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图书馆杀人事件 第四日 英W,日本史,保体,家庭,供述

1.倾向与对策

八桥千鹤边调整着自动铅笔芯的长度边为战斗作准备。

准备接受数学II考试的学生们逐渐聚集到第二校舍的大教室里。虽然现在还只有零星的人,不过十分钟后就会有从A班乃至D班的将近一百六十个学生入座,并在数学教师冈引的监视之下,在解答纸上写下名字了吧。

在大教室内举行的考试就只有数学II而已,提案人就是冈引。

虽然可以理解这种想要重现入学考试紧张感的用心,可是他在教室内到处走动真的很烦人,而且对考试规则也很严格,学生们都对此相当不满的样子。时而能听到从各处传来交杂着苦笑与叹息的交谈声。

不过对于今天的千鹤来说,正是需要这种严格的规则。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教室,用眼睛捕捉成绩优秀的竞争对手。安静地复习教科书的仓町。D班的正与乒乓球部的朋友讲话的佐川奈绪。图书委员长城峰有纱大概是心情不好吧,她正带着忧愁的表情独自站在窗边。然后就是,

“诶,我可是很喜欢小宝宝的故事呢。还有之前的那个前卫的东西。”

“那个前卫过头了。总之门铃是最棒的了。”

“BEYOND觉得怎样?”

“那个我还没看。”

里染天马边与新闻部的部长聊着和考试无关的话题边走进教室。

他来到对应自己学号的桌子前,严守规则地只把自动铅笔和橡皮擦放上桌子,将其他物品放到教室的后面。然后他看了眼时钟,并没就坐就离开了教室。千鹤知道他是要去厕所。这是她在这几天内暗中观察统计出来的结果肯定不会有错的。里染天马有第一堂课后去上厕所的习惯。

千鹤朝坐在斜后方的学生递了个眼色。坐在那里的黑色短发少女——针宫理惠子像是“我知道了啦。”地回应一样轻轻点了点头。转回视线,再次确认里染座位的周围。要是附近有其他学生的话会有点麻烦,幸好那里并没有人。因为那里是教室角落的位置所以并不起眼。应该可以顺利成功吧。

——计划开始。

悄声地如此嘀咕之后,千鹤若无其事地离开座位,追在里染身后走去。

自从六月的体育馆事件以来,千鹤就一直受到里染的愚弄。八月份的时候不但被迫去申请泳池的使用许可,在那个奇怪的实验之后还被他支使去收拾善后。再这样继续下去她的自尊心绝对无法允许。必须设法向那家伙报一箭之仇,取回失去的地位才行。她决定要把这个在暑假末尾举行的考试作为复仇的舞台。从里染手上夺取成绩第一的宝座。

话虽如此,让人火大的是,那家伙有着如怪物般的成绩。即使自己取得满分要是对方也是同分的话就算不上胜利。还需要设法将对方的名次拉低才行。虽然也考虑过好几个诸如散播作弊流言或是对其下药的庸俗方案,可是不管哪个都很费功夫而且成功率也不高。结果千鹤采用了最单纯也最确实的方法。

那就是在最终日第二节课举行的数学II考试。

数学II在各方面都相当合适。第一,这是千鹤会和里染在相同教室考试的唯一科目。第二,不懂通融的监考官所制定的严格规则。允许放在桌面上的只有自动铅笔和橡皮擦,以及黑色圆珠笔。以教科书和笔套为首的其他物品必须放在教室后面,决不允许在考试期间碰触那些东西。冈引的热情是货真价实的,上次就有个在考试中折断笔芯的可怜学生被他二话不说地送去补考。

既然如此,要是能让里染陷入相同的状况呢?

很容易想象。在考试前的休息时间,千鹤把里染引到教室外面(根据调查结果,即使不用引诱他自己也会去厕所)。乘此机会,千鹤的协力者接近里染的座位,把他的铅笔芯全部扔掉。回来后的里染怎么都想不到笔芯竟然会消失吧。当他察觉时考试已经开始了。不管他的头脑多么聪明,无法在解答纸上写字就毫无意义。举起手哀求冈引的里染,对他的哀求熟视无睹的冈引(再说冈引本来就对平时上课态度恶劣的里染看不过眼)。自己在远距离的位置边品味着这出惨剧边悠哉地解答问题,到了后日发表考试结果就会是全科目接近满分的千鹤成为第一位。数学II为零分的里染一落千丈——

风险最小,效果最大。这是符合千鹤美学的合理性计划。

千鹤躲藏在清扫用品柜的阴影处观察着目标。

从男厕出来的里染遇到了广播部的秋月美保,两人正站在走廊上讲话。明明性格阴沉没想到他的交友关系意外地广泛。从离开教室到现在大概过了三分钟。针宫有顺利地完成任务吗。

协力者选择了D班的针宫理惠子来担任。聚集在大教室里的学生中容易威胁的就是平时品行不端的她了。深夜在外游荡。敲诈的谣言。四月的‘灭火器事件’的嫌疑人——曾是学生会副会长的千鹤握住了她好几个其他学生并不知道的弱点。昨天把她叫到了正门旁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听从了自己。即使外表变得漂亮,她的小恶党本质还是没变。操纵这样的人正是千鹤的拿手好戏。

美保和里染还在讲话。

“因为数学B很难考所以数学II也很担心……要是我能进入前三位的话就好了,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连你都盯上门票了吗。”

“因为人家喜欢水族馆嘛。要是里染君能得第一的话可以让一张给我吗?”

“怎么可能白送你啊。”

“作为回礼,我会奉上中午的无线广播使用权。”

“……白送你好了。”

秋月美保脸带笑颜挥着手——以前她给人予乖巧的印象,感觉她的性格也有了些改变——走进了女厕里面。里染转身朝这边走来。针宫应该已经做完手脚了吧,不过为求慎重还是再争取一点时间。

“里染君,可以聊聊吗?”

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搭话道。里染“啊啊。”地说着站住。

“考试的状态如何?”

“很顺利啊。现在都正如计划那样。”

“真是有自信呢。”真是个可恨的家伙。“不愧是学年第一位呀。希望你可以把必胜法告诉我。”

“我可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预测考题,研究对策。不要临急抱佛脚要从好几天前花时间准备。”

“原来如此。结果无论是怎样的考试,最重要的是倾向和对策是吧。”

“对。倾向和对策很重要。无论是考试,还是考试以外。”

“…………”

像是特意强调最后那句话的口吻让千鹤感到在意。

“什么意思?”

