裤袋里呢?”
“天知道?也许用来防身吧。”
白户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袴田缓缓地转动螺钉推出刀刃,仔细地观察起来。刀尖处有明显的铁锈,虽然尖端有些许缺口,但并无沾附血液的痕迹。不过实在不认为是用来防身的就是了。
“被害者的所有物品都在这里的吗?”
“是的。顶多还有手表。”
戴在死者左手腕上的是块便宜的手表,上面标示着与现在相同的时间。顺带看了看左手,发现中指和食指上有着像是翻看报纸和漫画之后会沾上的黑色污垢。
唔,袴田边形式上地嘀咕着点头,将这些信息记在笔记本上。接着他走近尸体的头部。
“散落在地面上的都是些什么书?”
白户以下巴指了指身旁的书架。那是国内小说的〈ま行作家〉的书架,被害者的头部横侧,正好与袴田齐腰高度的位置上有块相当不自然的空
缺。并排在上面的最后一本书的作者名是〈森博嗣〉。散落在尸体周围的书本作者名分别是〈森真沙子〉,,,……原来如此,看来都是原先排列在那里的书。
“大概是不小心用手撞到而偶然掉落下来的吧。难以认为是有意图地散落在地啊。”
“比如被害者和犯人在书架前打斗什么的?”
“谁知道,也没发现有脱落下来的扣子。相对于这个,受到殴打的被害者在倒下时撞中书架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就是倒下之后再写上这些信息的吗……”
袴田再次俯视那个神秘的死前留言。地板上的歪曲文字,以及画在书本封面上的〈〇〉。
他慎重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是软装单行本。厚度大约三百页左右吧。把书翻过来,与血泊接触的边角部分,书页的边缘沾着赤红的血污。视线转向地毯上的血泊,只见与书本接触的位置呈现直角的凹陷。也就是说书本是先掉下来,之后血液才蔓延过来的。
观察过书本上的各处之后,发现书本的开侧——翻页的部分有数条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擦上去的赤色线条。不过这倒不像是什么死前留言。是打算要画上〈〇〉的时候,被死者的指甲刮到的吧。
封面的上部以流线型的字体印着〈遥控刑警〉这个书名。书名下方的是名为〈钴口夜央〉的作者名字。出版社是〈文福出版社〉。不认识的书名,从没听过的作者,从没见过的出版社。封面的角落贴着出借标签。再往书背一看,上面印有〈2010风丘图书馆〉这样的图章。看来是前年购入的书籍。
“是‘遥控刑警’啊。”
白户从身后窥视书本。
“您知道这本书吗?”
“那是稍早之前引起话题的书啊。是擅长遥控操作的刑警大显身手的连作故事,每集都会有诸如遥控飞机之类的机器登场相当有趣。记得还被提名为去年的本屋大赏后补。可惜结果还是输给‘谜之蒂娜’就是了。”
“嘿欸。”
“我想现在书店里也有摆放贩卖。您没看过吗?”
“我不太看这样的书……”
“是推理小说啊。不去看看吗?明明是刑警。”
“正因为是刑警。”
他随便回答之后,重新看着封面。以怀旧的色彩描绘的飞机和潜水艇为背景,以及头戴猎鹿帽的两个帅气的男人。右侧的是童颜的青年,左侧的是拿着遥控器的男人,而被用〈〇〉圈住的就是这个男人。
【现场示意图】
“这个被圈住的人就是遥控刑警吗?”
“是的,他就是主角。原航空自卫队的王牌飞行员。”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当刑警?”
“这点就算读者也不清楚。记得名字是久我山……”
“莱特。……久我山莱特。”
从身后传来谦恭的声音。
“据说是取自莱特兄弟的名字。我看过杂志的采访。”
回头望去,只见有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梅头跟在他的身旁。
“莫非他是第一发现者?”
“是的。他是图书管理员那须正人先生。”
梅头介绍道,他本人也小声地“我叫那须。”报上名字。短发以及略带红润的圆脸童颜。虽然姓氏是茄子,不过外貌上更像是西红柿。(注:那须的读音与茄子相同)
“初次见面,我是县警袴田。”
袴田把‘遥控刑警’放回原处,再次拿起笔记本。呃,仙堂先生平时是怎么展开问话的来着。
“虽然我想你已经跟辖区的人说过了……啊,请你告诉我。详细地再次把发现死者时的情况说一说。”
“好、好的。”
那须拘谨地点了点头之后,边以胆怯的目光望向死者边说起发现尸体时的情形。
自己今天上早班,和偶尔遇上的上桥一起走进图书馆。以被打开的按钮盖为开端察觉到几件怪异的事情,之后在柜台内发现了血迹,确认无其他异状后便前往二楼,于是便发现了尸体。发现尸体后就立刻报了警,完全没有触摸过尸体和凶器。
“请问,另一位图书管理员呢?”
大致听过他的供述之后,袴田向梅头询问道。
“那是名叫上桥光的,与那须先生同龄的女性。因为她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想还是先不要叫她来问话为好……说来,地板上的字是什么?”
“是死前留言。”白户说。
“siqian?liuyan?太没常识了吧。”
“犯罪大抵都是超出常识的。”
被对方以教导的口吻这么说,梅头那张美丽的脸容歪曲起来。袴田转身面对那须,
“请问您认识这位叫城峰的人吗?”
“当然认识。据说在我到图书馆任职前他就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从小时候起就几乎每周都会来图书馆。进入大学之后也总是说比起校内的图书馆还是这里感觉更舒服。在课程外的空闲时间经常都会来露面。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偶尔也会找我聊天。昨天他也和朋友为了做报告还是什么而前来这里。不过大概四点左右就回去了……”
“四点左右。听说这里的闭馆时间是下午五点是吧。昨天各位职员是几点回去的呢?”
“事务员都是和平时那样在五点前下班了,作为图书管理员的我要留下来开会。结束会议后所有人都是一起离开图书馆的,那时大概是八点吧。因为不久前我看过时间所以可以确定。”
“城峰先生被杀的时间是两小时之后,晚上十点左右。他有可能躲藏在闭馆后的图书馆里面吗?”
“怎、怎么会,不可能的。我们在闭馆后会仔细地检查馆内。因为馆长对这种事很是啰嗦。”
“昨天也确认过了?”
