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腔粘膜浸满的铁的味道唤醒了意识。
绝对不会屈服。
不管遭受到怎样不讲理的对待,都绝不能对这些家伙言唯命是从。
又是一发,右面颊吃了一拳。一瞬间,眼前变得漆黑一片,眼梢中充满着坚强的毅力,勉强维持着呼吸。
坂上清显将血痰吐在了床上,将满是伤痕的脸对着面前的圣·沃尔特军警官,瞪视着他们。
“就是因为你总是露出那样的脸,所以才被打的哟。”
军警官们带着漠然的神情说着,再次挥拳打向清显的右面颊。虽然视线中再次有火花散开,但是他攥紧了围在管椅靠背上用手铐束缚着的双手,回答道。
“我不是间谍。”
只告知了那些。二十岁后半叶筋骨强壮的军警官浮现出了像蜥蜴一样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后,大把抓住了清显的头发,向上方猛拽。
“我们还没有烂好人到真的会相信秋津猴子说的话。”
“……”
“你那眼神很让人火大呀,什么埃利亚多尔之六人啊。”
拳头再次打在了下颚上。
“司令本部本想将你们当成英雄的,真是帮过分的家伙啊。一只是乌拉诺斯的间谍,另外两个又是卑鄙无耻的猴子。圣·沃尔特因为同情才与与你们结成同盟,竟然恩将仇报。”
那蜥蜴警官恨恨地那么说着,将清显坐着的椅子踢飞了。
身体被固定着的清显和一次一起向混凝土床上倒去。完全无法招架,头部的侧面遭到了重击。
“在巴塞诺斯死了多少圣·沃尔特兵你知道吗?三千五百人以上啊。将地表面无力化以后登陆的时候,被你们这些猴子全都杀死了。真是最差劲的暗算了,你们把友军都当成什么了,嗯?”
清显的鬓角被他踩在脚下,就那样践踏着。
尽管被践踏着,清显也不屈服。他只是动了动眼睛,继续瞪视着。
“这是……搞错了……什么……!做那样的是,对秋津人什么好处也没有……!”
“猴子不要说我国的语言,装什么人类啊。”
蜥蜴将鞋底从清显的鬓角上抬了起来,就那样又踩在了脸上。
他倒在地上,只是抬起了下颚。从嘴里喷出的血沫弄湿了墙壁。尽管被自己的血呛到了,清显还是不放弃,一直瞪着他。
“回答问题。你们已经将沃尔迪克航空队的动向,一一报告给了秋津联邦,是这样吗?”
“那种事……怎么可能去做……!”
尽管整个身体变得破烂不堪,他还是用着残余的力量充满愤怒地回答着。
“大家都是伙伴……!我怎么会做出卖……重要的同伴这种事!”
听了清显的回答,蜥蜴冷笑着俯视着他。
“让人无法相信啊。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帮说着这样的话,却平心静气地对着友军施加舰炮射击的人啊。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情报都弄回去才进入Air Hunt的吧?快说!”
“只是为了……学习……才来的!!”
“说谎啊。”
蜥蜴蹲下来,不能再津津乐道地用嘲笑回应着清显真挚的回答。
“打入圣·沃尔特军的中枢,吸收那里的技术,然后将军队的动向传达给本国。这种事确实能干出来呀,你们这帮人。快承认吧,啊?”
看样子圣·沃尔特军方上层,是无论如何都想做这样的事。
从一开始,真相什么的就无所谓。大概就是想将清显和神乐树立为间谍的典型,极其大家对秋津联邦的同仇敌忾心理吧。
“如果你承认的话,就不会挨踢了。啊?”
“……给我知道点羞耻……!”
“啊——啊。真的是,笨蛋啊!”
又飞来了一踢,还挨了三拳。清显与椅子一同倒了下去,成了沙袋一样,失去了意识。
可是马上,又被浇了水。
他睁开眼睛,从充满血的视线中,看到了蜥蜴的嘲笑。
“直到你说出之前是不会完的,靠硬撑是没有用的。”
“……我不会做伪证……!绝对……死也……不会说谎!”
呸,清显吐出了血痰,继续说道。
“我们不是间谍。是因为尊敬圣·沃尔特,前来学习的!我们尊敬沃尔迪克航空队的同伴们,与国籍没有关系,绝对没有也不会做出背叛他们的事!”
“看来还很精神嘛。还真是顽固啊,我都打累了。”
蜥蜴用漠然的表情仰视着天花板,带着令人生厌的神态摸着他的下颚。
“既然你那么倔强的话,看来只好问另一个人了……”
“……?!”
“是叫,紫神乐吧。比起你来说,还是询问那边要更有趣啊。那么那么,用什么样的问法呢……”
清显茫然地向上看着蜥蜴,明白了他说的意思,两脚激烈的晃动了起来。
“哦——哦——,怎么,不错的反应嘛。果然问那边更好,嗯?”
“如果对神乐姐出手的话……!我杀了你……!”
啊?蜥蜴半张着嘴。
清显如同恶鬼一样表情变得狂暴,粗暴地喊着。
“冲我来,随你的便,打呀踢呀掰骨头呀都随便,知道你满意为止。可是,别碰神乐姐一根指头,碰的话就杀了你,绝对会杀了你!”
蜥蜴稍稍带着像是在看够的排泄物一样的表情俯身看着清显,问道。
“你那样,是想做交易吗?”
“别碰神乐姐。”
“Hmm——原来如此啊。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姐姐?那么好吧。好的我明白了。你就算了吧,重要的事情还是问那边吧。”
低吟着这样惹人厌的话,然后真的背对着清显,要从牢中出去了。
强行睁开肿起来的眼睛,清显大叫道。
“快停下……!!想要问的话问我!!”
正如字面意思,他一边从口腔中吐出了血,一边对着蜥蜴的后背惨叫着。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淫荡的笑容。他用扭曲的表情瞥了一眼清显的憎恶,满意地哼着鼻子出了牢房。
然后给重重关上的铁门上了锁。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浑身的狮子吼徒然地在地牢中回响着。蜥蜴的脚步声一边反响着一边远去了,清显只能在冷冰冰的混凝土床上倒下目送着。
“神乐姐……!!神乐姐……!!”
一直以来凛然的神乐,大概也会受到蜥蜴男这样的对待,仅仅这么想着头盖的内侧就翻滚着。虽然必须尽早从这牢中逃出去,可完全看不到那么做的手段。
“可恶……!畜生……!!”