“八月份在泳池的时候,我就看出你燃起对抗的斗志了。所以觉得你从开学起就肯定会做些什么。于是我在暑假期间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

“即使要耍些什么手段,你显然也只会使用棋子去办。毕竟不弄脏自己的手是你一贯的作风嘛。可是失去权力的你能操纵的棋子很有限。考虑到比较好说话,而且容易向我下手的同性又要年级相同——在那之中你最容易握住弱点的就是那家伙——不过也太好笑了吧,看来那家伙是沉浸在热恋中而没发觉呢。”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啊。那么,我们彼此加油考试吧。”

里染以优等生的态度这么说道,然后回到大教室。千鹤惊讶不已,只能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刚才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口吻简直就像已经发觉千鹤威胁过针宫理惠子一样。他说已经先下手为强难道是——

不对,不可能。即使他有察觉到什么,也不可能连千鹤布置的计谋都看穿。如果已经看穿的话,他应该不会离开教室才对。

从动摇之中取回自信,千鹤打开大教室的门。再次向针宫递了个眼色,她也回以了点头。里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没发现被做了手脚。果然刚才说的话只是逞强吧。

我的胜利毫无动摇。

不久后,在发际线后退的额头上皱起几层皱纹的数学教师冈引出现了。学生们各就各位,被分配了考卷和解答纸,听着冈引发表诸多的注意事项。然后宣告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

如同振翅的鸟群一样,考卷被同时翻了过来。

千鹤比起考试的问题更关注里染。他比起周围的学生慢一拍才拿起考卷,大致地通览全部考题。接着他拿起自动铅笔,用拇指按起笔芯……可是怎么按笔芯都没出来。

千鹤在桌子下摆出小小的胜利手势。成功了!办到了!

然而下个瞬间,她差点发出惊讶的叫声。

里染把自动铅笔放下,从衬衣口袋取出一支小小的圆珠笔,带着从容的表情开始解答题目。

完全不明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上班族的话就算了普通的高中生,而且还是学习态度马虎的学生,竟然会在胸前口袋常备着圆珠笔简直超乎预想。难道他知道笔芯被取掉了吗?可是怎么可能。

“喂八桥。”教师的声音传来。“别东张西望快解答题目。”

“啊,是……

失败了。尽管心情焦躁无比,千鹤还是决定先完成自己的考试。不过把自动铅笔拿上手之时,她就愣住了。

先前已经调整好的笔芯,已经从笔尖上消失了。

她受不安驱使接连按着自动铅笔。可是无论响起多少次咔嚓咔嚓的声音,HB的黑芯还是没冒出头来。

她愣然地回望斜后方的座位。针宫理惠子从考卷上抬起头来,带着相当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

在这瞬间,她全都领悟了。

里染果然已经看穿了。他顺着与千鹤相同的思考预测了那个计划,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让针宫理惠子倒戈,对自己动了同样的手脚。他故意离开座位并不是要去厕所,而是为了将千鹤从教室里引出去。

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正如里染无法举报自己的相同理由,自己也没有可以举报他的证据。

“八桥,都说要你别东张西望。”

“老师……笔、笔。”

“唔?”

“……不,没什么。”

不行,要是哀求的话会被送去补考的。千鹤以混乱的头脑寻找解决方法。有什么办法吗。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能写字就行。就在她想要抓住救命草地在桌子中摸索之时,指尖碰到什么细长的东西。摸起来的触感像是圆珠笔帽。

是笔!是以前用过这张桌子的人忘记带走的!千鹤边感谢着神明,丝毫没考虑过这可能是里染和针宫特意留下来的,把手抽了出来。

“…………”

脸上的欢喜表情僵住了。

拿在手中的是与自动铅笔和圆珠笔似是而非的,已经被用旧了的黄色荧光笔。

2.被折断的死亡旗帜

搜查顾问正好在同一时间来到保土谷警察署的大厅。虽然和学校不同这里是袴田等人的主场,可是穿着制服睡眼惺忪的少年依然还是那么我行我素。

“你好大哥,听说抓到桑岛法男了对吧?”

“在城峰有纱的家宅前面。现在正在审讯室里被仙堂先生训斥。”

“他作出了怎样的供述?”

“虽然我还没去找过他,不过似乎是否认了犯罪。”

“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啊啊没错……说来你今天一个人吗。甩掉女朋友了?”

“正在募集包养人呢。大哥有没有意愿?”

“我拒绝。要是让你入籍的话柚乃不就成为你的义妹了吗。”

“拒绝的理由是这个啊。”

两人边交谈边走上二楼,打开审讯室的房门。

拉下百叶窗的狭窄房间内有三个男人。在桌子上摊开供述书的仙堂,以及坐在他身旁的白户。还有坐在他们对面,摆出不快表情,脸颊上有伤疤的男人。两人进来之后仙堂等人站起身来,把铁管椅子让给了搜查顾问。

“给我赶快完事。”仙堂说。“真是时代变迁啊,欺瞒供述也要有个限度。”

“看来还真是啊。也没发现猪扒饭。”

“这种东西在我任职前就已经废止了。”

“想拷问我吗?”

桑岛法男细声说道。仙堂把脸转向嫌疑人“某种意义来说吧。”回答道。

“桑岛先生,劝你还是做好觉悟。跟这家伙讲话是很累人的。”

里染走上前来,在仙堂的椅子上坐下。桑岛法男像是对至今都迷惑不解的东西有了重新认识似地眨巴着眼睛。

“你这家伙是谁。”

“我是搜查顾问。负责图书馆事件。”

“……你没疯吧。”

“当然。不过因为刚结束期末考试可能会有点情绪亢奋吧。”

桑岛似乎已经受不了的样子,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仙堂。与袴田他们并排站在墙边的警部依然不改严峻的表情。

“桑岛先生。”里染开口说道。“你在星期一的晚上十一点左右,被人目击到从风丘图书馆出来对吧。以头破血流,惊慌失措的状态。”

“……啊啊,这个我承认。不过犯人不是我。我没有杀城峰恭助。”

“这个我知道。”

桑岛以和刚才有别的意义不断眨着眼。仙堂也发出像是惊叹的声音。

“我想知道的是,并非犯人的你为何要去图书馆,在那里做了什么,看到什么。可以的话能否请你逐一详细告知呢。也许你会认为说出来刑警们也不会相信,不过我相信你。原因就是,我很清楚你并不是犯人。”

里染边说着边凝视着桑岛。袴田觉得这真是夸大其词的说法。不是‘认为’,而是‘很清楚’。简直就像里染已经在脑内完美地证明桑岛并非犯人。前图书管理员以白眼看着里染,咯吱咯吱地挠着包裹着纱布的脑袋。

不久后,他以留有警戒心的语气说了起来。

“……是去看小说。”

“我被解雇之后,还是经常以客人身份去那间图书馆。毕竟从之前的公寓搬家之后住处离那里更近了啊。我原本是想要看些过期杂志之类的,不过在九月初的时候,发现国内小说的书架上有本没见过的书。名字是——”

“‘键之国星。’”

里染抢先说道。

“对。书名和作者名都很没听过,也不记得有这样的藏书。我被勾起兴趣而把那本书拿上手。因为上面贴着馆内专用的标签,于是我就坐在二楼的凳子上看了起来。最初我认为那应该是外行人写的推理小说。故事发展相当不合逻辑,对奇异的世界观的描述也不足,显然是生搬硬套的文章……可是,看完之后我却有种彷如梦中的感觉。”

桑岛移开视线,诉说出自己的兴奋之情。

“真是很出色的诡计。虽然已经看过几千本推理小说了,可是从没看过这种类型的。简直是完全颠覆密室的概念。让人联想到阅读‘犹太之窗’那样的感觉……”

“其实当我听说那是推理小说的时候,就觉得会不会是这样的了。”

像是享受着这番对话一样,里染附和说道。

“总之我就是想要调查这本书和作者的资料。可是无论以书名,作者名,出版社去检索,在网上也几乎找不到什么情报。甚至连图书馆的藏书资料里也没有收录。版权页和图书馆的条形码也全都是伪造的。于是我就明白到这本书是有人擅自印刷擅自放到书架上的。‘应该是外行人写的’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猜中了。”