“是的,由我和馆长在离开之前检查的。当然没发现什么躲藏起来的人。”
“那么,他又为何会倒在这里呢。”
“…………”
苦笑着的那须表情顿时凝固。袴田翻动笔记本,用笔尾挠了挠头。
“呃,那我换个问题吧。请您把这个图书馆的安保情况告诉我。是否有能在夜间从外面进来的出入口呢?”
“安保情况是吗……正面入口的自动门和工作区的货运口都无法从外面打开门锁。所以能在夜间出入的就只有事务室的职员用便门。”
“那扇门是使用怎样的锁?”
“是电子式的数字锁。从外面进去的时候必须要输入密码。白天因为经常要出入所以设定的是‘333’的简单密码,不过夜间安全性就会增强,密码也增加到六位数字。”
“白天和夜间的密码不同是吗。”
“因为是以电脑操控的。设定为到了闭馆的下午五点就会切换成夜间模式。到了翌朝的开馆时间就会自动恢复。像是自由阅览区的灯光,以及自动门的传感器都是与其联动的。”
“以地域图书馆而言真是有模有样呢。”梅头说。
“由于市政府的要求而在上个月刚导入的。不过,老实说我们都觉得很麻烦……”
既然连白天都要设定个‘333’这样的简单密码,那确实是挺麻烦的吧。这就是所谓管理方和施行方的感受性差异吗。
“既然是由电脑控制,那么应该能够调查大门的开关履历吧?”
“不,还不至于是那么高级的系统。”
还以为能够搞清犯人的出入时间,可是期待落空了。
“那么,夜间的密码是?”
“‘251026’。”
二五一零……袴田边复述这串数字边把它记在笔记本上。虽然并不算难记,不过有六位数字重复性也不大。不是能随便输入就能猜中的密码。
“职员们是否都知道夜间的密码呢?”
“只有我们这些图书管理员知道。以我们馆的情况而言,事务员都并非正式的员工。而且也没有夜间的轮班时间。”
“这样啊。那么,图书管理员有多少个?”
“现在是五个。”
“五个?意外地少啊。”
“不,这已经算是多的了。图书馆的管理员人数以全国的平均数值来说一个馆大多少于四人。而且如果是我们这种全职的员工比例就更加……”
“我、我明白了明白了。”
发现那须变得饶舌起来,袴田慌张地打住他的话头。即使同样作为公务员,在当今的业界也有许多人过得并不轻松。
袴田回顾笔记本的内容,思考起来。夜间进入图书馆必须要知道密码。而且知道密码的只有那须他们五个图书管理员。也就是说,夜间能进入图书馆的就只有这五个人——
“也就是说,图书管理员之中存在犯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白户说。那须“怎、怎么这样。”如此说道,不过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也只能这么考虑吧。各位之中有谁在闭馆后返回图书馆,解除了便门的密码让城峰进入了馆内。后来城峰在柜台内侧受到袭击,在地板上留下血迹之后就逃到了二楼
。接着在这个地方被追来的犯人砸下致命的一击,倒在地板上即将断气之前,他用自己流出的血液写下了这些死前留言……”
袴田等人的视线落在赤色的血字上。
死亡之际写下的信息。被〈〇〉圈住的久我山莱特,以及平凡无奇的〈く〉之文字。〈く〉与久我山。久我山……。
“那须先生。”
突然想起某件事,于是袴田开口问道。
“莫非图书管理员之中,有位叫做久我山的人吗?”
他对此完全不抱期待。完全就只是个心怀侥幸,要是向仙堂问出口的话很可能会被他怒骂的问题。
可是那须却“是的。”回答道。
“有个叫久我山卓的人。他在这个图书馆任职了将近十年时间了。……恭助君和他应该相当熟稔才对。”
他像是对自己的回答感到犹豫似地再次移开了视线。袴田等人都对此惊讶无比。在写字的途中定住的钢笔从笔尖渗出了墨水,将笔记本的页面染上了小小的污迹。
“什么嘛。事件不就已经解决了吗。”
不久后,梅头欢喜地如此说道。
5.叫醒服务
已经开始有其他的职员陆续到图书馆上班,不过图书管理员久我山卓因为本来今天就没有排班,所以过了开馆时间他也没有出现。
虽然搜查员往他的住宅打了电话不过却无人接听,打他的手机倒是本人接听了。他似乎是刚得知事件,隔着话筒传来的声音相当惊讶。他表示马上就会过来,不过现在因为私事而去了静冈,需要花两小时才能回来。由于认为还是等待久我山和警部到达之后再审问职员们为好,袴田便先让那须回去一楼。这次是让白户跟在他的身旁。
早上在家里喝着咖啡的时候,还以为今天会是个悠闲的假日——袴田边透过窗户眺望着住宅街边诅咒着自己的不幸。那么说来,柚乃说过今天开始期末考试来着。也许她现在正在学校里为难解的问题而抱头苦恼着吧。就像现在的自己这样。
“根本不需要烦恼吧。”
梅头咲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叫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就是犯人。毕竟被害者本人就是留下这样的遗言。”
“不,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就是难以接受……比如说,那个信息真的就是指久我山吗?
“既然写着〈く〉,又用〈〇〉把久我山圈住,图书管理员里面也有个叫久我山的人,能在夜间进入馆内的也只有图书管理员,肯定不会有错的啊。”(注:く是久我山的头文字)
“说、说得这么肯定……”
实在难以反驳。
“不过,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写〈くがやま〉呢?”
“无论是〈が〉〈や〉〈ま〉,都比〈く〉的笔画数要多呀。快要死去的被害者想要指出犯人而写上〈く〉,可是写完这个字的时候就耗尽力气了。因此才转念把视线内有相同名字的人物圈起来。因为这样做更简单呀。”
这番流畅的意见让袴田退缩了。这位女性在大大咧咧地发言的同时,背地里也会以理性来思考事情。似乎会是仙堂警部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这样太简单了。”
稍作思考之后,袴田说道。
“为何犯人会没发觉这些信息的意思呢。如果是我杀了人,对方留下表示袴田的〈は〉字的话,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
“也许是根本没发现对方留下信息吧。”
梅头依然轻松地回答。
“而且写得也不是特别的显眼……也许即使有注意到犯人也不认识久我山莱特这个角色,所以就不明白信息代表的意思。嗯,肯定是这样的。这也是没有把〈くがやま〉全部写完的理由之一。比起直接指出名字,指示角色名较为不易被察觉。”
“‘遥控刑警’是前阵子的话题作对吧?而且久我山莱特又是主角,图书管理员有可能会不知道么。”
“就算是图书管理员和书店店员也不可能通读所有书籍呀。”
“嗯,可是……”
“真是不够干脆呀。”梅头挽起双臂,“被殴打头部致死的人并非绝不可能瞒着犯人留下信息。虽然我知道就这么接受会让人不安,不过单纯地考虑的话……”
“是否有可能死前留言本身就是犯人伪装出来的呢?”
