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界。
在人工世界研究所院里一块小小的草坪上,做着昼寝的样子阖眼的SBD,因剧烈的摇晃而睁开了眼睛。
「……?」
「喔,醒了吗。汝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哪?已经是上课的时间了。」
「上课……?」
迷糊地摇了摇头,渐渐醒来的同时,SBD冲着娜娜米,表情不悦起来。
「汝这表情,是怎么了?难得同班同学愿意来叫醒汝,真是何等无礼哪。」
「……跟你说过了吧,别管老子的事。课你自个儿去上吧。」
「汝在说些什么哪。要是只有本宫去,上课点名不就只会点到本宫了吗?汝也过来,好歹把概率降到1/2啊。」
「…………」
课本身并不无聊。
所学的东西对SBD来说,是新鲜有趣的。
但反正自己也是要陪着这毁灭的世界殉死的。
这个念头让他很快任由颓废的蛀虫操控自己的身体,只是逐日磨洋工而已。
被吵醒的怒气,让他较平时更加毒辣。
「哈。你还不知道吧,反正这个世界也很快就要毁灭了。事到如今还学习个什么劲?」
真想用颗大铁球砸在纯粹无垢、懵然无知的公主的脑袋上啊。这么想着,SBD一脸邪恶地如是告诉她。
「…………」
娜娜米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看着SBD,但转眼间,就又安然若素。
「本宫知道。」
「啥……!?」
「在这个世界在也不知何时将会迎来的寿命的终点到来时缓慢死去之前,一气呵成地将之毁灭,创造出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世界对吧?本宫知道啊,这种事情。这个研究所,不正是为此而建立的吗?」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无聊地浪费时间?连未来都没有,苟且在书桌前,你又有什么话说!?」
娜娜米听罢SBD的话,『喔,原来如此』一副了然了他反抗态度的根源的样子,抱臂道:
「因为高兴吧?」
「……哈?」
「学来的东西有没有用管他去死。」
娜娜米一脸骄傲地说道,
「学习本身就很快乐吧?」
SBD心中涌上一阵烦躁。
因为娜娜米看穿了这种感情他也并非没有。这让他暗自生气。
他本将对方看低为不知世事的公主,但反倒是自己只是个除了战斗、杀人以外一无所知的破坏者而已。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怒气勃发的SBD攥起娜娜米的衣襟。
「哦?打架吗?好啊,本宫自出生起,还没打过架哪。和同班同学交战一场,也算是不错的余兴节目哪。」
「…………」
毫不畏惧,反而也攥起SBD衣襟的娜娜米,她那无邪的笑容,让SBD提不起恶意来。
「……无聊。」
SBD松开手,再度想要翻身躺倒。然而娜娜米却抓紧他的衣襟不放,把他拽了起来。
「什么嘛,不打了吗?那就跟本宫去上课吧?要是迟到,可是会被尼尼斯老师训的哪。」
「…………」
争执也很麻烦。SBD吐出一口叹息,打算改在教室睡觉,于是和娜娜米一起朝教室走去。
每次要睡着的时候都会被娜娜米的胳膊肘儿轻轻顶一顶,结果一次也没能睡成,上完了一上午课的SBD,为了吃午饭向食堂走去。
「哦,吃饭去吗?本宫也去。」
「……你别跟过来。」
「没办法嘛。本宫不去食堂,可就吃不上午饭了哪。」
完全被娜娜米带走了节奏的SBD心情郁结,但并没有气到真想杀了她。
并非是伦理观或是自制心的原因。
只是因为,在角斗场终日残杀对战对手的他,早已对这种事感到厌倦。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娜娜米就时常和SBD在一起了。对此SBD虽则抗拒,到头来却还是也没做什么对策,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了。
并非出他所愿地一起吃午饭,对娜娜米单向的搭话连声嗯啊都欠奉的SBD,忽然看到某个更加触怒他神经的存在进入自己的视野,不禁啧了一声。
「哟,SBD。」
是吉尔伽美什。
他在打定主意无视他的SBD对面坐下,一边放下端来的午饭盘,一边冲SBD及娜娜米笑道:
「如何啊,上课?」
「……这位是谁哪?」