我越来越想知道作者的身份。于是,我就设置了点圈套。故意把书移到不符合作者名的地方。如果把书放上去的人发觉到的话,应该会把它摆回原来的地方才对。幸好我正在失业所以时间多得是。原先是打算每天前往图书馆持续观察的,不过不到两天就得出成果了。上周星期六有个男人把那本书摆回原来的地方——是经常能在馆内看到的年轻男人。”

“就是城峰恭助吧。”

桑岛点了点头。

“结果虽然是误会了,不过那时的我认为他就是作者。对他的身份也有些印象。就是图书管理员们经常会聊起的那名常客。记得他是个想要成为教师的学生,姓氏是‘城峰’。名字也听说过可是当时想不起来。不过总之他就是学生。是想要取得教师证的学生……于是,我就心想,是否能把那个诡计抢过来呢。”

“也就是说,你是以伪造藏书为把柄威胁了他,打算把那本书归为己有对吧。”

“……直截了当地说的话就是这样。”

头上缠着绷带的男人很不快地咂了砸嘴。

“我现在很后悔啊。但是我因为失业而走投无路。只要将那本书略作修改拿去应募什么小说奖的话,多少能得到点赏金……不,这也只是漂亮话罢了。我单纯是想要那个诡计。想要把那个诡计归为己有。

那周的星期天,我又在图书馆见到城峰。于是我就上去搭话,把他带到自动门外面,提出了交易。说是希望能把‘键之国星’的诡计卖给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向图书管理员举发那本书。在大学外引发这种问题的话可是会危及到成为教师的前途……我直接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对他进行威胁。那家伙相当为难。‘因为那本书不是我而是表妹写的,我想要找她商量一下。’他这么说。尽管我半信半疑,不过他确实有个表妹,而且记得她也是图书馆的常客。只是名字倒是不太记得就是了。”

“你真的应该多跟同事交流才行啊。”

“在下个职场我会注意的啦。总之我姑且就将翌日的早上定为期限。跟他约定会在图书馆里等待答复,然后就和他分别了。”

“在那之后呢?”

“我坐在国内小说的书架附近,边打着瞌睡边监视会否有人把‘键之国星’带出去。要是让城峰把那本书带走的话,我就失去作为威胁的材料了啊。我一直监视到闭馆时间,但没发现有谁拿过那本书。”

“也就是说闭馆时,‘键之国星’还在书架上对吧?”

“啊啊。”

“原来如此。”

里染别有含义地微笑着,无言地催促对方说下去。桑岛像是不太想说的样子缩起脑袋。

“闭馆后我回了公寓一趟,后来就觉得自己的做法有

些太草率了。我不知道城峰的全名,也不知道他的住所。以防在被拒绝的时候作出应对,至少还是想要掌握他的住家地址。而且也想调查一下他表妹的来历。实际上我就有办法做到。就是图书馆的使用者资料。”

“于是你就在夜间潜入了图书馆。”

“我觉得偷偷动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哼,袴田身旁的仙堂不屑地哼了一声。桑岛潜入图书馆的目的是调查城峰恭助的个人情报——关于这部分警部的推理看来是正确的。

“估量好图书管理员已经回去之后,我就再次前往图书馆。因为夜间的密码没有更改,我就从事务室的便门进入馆内了。”

“当时数字键盘的盖子是打开的吗?”

“是打开的啊。”

“知道进入馆内的正确时间吗?”

“正好是九点半。因为看过事务室的时钟。”

“非常好。那么,麻烦你讲述夜间图书馆的冒险故事了。”

“你把我当成像印江·乔伊那么蠢啊。”白眼的男人摇了摇头。(注:出自《汤姆索亚历险记》里的人物)

“我毕竟还是没有点亮灯光的勇气,便依靠自带的手电筒走到柜台那里。不过工作区和自由阅览区都没有任何人影。”

“别怪我唠叨。事务市和柜台的门都是打开的吗?”

“是打开的。我没开关过。”

“也就是说工作区确实是没有人呢。”

“因为我在进入事务室的时候,有用手电筒照过周围。可见的范围内没发现任何人。”

里染静静地探出身体,

“再问一件事。这个非常重要,走廊上是否放着‘人间临终图卷’的上卷呢?”

桑岛像是摸索记忆地摸着下巴,“放着啊。”回答道。

“好像是放在书库前的手推车上……没错,我有用手电筒照过所以记得很清楚。”

“我明白了。那么,印江·乔伊之后做了什么?”

“我利用出借柜台的电脑访问数据库,调查区域内带有‘城峰’这个姓氏的使用者。虽然认为大概没那么多的吧,不过还是有四十个人以上。可是因为没有附带脸部照片,所以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城峰。线索就只有年龄。那个表妹也是,顶多就只有姓氏同为城峰而且是女性,还有和他年龄相近这种程度的判断材料而已。所以我基本上都放弃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比较符合的所有人的住所地址全部抄下来。”

“你没想过要打印,或是拷贝数据之类的吗。”

“因为打印机的墨水用完了,也没带着用来拷贝的储存器。我不想留下会让人起疑的痕迹……所以我就坐在椅子上,将帽子和手电筒放在旁边,逐一把候选者的名字和地址抄在笔记本上。虽然很费功夫,不过无需担心有人会在夜晚来图书馆,而且我也有充分的时间。毕竟是正在失业嘛。”

桑岛自嘲地笑道,马上又恢复不快的表情。

“……就在抄写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候。我翻到了叫做‘城峰恭助’的使用者页面,就突然惊醒。名字的读音让我想起了图书管理员们曾经称呼他为‘恭助君’,我心想努力收到回报了呢,边看着城峰恭助的名字边‘就是这家伙!’叫出声来,然后……”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突然被人从身后殴打。我连带着椅子倒在地板上,手机也抛了出去,这些我是还记得,不过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那时的时间,记得是九点五十分吧。”

“是被从身后殴打的啊。不是从前面。”

“是啊。虽然四周很暗不过电脑屏幕是亮着的,我一直都是朝着自由阅览区的方向。要是有谁从楼梯或者自由阅览区接近的话马上就会发现。”

“所以你身在图书柜台内期间,并没有人从前方接近过。这样确实只能认为是被人从身后殴打呢。”

里染再次点头,

“那么你恢复意识是在什么时候?”

“清醒过来时我还以为已经去了那个世界了。毕竟一片漆黑嘛。不过,我在左边柜台下面摸到了掉在地板上的手机。看了下时钟发现是十点五十分。刚好是晕迷了一个小时。感觉真是坏透了,头上阵阵作痛地板上还染上血迹……不过总而言之,我想要先掌握状况。帽子和手电筒还放在柜台上,看来没有被人触碰过的样子。电脑也是开启的状态,于是我就慌忙把电源关上。然后我边想着到底是被谁打的呢,边环视一楼的自由阅览区,不过没发现任何人影。接着我就从楼梯走上二楼。就在边用手电筒到处照射边各处走动的时候,发现通道的深处放着‘人间临终图卷’……城峰恭助则死在了书架前面。”

桑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盯着审讯室的地板。就像是幻视到看不见的尸体那样的动作。

“有看到像是犯人的人物吗?”