被袴田如此反问,梅头停下了话头。
“你是说犯人拿起尸体的手指,用血来代替墨水留下死前留言吗?”
“是的。这样就能让别人成为替罪羔羊……”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对方的嘲笑。
“假如我是犯人,就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马上逃离现场了。袴田先生,你推理小说看太多了。”
“我几乎没看过推理小说啊。”
“是吗?”
“嗯。毕竟是刑警。”
“白户先生倒是经常都有看。”
“啊啊,毕竟他是……”
“我怎么了?”
被沙哑的声音搭话,袴田回过头去。刚才下去一楼的白户回来了。
“我是想说您是个独具慧眼的人。”
“我就当作是对我的称赞好了。这个请收下。”
对方像交付伴手礼一样把套着硬盒的书籍递了过来。
“据说是那须先生他们发现的,是掉在通道上的凶器。
长约二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厚约四公分。虽不至于能称作大型书籍不过看起来相当结实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足以作为殴打别人的工具。书籍本体是全黑的装订,从硬盒里取出来一看,发现有掉页被修复过的痕迹。书套上点缀着浅绿色的花草图案,上半部的角落沾附着血迹。
硬盒的背面也有若干红色的斑点。正面以大大的字体印着〈人间临终图卷上卷山田风太郎〉。
虽然不知道‘遥控刑警’,不过这本书倒是有听说过。那是写于大约三十年前,归纳了九百人以上的死亡方式的奇书。袴田不禁扬起了嘴唇。这本书的下个版本必须要加上新的项目了吧。城峰恭助,二十岁,被‘人间临终图卷’殴打致死——
“犯人可能接触过的部分,下半部分的左右两角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了。至于血迹还在鉴定中。其他有被擦拭过指纹的地方还找到两处。”
往这边走,白户说着开始带路。经过现场的时候,袴田将凶器放回立着〈A〉金属板的地面上。硬盒背面的红色斑点似乎是在遗弃书本之时被飞溅在地板上的血液沾上的。
下到一楼,通过自动门来到外面。被警戒线围住的区域外面聚集了听到警报声而前来围观的附近居民。绕到建筑物的西侧之后,马上就看到一扇平凡无奇的门扉。
门扉上方装着一个细小的电灯,右侧有个对讲机。在其下方有个崭新的银色数字键盘。那是与固话按键很相似的类型,不过本应是〈#〉的地方是个标着〈入〉的大按钮。数字键盘收纳在盒子里,有个塑料制的奶油色盖子,现在盖子是保持着打开的状态。
“数字键盘的表面,以及这扇门的门把上的指纹都被擦拭掉了。”
“就是说什么东西都检验不出来么。”
“这么说有点不太对。其实有检验出这扇门早上被打开的时候,那须先生沾上去的指纹。不过,尽管是每天职员们出入都会使用的门,却完全检验不出其他人的指纹。因此可以证明昨晚曾经有被谁擦拭过。”
“擦拭指纹的就是犯人吗?”梅头说。
“正常来想就是这样吧。毕竟犯人也是从这扇门出入的嘛。”
袴田弓起背,仔细观察电子锁的按钮。他戴上手套准备伸出手指时,白户“请先按下输入按钮。”提醒道。遵从他的话按下〈入〉的按钮,然后连续按了三次〈3〉的按钮。这是那须所说的白天密码‘333’。
接着转动门把之后,门扉便无声无息地朝外打开了。在事务室内,身穿青衣的鉴识课成员还在各处忙碌地工作着。右侧的墙壁有另一扇门,打开之后能看到深处的走廊。
“……其他门把的指纹没被擦拭掉吗?例如和走廊连接的房门,和柜台连接的房门,还有就是,这扇门内侧的把手之类的。”
“被擦拭过的只有数字键盘的表面和这扇门的外侧把手而已。”
白户复述道。
“有从其他地方检验出大量的指纹。至于是谁触摸过哪里现在还在搜查中,不过其他地方没被擦拭指纹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说犯人没触摸过那些地方啰?”
“或者是忘记擦拭吧。”
“是这样的话就最好了呢。”
“…………”
袴田从便门的门把上放开了手,也许是回力的设计吧,门扉慢慢地动了起来,与开启时同样无声无息地关上了。他试着再次转动门把,不过门扉无法打开。看来确实是自动锁的样子。
“唔,真是一头雾水啊。”
“真是靠不住呀。”
“咕!”
梅头辛辣的一语再次刺在他的胸口上。明明刚才还是“好像不太可靠呀。”
他正想
要提出反驳,却在这时听到传来咔咔咔咔咔……像是挖掘泥土的声音。还闻到乘着风飘来的红土气味。
“好像开始施工了啊。”
“啊啊。说来过来这里的时候,有看到旁边似乎在施工的样子。”
“据说是对地区中心的建筑物进行重建。”
白户用手指着图书馆占地之外的地方。隔着树木能看到被白色的篱笆围住的工地现场。戴着黄色头盔的作业员正在建筑物的骨架之间来回走动。工地角落建有一栋两层的小屋,大概是用来过夜的简易房屋吧……慢着。
“白户先生,从那间小屋里能清楚看到图书馆对吧?也许作业员有目击到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袴田兴奋地对白户说道。
“是的。其实我也这么想,现在已经让部下去调查了。”
“…………”
被抢先一步了。“果然靠不住呀。”梅头自言自语道。突然觉得很想哭。
“已经去了挺久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啊,回来了啊。”
只见有个男人正钻过黄色的封锁带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是在体育馆事件里曾经见过保土谷署的刑警。如果他能早点回来就能避免发生这种尴尬的惨剧了。
对袴田的内心想法毫不知情,那位刑警“事情很顺利。”以此作为开场白开始进行报告。
“昨晚有四名作业员在那间小屋的二楼过夜。从那边的窗户能清楚看到图书馆的西侧——事务室和二楼的窗户。据说那里在夜间窗帘也是拉开的,所以作业员们很清楚地看到图书馆的状况。”
首先,在晚上八点建筑物内的照明被关闭。在那之后就从没看到窗户对面亮起灯光。也就是说应该没打开过电灯。不过相对地曾经看到二楼的窗户有过三次光线的摇曳。”
“三次……”
“第一次是关灯后的一个半小时之后,大概九点半左右。第二次是三十分钟后,大概十点左右。第三次是一个小时之后,大概十一点左右。据说当看到亮光时,他们就说起最近图书馆似乎雇用了夜间警备员的话题,所以对这件事有所印象。”
说是在夜间看到摇曳的微光,难道是手电筒吗。不过,
“被害者并没有带着手电筒对吧。是被犯人带走了吗。”
“也许不是手电筒而是手机的照明吧?”梅头说。“可以拿来替代吧。”
“啊,原来如此。”
“真是个方便的时代啊。”白户感慨地点了点头之后,“可是无法解释看到灯光的时间存在间隔啊。十点是死亡推定时刻所以还好说,不过三十分钟前和一小时之后的就……”
九点半,十点,十一点。既然有被目击到光线,就证明当时有人身在馆内吧。到底是有谁在干些什么呢。这就是白户所言的‘第一个谜团’。
“总而言之,首先需要证实被害者昨晚的行动……白户先生,莫非你也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吗?”