又无力又不像样子,只能流出眼泪。尽管遭到了如此不讲理的对待,连反抗都不能反抗,只能单方面地接受打和踢的暴行,被人强制做伪证。
如果像蜥蜴所说的那样自白了“我们是秋津联邦的间谍”的话,那样就完了。在枪决之前,大概会被拉到偏僻的地方强制几乎可以死人的劳动吧。在士官学校的钻研也好,配属到沃尔迪克航空队航空队以来的努力也好全都将归于虚无。最重要的是,神乐毫无遭受此等对待的理由。
——只能忍耐……
他对自己这么说着。
然而能忍到最后吗。直到他做了伪证,军警官们不会停止拷问吧。施加过来的暴力不会终止,在接下来的一天又一天受着疼痛、痛苦和屈辱的折磨,自己将怎么样,毫无自信。
——忍住,能忍过来。一定,会有办法……
——大家一定会。同伴们会来救我们的……
那是仅存的些许希望了。在埃利亚多尔同甘共苦的同伴们,还有在沃尔迪克航空队的飞行员们,一定会为了救出清显和神乐有所动作的。他只有信任他们不断忍耐着。
——相信大家吧。大家一定会,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的……
从被殴打的全身,最后传来的痛楚。被殴打时由于肾上腺素的作用,还不怎么能感到痛觉,可随着时间经过,痛觉不断渗了出来。身体依然被固定在椅子上,都无法擦一擦沾满鲜血的脸,清显只是驱使着意志让自己振作着。
——一定会得救的。我和神乐姐,有着可以信赖的同伴。
紧抓着那细细的一根线,清显对自己说着绝对不能屈服——
飞空要塞“奥丁”。
过去领属乌拉诺斯称为“卡奇诺斯”的飞空岛,被圣·沃尔特帝国俘获后赋予了一个意思为“雷神”的饼子,在Sheragreed海上的小岛抛锚,悬浮在两千米的高空。
推进装置、方向舵以及机关部等等全被帝江莱桑德破坏了,现在奥丁已经无法靠自身之力航行了。只不过是一个悬浮的岛,处于要编成攻略舰队投入实战还必须等两年时间的状态。
虽然无法航行,但可以作为最前线的飞机场使用。圣·沃尔特为了在南多岛海落足,可以作为重要的桥头堡使用。现在陆陆续续地,从散落在北多岛海的航空队中选拔出了的飞行员降落在奥丁上,准备赶赴与新敌人—
—秋津联邦军的战争中。
飞机场一共有三个。
圣·沃尔特最强的战斗机部队——沃尔迪克航空队被分配在第三飞机场,从事着每日的放哨索敌任务。
在跑道旁,由乌拉诺斯使用的航空司令部那完好的身影留了下来,那个就原封不动地由沃尔迪克航空队在使用着。
在司令部三层的办公室里,沃尔迪克航空队司令官亚伯拉罕·梦露上校冷淡地看着前几天接连不断地不请自来的雷欧·罗森缪勒上尉。
“上回应该已经说过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应该明白吧。”
如此晓以道理。可是雷欧很罕见地没有退让。
“至少能安排一下与他们的见面,把握一下现状。如果真的有存在问题的拷问之类的行为发生的话,这可与我国的名誉相关啊。”
“不用你来操心,关于这件事完全交给军警来处理,你即使想要越俎代庖也无济于事。”
雷欧罕见地显露出愤怒的表情。现在他身体前倾,双手几乎都要在办公桌上敲起来了,用粗暴的语气说,
“我重要的两名部下,被横插一杠身份不明的人囚禁,现在在哪被怎样对待我也不知道。这也不能成为我越俎代庖的理由吗?”
梦露上校一动不动地睥睨着雷欧,在桌子上撑着两手肘,将两只手交叉了起来。
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后,很有理智地抬起了脸。
“紫神乐和坂上清显,这两位已经不是你的部下了,而是罪人。两位的罪状,就是他们是秋津人。司法是这么决定的,这不是我们沃尔迪克航空队可以涉足的问题。”
“我对部下的生命持有责任。他们究竟是否平安无事,有没有收到不正当的对待,对于我来说有知道这些的义务。”
“罗森缪勒上尉,你体贴部下这一点我也深知。但那种热情请不要用在被开除军籍的罪人身上,而是应该对着现在还剩下的成员。这里依然是最前线,作战的对手不是同伴,而是乌拉诺斯呀。”
“他们不是罪人,而是为了圣·沃尔特赌上生命战斗的军人!”
“谈话结束,快给我执行任务!”
梦露上尉带着威严,用钢笔鼻尖指向了门口。雷欧抑制住翻腾的感情,非难的眼神一度向梦露送去,然后只好转身敬礼,出了办公室。
“笑死人了,这种做法怎么能通得过……!”
他将愤怒转移到脚步中下了楼梯,可究竟怎么样才能将清显和神乐救出来,完全找不到方法。
然而。
“等着吧,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
雷欧所有的仅仅是那样的心情,与国籍什么的没有关系。
他只是作为一个热爱天空的人,想让清显和神乐回到机翼上。
在前几日的Sheragreed海上战中他确信了这一点。清显是有朝一日一定能成为多岛海击坠王的男人。然后神乐也是,能作为编队指挥获得让人刮目的成果。如果像这样经验积累下去的话,不久以后神乐就会有能指挥整个航空队战队的将帅之才。
——他们两个的机翼,绝不能就这样折在这里。
他作为飞行员的本能有着如是的直觉。
即使即将分开成为敌人,他们也同样是热爱天空、热爱飞翔的人。只要将磨练至此的能力充分地在天空中发挥出来那样就行了。他们死的地方不应该是牢狱,而是天空。
“你们绝不会再这种地方就结束……”
出了司令部,一边看着夏日天空,雷欧对着身处何方都不知道的部下那么说着。
另一边,在第三飞机场旁边的飞行员待机所中,沃尔迪克航空队的下士官飞行员们在策划着大计划,盯着桌子上展开的奥丁的地图。
下士官飞行员中担任老大的资格较老的飞行员麦克盖尔,将指尖指向市区,报告着跟踪一个军警的结果。
“军警的大本营在市区的西北,那是乌拉诺斯的旧警察局。他们原封不动地使用着乌拉诺斯使用的建筑物。两个人被囚禁的地方恐怕就在这儿。虽然还有其他的收容设施,但这里是最可疑的。”
在旁边,带着可怕表情一边瞪视着地图,伊莉雅·克莱施密特点头回应道。
“如果是警察局的话我们这边直接去访问应该可以问出来吧。首先确认两个人的安全,然后针对请求释放他们去做做工作。”
双胞胎女性飞行员,露露和菈菈不无无邪地笑着,
“所——以——说——做做工作什么的已经做过好几次了,没用的。”“虽然上尉好像在做着,绝对只是被人认为很烦。”“果然,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救他们出来啊。”“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到警察局去枪击吧?”
