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零陷入植物人状态差不多已经过了三个月,本来,如果能认真落实好复健的项目的话,特殊战的医护人员说保证能让他在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恢复到原有的体力的。但是这原本应该是从零苏醒后就马上被子以实行的,却因为事件报告和回地球等等的变更,根本没办法实行。等到真正实行的时候,已经是零再次志愿回到FAF后的事情了。零回到特殊战的十天里,认真完成着复健项目。博卡少校想要看看零的恢复情况,把零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起来零的状态相当好。甚至比博卡都要好得多。年轻就是好啊,博卡对零这么说道。
“年纪一旦大了的话,即使花更多倍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你看,我的脖子到现在还在疼。”
“那是因为你年纪一大把了还想着乘战斗机,去折腾自己的身体的原因吧,杰克。”
“那的确是我下的判断,但是,结果没做错。你看,你不是终于恢复意识了嘛。”
“但也没必要让你亲自去乘坐FRX或雪风吧。”
“不。这是必须的。矢头少尉的事件,谁都无法去相信。这是战争。是实战。可不是上机演习。这次能够久违地乘坐战斗机出击,让我彻头彻尾地感受了战况。不是用大脑去感受,而是用身体。那些大人物们我看也要偶尔去坐坐才好了。”
“用身体去体验迦姆存在的威胁……是吗?”
“不只是如此。”博卡少校说道。
“威胁不只是迦姆而已。只要坐上战斗机后,就能马上明白了。”
“是梅尔的战斗机动性能吗?”
FFR41。投入实战的新型战术战斗侦查机——风之女王、梅尔。到现在为止只有雪风这一架。
“也不只是梅尔。FAF的战斗知性体到底在思考些什么谁都不知道。想必你也清楚这一点吧。但是我们上面的人却完全没明白到这点。”
“你是说,这场战争是迦姆和FAF的战斗机械的战斗,而不是迦姆和我们人类的战斗,是这样吗?”
“没错。”博卡少校点了点头。“从迦姆三十年前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开始,迦姆就根本没有把人类作为对手来看待。这一点,我们已经认识到了。但是,管理所有战斗员的那些大人物们,却还没认识到,也根本无法理解这一点。不实际到前线去,设身处地地感受那种威胁,是无法理解的。我们是该换个地方了。也该让身处在地球的那些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人类们,认识认识现实了。”
“迦姆已经侵入地球了啊。”
“……你说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回到地球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该说是迦姆的本体呢,还是实体呢,反正是人类无法感知得到吧,应该……”
零告诉博卡自己觉得地球的电子网络系统已经被迦姆入侵的事情——这是他在那短暂的休假中感知的事。
“零,我说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都不说。”
“我应该没有报告的义务吧。我可是以贫民百姓的身份回地球的,而且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而且,就算事情果真如此,迦姆入侵了地球,地球上的人类也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这和我们没关系。”
“这不是说没关系就能解决的事情。”
“为什么?”
“为什么?”博卡少校无奈地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问:“零,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因为我接到命令去报告自己复健的工程是否顺利进行着。到您一博卡少校的办公室来。”
“我说你啊,你是想说我的这个房间,还有特殊战、FAF,这些都和地球完全无关是吗?你觉得你在这里可以完全脱离地球生存着,生存得下去是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零回答。“如果FAF不这么想的话,我觉得那是错误的。”
“你刚刚去过地球不久吧,地球真的存在吗?”
“不管地球是虚幻的还是现实存在的,那都无所谓。只要生存在这颗菲雅利星球上,那些都不是问题。”
“你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感觉到这里才是你的生存之地是吧?”
“嗯嗯。算是吧。”
“既然地球已经被迦姆污染了,在地球也无法战斗,所以才回来,是这样吧?”
“是啊。在地球,除了迦姆以外,地球上的人类也不得不加以应付。战斗的对象还是少一些比较好。”
“你说地球上的人?”