“是的,现在正让人去城峰恭助的住宅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噢呀?”
白户回头望向便门。有名搜查员打开了门走了进来。看对方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鉴识人员制服,看来并不是从死者住宅带报告回来的人。
他并不是兴奋地说出“事情很顺利。”这种话,而是“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以严肃的语气说道。
“已经调查过残留在出借柜台内的血液,血型是B型。”
“……哈啊。”
点了点头之后,袴田歪头问道。
“那有什么问题吗?”
“大有问题。因为被害者的血型是A型。”
袴田机械性地将鉴识人员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然后将视线离开笔记本思考起来,于是总算察觉事情的重要性。梅头和带来报告的刑警都以惊讶的目光相互对望。唯有工地现场的施工声从远方空虚地传来。
“……似乎又多了一个谜团呢。”
摸着满是皱纹的额头,白户如此总结道。
“昨晚在这个图书馆里被袭击的,除了城峰恭助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三十分钟之后。返回二楼的刑警们都坐在楼梯前的凳子上沉思着。白户正闭起眼睛,似乎在打瞌睡似地歪着头。梅头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交叉双脚,焦躁地用鞋尖敲着地板。袴田边在他们面前来回渡步边重看笔记本上的信息。
从作为凶器的书本上获得了新的血液鉴定结果。沾附在‘人间临终图卷’书角上的血液实际上有两个种类。分别是B型的血液,以及A型的血液。初步认为首先是沾上B型的血,经过四、五分钟凝固至一定程度之后再沾附上A型的血液。
也就是说,那本书曾经被用来殴打过两个人。殴打的顺序为先是在柜台内留下血迹的某人,后是在数分钟之后遭到殴打的城峰恭助。不过即使是明白了这点,也只是让中心谜团变得越发难解。
在柜台内侧受到袭击的人到底是谁呢?
“B型血的人物身份能有两种解释吧。犯人或是第三者。”
袴田以归纳想法的语气说道。
“以是犯人的情况来说,首先是城峰恭助袭击了犯人,之后犯人边流着血边作出反击,并将城峰恭助置于死地——也就是说,两人就是在互殴。假如是第三者的话,犯人就是先后袭击了他们两个人。”
“不过。”白户睁开眼,“假如是后者的话,柜台内为何没发现死体?”
“柜台内的血量还不到致死的程度,那个被殴打的人也许保住一命而逃了出去。又或者是,犯人把尸体搬走了吧。”
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太令人愉快的真相。
“比起第三个谜团我倒是更在意第一个谜团。‘归根究底被害者他们究竟在晚上的图书馆里干些什么呢’。”
白户把脑袋摆正,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我想大概是突发性的杀人吧。凶器和指纹就是证据。如果犯人最初就打算杀人的话,正常来说会准备更像样点的凶器吧。不可能会用仍在那边的书本。而且指纹被擦拭掉也就代表并没采取戴上手套的对策。因此并不是计划性的犯罪。……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夜晚的图书馆里发生过什么事就更让人费解了。”
“也许是牵涉到其他的犯罪吧。”
“说不定是毒品交易。我在以前看过的动画里见过在图书馆进行毒品买卖的馆长。”
“毒、毒品交易?真是个想法惊人的馆长啊。”
“不管怎样,审问犯人就能知道了吧。”梅头插话道,“只要审问叫做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
“噢噢,梅头小姐是着眼于第二个谜团么。”
“管它是第几个谜团,被害者的留言就是这样写的,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吧。”
“可是梅头小姐,我还是觉得太过草率的话……”
“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么优柔寡断。”
“咕啊!”
袴田的膝盖终于垮了下来。身旁的白户依然我行我素地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那个〈〇〉其实是拉丁字母的O也说不定。〈く〉就是稍微改变角度的L。这样的话,犯人就是OL了。”
“白户先生……可以请你稍微闭下嘴吗?”
“开玩笑啦,玩笑。哎,可以不用考虑那个〈〇〉是指代久我山莱特的可能性吧。恰巧圈住了人脸,恰巧那又是与嫌疑人姓氏相同的角色,实在太过偶然了。”
“如果不是指代角色名的话,就没理由会特意在书本封面上留下那种信息呀……不过这样的话,叫久我山的图书管理员果然很可疑啊。”
就在袴田打算回顾发现尸体时的情况而翻看笔记本之时,
“等、等一下。”
梅头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窥探着笔记本,以惊讶的口气说道。
“现场的状况和证言居然记录得这么详细……难道你在跟我们谈话的同时还归纳了这些信息吗?”
“是、是啊。在警部到达的时候作为参考……”
“为、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
“你问为什么……因为被仙堂先生吩咐要把全部信息记录下来。再说我本来就擅长做这种事。”
这番说明不知有否传入梅头的耳中。她摆出愣住的表情,以事到如今才发觉到某件事的目光望着袴田。
“你……难道是个很厉害的人?”
在她如此嘀咕道的同时,
“警部大人到达了!”