“没有。就我所见的。”

“可以把尸体的样子告诉我吗?”

“……啊啊。”

桑岛像是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地回想起来。他所描述的尸体状况和翌朝发现时的样子没有丝毫不同。俯卧的姿势。身旁的挂包。凶器和,血泊,书本,还有死前留言。

“我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想要马上逃走不过却对‘键之国星’感到在意。因为那本书应该就在放在那个书架上的。可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不在书架,也不在散落的书本里面。”

“你有翻找过恭助先生的挂包吗。”

“没有,因为我尽量不想触碰任何东西……难道是在那里面吗?”

“不,挂包里只有些小物品。之后呢?”

“逃走啊。从便门逃出去。不过来到道路上的时候,撞上了停在那里的自行车。还有个女孩子站在自贩机前面。我往前摔倒,帽子掉了下来,跟那孩子对上了眼。大概是见到我头上的血而吓到了吧,她掉落了正在喝的饮料罐整个人愣住了。我越发惊慌失措,连道歉都顾不上就逃走了。”

男人的供述终于和城峰有纱的证言对上了。袴田继续写着笔记,白户理解地点着头,仙堂则像是评估真假似地紧盯着桑岛。

里染继续“你说自己回了一趟公寓对吧?”问道。

“啊啊,走路回去的。处理过伤口睡了一觉。不过早上起来后就感到不安。图书馆里还留有我的指纹和血液。别人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城峰恭助呢。警察会不会很快就来敲门了呢……我这么想着,只带上钱包和手机就从家里奔出去了。”

“被捕前的三日内,你去过哪里干过什么?”

仙堂发问道。“辗转各个网咖啊。”桑岛的回答果然是这样。也许即使不监视有纱的家宅,抓到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尽管在逃亡可是我还是对‘键之国星’放不下。于是就翻看抄在笔记本上的名字和地址,一直思考究竟谁是恭助的表妹。不过到了星期三的下午,在名单中看到有个叫城峰有纱的人就突然领悟了。城峰有纱。以罗马字书写的话正好能转换成‘键之国星’的作者名。”

桑岛用手指在空中写起字来。

“我心想她可能就是作者,于是就去了她家。然后我就被吓到了。在窗户上看到的女孩子,跟那晚在自贩机前碰到的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我实在太过惊讶,当时就马上离开了。不过后来还是觉得在意,昨天便打算再去确认清楚……”

然后就被抓了,桑岛把背靠在椅子上来代替这句话。漫长而奇妙的供述到此拉下帷幕。

里染慢慢地站起身来。

“你的推测是正确的。城峰有纱就是‘键之国星’的真正作者。”

“果然是吗!她和事件有何关系吗。”

“不,她有不在场证明。”

“这、这样啊。”

“说到底,你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殴打,对于是谁杀了恭助先生也没有头绪是吧。”

“帮不上忙抱歉啊。”

里染总结道,桑岛像是怄气似地皱着眉头。

“不过,总之不是我干的。是真的。犯人肯定是久我山卓啊。那个死前留言明显就是指久我山。”

“不巧的是光是这样无法作为证据。”仙堂离开墙边,“话说回来,‘键之国星’真是那么出色的杰作吗?虽然我只是大致浏览过。”

“诡计是杰作中的杰作。我推荐您认真看一遍……对了刑警先生,要是见到城峰有纱的话麻烦帮我转达句话。”

“什么话?‘让我剽窃你的作品’吗?”

“不……”

桑岛像是完全想开似地虚笑起来。

“就说‘我是你的书迷’。”

“你相信那个男人的供述吗?”

几分钟后,刑警们移动到被自贩机包围的休息区。仙堂边抽着卡宾香烟边如此提问,坐在长椅上的顾问单手拿着罐装咖啡回答道。

“正确来说有点不同。我相信的不是他的供述,而是自己的推理。”

“……意思是和你的推理对照之后,桑岛的供述都是真的么?”

“是的。再说也没有怀疑的理由吧。他的话和其他证据也相互吻合。

“他可是逃亡了三天,有充分时间想出合符逻辑的解释吧。”

“刑警先生还真是固执啊。那请您听好了。比如从他刚才说的话,可以逆推出城峰恭助的行动。”

喝了一口低糖咖啡之后,里染开始说了起来。

“城峰恭助在星期一的下午与明石康平一起前来图书馆,三点左右为了挑选借阅的书而离开阅览席。那时桑岛法男就去跟他搭话,向他提出了交易——这个情景被上桥光目击到了。那么,陷入危机的恭助会怎么想呢?首先他应该会想把成为威胁材料的‘键之国星’藏起来。不过桑岛法男看穿了这种想法,让他无法接近书架。于是他就焦躁起来了。期限是明天的早上。可是开馆期间无法把‘键之国星’拿到手。那么是否有在当天内不被桑岛发现就回收伪造藏书的办法呢?就只有一个办法而已。”

“潜入闭馆后的图书馆……”

袴田把这个唯一的方法说出了口。

“没错。于是他就对久我山卓提出虚假的请求,问出了夜间的密码。紧接之后他就遇见城峰有纱,不过似乎没有把被被威胁的事情说出来。

那么到了晚上。七点左右时,认为职员们大概都已经回去的恭助,对母亲撒了个谎再次前往图书馆。还把手电筒放入了挂包里。然而他发现图书馆还亮着灯。无奈之下恭助只好先回家。再次挑战则是在大约两小时后,九点半左右。这次灯光都已经关闭,他便顺利地进入了图书馆。大概是在桑岛进入图书馆的四、五分钟之前吧。”

“四、五分钟之前?”白户说。“非常接近啊。”

“只能这么考虑。门把和数字键盘上的指纹表明了恭助是最初进入图书馆的。既然桑岛是在九点半进去的话,恭助就必须是在那之前入侵馆内才行。可是他从家里离开是在九点二十分左右。因此,恭助就是比桑岛略早些许进入图书馆的。”

噢噢,初老的刑警感慨地点头。他还是那么愉快的样子。

“这么考虑的话,就能想象出恭助被扣留在馆内的理由了。进入图书馆的恭助打开了数字键盘的盖子和事务室的门没关就上去二楼了,虽然他在漆黑的馆内浪费了不少时间,但还是平安地回收了书本。实际上他是打算要立刻就离开图书馆的吧。然而下去一楼之后他就被吓到了。因为桑岛法男就在柜台那里。当恭助身在二楼的四、五分钟期间,一无所知地进入图书馆的桑岛已经坐在了柜台内,开始着手调查使用者的个人情报。

恭助想必会对桑岛为何在此而感到不解吧。不过尽管如此,楼梯和电梯都在柜台的正面,下去的话就会被对方发现了。于是他除了边在楼梯平台窥视对方的动静边等待时机之外别无他法。然后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桑岛被某人殴打——”

“你的意思是殴打桑岛的不是恭助吗?”