简直就像在狂欢节上搞恶作剧的孩子身一样,提处着恐怖的提案,而且很可能真的要去做。伊莉雅摇摇头,
“那样是最后的手段。我们还是来考虑用正规的做法解放他们出来的方法吧,否则会影响到各位队员的……”
话尾变得阴沉了下来。想救神乐和清显出来,这是伊莉雅个人的感情。如果在正规手段不行的时候,她有着像露露她们说的使出浑身解数解救他们两人的觉悟。可是伊莉雅想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将队员们卷进来,然后让他们背负罪名这点绝对不行。
然而露露和菈菈有些不满毫不客气地说,
“什么啊那是,好像我们跟清显君就没有关系似的。”“伊莉雅,想要独占吗?那可不行哟,我们也想卖给清显一个恩情呢。”
其他男性下士官飞行员们也用愤懑的表情对着伊莉雅,
“我也想把紫救出来!”“我都在想抱着她逃跑的体势了!就像这样抱在胸前,然后手这样在旁边这么支撑着……”“我带着紫逃跑后,会在悬崖边亲亲的!”“我可是想做更厉害的事情!”“我也想要做这种事!”“什么呀,那样的话我就这样!”“我就这样!”“停下吧,我唯独不愿意让你做那样的事!”“你不会做的,安心吧!”“你说什么你这混蛋!”“呜啦!”“哦啦!”“你这个——”
下士官们因为救出神乐之后要做什么而开始争执起来,想往常一样开始相互推搡打了起来。
“给我适可而止!”
从救灾旁边的航空司令部回来的雷欧冷冷地放着话,下士官们之间的互相殴打也像往常一样立马就收住了。
“上尉,小梦怎么说?”
雷欧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对露露的提问皱着眉。
“称呼司令官不要加‘小’字,叫梦露上校。一个个都是……一毛不拔,我是说那件事啊。说是职能不同不归他管,坚持着这一点,然后我被轰了出来。”
HmmHmm——在场所有人的鼻孔中发出愤怒的气息。
“果然没有用啊,小梦。”“脑筋顽固呀,插科打诨也不起作用。”“你们知道吗?小梦啊,以前跟整备科的艾琳在格纳库做了三回呢。”“什么呀那是,那人好熟女这口?”
“那都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两个人都很年轻的说。”“啊呀,画面浮现出来了——小梦和艾琳在格纳库做着厉害的事情那画面——”
“什么话呀都是,还有,称呼司令官不要加‘小’字。比起那个,果然即使靠着上层也没有办法动作。那么,究竟怎样才能救出来……”
雷欧沉重地坐在椅子上,在胸前插着胳膊环视着周围。麦克盖尔带着真挚的表情献了一策。
“扔炸药将警察局炸掉不就好了。”
“哪里好了,坂上和紫也会死的。”
“在贝奥伊戈尔上面积攒五十公斤的炸弹将警察局爆破,怎么样?”
“禁止爆破。给我合法地救出来。”
“我,曾经手持过二十毫米的机枪射击,可以突击警察局。”“什么呀。我可曾经单手持着三十毫米的机枪射击过。”“我,去抢陆战队的战车去炮击。虽然还从来没有开过那东西,大概和开飞机一样吧。”“才不一样,笨蛋!”“为什么呀。都是由汽油和引擎去运转的,不是一样吗?”“那一点虽然一样,可其他的完全不一样,笨蛋!”“说别人是笨蛋的才是笨蛋呢!”“吵死了笨蛋!”“死去吧笨蛋!”“你才去死!”“呜啦!”“哦啦!”“你这个——”
虽然又开始互相打起来了,但雷欧却带着深远的眼神,连阻止也不阻止了。
狂躁地旁观着,直立不动的伊莉雅开了口。
“埃利亚多尔之七人,被这样大势宣传的我们之中,一个人被引渡到了乌拉诺斯,接下来又有两个人被当成了敌对的外国人,这对于军方司令部来说应该是颜面扫地。去做做宣传部的工作,向大众说说要发扬骑士道精神,敦促两个人的释放……虽然并不是上策,但我想这样的做法会不会能行。”
“……也是啊,那件事由伊莉雅和莱纳去做吧。如果可以利用传媒将舆论引向释放那两个人的话,多多少少形势都会有所变化……莱纳他呢?哪里都不见他人呢……”
“他今天不当班。今天一大早,好像就骑着摩托出去了。”
“……这样啊。那家伙也真
是让人摸不透啊……”
“……他好像在按着他自己的什么想法动作着呢。虽然对我们什么都不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伊莉雅带着忧郁的神情望向了窗外。神乐和清显被捕以来,莱纳的样子变得很奇怪。一直以来嘻嘻哈哈的态度变得稀薄了,用迄今为止伊莉雅未曾见过的严肃表情一直瞪着虚空,即使下士官们跟他谈些猥琐的内容,回应也总感觉很冷淡。
——这也没办法啊。和坂上关系那么好的……
莱纳也相当担心吧,伊莉雅那么想着。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上层和传媒的事,看起来是要肚子考虑来做出什么动作。
——我从现在开始,也要这样……
伊莉雅她一个人这么下了决心。当然,刚刚对雷欧说的向舆论诉说窘状当然也会去做,但她已经做好了最终即使要采取非正规的手段,也要将清显和神乐从牢狱中救出来。那也是为了不给沃尔迪克航空队的同伴们添麻烦,而自己一个人担负责任的方法。
在Sheragreed海上战中,伊莉雅与清显、神乐组成三机编队,形成一体作战。正是因为互相保护着彼此的性命,互相帮助,才在那激烈的空中战场中存活下来,现在站在这里。对于伊莉雅来说,救出他们两个这件事早已经不能用得失来判断了。他们的痛苦就正是伊莉雅的痛苦。现在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她都在意着两人,无法集中在战务上。
——神乐姐和坂上,无法从脑中离去。
两个人都还好吗,有没有遭到过分的对待。圣·沃尔特军警官心狠手毒那是出了名的。在讯问中施加暴力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万一嫌疑人因此而死了,事实也会遭到隐蔽。
即使想甩掉那件事,无论怎样不好的想象都一直在脑中扩散着。那个时候胃腹缩紧,变得迟钝而沉重的痛觉便涌向身体的中枢。
脚在颤抖着。那是与在空中战场上感到的不同、阴冷的恐怖。对于飞行员来说死亡的地点应该是空中,而不是警察局的地下牢房。在经过士官学校漫长的钻研所抵达的场所竟然是在狱中死去,这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绝对会救出你们。不管使用什么手段……
一边分担着那两人的痛苦,伊莉雅坚定着决意。即使成为罪人,也不会后悔——