“是啊,杰克。”零点了点头。“生存就是战斗。谁都靠不住。我不是地球的人类。你也一样。”
“什么叫做不是地球的人类?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我们是菲雅利星球人。遇到威胁到自己生存的对手就必须相互斗争。这不是战斗,也不是战争,而是生存竞争。并不一定要把对手置于死地。只要能活下来就够了。只要不输,就已经是赢了。我们的竞争对手不只是迦姆而已。这一点,我去过地球之后,清楚地意识到了。”
“零,我可没工夫在这里听你的这套人生哲学。无论你怎么想,FAF的存在建立在地球代表们的意志上。这就是现实。什么叫只要不输就好?如果没有来自地球的后援,我们在瞬间就会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叫做我们是菲雅利星人?你到底是在哪里听来的?谁给你灌输的这些东西?这应该不是你的想法……难道是琳·杰克森?
“是的。”
“她难道是在期待FAF脱离地球的独立战争吗?因为这个所以才教唆你?”
“不是。因为杰克森女士曾对我说,你不是人类。我就问她在说些什么,她回答说菲雅利星人。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的回答简单明快。只是如此而已;”
“她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记者,自我强韧,不会盲从于任何人。但是你不行,你和她不一样,你天性纯朴。
总之现在的你无论身心都处于不安定的状态。再加上大病初愈,给你洗脑太容易不过了。”
“那么,你来给我洗脑好了,杰克。”
“我来?”
“没错。你不是说很简单吗?那就让我相信吧,为了地球上的人类牺牲自己的性命,这才是愉悦的人生。来试试看让我相信吧。”
博卡少校目不转睛地盯着深井零大尉。眼前的这个男人变了。博卡少校这么想。说话方式所显露的气氛和以前有些略微的不同。但是,到底具体是哪里发生了哪样的变化呢?
头衔从中尉变成了大尉。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比以前更瘦了,肌肉也瘦掉了。但是这些表面的变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内在的想法。用眼去看其实就可以发现。
他的眼神比起以前锐利许多,非常有魄力。但换种看法来说的话,这是双知道畏惧为何物的眼神,让人感觉到他的警戒心。这不是从前的零。以前的零,总是一直被动地存在,不喜欢的东西不会去看,也根本看不到。他总是那样的态度,像是要驱赶眼前的苍蝇一样专心地追击迦姆。其他的任何事物他都一句与我无关推得一干二净。他就是那样的高性能兵器。也就是说,除了迦姆是他的目标,任何人任何事物他都不放在眼里。
而现在却不同了。零,眼前的这个男人,站在了更高的视点上开始审视自己的存在。
※※※※※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有自己所有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对于这些问题,他大概开始觉得有意识地去思考它们是件有意义的事情。
简单地说,就是零第一次认可了这个世界,认可了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的存在。博卡少校这么想到。虽然如此,但这并不意味零的情操在这方面开始变得丰富。他那像无机物似的好像完全没有情感的态度以及犹如机械一般的举止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这种性格坚定不移毫不动摇。地球人的未来与我无关,是谁有这种想法的。就在刚才,眼前的零不就明明白白地说了嘛?但是,零说的不一样,不是“和我无关”,而是“和我们无关”。虽然这在表面上只有一个字的区别,但这区别是决定性的。如果用兵器来比喻的话,就像是被动诱导的导弹向着主动诱导方向大跨步前进一样。
这能不能成功本来就是个问题,所以现在什么都不好说。博卡少校冷冷地想。从精神上来看的话,零的话确实天性纯朴。被唯一信任着的雪风一度背叛,想必精神上一定受到了十分严重的伤害。有可能需要和身体一起接受复健吧。就像自己刚才对他说的一样,对现在的零进行洗脑是非常容易的吧。但是,零对自己说“你来帮我洗脑好了”,这就表示,其实他内心对自己自身的这种变化,到底是否朝着正确的方向还没确实的把握。
但是,即使如此,这个男人还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想要拥有能让自己的这颗导弹往更加精密的诱导方向推进的方法。零这个家伙,到底要朝着什么样的方向飞去呢?