从一楼传来搜查员的叫喊声。袴田慌张地摆出严肃的姿势,白户等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久后仙堂警部便迈着利落的步伐从楼梯走了上来。
那就是敞开着灰色西服的前襟,身材高大,肩幅宽广的男人。年龄约莫五十多岁。一课之中少数的老练警部。交杂着银色的短发以及细长的双眸,刻画在眉间的深深皱纹,如实地表露出他在犯罪搜查上的丰功伟绩。
警部和袴田等人汇合之后,简单地打过招呼就径直往尸体走去。也许是已经收到几个报告了吧,他以眼睛确认地上的挂包和俯卧的被害者以及散落的书本,最后俯视着赤色的死前留言,然后停下动
作。接着,
“混账。”
正如袴田的预言,警部本来就凶恶的脸容更是皱了起来。
*
从二年A班的教室能清楚看到放学回家的一年生们。
考试期间原则上是禁止进行部门活动的,因此所有人都是径直往校门走去。脸带疲惫的表情相互谈笑的女生们是在对考试的答案,还是在谈论午饭要去哪吃的话题呢。教师增村慎太郎正站在窗边,远望着前庭的这副光景,觉得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第三场考试开始到现在还没过十五分钟,要结束监考的工作吃上午饭,看来还得等好一段时间了。
他把目光转回教室中,四十个人脑袋上的旋毛跃入视野中。A班的学生们正把脸凑近解答用纸,默然地不断动起铅笔。初日的考试出于时间分配的关系,和只用考两科就能回去的一年生不同,二、三年生需要接受三科考试。他们现在正进行的是物理的考试。制作考题的人就是增村。为提高学生对考试的重视性,所以将这次的考试提升了难度。评分是很有意思的事。
增村离开窗边,再次巡视教室。
因为以前考试出现过作弊问题而把事情闹得很大,所以风丘高校从这次考试起,监考官被赋予了针对作弊的巡视义务。无论怎样的可疑举动都休想逃过我的法眼——他以这样的视线逐一逐一地巡视每个学生的座位。演剧部的梶原,吹奏乐部的山吹,新闻部的向坂。这些平时总是无忧无虑的学生们,似乎今天也认真地面对着考试……倒不如说感觉有点认真过头了。这些家伙为何只有这次考试这么斗志昂扬呢?增村在内心歪了歪头。现在的他还对造成这种情况的人就是坐在旁边的新闻部长这件事全然不知。
哎,怎样都无所谓了,认真面对考试是件好事。自顾自地如此接受下来,悠哉的教师继续迈步行走。
不过当来到教室后面的时候,便发现了唯一一个不认真的学生。
“……里染,快起来。”
增村对坐在窗边座位头伏在解答纸上的学生叫道。对方动也不动。嘶咕,还发出这样的寝息声。
“喂听到没,不要睡觉。”
用出席簿敲了敲他的后脑袋。他伴随着唔呀的叫声身体抖了抖,然后又再次发出寝息声。
“喂,里染……”
正打算要再次叫唤之时,
teretetenten,tetenten。teretetenten,tetenten。
听到传来让人感到怀念的‘Giatrus’动画的主题曲音乐。幸亏响了两拍之后就停了下来,但身后的学生们还是开始发出吵杂的声音。增村的饥饿感转变为胃痛。
里染天马抬起头来,以迷糊的眼睛望着增村。
“……对不起,我睡着了。”
“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话吗?”
“…………”里染略微歪头,“早上好?”
增村倒退了两、三步,啊啊,自己不是这家伙的班主任真是太好了。
“把手机关掉。现在马上。”
“诶?”他取出手机,“啊,真的耶,有邮件啊。”
“别看邮件现在可是考试期间。赶快把电源……”
可是不等增村把这句警告的话说完,里染就已经咔哒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智能手机上。
“喂、喂,怎么了?”
“我要早退。”
“早退?”
看来里染是认真的。他利落地把东西收拾好离开座位,往教室的出口走去。教室内的吵杂声变得更大了。
“发生什么事吗?”向坂香织向他问道。里染“叫我过去。”只是回了这么一句。
“等下里染,你真的要回去?”
“因为突然有点急事。解答纸请收上去吧。”
“急事?”
重要到连考试都放弃,到底是什么急事呢。是因为收到邮件吗。究竟是谁叫他过去呢。家人吗。
“难、难道是有亲人遇到事故……”
增村碎碎念地说着,即将走出教室的里染停下脚步。接着他稍微思考了一会,
“我想大概不是什么亲人哦。不过遇到事故倒是真的就是了。”
他冷漠地抛下这句话打开教室门。
“……啊,安静安静。喂,快专心考试!”
增村暂且平息学生们的吵闹声。不到十秒教室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真是的,他边这么说摸着肚子走到里染的座位上,将桌子上的解答纸拿了起来。
然后他惊讶地抬头确认墙壁上的时钟。考试时间还剩下将近三分之二。里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觉的呢?啊啊,果然不是那家伙的班主任真是太好了。
增村出尽浑身解数制作的考题被完全击溃。解答纸从上到下被填得密密麻麻,就只剩最后一个小题目,如同故意调整分数似的被留了空白。
6.手电筒·WAKEUP
初日的考试以算是过得去的感觉结束了。第一场的地学考试因数日前开始的复习而受到了成效,地震,矿石以及地球使都不过不失地解答了出来(顺带一说关于最古老的两栖类·鱼石螈的题目并没有出)。作为烦恼根源的第二场古文考试也受到不打瞌睡认真上课的恩赐,总算避免了最坏的事态发生。至少应该能达到平均分才对。
可是要安心下来还太早了。柚乃的战斗还刚刚开始。明天的考试科目分别是化学,现代社会,数学A这三科。其中最大的敌人是化学。无论看再多的教科书都难以理解克分子浓度。
因此柚乃打算要认真地复习,在车站和早苗分别之后便朝着图书馆进发。虽然柚乃居住的城镇距离风丘有两站的距离,不过经常都会在放学后前往风丘图书馆。
那是个安静,凉快的好地方而且也不太会有人——
“咦?”
才刚进入图书馆的占地内就遇上了变卦。
图书馆前方挤满了人,到处传来人们交谈的吵杂声。从人群之间能看到黄色的封锁带和交通锥。建筑物似乎被封锁了。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试着找附近的大叔询问道。大叔远望着拱形的屋顶,
“好像有人被杀了。”
“诶?”
“真让人为难啊。我是来延长椎名诚的书的出借期限的,这下子可无法延长了啊。今天就是返还期限日了。既然发生这种事,过了期限应该也能延长的吧。我可还没看完呢。小姑娘觉得呢?”