上午九点,穿着便服的莱纳·贝克将摩托车停在奥丁市政厅门前,开始无所事事地散步了。
市区比起其他一些军事设施,大体保留了原样。
没有成为舰炮射击的目标,轰炸留下的损害也几乎没有。圣·沃尔特陆战队刚刚登陆,乌拉诺斯陆兵便早早地潜入了地下设施做抵抗,而没有发生市区战,因此多数建筑还是留下了完好无损的身影。
当然这里那里被炮弹打了个大洞的建筑,以及崩落的土坯建筑什么的,留下了战斗余韵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在产生了裂缝的泊油路上,公务员乘坐的车、圣·沃尔特军士兵乘坐的装甲车以及拉着建筑材料的卡车什么的都忙忙碌碌川流不息,交通梳理的警官的警笛以及汽车喇叭声不绝于耳地交错着。刚刚演变为圣·沃尔特领土的奥丁的氛围从那嘈杂之中浓重地传了过来。
将双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慢慢腾腾地绕着市区走了两个小时左右,便再次回到了奥丁市政厅前。
由于乌拉诺斯使用的市政厅完好无损地留了下来,圣·沃尔特送进来的官员和职员便进入其中,开始了从此以后与奥丁的运营相关的业务。
莱纳停住了脚步,观察着从正门出入的人们和车辆。
偶尔吸吸香烟,变换着场所读一读报纸,还是静静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从开始监视过去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一辆警车从市政厅正门出去了。莱纳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跨上了摩托车踩下了发动机。为了不至于让人感到可疑,便尽可能的与警车拉开足以有其他车辆插进去的车辆间距,而眼睛又不至于离开不妙车辆,进行着追踪。
跑了大概十五分钟,警察车辆进入了市区的左端一个十分夸张的三层混凝土建筑中区。莱纳便在正前方将摩托停下,再次观察着出入情况。
“能到这里就好了。”
背靠着正对面的建筑的墙壁,一边吸着烟一边自言自语着。准确地说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向沉没在意识深处的主人格说话。
——真是啰嗦。
蜂鸟一如既往,说出了不带好气的回答。
“那可是为了主人你呀(译者注:可能在前面几卷中我翻译的是少爷,但现在想想「旦那」还是理解成老爷、主人比较好)。如果因为这些就让至今为止所做的所有事都白费的话,不管怎么说都亏大了。”
——坂上会向军警,说出我的身份的。然后搜查就会波及到我。
莱纳用着习惯的口气安慰着他。
“从这岛上逃走之类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呢。即使军警来追了背着降落伞跳下去不久完了?”
他这样晓以道理,蜂鸟陷入了沉默,对着前几日莱纳出示的方法再次发着牢骚。
——太费时间了,风险也太大。
“虽然要费些工夫也有着风险,但不做的话我想着,潜入至今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也好吗。呐?确实有着与坂上见面确认的价值啊。”
莱纳所献之策是“探听到清显的监禁地点,潜入之,与他本人见面,问他有没有将莱纳的身份告知给军警”这么一回事。
如果清显已经密告了莱纳的身份,当场将他杀死。
如果还没有密告的话,就将之从牢房中救出来谁也没有的地方杀死。
这就是莱纳给蜂鸟献出的,渡过这困境的方法。
不管怎样都要杀死清显。由于他已经察觉到了莱纳是潜入工作员这一点,没有让他生还的道理。问题是这一点:他究竟有没有把那个事实告诉给其他的人。
“比起只是逃走来说要好得多吧?尽管如果他跟别人说了的话,确实是不跑就麻烦了,但如果还没有说的话,我现在即使呆在沃尔迪克航空队也OK嘛。根据我的预想,坂上的性格嘛,大概他不会跟军警说的吧。那个人,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严守交往的礼节呢。”
——对于他的本性,我也这么感觉。但是受到拷问之后,究竟会说什么可不知道。
“嘛,虽说是这样啊,如果说了的话杀死就好了,如果要是进展到了这一边反而简单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究竟能不能留在这里继续进行着工作活动,如果还有这种可能性的话就赌一下吧。”
——哼……麻烦死了。
“没有办法啊,都是知道我身份的坂上的错呀。明明一副傻傻的样子,却总是观察着奇怪的地方,真是个……愚蠢的混蛋啊。”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没有兴趣。但要杀死坂上时就叫我。
“好啊好啊。嘛,弄死他的时候还请不要让他太痛苦。”
蜂鸟就那样沉默了。
莱纳仍然继续观察着。
在太阳斜向一边影子越变越长的时候,一辆轻卡车进入了警察局内。货架子的侧面有着很显眼的文字“配送晚餐”,看上去有很多装着食料的蓝色的箱子放了进去。
莱纳的目光闪耀着。
他等待着送货上门的卡车出来,跟踪了它两个小时到了它出发的地方,查明了配送的源头。
“军警也是要吃饭的呀。”
乐呵呵地这么低语着,莱纳便进入了此后的筹划。沃尔迪克航空队的人们好像也在暗地了动作着想要救清显他们出来,好像无法达成计划,这一点莱纳都看到了。
“这样的事啊,还是交给专业人员去做吧。”
那笑容中充满了凄惨,莱纳踩下了发动机。他一边穿越着充满了凹陷和裂缝的道路,一边反复寻思着。
——目的不是救出,而是亲手杀死坂上。
蜂鸟从内侧反复叮嘱着。
“说了我明白啦。”
这么回复道,莱纳拉开了气门。穿过了煤油灯闪闪发光的夜晚的市区,他一边仰望着月光和星光,一边在广阔的平地上疾驰而过——
从伊莉雅发来的电报知道了神乐和清显被捕这件事的同时,塞西尔·豪尔出了Serufaust士官学校。
坐路面电车一个半小时左右,来到了高岗上的高级住宅区,到达了格林希尔。
上次拜访此地已经是大概七年前了。由于上次来的时候是十一岁,对街道的记忆已经变得模模糊糊,她彷徨地单手碰着地图,终于找到了鲜艳的宅邸。
在那庄重的正门里面,洁白的平房反射着七月的阳光。
也没有预约就突然来拜访了,可是没有时间了,没有办法。虽然稍稍有些胆怯,但她已经做好决意,便弄响了门铃。
出来应答的是,壮年的管家。看到了在门前一个人伫立着的塞西尔,他大睁着原本深邃的双眼。