仙堂问道,顾问对此点了点头。

“这件事即使不靠想象也能以逻辑来证明。正如刚才所说的,恭助是先进入图书馆的。无法认为恭助是在桑岛侵入前的些许时间内离开过图书馆。原因就是,便门内侧的门把并没沾上恭助的指纹。这就表示恭助进入图书馆后就没再出去。换言之在桑岛进入图书馆的时点,恭助就已经身在建筑物内。

那么,他是在建筑物内的哪里?桑岛作证说‘自己入侵馆内的时候柜台那里并没有人’。当然因为并不是仔细地调查过,所以有人躲藏在书库或是货运口以及事务室的储物柜里也不无可能,不过至少那个人不可能是恭助。因为那些地方并没有沾着他的指纹。因此,桑岛在柜台内逗留的时候,恭助不是身在工作区而是在自由阅览区那里。并且如果是在自由阅览区的话,他就不可能绕到桑岛的背后。这就表示,从背后殴打桑岛的并非恭助。果然是在其他地方还有另一个人——犯人的存在。”

“唔……”

警部边吐着烟边斟酌这番证明,“前提是你的推理信得过的话。”以招人讨厌的口吻回击道。

“进一步来说,从这个事实能看出另一件事情。就是杀人动机。”

“动机?”

“就是封口啊刑警先生。恭助可是目击到犯人殴打桑岛的场面吧。桑岛倒下来晕迷了。犯人和恭助也许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犯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就将作为目击者的恭助杀人灭口。”

“…………”

仙堂把抽完的卡宾香烟在角型的烟灰缸上按熄。喝完咖啡的里染打算把空罐投进垃圾桶,但在途中又停下手,用正常的方式丢了进去。看来是没有能扔中的自信。

“也就是说,事件发生之夜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吧。”

袴田制作了简易的时间表,向仙堂等人摊开笔记本。三个人的脑袋紧靠在一起看着上面的内容。

19:00 城峰恭助离开家里。

19:10 恭助在图书馆后方的道路上徘徊,暂且回家一趟。

20:00 图书管理员们离开图书馆。

21:20 恭助再次离家。

21:25 恭助侵入图书馆。走上二楼(作业员目击到光亮)。

21:30 桑岛略迟一步侵入图书馆。开始阅览数据。

21:50 桑岛被随后到来的某人殴打。

22:00 恭助在二楼被杀害(作业员目击到光亮)。犯人逃走。

22:50 桑岛恢复意识。在二楼发现恭助的尸体(作业员目击到光亮)。

23:00 逃走的桑岛被城峰有纱目击。

“完美。不愧是大哥。”

“确实,跟其他证据和证言没有矛盾。”

尽管很不情愿仙堂还是认可了。然后白户则是悠哉地点了点头。

“已经相当清晰了啊。以桑岛法男威胁城峰恭助这件事为始,两人分别衍生出各自的目的潜入图书馆。随后到来的某人殴打了桑岛,目击到行凶场面的城峰恭助也被杀害。事件的梗概大致就是这样吧。不过,还有一件还没明白的事。”

“就是最重要的一点。犯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在那个现场。”

“带走‘键之国星’的就是犯人对吧?犯人是否也和那本书有关呢。”

刑警们分别说出各自的疑问,沉默了下来。里染可能也无法对‘最重要的一点’得出结论,他什么都没说地交叉起双脚。自贩机的低沉运作声犹如体现出了他们停滞不前的思考。

仙堂吸完第二根烟之后,顾问从生锈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大哥,关于从现场地板上检验出的细微物质,从中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有任何像是和事件有关的发现。”

“是吗。那么就先去图书馆好了——毕竟那里是最需要调查的地方嘛。”

3.青色书签

从肩膀的重担上解放出来的柚乃,体会到了久违一周的轻松感。这不仅是指可以把肩上的书包扔在学校,还因为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

日本史由于自两周前的准备而收到了成果,保体和家庭科都并不难应付。说到最让人不安的英语W,柚乃在考试刚开始就惊讶不已。试题的大部分都是从昨天里染指导的范围里出题的。虽然这让她像是某个漫画那样“这是里染指导过的地方!”地差点大叫出声,不过拜此所赐考得相当顺利。

啊啊,这种安心感真是太棒了!已经不需要每日都把教科书带回家,放学后也不用再奋力复习了。尽管这么疏忽大意的话很可能在下次考试又会落入悲惨的境地,不过总之从今天起又能进行部门活动了。还能上网。也能和早苗去玩还能听从镜华那里得到的CD。

而且,还能抽出点时间去调查。

通过自动门进入里面,冷气马上渗透到衬衣的内侧。时隔三天再次到访的风丘图书馆已经恢复往常的平稳。不对,反而应该说平稳过头了。几乎看不到其他使用者的身影,馆内被如同灭火后的寂静包围着。看来事件留下的影响还相当浓厚。

“哎呀……你是之前和那个搜查顾问一起来过的女孩子。”

鲍勃头的馆长·梨木正坐在柜台内,她还记得柚乃。梨木从厚眼镜片底下朝柚乃投来可疑的视线。

“今天也来调查事件吗?”

“不,今天不是来调查的……只是想来阅览资料而已。”

“资料?”她的视线变柔和了。“什么资料呢。”

“呃,是学校的杂志,这里有存放吗?”

“是有几册附近学校的杂志收藏在这里。”

“有绯天的吗?绯天学园初中部的校志。”

“啊啊,绯天每年都有赠送校志,近几年的话好像在那边的书架……”

梨木走出柜台,把柚乃领到旁边的乡土资料专区。区内的地图和海老铁线的瓦版之中混杂着三本A5尺寸的册子。橘色的封面上印着学校的照片。标题是〈黄昏〉。其下方印着小小的〈绯天学园初中部·二〇〇九年度〉。另外两册分别是二〇一〇年度〉和〈二〇一一年度〉。

“这些行吗?”

“可以了。谢谢您!”

“因为不能出借,要看的话就到阅览桌那

里看吧。复印的话一页十元……”

简单地说明过后,梨木便回去柜台内了。

柚乃抽出〈二〇〇九年度〉和〈二〇一〇年度〉的‘黄昏’,在旁边的阅览桌上坐了下来。没从书架上拿出〈二〇一一年度〉的,因为那时他应该已经毕业了。她想调查的是里染的初中时代。

现阶段已经得知的具体情报只有他曾是绯天的学生而已。如果想要抓住新的线索,就只能以绯天学园作为关键点。话虽如此,即便在网络上搜索绯天学园也因为情报过多而无从下手。

于是她便着眼于校志上。大多的中学或高校都会每隔几年发行总结校内外发生的事情的小册子。以前在风丘高校的图书新闻上见过‘把校志寄送给图书馆了’这样的记事,所以她知道图书馆内不仅是普通书籍还存放着地区性的出版物。既然如此作为名校的绯天也应该会有校志在这里……。

柚乃怀着这种想法,简单吃过午饭后就立刻来了图书馆。原本以为会不够,不过只吃一个豆馅面包就足以解决午饭了。尽管如此时间却很有限。因为部门活动从三点开始,所以必须在这之前回去才行。

柚乃就像准备进行考试复习时那样说了句“上了!”给自己打气,立刻打开〈二〇〇九年度〉——里染作为初中部二年生时的校志。

开头的校长和PTA会长的致辞因为太冗长所以干脆跳过。接下来是年内的行事报告。各个活动部门的功绩。在评选会上获奖的人的作文,以及某某谁的演讲稿。偶尔会有附带着彩色照片的一年级学生的活动记录。