第一次见到吉尔伽美什的娜娜米向SBD问道。
看到这一幕,吉尔伽美什微微一笑,仿佛在催促SBD赶紧介绍他一样。
一面为他的自来熟而感到厌烦,SBD一面唾弃般地说道:
「这研究所的管理老爷们中的一个。」
「我是吉尔伽美什·森提尔。认识你很高兴,娜娜米·魏宁思公主。」
「喔,原来认识本宫吗……不,只要对研究所熟悉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差不多吧。不过……。你们两个关系好,我就放心了。」
见着吉尔伽美什的语气和态度,SBD灵光一闪。
「……莫非是你把老子塞进那个教室里的?」
「你的直觉果然敏锐。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矣。所以说这总比闲着要好吧?」
「扯什么犊子,什么关系好啊,无聊!」
吉尔伽美什的想法让他有种被操纵的感觉,十分不满。
很快糊弄完了剩下的饭,SBD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娜娜米用红茶润润喉,目送他离开,然后一脸奇妙地盯着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殿下是……」
「叫我吉尔就好。朋友们都是这么叫的。」
「……吉尔殿下,是在拿那家伙取乐吗?」
「哈哈哈,我只是受不了有年轻人那么阴郁而已。简直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啊。」
「嗬,本宫倒是觉得吉尔殿下简直有种像是一直在阳光下生活的人的那种快活感……」
「要是这样,我的研究也算是没白费啊。别看我这样,青春的苦恼什么的,我也算是饱尝过呢。……这么说话的我,大概也还不够成熟吧,哈哈哈。」
「也不知当说不当说,不过吉尔殿下,汝看上去和本宫或者SBD的岁数差不多哪。」
「也许是吧。我苦恼的……」
几乎没怎么吃饭,吉尔伽美什一面起身离开,一面远目道:
「是我转生前的记忆啊。」
就这样,将人们的生活蔑为无聊无趣,坚持着与外界隔绝的魂灵的SBD,用甚至可说是不客气的态度对待不知悔改地亲近过来的吉尔伽美什与娜娜米。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存在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这也许意味着,因漫长漫长的奴隶生活而疲累不堪的他的心灵,已经开始一点点地痊愈了。
来到研究所半年后,某天。
吉尔伽美什走到SBD和娜娜米一直一起吃午饭的地方。
这已几乎是固定光景了。
「哟,学生诸君。有勤勉学习吗?」
「烦不烦啊。」
「听本宫说哪,吉尔殿下。SBD那家伙,已经学会除法了哪!」
「嘿,前段时间还只能数到12来着。跟我预料的一样,成长很快嘛。」
「嗯嗯。本宫也得努力不输掉哪。」
「…………」
虽然厌烦,但他却不会再中途离席了。
「……喂」
「嗯?」
他只是惯例表情和语气都像这样不满意似的,无论如何也改不掉而已。SBD生硬地搭话后,已经习惯了的吉尔伽美什微笑地回应了一声。
「吉尔……你总是剩饭啊。」
「我饭量比较小。」
「……饭要好好吃啊。」
「喔喔!那个SBD居然在担心我的健康啊!友情已经成长了这么多啊!」
「笨蛋、才、才不……」
「呵呵呵,吉尔殿下,这家伙前几天还吃了本宫做的饼干哦。那个连和本宫对视都不敢的家伙哪。」
「嘿,这不是酸酸甜甜的嘛!」
吉尔伽美什和娜娜米高兴似地笑了。
SBD一脸烦躁地唾弃道:
「别说得跟驯熟了野猫似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也不是没有觉察到,自己内心中绝不是只有负面感情存在了。
又或者,他连想都不敢想的『活得像个人的人生』,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SBD模模糊糊地想到。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和平安的日常相反,播撒毁灭的命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