“伊、伊丽莎白大人……”
可以说被人用那个名字称呼已经有七年之久了。
塞西尔拼命地想起了威严的举止,告知了他自己的事情。
“我来见
姑母大人了。没有预约这一点我道歉,可这确实是一些重要的事情。”
管家仍然带着惊愕的余韵,记起了自己的职务,便二话不说地将塞西尔招待进了府邸。
“我现在就去叫她。我知道那是紧急的事,但在夫人准备好之前,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没关系。”
穿过了清洁的客厅,在一把靠背上有浮雕的椅子上坐下,塞西尔等待着姑母柯莱特·Evory。
庭院中小鸟鸣啭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在格林希尔即使是寂静也很有质量。恭恭敬敬的女佣人在塞西尔面前放了茶杯,倒上了很香的红茶。
——姑母大人,会生气吧。
将茶杯送到嘴边,塞西尔那么想道。
塞西尔虽然是在柯莱特的庇护下受的教育,可绝对不能来到这里是唯一已经决定的事。如果塞西尔来拜访身为过去的希尔瓦尼亚王妹妹的柯莱特,身份就会被怀疑。公主伊丽莎白仍然生存着的这个事实,现在还不为世间所知。
然而,现在不是说那种事的时候了。
——我必须要做到分内之事。
——为了救小清(译者注:原文「アキちゃん」,自打埃利亚多尔航破以后,塞西尔这么叫清显。「アキ」本来是“显”,但好像从第一卷到这里一直翻译成“小清”,这里就将错就错吧)和神乐姐。
她已经做好了将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让两个人逃脱的觉悟。然后为此,她自己所不得不背负的事情,塞西尔也理解了。
在心中这么决定的时候,门打开了。
“伊丽莎白。你……”
柯莱特姑母看了一眼塞西尔的脸后,失去了话语。
虽然表情中斥责之色很浓,可好像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她屏住气,双手向前伸了出来。
“过来。”
塞西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飞奔到了姑母的胸中。她那温柔的手,紧紧地贴着塞西尔的后脑部。
“你长大了呢,已经十八岁了吧。”
“是的,多亏了姑母大人。”
“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容貌姿态也好,声音也好。”
塞西尔变得有点想哭出来。多亏了柯莱特的处理,自己才能作为一个市井中普通的少女,不无自由地生活着一直到了今天。正是因为柯莱特理解着希尔瓦尼亚王家继承者之沉重,才留给了塞西尔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选项。
然后塞西尔在成人前就拜访这个家也就意味着,她践踏了柯莱特那深深的体谅。
“明明我说过不能来的。”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有什么事困扰了你吗?”
“是的。请无论如何救救我的朋友,因此只好借助姑母大人的力量了。”
“……让我听听吧。如果是简单的事情的话倒好说。”
“……并不简单……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
塞西尔带着真挚的表情望着姑母。柯莱特深思熟虑地点了点头,将手放在了塞西尔的背上。
“坐下说吧。看起来,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是的,分秒必争。”
塞西尔重新坐了下来,隔着桌子跟对面的姑母说了一连串的缘由。
她越说,柯莱特的表情愈发阴沉。
“秋津人的收监,这是圣·沃尔特帝的圣谕。即使有着何种程度的权利,也不能改变啊。”
听完了塞西尔的话,柯莱特冷静地这么告知。
“那么,怎么才能救他们两个人呢?”
“没有办法。即使靠我丈夫的力量,恐怕也无能为力啊。”
塞西尔咬住了嘴唇。她明白现在的状况令人绝望,然而还是拼命地让头脑工作着,至少连解决的一点点头绪都抓不住吗?
“姑父大人,应该和秋津联邦的大使有一定的交情吧,从这边可能与那边取得联络吗?”
“虽然应该可以取得联系,但要传达些什么呢?”
“为了将那两人回收,希望能从秋津联邦送些舰船和飞机过来。”
“明明圣·沃尔特并不释放那两个人?”
“是的。释放的话,会用别的手段。”
“非正规手段?”
“……”
“不能将Evory一家牵连到那件事情上呢。”
“……是的。那是我要做的事。”
“……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哟?”
“拜托您了。请与大使取得联系吧。只要能让他与我见面的话就好了,接下来的交涉用我的名义进行。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再一次,柯莱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回味着塞西尔的话。
呡了一口红茶后,用平静的口吻确认道。
“如果用塞西尔·豪尔的名字的话,是无法与大使见面的。那可不是一个女学生‘喂过来’一下就能见面的对手。你明白这点吗?”
“……是的……我明白了。”
“作为希尔瓦尼亚王家继承者伊丽莎白,邀请秋津联邦大使进行协力……这件事的意义,你明白吗?”
“正是做好了这所有的觉悟,才来到了这里。”
“如果你的存在公开的话,不用说是旧臣,就连臣民们也会活跃起来。到那时候大概就无法止住为了王家复兴的骚动了。那样也可以吗?”
“……是的……那一点……没关系。”
柯莱特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伊丽莎白。称王这种事,可不能因为一件事情的感情而草率做出决断哟。你的一个决断,有时候会使数千数万人失去性命。你现在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两个朋友,就要改变与希尔瓦尼亚王家有牵连的数百万人的人生。再仔细考虑一下。”
“……”
“将你的存在公开,与大使见面,要拜托的事情是将接送用的工具准备好是吗?就是为了两个不知道能不能被解救出来的人?那样一个琐碎的愿望,与关乎数百万人的王家继承相权衡,你要选择的是朋友的交通工具吗?”