该说真不愧是绯天吧,校志的内容相当华丽,不过里面却没找到里染和香织的名字。照片的角落位置也没发现有类似的人物。

果然要白费功夫了吗。翻着页面的手指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啊……”

当翻到靠后的页面之时,她的手指停了下来。页面上印着这个标题。看来是绯天版的对于在一年间在学业和体育上取得优秀成绩的学生作出的表彰。六名学生并排站在讲堂的主席台上。

在那之中有个眼熟的少女。

香织——并不是。是个把长发扎在脑后,挺直腰板,呈现出成熟美貌的女学生。看了看照片下面的名字,果然是忍切蝶子。她和里染是同学年的,所以二〇〇九年度就是二年生么。身高比现在略低,不过洋溢在脸上的就像在说获奖是理所当然那样的自信笑容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没变。还有个在同时获奖的女生站在她的旁边,而这个看起来正符合中学生印象似乎相当乖巧的女孩子就像是被女王的气息压倒一样缩起肩膀。虽然没有被获奖的原因也记录上去,不过大概是乒乓球成绩的评价吧。从中学起就是最强这件事看来是真的。自己在中学二年级时是怎样的来着。只是记得由于发球技巧不行而被前辈责备的事——

“那个。”

“呀!”

突然被人搭话让心脏猛跳起来。回过头去,只见对方也像是被柚乃的反应吓到那样表情僵住了。

“城、城峰学姐。”

“对不起,我没有要吓你的意思……你之前和里染君一起来过对吧?记得是袴田——袴田妹同学?”

“我叫柚乃。袴田柚乃。”

这个委员长似乎意外地是个天然呆。

“你在调查什么吗?”

“啊,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哈哈哈哈。”

柚乃慌张地把‘黄昏’合上,放回书架。她肯定会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疑。这么说来上次和她说话是在闻了她自行车坐垫之后,自己给她的印象还真是不断地恶化。

“呃,城峰学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着事件会不会有什么进展,就试着过来看看……”

有纱露出虚弱的笑容,移开了视线。

对了。这里对她来说是表哥被杀掉的地方。应该不只是想要来借书而已。自己因为太过动摇而提出了愚蠢的问题。

说了声不好意思来表示歉意之后,柚乃也把头转向文库区那边。有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子好像在找什么似地在书架间转来转去。可能是三年生或是四年生吧,发型的和面前的委员长很相似。

“……城峰学姐是从什么时候起来这里的呢。”

无意间这么问道,有纱“一直。”回答道。

“从幼儿园的时候起,就一直来。最初只会去绘本专区,之后就想看点里头的书,最后连二楼都去了。”

“学姐从很早以前就喜欢看书了呀。”

“是吗。要说喜欢的话,比起书本更可能是气氛。”

“气氛……”

强劲的冷气。纸张的气味。寂静的空间。

“图书馆的气氛有点独特对吧。总觉得这里是个特别的地方。比如挑选最多六本借阅书籍的时间,以条形码办理出借手续时的声音,翻开老旧的书籍时想着之前阅读的是个怎样的人之类的……我曾经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有纱像是感到怀念般说道。柚乃发现她最后那句话是用过去式的。

“其实这样不太好呢。”

“诶?”

“在图书馆就只光顾着看书。还想尽量把喜欢的书放在自己的身边。”

“啊啊……不过,因为我们没什么钱嘛。”

“嗯。不过,正因如此,也许就只有现在才会来这里了。成为大人后,能自由使用的金钱变得比现在要多,能在书店买到精美的书籍,还能去到远方的旧书店街,学会怎么在网上订书……变成这样的话那种舒服的气氛就会被遗忘,来这里的次数也会减少也说不定。”

她那环视馆内的瞳孔中闪烁着寂寞的眼色。并非当事人的柚乃也能依稀理解这种想法。并不是谁都能像城峰恭助那样永远眷念着一个地方。既然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人们就会到视野更宽阔的地方去。在这频频涉足之地,得到的收获必然会成为自己的财产,只不过,能在此驻足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就像毕业典礼的前日。”

柚乃低声地说着,有纱带着意外地表情转过头来,“可能是吧。”嫣然地微笑起来。并不是以前那种掩饰感情的笑容,而是让人联想到阳光般的自然笑容。

“袴田同学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呢。”

“……是吗?”

初次被人这么说。

“袴田同学喜欢书本和图书馆吗?”

“不,我没有那么……”

“这样呀。不过,总觉得跟你很合适。”

这个倒是被人说过很多次。被提起自卑点的柚乃向对方回以苦笑。

“啊,那么说来,之前有见过和袴田同学相同姓氏的刑警先生。”

“啊啊,那大概是我的哥哥。”

“原来真是这样呀。那么,难道那件事也……”

有纱不知为何脸庞羞红起来。

“那件事是?”

“是听你的哥哥说的,他说袴田同学是里染君的女朋——”

“不是的。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像是想盖住那个单词一样,柚乃满脸笑容地订正道。是感觉到散发出的杀意吗,有纱带着畏缩的表情,“这样啊。”回应道。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好。”

“这样好吗。”

“不是,也不是说不好。”

有纱别开了视线,把书包挂回肩膀上。

“那么,我就告辞了。不好意思,妨碍了你调查。”

“没有没有……对了。城峰学姐,听说你被那个叫桑岛的嫌疑人盯上了。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吗?”

“你、你真清楚呀。其实我有接到刑警先生的联络。”

“昨晚已经抓到了。”

耳熟的少年声音插了进来。

往自动门看去,发现里染正和刑警搭档往这边走来。

“哥哥!”

“柚乃!”柚乃挥着手往哥哥跑去,钻入脸带笑容回以挥手的哥哥腹间,以在夏天特训中提升了水平的强化型回旋叩击打了上去。哥哥发出“咕啊!”如同被堵住呼吸的声音倒在地板上,然后就动也不动了。

“你是妮妮的妈妈吗。”里染说。(注:这里指的是《蜡笔小新》里的妮妮的妈妈……应该没什么不知道……)

“你说已经抓到,已经从桑岛先生那里询问过案情了吗?”

柚乃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了下去。仙堂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啊啊。”回答道。

“关于他在夜间的图书馆里做过什么,姑且算是取得了全部供述。既然遇到城峰小姐就正好了,也有几件事情需要跟你确认。袴田,把事情说一下。”

“…………”

“笔记本借来用下。”

警部在殉职的部下胸前抽出笔记本,以上面的内容为参考说起了桑岛的亲身体验。柚乃内心期待着这下事件就可以解决了吧,不过听完后她的头脑就更加混乱不堪。

“呃,这就是说,桑岛先生想得到‘键之国星’的诡计,于是就威胁了恭助先生对吧?潜入图书馆是为了得到对方的情报,然后在调查期间被某人殴打,醒来的时候就在二楼发

现了尸体?”

“感谢你归纳要点。”

仙堂对柚乃这么说之后,把细长的眼睛转向有纱。‘键之国星’的作者带着复杂的表情歪起眉毛。

“城峰小姐,你认为桑岛的供述是事实吗?就是恭助君受到他威胁的事。”

“……我不清楚。不过,星期一下午准备和我道别时的恭助哥,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样子。也许他想说的就是被人威胁的事……而且。”

“而且?”