“这场斗争,不是战争而是生存竞争是吗?”博卡少校试着从自己的嘴里讲了下零的论调。“你的意思
是说,这虽然都是战争,但是,对一兵一卒来说,这就是生存竞争?没有哪个士兵会希望自己白白死去。不杀死眼前的敌人,自己就会被杀。对敌人来说这也一样。这就是生存竞争。简单的来说,就是你已经不想在这种只是单纯消耗战力的军队了待下去了是吗?”
“我可不是士兵。而且,在FAF里原本就没有军队。还有现在的我已经是大尉了。博卡少校。”
“就称呼上而言是呐。你不是一直都说这些事情无关紧要吗。怎么?还是说,你突然发现了头衔变化和军阶的意义了,想要爬得更高了?”
“你不是说没时间听我的人生哲学吗?”
“反正已经被你吃掉够多的时间了。说到底,到底想怎样?零。”
“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我想要确认,你到底还能否作为特殊战梅尔的优秀驾驶员来使用。这就是我的工作。请回答,深井大尉。”
“如果更高的头衔,更高的阶位,就能有个让自己可以接受的死法,我是不介意以此为目标的。但是,就现实来说,不一定大将就不会发生跌死在浴场的这种事故吧,反倒来说,关于大将的死法,比起他的战死,那类的滑稽死法,被曝光的几率反而要更高吧。”
“滑稽的死法是吗?这倒让我想起了埃斯库罗斯的故事了。”
“那是谁啊?死法很滑稽的名人吗?”
“滑稽不滑稽,这要看个人的看法了。他是古希腊的三大悲剧作家之一,被天上掉下来的乌龟砸到头顶死掉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抓了乌龟的乌鸦还是鹫在天上飞着。为了要从天上扔下来把乌龟的壳打碎需要找块合适的石头来砸。埃斯库罗斯的头看来秃得相当厉害,那只不知是乌鸦还是鹫的鸟于是就错把伟大的悲剧作家的秃头当成了石头。就是这么一回事情。原本悲剧和喜剧就像是事物的表里,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而且这个死法有可能本身就是个虚构的故事。但是重要的是,他,埃斯库罗斯的生存方式,能够给我们后世留下了这样的轶闻。你不觉得阶级和身份越高,那种生活方式就更加容易吗?”
“那也不过是外人的评价而已。那个男人是否对此感到满足,和那些都没关系。”
“为什么你会拘泥于死的方式上,而不是活的方式呢?人的死法可不是能那么容易随人意的哦,零。那可是超越了人所知的领域。而且,人一旦死了,也就不存在接受不接受这个问题了吧。”
“不论阶级和身份,是人总是要死的。但是若不了解这点就这么活着我觉得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想要种没意义的生活方式。”
“不要忘记死亡……是吗?零,你的确改变了。”
“我也并不认为,用自己能够接受的生活方式去生活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即使如此,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地那样生活。”
“所以你就一直对周遭说,这和我无关,是吗?”
“我并不后悔这样,到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有那种连死都死得不彻底的感觉吧。这不就是,你过往的生存方式是错误的最好证明吗?零。”
博卡少校这样问道,零只是冷冷地笑过回答。
“是吗?要说这是错误的,到也的确有可能是错的。我明白了,即使过着完全不令自己后悔的人生,人也不可能笑着面对自己的死亡。这些事情,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是吗,原来如此。”博卡少校点了点头。“无论自己如何声称这个世界和自己无关,但是,事实上还是无可避免地事事相连,息息相关。这就是现实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死亡,也是这么一回事。无论自己再怎么声称,‘我是不会死的,对死这概念我没什么兴趣’,死亡终究还是要来的。
普通的人们把这个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来对待,活在这样的现实中。但是在你的生存方式中,这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的方式,是像说自己不会死,那就是不会死一样的世界。但是,这也理所当然地,要被现实的力量所击垮。让你明白到这点的,不是迦姆吧,而是你信赖的雪风,没错吧。如果是被迦姆杀死你还能接受,但是,如果是雪风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是吧……”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被迦姆杀死。这一点,谁都一样吧。”
“当然,这是没错。但,你所担心的事情,我现在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
“零,你觉得自己被雪风杀死的情况这以后还可能一直存在是吧。对于这点,你到现在都还无法释怀。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到现在都不觉得雪风背叛了我。这以后也不会。雪风到现在都还是需要我的。”