“……”
“这实在太离谱了,回去让头脑冷静冷静。我不认为这是一个与王位继承者所相称的决断。”
塞西尔一动不动地聆听着姑母的话语。
那煮沸了的愤怒从胃腑中涌了上来。
难以抑制。
那种愤怒,变成了话语向柯莱特释放出来。
“在成为王以前,我会选择一种与人相称的决断。”
她挺起胸膛,毅然决然地收起表情,继续说着。
“我作为一个人,如果继承王位是必要的话,会接受那样的命运。”
大气中的电压在上升着,那点她明白。那是塞西尔迄今未曾体会过的,所有质量压向全身的一种沉默。
“你将王位继承,说得简直像是资格考试一样的呢。”
柯莱特冷冷地说道。
“如果那是我的天命的话。我会接受,并且超越之。”
毫不畏惧地,塞西尔这样回答道。她想起了以前,在埃利亚多尔夜间着水之际,神乐使用的“天命”这样的语言。
——我在这世界上呱呱坠地的理由。
——接受我背负的东西,完成只有我可以完成的事情。
塞西尔向着姑母,送去了作为王位继承者的威严。
柯莱特的眼神早已宛若刀刃一样。那眼神简直就是要刺穿了塞西尔的眼球,进入了内侧,要将她心中所有的东西一点不留的全部猎取出来那般的犀利。
然而。
——没有半点值得羞愧的。
——一定会救的,救小清和神乐姐。由我,亲手。
一边对自己这么说着,完全接住柯莱特的视线,允许她搜索着自己的内心。
打破那漫长的寂静的是,柯莱特的叹息。
“……连这一点也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她有些吃惊地这么说道,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的计划中,在现阶段没有解救手段这点是致命的。即使大费周章地公开了自己的存在并且将接送用的交通工具也送过去了,如果两个人还在牢里的话不也无济于事么?究竟怎么才能打破牢房呢?”
“那一点……让我和同伴商量商量。”
恐怕是通过物理的手段。
“那不能成为一种说法。给我提出一个具体的解救计划来,等我觉得那计划切实可行后,我才会让你与大使见面。”
“……”
塞西尔只能紧咬着嘴唇。确实正如姑母所言,她是心血来潮到了这里。仅仅是想念同伴的心情无法撼动大局。
“……究竟怎么样,才能解救他们两个人呢?”
她不由得反过来向姑母问道。
姑母稍稍盯了塞西尔一会儿,表情柔和下来了。
“真的和你母亲很像。靠着气势去行动,把周围卷进来弄个天翻地覆,可自己却无忧无虑地笑着。”
在塞西尔的眼睑深处,浮现出了已故的母亲的身影。
“明明一直让人很操心呢,却恨不起来呀。真是个可爱而表里如一的人啊。
”
柯莱特的话语触碰到了她回忆的琴弦,心里一热。正如柯莱特所言,母亲性格开朗又有行动力,一直以来只要在她的周围就感觉花儿都会绽放一样。
“……竟然会再见面啊。本以为就永远失去她了呢,没想到还仍然活着啊,在你的身影中。”
是错觉吗,感觉有一瞬间看到了柯莱特的眼梢中有发光的东西。
将目光移到了窗户外那明亮的阳光,柯莱特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继续道。
“在大约十天前……这里,来了一位客人,头衔是圣·沃尔特作战司令部情报科成员。埃利亚多尔之七人……现在是六人了吧——的其中之一。”
塞西尔睁圆了眼睛对着姑母。
“机长……巴尔塔先生,到这里来了吗?”
“好像说是想要与希尔瓦尼亚王家的旧臣们取得联络。本来没想和他见面的,但由于与丈夫的业务有些牵连,便只好与他见面了。那年轻人还真是会左右逢源啊,竟使用些非常小聪明的交涉手段,我便假装上钩,介绍了些微不足道的见了面也无济于事的官员给他。他兴高采烈地回去了,但这时候反而被利用了,算是够他受的了吧。不管怎么说即使到了王家也最差劲最庸俗,是那种为了用别人的钱财玩耍而生存的人吧。”
呜呼呼呼呼,姑母不无幸灾乐祸地笑道。唯独姑母,绝对不要与这个人为敌,塞西尔心里不断这样决定,问道。
“为什么巴尔塔先生,想要希尔瓦尼亚王家的情报呢?”
“试着想一想占领Santose岛以后的事情吧。那个岛上的居民仍然希望希尔瓦尼亚王家来统治,所以要招抚的话还是王家的旧臣们最为合适呀。然后他呀,向我询问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呢,说是关于公主伊丽莎白仍然生存的说法,抱有怎样的感想呢,这样。”
柯莱特模仿着巴尔塔扎尔的口气,不由得自己忍俊不禁起来。明明仅仅见过一次面,那措辞简直和巴尔塔扎尔一模一样。
“抛出了那些,然后观察着我的脸色呢。我一笑了之,便神色有些不对了呢。看样子他呀,很希望你还活着呢。如果伊丽莎白还活着的话,我总感觉呀,他企图着让你能依附于他呢。”
塞西尔的脑袋混乱了。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呀。为什么巴尔塔先生非要来找我不可呀。”
“只要有你一人在的话,即使不依靠旧臣什么的Santose岛的居民们也能成为同伴哟。失踪的公主伊丽莎白可有着那样的向心力呢,请稍稍对自己的立场有些自觉吧。”
塞西尔沉默了。想着巴尔塔扎尔在找自己,不知不觉就涌上一种肉麻的感觉。
而且,为什么姑母要对自己说那些话呢。
无疑是在提示着什么。
巴尔塔扎尔在寻找着公主伊丽莎白,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了,那么接下来呢……?
答案立马就在脑中闪现了。
“那、那个,姑母大人,您能和巴尔塔先生取得联络吗?”
柯莱特扬起了一只眉毛。
“他现在应该在奥丁的情报部,但为什么要取得联络呢?”
“我、我想,那个……说不定,可以和巴尔塔先生合作呢……”
“嗨——合作……吗。”
“如果二人合力的话,一定能救出神乐姐和小清的……!”
柯莱特再次发出了引人注目的叹息。
“那个呀,伊丽莎白。王可不能自己来动作呀。”
“可、可是,但是……!”
“这种时候呀,应该让对方来动作,这样才能占有先机。静下来吧,巴尔塔扎尔那边一定会与你取得联络的。”
“可、可是巴尔塔先生,可并不知道我其实就是公主呀?那边主动联系,这首先就不可能呀。”
“那个呀,这个家呀平日就一直守着圣·沃尔特谍报员的监视呢。你拜访了这个家,无凭无证(译者注:原文「顔パス」,就是只利用职权或者关系,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交钱就进入了那种意思)就进入了府邸内,这一点马上就会让作战本部知道的。”
“诶……?”