“初次让恭助哥看‘键之国星’的时候,也被他赞扬过诡计很好。提出把书放在图书馆也是以此为契机的。……不过我自己倒是不觉得真有那么好。”

有纱低下了头,垂落的前发遮住了眼睛。即使那本小说真是引发事件的契机,其实她也没必要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结果犯人并不是桑岛先生吗。”

为了把头脑中的思绪整理好,柚乃再次向警部问道。

“那就是问题所在。我个人倒是觉得那家伙很可能是在说谎……”

“我不这么认为。”里染说。“桑岛法男不是犯人。”

“有什么根据吗?”

“美工刀啊刑警先生。昨天也说过了吧。”

“那跟供述的可信度有何关系?真是的不论桑岛法男也好,那个死前留言也好,你所说的……”

“死前留言。”

有纱忽然低念道。

抬起头来的她脸上的柔和笑容已不复见,相对地却浮现出柚乃曾经见过的那种表情。无论是想要掩饰想法而紧绷起来的脸,还是大大的眼睛以及纤细的眉毛都呈现出那样的感觉。

那是在考试初日在鞋柜前见过的,像是苦恼般的表情。

“怎么了?”

“不……那个,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做,我就先告辞了。”

有纱低头道别,背对柚乃等人离去了。她往自动门走去脚步,就像被什么推动着一样相当迅速。

“……是听到事件当夜的话题而不好受吧。也许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仙堂挠着头。里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盯着自动门。

“刑警先生,打扰一下好吗。”

这时,有其他人的声音这么说道。对方是穿着深蓝色围裙的长发男人。是久我山卓。

“怎么了久我山先生。啊,如果是说我那个摊尸在那里的部下,那请你不用在意。待会他就会起来的。”

“不,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抗议一下。”

他的脸色明显比三天前更加憔悴。

“难道警察做事都是那么横蛮的吗?昨天半夜找上门来问了一堆问题。说话的口吻就像把我当成犯人一样。而且还派搜查员到我妻子的娘家……”

“啊啊,那是……我觉得很抱歉不过那是为了彻底搜查清楚。”

“请你们适可而止。我可不是犯人。”

久我山以平稳但却坚定的语气说道。仙堂像是想推卸责任地望向搜查顾问。里染以冷漠的语气开口道。

“不过我们就是在怀疑你。毕竟现场的死前留言所指示的人就是你嘛。”

“我才不管那是什么留言。总之犯人不是我。”

“你有证据吗?”

“我、我不是犯人!”

久我山突然激动起来。柚乃不禁往后退去,发出的声音大到让柜台内的梨木都转头往这边望了过来。久我山那张温厚的表情歪曲成丑陋的形状,瞪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此里染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是以漆黑的瞳孔回瞪着对方。

几秒钟之后,坚持不住的是图书管理员。久我山疲惫不堪地垂着肩膀,无言地往连接事务室的走廊离去。关上门扉的巨大声音响彻整个馆内。

“……我越来越搞不明你的方针了。”

“就像刑警先生您自己说过的那样啊。我们需要进行彻底的搜查。”

里染轻描淡写地应付了警部,像是沉思地挽起手臂,往儿童专区的方向走去。

*

来到外面之后,发现天空上乌云密布。

那么说来天气预报有说入夜之后就会下雨。也许会提早下起来也说不定。今天是踩自行车来的,不过没有带伞。得赶紧点才行。

把女式自行车从停车场拉出来之后,有纱回望身后的图书馆。灰色的外墙和拱形的屋顶。阴沉的天空之下的书本之城看起来相当残旧,没有丝毫特别之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地方。

她想起了刚才袴田柚乃说过的话。

确实自己可能是想要从这个图书馆里毕业了吧。并且之所以使用‘毕业’这个青涩的词语,肯定是因为那里存在着青春吧。至少对有纱来说就是这样。亲近的朋友。为自己拓展未知世界的导师。自己的回忆里总是会出现这个图书馆。这个图书馆,以及恭助哥。

也许自己是对袴田同学撒了谎。

因为自己喜欢的并不是书本,也不是图书馆的气氛——

“永别了。”

从口中说出了告别的话语。不过那是对什么告别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少女跨上自行车,把运动鞋放在踏板上,用力地踩动起来。

4.RedFraction

“英语考试的题目真的出到了你教过我的部分。”

“那就太好了。”

里染边在儿童专区的阅览桌上翻看着恐龙图鉴边敷衍地说道。

“你是怎么猜中的呢。该不会是推理出考试的题目吧。”

“推导考试的问题有个叫‘依葫芦画瓢’的专门术语。”

“葫芦?可是居然会完全相符……”

“英语的担任老师是浜口吧。那家伙每年都会出相同的考题。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在学习会上聊过的话题。浜口的考试因为太随便反而让人不安。要是能得到去年的问题就能轻松地得分,早苗暴露出这种不轨的企图。不过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嫌麻烦吧。”

“因为那些问题正是理想的形态。恐怕是完美地集合了教科书上的要点吧。既然如此就能对出题的部分作出预测。”

“…………”

那位因为太随便而被取笑的教师在柚乃心中的印象突然转变了。

毫无变化的问题。从背侧来看,也是没必要改变的问题。里染就是看穿了浜口的本质,从教科书上的要点逆推出考试的题目吗。感觉依稀能窥见到他虽然是个废材却能取得学年第一优秀成绩的秘密——慢着。

尽管对此感到佩服,但也觉得有点违和感。在学习会上柚乃说出浜口老师这个名字时,香织“我和天马在一年生时也是他呢。”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说,里染在一年生时也是由浜口担任英语老师的。该不会他记住了一年前的考试题目吧?正常来说是没可能的,不过是这个男人的话却很有可能。他遵循这些记忆来指导柚乃英文语法,不过要是挑明的话很可能会被柚乃“这等同于作弊!”如此责备,所以才会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吗?

柚乃紧盯着身旁的里染。他像是突然对剑龙涌现了兴趣,把脸凑近图鉴。很像是故意如此的。

“里染同学。”

“干嘛。”

“你听过‘撒谎就是变成狼的第一步’这句话吗?”

“好像有在寓言还是童话里见到过,不过我可不是狼喔。”

“男人都是狼喔。”

“别说这种像爱丽丝SOS一样的话。”

爱丽丝?自己本来是想说粉红淑女的,不过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哎……算了。总而言之,谢谢你帮我复习。”

“不用客气。”

里染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把圆珠笔递了过来。那是两天前柚乃用来替代部长的自动铅笔交给他的东西。

“这个还给你。托你的福让我闯过了考试。”

“虽然不知道起到怎样的作用……不过不用还了。送给你。”

“是吗?那我留作纪念吧。”

里染把圆珠笔放回原来的地方——胸前的口袋里。越来越可疑了。

“你还搞自由研究么。”

仙堂从大厅那边走了过来。后面跟着脸色苍白捂住腹部的哥哥。强化型回旋叩击效果的持续时间似乎很长的样子。

“只是试着进行恐龙型海陆空万能移动要塞大空魔龙的解剖学性考察而已。”(注:玩过机战的人都知道……出自动画《大空魔龙》)

里染给了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把图鉴合上。

“有从图书管理员们那里得到什么证言吗?”