“不、不知道……谢谢您。”
因为好像得不到什么情报,柚乃便从大叔身边走开。她打算绕着建筑物往角落的方向走去,不过果然还是被封锁带阻止了。她踮脚伸起头来,看到自动门前站着两名警察。大叔所说的话看来是真的。有人被杀了。是谁呢。
内心泛起不安。六月末风丘高校也才在体育馆发生过放送部的部长被刺杀的事件。虽然觉得总不会这次也是自己认识的人成为被害者……。
从吵杂的人声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回头望去,发现小车就停在身旁不远处。是台银色的轿车。后座的车门被打开,有个少年从车上下来。是个肩上挂着书包,随便地扎着深绿色的领带,手上拿着助六寿司袋子的少年。
“里、里染同学?”
柚乃出声叫唤,于是里染边把寿司卷塞入口中边往这边走来。
“翘毛弄好了啊。”
“……托你的福。”
柚乃把手放在头发上。在休息时间让早苗打理过,翘毛确实是弄好了。不过这男人是翘毛研究家还是什么吗。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该说,为何是坐车来?”
“来打工。因为想要‘那花’的蓝光碟。”(注:这里是指动画《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花的名字》)
“那花?”
什么花啊。
“您辛苦了。回去的时候也要拜托了。”
里染对车内说道。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对方以疲惫的语气说的这句话,让柚乃想起了他的名字。是叫羽取。上月的水族馆事件之时,负责将闭门不出的里染送到现场的人,搜查一科的新进刑警。柚乃也边对他感到同情边搭乘过几次他开的车辆。
这位羽取先生让里染坐上车,把他载到风丘图书馆。图书馆正被警察封锁着。里面好像发生了杀人事件……也就是说,
“难道是被警察叫来的吗?”
“你真清楚啊。该不会你就是犯人吧。”
“……我大概有不在场证明。”
“排除一人。”里染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这个帮我拿着。”
并把助六寿司的袋子塞到柚乃手上。她顺着势头就这么接了过来。,
这时候“哎呀真是感谢你了。”听到传来嘶哑的声音。
“我们又见面了啊。有专车接送待遇真好呢。”
往图书馆方向转过身,发现又有个眼熟的刑警站在那里。他是保土谷署的白户。
“警部在里
面等待着。走正门的话太显眼了,我带你从便门进去吧。”
“您好,白户先生。”里染轻松地招呼道,“能顺带也让这家伙进去吗。”
“噢呀,是袴田先生的妹妹啊。被起用成为助手了?”
“她是拿东西的。”
“你哥哥也在里面,大概不要紧吧。请一起进去好了。”
好管闲事的刑警抬起黄色的封锁带,愉快地笑了起来。里染弯下身钻过带子,快步地朝建筑物走去。
柚乃交替看着贴有特价商品标签的助六寿司还有他的背影,
“……拿东西的人是什么意思!”
她边发出慢了一拍的吐槽边追在里染身后走了进去。
跟随白户的带领,两人穿过宽广的事务室和走廊,来到了图书柜台的内侧。自由阅览区里果然没看到有什么人,倒是有三名男女正在楼梯前等待着。
相貌和体型都孔武的男人·仙堂,以及把头发搭在耳边身穿套装的女性。还有表情呆滞的哥哥。从今早打来的电话中偷听到的‘保土谷署事件’看来就是这件事了。
“柚、柚柚柚乃!?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到妹妹之后,哥哥扭着身子抱住头。接着来势汹汹的女性“白户先生!”大声叫嚷道。
“怎么了梅头小姐。”
“还问我怎么了,您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才不管是不是警部的命令,不过让无关人士进入现场是违反规定的啊!而且如果是大人的话还好说居然把高中生……把高中生——”
被称作梅头的女性正打算迫近白户数落一番,但不知为何途中就没了气势。相对地她大睁着杏眼,紧盯着在身旁走过的里染,然后小声地嘀咕道。
“一百分。”
仙堂没有理会这样的部下们,直立在原地交叉双臂。细长的双眼一直紧盯着自己的宿敌。当里染来到面前之后,他总算张开了口。
“不好意思啊。突然把你叫来。”
说出的是意外的台词。仙堂至今都很讨厌里染,就算会不甘情愿地请求对方协助也决不会摆出低下的态度。大概是评估了对方过去两次的实绩,到了第三次连他也变得圆润起来了吧。
“完全没问题啊。”里染说。“只是在学校里接受物理考试罢了。”
“……这不是很有问题吗?”
“问题已经全部解决了。”
仙堂的嘴角抽动了起来。这家伙果然很讨厌,看来他又改变了想法。事情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总之,感谢你丢下考试特意前来。”
以讽刺的口吻回话之后,他将视线移到柚乃身上。
“话说回来袴田小姐。居然是助六寿司,真是老土的兴趣呢。确实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不过食物能否拿到图书馆外面吃呢。”
“这、这不是我的啦!是里染同学让我拿着的。”
“啊啊,是吗。”仙堂把视线转回里染身上,“午饭给我在外面吃。”
露骨地改变了说话语气。
“那边的大姐姐似乎在馆内吃过饭团呢?上衣的前襟沾着海苔的碎片,裤袋里露出便利店的袋子。是在外面吃的话理应会把垃圾扔在入口前的垃圾桶里才对。”
里染若无其事地挑起毛病。梅头满脸羞红,“讨厌,居然叫大姐姐。”又表现出怪异的反应。仙堂的意志坚定无比,他再次压抑住脸上的青筋。
“算了无所谓……进入正题吧。袴田,笔记本借我一下。”
“为何连柚乃都来了啊……不对在里染君要来的时点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竟然真的会跟过来啊。总不会平时都一直待在一起吧怎么办才好啊他们两个已经完全……”
“袴田!”
“是!”
哥哥反射性地遵从了上司的命令。里染收下了笔记本。仙堂“一个两个都这样。”咒骂之后干咳一声,
“被害者是叫做城峰恭助的二十岁学生。横滨国大的二年生。”
他当场说起了事件的概要。
发现死者时的状况,尸体的样子,图书馆在夜间的安保情况以及从柜台内发现的血迹。凶器,指纹,还有留下的死前留言。
“眼下我们烦恼的问题就是这个死前留言的意思。虽然我觉得九成就是指名叫久我山的男人,可是无法确信。我当了刑警三十年还是初次看到留下死前留言的尸体。这种问题应该是你所擅长的领域吧。给你五分钟时间看看现场,然后把你的意见说给我听。”
“…………”
“如果对逮捕犯人有帮助,我就答应给予报酬。”
“包在我身上,就让我用光速解决掉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里染突然有了活力,初次对警部展露了笑容。如文字所言真是个见钱眼开的男人。
“那么请走这边。”
白户开口说道,于是众人一起走上楼梯。柚乃也打算跟过去,不过却被恢复过来的哥哥挡住去路。
“你不去也没关系吧。留在这里就行。该说你给我回去。”
“哥哥。被害者是叫做城峰吗?”