“我说千万不要来这里,就是这个理由啊,现在已经晚了,必须应对新的事态了。你等着就行了,那边一定会与你接触的。那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带着王的威严去接见臣下。”
塞西尔只是发着呆。
“好好使唤巴尔塔扎尔吧,他会成为你最初的部下的。”
浮现出了恶魔般的笑容,柯莱特不无快乐地那么说着——
明明已经是盛夏了,背后却有一股恶寒在游走。
巴尔塔扎尔·格林少尉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背后,确认了并没有什么冷水什么的浇在上面,从运输用飞艇的短短的舷梯上下来,踏上了飞空要塞奥丁的第一飞机场。
离开了迄今在Moregan岛上的工作,搬到了奥丁来。在一段时间内,这里将成为他的就任地。为了去新的职场,他与上司一同乘出租车奔向市区。
“你的朋友们也是多灾多难啊,好像仍然在这岛上被囚禁着呢。”
一边没什么大兴趣地眺望着从窗外流过的“飞空岛”的景观,圣·沃尔特海空军作战司令部多岛海方面部部长安迪·波特上校那样说着。
“也不是什么完全出乎意料的事,他们也应该已经有了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态的觉悟。”
巴尔塔扎尔事务性地回答道,凝视着在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装甲车、卡车以及推土机。清显和神乐被捕已经过了三天了。
“你很在意吧。”
上司不知为何这么追问道。
“这是我管辖范围之外的事情。”
他用理性那么回答道。安迪上校盯着巴尔塔扎尔的侧脸,
“看上去睡眠不足呀。”
总感觉想要兜着圈子问什么的样子。巴尔塔扎尔一点不让他看出动摇,用着没有起伏的语气回答。
“这段时间,入睡有些困难却有此事。如果今后几天依然这样的话,我会考虑服用安眠药的。”
Hmm,安迪上校简短地回答道,没有继续追问了。
真是奇怪的上司,巴尔塔扎尔这么想着。以前也是,说什么“为了学习人类感情的微妙之处,多多重视与朋友的交流吧”这样把他当成小学生一样的说教。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观察着,清显和神乐被囚禁这件事究竟能把巴尔塔扎尔的精神影响到何种程度呢。
——怎么会有影响呢,无聊。
巴尔塔扎尔心中甩出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会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大概作战司令部为了激起对秋津人同仇敌忾的心理,将清显与神乐树立为典型了吧。对于增长对卑鄙的秋津人的憎恶,激起士兵们的战斗欲来说,如果在身边就有能以石相向的对手的话,那就再方便不过了。首先一定会对二人施加拷问,使他们强行自白自己就是间谍。在这种状况下,真相什么的根本不需要,而需要的是对于圣·沃尔特来说合乎时宜的“供品”。
一直以来如沐清风的神乐,那阵风再也吹不起来了。而对着她吹的,将是对待供品的暴力之风暴。
——时运不济啊,放弃吧。
他将那无言的安慰,向估计这会儿仍然在牢狱中遭受严刑峻法的清显和神乐送去。
——我能做的事,什么也没有。
这么对自己说着。
在这三天,他钻进被窝以后等待见周公之际一直反反复复对自己这么说着。
然而在黑暗中浮现着的,一直是神乐的身影。
“在我的国家,有天命这么一说。每个人都带着某种上天赋予的使命在这个世上出生了,是那样一种考虑方式。”
在共乘埃利亚多尔进行敌中翔破之际,神乐用这番话说服了对夜间着水面有难色的巴尔塔扎尔。
“我们正面应对了各种试炼才到了这里,那么对这最后的试炼,依然要迎头面对。让我们一个不少地生还吧,正是那条路才与吾等的天命相称。”
那时候那凛然的话语,在巴尔塔扎尔脑中灼烧着。
——死于狱中就是你的天命。
巴尔塔扎尔对着记忆中的神乐甩出了那番话。
然而。
“你可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冷酷的人哟。”
在休息日两个人在沙滩上散步,神乐告知了巴尔塔扎尔那样的话。那个时候的微笑不断地不断地浮现出来。
在那背后,那个誓约响了起来。
“即使分开成为敌人,吾等也绝不彼此憎恨。”
“友情是永恒的。”
两个人入狱以来,这番话和神乐的微笑无法从巴尔塔扎尔的脑中消失。
——管她呢,消失吧,和我无关。
一边吐出诅咒,巴尔塔扎尔试着甩开神乐。然而在想象之中,现在在狱中神乐可能遭受的对待不断扩散着。
虽然对上校保密了,实际上这三天,完全没有入睡。
——紫究竟怎么样了,不关我任何事情。
原本也就只是乘同一艘飞艇的关系。在此之上在此之下什么都
没有。自己还有着远大的目标。仅仅是一名同学从发迹的竞争中掉了队,自己必须烦闷的理由哪里都没有。
对自己反复说着那样的事,安迪上校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关于希尔瓦尼亚王家那件事,能问问最新进展吗?”