“关于上桥光在星期一目击到的恭助和桑岛的谈话,她认为恭助确实像是受到威胁。其他的就没有了。”

“停滞不前呢。”

“别说得像事不关己一样顾问君。那,你想让我看的是?”

里染离开座位,把三人带到房间角落。

地板上好像被撒了什么的样子,残留着四种污迹。横排的三个,眼前的一个。左端是血迹。中央也是血迹,与现场的血迹同样有些许擦痕。而右端的则像把血涂上抹布上按下去似的,带有发黑的污迹。

剩下的一个不是血而是水,而且和中央的血迹同样水滴有些许擦痕。

“这是什么鬼。”

“自有研究。”

里染把先前听过的台词还给了仙堂。

“现场的地板有不自然的擦拭痕迹吧?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血迹被擦拭也就表示是从血液上面擦拭的。也就是说擦拭是在杀人后进行的。不过有三个疑问。是谁,为何,如何擦拭的呢?”

“你问是谁,就是犯人吧。”

“你问为何,不就是为了擦掉什么东西吗。”

“你问怎么擦,就是普通地擦吧。”

仙堂,哥哥,柚乃依序回答道,里染也连续点了三次头。

“对。‘是谁?’肯定就是犯人没错。这能从实验中明白得到。在左端洒落血液的地方,血液已经完全渗入了地毯,用手指和毛巾擦拭也不会晕开。可是现场地板上的血液已经晕开。既然这样那么那部分地板就在行凶后十分钟以内擦拭的。能做到的也就只有犯人而已。

‘为何?’也很简单。正如大哥所说的,是因为地板上有被发现就很不妙的东西。犯人在行凶后擦拭地板的理由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如何擦拭’这个并不清楚。所谓的‘普通地擦拭’也能分为两种。干擦和水擦。我试着比较过这两种方法。”

里染分别指着中央的血迹和右端的血迹。

“这边的是用毛巾干擦的,那边的是用湿纸巾水擦的。那么大哥,你觉得那边的血迹和现场的相近呢?”

“用毛巾干擦的那边吧。无论怎么看都是。”

“于是呢?”

“……犯人是干擦地板的?”

“完全正确。”

尽管被赞扬哥哥却眉头深锁。干擦或水擦真有那么重要吗?

里染的手指移到洒过水的痕迹上。

“那么,接下来请看这个。这是把水洒在地板,然后马上用毛巾干擦过的。水滴尽管也和血液同样晕开来了,不过正如各位所见,无法完全地擦拭干净。现在地毯上依然留下清晰的痕迹。大哥,现场上有留下这样的痕迹吗?”

“不,并没有。不过,也许时间经过就会干掉吧。”

“大哥,我是昨天下午在这里洒水的。”

哥哥耸了耸肩,撤回了反驳。

警察进行初次搜查的时间,距离事件发生还没经过十二个小时。既然在二十四小时前洒下的水都没有完全变干,那就能认定现场的地板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我搞不懂这个研究的意图。能否归纳一下结果呢?”

就像对学生的研究报告感到费解的教授一样,仙堂这么说道。里染竖起三根手指。

“主要是证明了三件事情。

①图书馆的地毯一旦沾附上液体就无法简单地擦拭干净。

②渗进地毯上的水分即便经过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干透。

③犯人擦拭过地板。

“……于是呢?”

“也就是说,我的推理得到了佐证。这样就凑齐了特定出犯人的条件。”

警部“原来如此。”敷衍地点了点头之后,慢了一拍才瞪大了眼睛。柚乃和哥哥也把视线从地板上抬了起来。

“已、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不,正相反。”

“诶?”

“犯人的身份还不清楚。老实说已经束手无策了。”

就像表示要撤回前言地这么说之后,顾问轻轻地举起双手。不过他的嘴角并没浮现以往嘲弄刑警时的那种讽刺的笑容。

“你说相反……可是,你又说条件已经凑齐了。”

“是已经凑齐了。这是依循所有的事实所推导出的,绝对确实的公理。可是与此核对起来后就越发搞不清楚犯人的身份。这还真是个奇妙的事件呀。”

“无法排除到某个人数吗?就像水族馆时那样。”

柚乃问道,

“现时是零人。”

里染坐回阅览桌上,继续翻阅起恐龙图鉴。

其他的三人也分别带着纳闷的表情,愣然的表情以及泄气的表情相互对望。尽管只差些许就能明白,但犯人依然身处于迷雾中。

正相反——里染昨天也说过这样的话。明明已经发觉到什么却反而完全搞不明白。

无论是体育馆的事件还是水族馆的事件,里染都是逐一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最终到达犯人的所在之处。不过这次无法这么顺利。越是接近越是遥远。越是思考越是陷入泥沼。伪造藏书和桑岛的威胁行为,尽管各种的事实已经得以揭明,却只有犯人的身份依然包裹着面纱。也许确实是个奇妙的事件。

柚乃也在里染的身旁坐下,在桌子上撑着脸。眼前是寂寥的儿童书专区。化作烟雾的真相犹如融化于这份寂静以及书籍的页面缝隙之间。

这时传来啪嗒啪嗒的细小脚步声,背着双肩书包的女孩子出现在书架的对面。她是先前在文库专区见过的那个少女。

少女以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儿童用阅览桌上的柚乃等人,走到资料本的书架前面。大概是用电脑搜索过书籍吧,她边比对着纸条和书架边寻找书本,然后拿起了一本名为‘奇异的宇宙’的书籍,又啪嗒啪嗒地往柜台走去。是理科的作业里出的题目吗。消失在书架之间的细小背影以及双肩书包,看起来就像是在森林迷路的小红帽一样惹人怜爱。

“城峰学姐以前来图书馆时也是那个样子的吧。”

就在柚乃不经意地这么说的时候,

里染毫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他吞了口气,在桌子上探出身体,紧盯着少女的背影。双眼彷如得到天启般圆睁起来。漆黑的瞳孔。像是会被吸进去的夜之色。在那眼瞳的深处,闪烁出如同电路和火花般的光芒,柚乃有种这样的感觉。光芒在黑色的基盘上疾驰,集中,交叠,收缩,在他的心中组合成了某种东西。

“刑警先生。”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之后,他以毫无抑扬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犯人的身份了。”

“……诶?”

警部再次瞪大了眼睛。

“可是,刚才你还说束手无策。”

“我看漏了本质性的问题。是非常本质的问题……啊啊没错,为什么一直都没发觉呢。其实是有五个条件的。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真的知道了吗?”哥哥说。“有何证据呢……”

“证据?不,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不过伦理上……任谁看来都很明显的伦理,确实地指示出了那个别无其他的答案。虽然分散的线索是脆弱的,不过只要将其全部组合起来,就会成为坚固的解答。柜台,现场的血迹……还有那个红色的信息!”

里染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情绪激动地喋喋不休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冷静,把视线投向透过窗户能看到的图书馆停车场。

“刑警先生,可以马上把搜查员集合起来吗。人数尽量要多。”

“可以是可以……”

“要进行解谜了吗?”

柚乃抱着淡淡的期待这么问道,

“不,现在有比起这个更优先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

“啊啊。”

带着如同紧盯着什么的眼神,他这么说道。

“得阻止城峰有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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