“……这又怎么了?”
“该不会他有个叫城峰有纱的亲人吧?”
“诶?不,关于亲人方面还没收到报告……啊,喂。”
“我还是也去好了!”
柚乃可不是里染的随从,会一头栽进杀人事件里也不是为了在日常生活中寻求刺激。应该说,可以的话她更想立刻回家复习现代社会和数学A。不过,唯有一件不安的事阻止了她这么做。
被害者名为‘城峰’的这个姓氏。那与图书委员长,城峰有纱的姓氏相同。当然也可能是完全无关的人,不过如果真的是她的家人或亲戚的话呢?这样的话风丘的学生又再次被卷入事件了。里染所说的,她经常都来这个图书馆这点也让人感到在意。
城峰恭助和城峰有纱到底是否存在关系呢。她希望至少要将这件事确认清楚。
柚乃以在乒乓球训练中练就的动作钻过哥哥的腋下,跟在里染身后走去。见此仙堂侧目看着她。
“你都要来啊。”
“因为我是拿东西的!”
她展示出助六寿司的袋子,仙堂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喜欢就好……不过我想你会后悔的。”
一分钟之后,柚乃确实感到后悔了。
众人并排站在书架的前方,一起俯视着横躺在地上的男人。肌肤苍白,动也不动,血液从头上流下的年轻男人——城峰恭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直接看到尸体了。体育馆事件的时候自己和早苗就是第一发现者。可是尽管是第二次当然也不可能会习惯。柚乃咽了口唾沫,藏在追上来的哥哥背后。就连里染也不免露出不快之色。
“我可没听说又有尸体啊。”
“当然了。我都没说过。”
仙堂戏谑地说道,把现场检证用的白手套递给宿敌。
“好了,所有物品都维持着发现尸体时的状态。赶快开始吧。”
里染勉为其难地接下手套,往前走上一步开始进行工作。柚乃胆战心惊地从哥哥身后探出头,观望着这个状况。
里染首先翻看哥哥的笔记本,确认作为案件关键的各类东西。尸体。散落的数册书籍。挂包。以及凶器。
“从凶器的周围乃至尸体的脚边都飞溅着少量的血液么。”
“啊啊。大概是被殴打的时候飞溅出来的吧。”
“不过,无论哪处的血沫都有些微妙的晕开呢。就像被用什么东西擦过一样。”
“也许犯人擦拭过地板。”
“擦拭……?”
里染边重复仙堂说的话边把套着硬盒的‘人间临终图卷’拿到手上。
“凶器下面的地板也有溅上血液对吧。不过那里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同。”
里染自言自语地说着,仔细地端详着书本。他还把书籍本体从硬盒里拿出来,不过很快就失去兴趣似地放回原位。
接着他走近尸体,拿起散落在地板上的数册书籍。大部分书本都与从头部流出的血泊相互接触,不过连书本下面都染上血液的地方没有任何一处。
“看来在血液蔓延出来之前书本就已经散落在地了呢。”
“是的。”白户说。“大概是倒下之时碰落的吧。”
“原来如此。”
大步走回凶器那边之后,里染以前卫芭蕾舞般的动作重现被害者的动作。
“被害者站在这里,首先是右眼遭到第一击。然后在身体弯下来的时候从左边遭到第二击。鲜血飞溅到地板上,因被殴打的力道而以往右翻转身体的姿势倒退两、三步。想要撑住身体而伸出手结果碰到了书架。书本被推倒而散落在地,稍迟一会被害者也倒了下来。从头部流出的鲜血在地毯上蔓延开来。”
“然后再写上死前留言。”
警部接话道,不过里染无视了这句话在挂包前弯下身。他粗略地翻看装在里面的笔记本,手机也只是打开待机画面后就丢下,然后在皮革笔袋里翻找起来。
“呐,那孩子是什么人?”
梅头小声地向
哥哥问道。
“姑且把他当作是搜查顾问吧。以收取报酬的形式对我们给予协力。”
“他有过实绩吗?”
“至今已经解决过两个事件。六月的体育馆事件,还有上个月的水族馆事件。”
“嘿欸。挺厉害的嘛。”
梅头的瞳孔闪耀着花季少女般的光辉。然后她又看向柚乃。
“那边的女孩子呢?”
“……是我妹妹。”
柚乃和梅头彼此凝视了一会,相对无言地点了点头。梅头又马上转身面向哥哥,
“为何令妹会在这里?”
“我倒是想问啊。”
“大哥。”
就在哥哥发出悲痛之声的时候,里染向他搭话道。他正要从尸体的裤袋里抽出美工刀。
“这把美工刀的尖端有些缺口啊。有在哪里找到碎片吗?”
“不,并没有找到……本来就是有缺口的吧?”
“刀刃上各处都长了铁锈,但只有缺口的断面没有。这就证明和空气还没有太长时间的接触。我想这大概是最近才破损的。”
他边淡然地说着边把美工刀放回裤袋。他带着苦恼的表情环视现场,如同在月台上等待电车的乘客一样,用鞋尖在地板上敲了三下。
“啊啊原来这样,是洗手间。”
“……洗手间?”
“您不知道吗刑警先生。就是便所。叫化妆室也可以。厕所,休息室,盥洗室,茅厕,随便怎么叫都可以。大哥,好像二楼也有洗手间对吧?”
“诶?啊啊。词典专柜的深处有个男女共用的单间。”
“已经调查过了吗?”
“我想搜查员应该已经检查过了,至少详细情况就还没……啊,等一下。”
里染边听着哥哥的回答边快步走了出去。哥哥也在他的身后追了上去,躲在哥哥身后的柚乃也必然会同行。
“里染同学,你要去洗手间吗?因为看到尸体而觉得不舒服之类的?”
“我是觉得不舒服但不是要去吐。”
“那是去干什么?”哥哥说。“是像水族馆的时候那样去找卫生纸吗。”
“不,这次找的是刀尖。”
“刀尖?美工刀的?”