接二连三地问些烦心事。说不定上校就是要故意使他不快,所以如果能用理性突破的话,应该能增加信赖。
巴尔塔扎尔将失败的苦闷隐藏在理性的口吻之内,淡淡地回答道。
“十天前在与柯莱特殿下见面时,她介绍了一名希尔瓦尼亚王家的旧臣给我。虽然取铁路用两天的时间总算是见到了,可明显是缺乏品德的人物,一问他的身份,虽说是旧臣,也没有那么高的地位,还有着受贿的嫌疑,连Santose岛的居民也为之不齿啊。”
“原来如此,被殿下给耍了呀。”
“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仍然活着的旧臣的名单,只有相信殿下的介绍然后去见,如果她带着恶意去应对的话我也无法防范啊。”
“柯莱特殿下可不是一根筋啊,企图接触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了。迄今虽有很多优秀的人才想要打听关于希尔瓦尼亚王家的情报,可都被玩弄于手心,什么成果也得不到。即使是瞧不上眼的人,她有时也会假装很喜欢然后去嘲笑他。看起来你呀,不怎么入她的法眼呢。”
巴尔塔扎尔沉默了。
与柯莱特见面会谈的时候,感觉非常得心应手。巴尔塔扎尔将迄今锻炼出来的所有交涉技术都用出,从被众所周知的难缠角色柯莱特殿下那里套出了情报……他本是那么想的。
拜见的时间也选在了人的思考能力比较薄弱的黄昏时分,从对手的表情、视线以及手头的动作读取出对方的心理,分别使用着沉默与倾听,保持着身体前倾姿势张开瞳孔给人以强烈关心的形象,带着说理、感情与人性去说服之,时而再松松领带,卷卷袖口,时时刻刻不忘散发自己身为男性的魅力。
那个时候柯莱特已经完全在巴尔塔扎尔的手心中舞动了,他为柯莱特的表情与态度被自己当场支配而喜悦,在紧张的交涉之余也夹杂着玩笑,露出了恋爱时分少女一样的表情微笑着回应,我所希望得到的情报稍稍犹豫一下,过一会儿也带着“可是为了你哟”那样的态度给予提示。带着完胜的心情结束了交涉以后,取铁道来到远离首都的偏僻地点却见到了一个如马粪一样的人,被带着逛了些低俗的店,迎合着一个毫无品位的半老徐娘喧嚣了一直到将近天命,还全部由他来埋了单。
耗费了足够的经费、时间与劳力,成果为零。
被柯莱特骗了。
在那次会谈柯莱特开朗而直率的态度,完全是为了贬低巴尔塔扎尔而做的准备吗。
——这可恶的妖怪女。
一边注意着不要把那苦楚的表情外露,巴尔塔扎尔向在远方的首都Serufaust甩出了无声的嗟叹。
“我想虽然在工作之初已经说过了,但果然经由柯莱特殿下还是不行啊。她很喜欢伺机从暗地里驾驭他人,倒并不是有什么目的,好像只是因为个人的兴趣。不要太与她扯上关系为好哦。”
“您的话刻骨铭心。然而现在与旧臣扯上关系的线也断了,穷途末路了呀。已经没有办法打开现状了呢。”
“Hmm……其实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才跟你坐在这车上的……有一件事相当值得回味啊。埃利亚多尔之六人中的一人,塞西尔·豪尔,昨天据说访问了柯莱特殿下的私人住宅。”
巴尔塔扎尔将不知所措的目光向上司的侧脸送去。
“塞西尔她……?”
不明所以。安迪上校点了点头,继续说着从监视Evory家的间谍处听来的报告。
“好像管家的应对非同寻常。据说见了塞西尔的脸表现出了惊愕的表情,然后立马就像府邸内通报了。现在应该明白管家会那么惊愕,说明事先应该并没有预约就前来访问,但靠着塞西尔那张脸就得以让她进出。塞西尔出Evory家是在那五小时以后,吃过晚饭后被两匹马拉的马车送到车站去的……你怎么想呢?”
巴尔塔扎尔只能失语了。
突然拜访那家,还与柯莱特共进了晚餐,也就意味着,两个人从以前就对对方的面孔是熟悉的。
“……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便调查了下她的户籍,塞西尔·豪尔的原籍是Santose岛。七年前,在乌拉诺斯侵略Santose岛之际,失去了双亲,从此以后,便和圣·沃尔特的亲戚一同生活。”
巴尔塔扎尔插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士官学校时代,作为埃利亚多尔之七人被大事宣扬,被各种派对招待之际,巴尔塔扎尔经常让美绪与塞西尔伴随左右出席。两个人在她们的年龄中都算是相当习惯社交,也深知与上流阶级的来往。
美绪既然是乌拉诺斯的间谍的话,恐怕是经过训练的吧。可塞西尔为什么对社交如此娴熟呢?
还有——
在清显与伊莉雅进行模拟空战进行一对一单挑,在世间出名的时候。
多岛海击坠王阿克梅德曾访问过Air Hunt岛。
当时就不明白为何“空之王”会对学生之间的一对一单挑显示出那种程度的兴趣,但现在想想,他莫不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才前来访问的吧。阿克梅德现在扔率领着世界最强的战斗机队“Warukyuure”奔走于Westeland大陆的战场,传言说这也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王家再兴之日做准备。假如类似于公主伊丽莎白的某人,抑或说就是公主本人——那时候就在Air Hunt岛上的话,像是阿克梅德这种程度的名人会来这偏僻的孤岛见证庆典的喧嚣也就并非不可思议了。
考虑着那些,依稀的一瞬间。
对于巴尔塔扎尔来说最坏的假定被导了出来。
考虑到那一点的时候,鬓角渗出了冷汗。
“不可能吧。”
刚刚从舷梯上下来的时候从背后传来的东西,再次回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有那样的事。”
对于自己的假定,巴尔塔扎尔摇着头表示否定。那实在是过于离奇的妄想了。
——那个简直像是在类人猿进化过程中一样的小姑娘……
——实际上竟是……我所苦苦找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
仅仅是想象一下,身上的毛发就倒立了。
回想起迄今自己给塞西尔施加的种种所作所为,几乎并不是对待一个人类,而是对待向着人类发展过程中的猴子一样的颇具屈辱性的做法。还有过这样的事:下达命令后允诺她一定会给她点心吃作为报酬,或者是如果听他的话,作为奖赏会给她很多香蕉。前几天也是因为她送来了写这些无聊之事的信,而用简单粗暴的脏话回了信,想象着塞西尔满脸通红而Ki-Ki-地叫着,还在心里畅快着呢(译者注:原文「溜飲を下げる」,原意指胃酸下去了,这一点后面将会以字面意思体现出来)。
那个塞西尔竟然。
如果那样的话。
那已经下去的胃酸将会逆流,染上全身细胞的每一个角落。
呱呱坠地以来,从未感到过的恐怖。不由得牙根似乎都在鸣响了。
——那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发生了怎么让我受得了啊。
——如果真的发生了的话,干脆,就如公理那样(译者注:原文「定説」,以为定论、公理。作者为什么要加这么一个语项,那个固定说法是什么,译者不能辨明)死去了可能更畅快一些。
“到了以后,我会试着问问作战本部的资料室还有没有公主伊丽莎白的照片或者是肖像画……稍稍,有些在意呢。”
“Hmm。收集关于希尔瓦尼亚王家的情报可完全拜托你了哟。我静候未曾想象的有趣展开。”
安迪上校一边眺望着街道,一边如是回答。
——对于我来说,等待着的不是那样的展开就好了。
巴尔塔扎尔他一个人在胸中发出了那样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