回到过来时的通道,在楼梯前往右拐之后,便来到了新闻·词典的专区。左边墙壁的深处有扇挂着男女公用标志的洗手间拉门。
里染拉开门,走进里面。传感器作出反应自动点亮了灯光。是个没有窗户的宽阔单间。右侧有个合上盖子的西式便器和卫生纸座架。正面有个小小的洗面台,而且上面还贴有一张写着〈小心割手〉的纸张。看来是为了遮住镜子而贴上去的。
柚乃和哥哥在洗手间内环视。地面上铺着平坦的瓷砖,上面找不到一丝尘埃。
“刀尖在哪里?”
哥哥说道,不过里染并没作答,只是沉默地展开行动。他把脸挨近地面来回走动,打开便器的盖子,又从纸架上拉出卫生纸。转了一圈连洗面台都调查完毕之后,“猜错了吗。”才终于出声说道。
“你是认为刀尖藏在什么地方吗?”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好像搞错了呢。”
“我是不太明白不过浪费时间了啊。回去吧。”
“浪费时间什么的说得还真过分啊大哥。我已经算很有效率地……等一下。”
里染突然把鼻头凑近〈小心割手〉的贴纸上。
“有重贴过的痕迹。”
写着提醒语的纸张四角都用透明胶带固定起来,凑近一看之后,发现胶带边缘旁的墙壁颜色和周围相比有些微妙的差异。确实看起来像是被重新贴过的样子。
里染把手指放在胶带上,慎重地将贴纸剥了下来。被覆盖住的果然是面镜子。左侧有数条裂痕,看来是放任着会很危险所以职员们才贴上提醒的纸张。可是里染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是注视着撕下来的胶带背侧。
贴在左下方的胶带背侧沾着一块三毫米左右的银色碎片。
“猜中了。”
里染满意地把碎片捏了起来,“请拿去鉴识。”交到哥哥手上。
“这个……难道就是美工刀的刀尖?”
“无论怎么想都是这样吧。话说大哥,这个洗手间就只有照明是传感式的吧。传感器在夜间也能正常运作吗?”
“不。传感器全部都与电子锁联动,闭馆后不会运作。”
“你说全部,连一楼的洗手间也是吗?”
“啊啊。不过,工作区的职员用洗手间就能使用。因为那里的照明不是传感式的。”
哥哥顺势地回答之后,像是回过了神似地,“这样又怎么了?”问道。里染带着沉思着什么的表情,把纸张贴回镜子上,然后又在洗手间内来回走动。
“又要找什么东西吗?”
“还有一个在现场里没发现的东西……唔,算了。回去吧。”
他像是结束一件工作似地边吹着口哨边走出洗手间。是井上阳水‘前往梦境之中’的旋律。柚乃等人再次在楼梯前方横穿而过,返回到现场。
梅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白户打从心底地露出愉快表情,仙堂的脸上浮现出青筋。
“想去厕所时要举手获得许可,你在小学时没学过吗?”
“不记得了。我是宽松教育的受害者。”
警部眼见就要爆发的样子,不过在哥哥将碎片交了过来并说明事情之后,他就露出像是受到机关枪扫射的表情。他面向里染刚想说些什么,但马上就改口,“感谢你的协力。”以悔恨的语气呻吟道。
“话说回来我最初是拜托你思考死前留言的意思才对。”
里染轻轻举起手代替回答。然后他终于将画着红色死前留言的书籍拿了起来。
“是钴口夜央的‘遥控刑警’啊。”
“噢噢,您知道吗!”
白户满脸放光。“当然了。”里染点了点头。
“特别是第二话相当优秀。那个远距离诡计在推理界可是史无前例啊。”
“我倒是觉得有欠公平呢。对于最重要的衣架描述不足。”
“网络上也有很多人表示同样的不满不过那是因为读得不够深入。从开头的描述和久我山的台词来看,浴室内的衣架是塑料制这点再显然不过了……”
“给!我!看!死前留言!”
仙堂终于爆发了。
里染又“我听得见啊。”说着,与端详凶器时同样,改变角度仔细观察‘遥控刑警’。当视线移到侧面时停下动作。
“刑警先生,书脊的对侧——就是翻页的那侧。粘在这里的血迹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划上的细线一样。”
“啊啊,那个么。是画圈的时候,被沾着血的指甲刮到的吧。”
“指甲?不,不是指甲吧。被害者的指甲剪得很整齐。即使真的被指甲刮到也不会留下这么细小的痕迹。”
“……那,你觉得是什么?”
里染并没作答,持续凝视翻页侧好一会——并非,而是把书放了回去。接下来他采取了难以置信的行动。
他跪在尸体前方,抓起死者的脑袋,使劲抬起了几公分。
“里、里染同学?你在做什么呀!”
柚乃不禁大叫出声,只见里染以认真的眼神窥探头部和地板之间的空间,
“脸的横侧并没有沾血。”
又碎碎念道,然后把城峰恭助的头放了下来。对于接触尸体的恐惧似乎完全消失了的样子。他又凑近被害者的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苦恼似地摇了摇头。
接着这次他开始在〈ま行作家〉书架的一端至另一端来回渡步。跟洗手间的时候同样,他以像在寻找什么东西的目光四处张望,不过并没有详细调查些什么。
这样子重复两次之后,里染停下了脚步。然后讲述搜查的结论。
“没有手电筒。”
“……你说什么?”
“手电筒。根据工地作业员的证言,八点之后这个图书馆并没有亮灯对吧?取而代之地,倒是在二楼的窗户多次目击到像是手电筒的光亮。也就是说,被害者要在夜间的图书馆内做些什么,就必定需要带着光源才对。不然的话,被害者根本无法在夜间的图书馆内自由走动。可是现场里并没有发现手电筒。”
里染像是要进行确认地环视书架。……确实,并没有找到那样的工具。
“无论是尸体周围,挂包,裤袋里都没有找到。也不在洗手间。这样实在太奇怪了。好了,手电筒会在哪里呢?”
里染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仙堂和哥哥都以不安的视线对望一眼,“把这家伙叫来是个错误吗。”像是要这么说似的。
“啊……你也知道的吧,这个世界上有种叫做手机的便利工具啊。”
“是说用手机的灯光照亮脚下吗?”
“啊啊。简单快捷。”
“可是他的手机装在挂包里。要是用来代替手电筒使用就太奇怪了吧。四周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要说的话他的手机还是设定成省电模式的。这种模式是以降低灯光的亮度和音量来减少电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