“如果你是不死之身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但是,你可是人类-一旦成了尸体就不可能再生,也没有预备的身体供你用。你和雪风是成不了同等关系的。这也成了你不能释怀的原因。被背叛了?还是没有被背叛?零,这根本就不是感情方面的问题。这不是明摆的嘛,因为雪风她是机器。她没有感情。所以你和雪风之间的关系,没有感情问题介入的余地。如果雪风是因为讨厌你所以要杀掉你的话,这还能接受。但是事实上你若被雪风杀死,那就只是单纯的被杀而已。当然,这和开枪时枪走火,误杀持枪者这种单纯的事故的性质又不一样。因为雪风和枪械不同,不是那么简单的物体,她持有某种自律的自我意识。被这种持有自我意识的物体杀死到底要如何接受才好,这使你感到茫然。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你是为了寻求这个答案所以才会回到雪风的身边的吧。”
“你这么说,就好像我是为了想要死在雪风手里才回来的一样。这也太闲扯了。你说的不对——”
“因为你不想要输给雪风。当然,作为生存竞争的对手,你想要了解雪风、,不需要赢,只要不输就行了。但是输了的话呢,你就想接受输这个事实然后去死。但是,如果你真的接受的话,对你而言,这估计就不再算是输了,零,你仍然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在你眼里他人的事情始终什么都不是。
从这点来看的话,你倒是完全没改变。”
在零看来,协同作战的战机被迦姆击毁,地球要被迦姆占领,人类要走向灭亡等等,这些问题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应该解决的问题。对零来说,他甚至觉得,连自身,只要不输给自己也就够了。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那又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总算安心了,如果你真的变了,那我真是连话都不想和那样的你说了。因为,我和你很像啊。我刚才说的关于雪风的事情,其实也是在讲我自己的事情。雪风是个威胁啊。在生存竞争上来看的话,她是和迦姆一样可怕的劲敌啊。”
“我并不觉得雪风可怕。”
“不,你也抱着某种的畏惧。因为你第一次意识到了,雪风是独立于你存在的其他事物。这就意味着,你第一次和雪风站在了对等的关系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以前的雪风对零来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是什么外物。雪风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就等同于自己的一只手臂一样。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零在那个事件发生后终于理解了这个事实。
“要怎么对待和雪风的关系,这又有什么意义。像这种问题不是用心理疗法就能够解决的。”博卡少校如此说道。“这已经上升到哲学问题了。归根结底,这到底还是在质问生存的意义啊。人类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如果有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为什么人类还能这样毫无意义地一直存活着?你一直抱着这种疑问吧。我就是对你这种纯真的感性产生了共鸣啊。
所以才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处。雪风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但光是对迦姆的战斗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这种问题上陪你探讨了。更何况如果不把雪风当做同伴的话,对迦姆的战略就全都付诸东流了。总而言之,这些问题都只能是我们自己去解决。而现在的你,会积极地想办法自己去解决这些问题。我想这就是你和过去的不同之处啦——”
“所以,你想说什么?”
“快点养好身心坐上雪风吧。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少校的立场,我都衷心这么期盼着。关于你复健中精神方面的心理咨询项目,我想已经没必要了。那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对特殊战来说已经没有闲余的时间让你去糟蹋了。好好锻炼身体,尽可能早地恢复体力。这是命令。好,你现在可以离开办公室了,深井大尉。”
博卡少校目送一言不发地敬礼然后退出办公室的零后,翻开手边摊成一堆的零的复健关联文件。在担当复健的医师需要注意的地方标注了一下。
无论担当的医师要怎么说,零精神面的心理指导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比起那个医师,关于零的事情,少校自己要比他了解得太多了。即使要被说咸
“无视专家意见”那也无所谓,反正负责人是自己本人。医师的见解
顶多也不过是参考意见而已。所有的责任自己会承担。
人手真的不够。特殊战现在急需优秀的驾驶员。不管零对这场战争是如何感知的,那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的战斗能力。不管他的心承受了多少伤痛,直接会妨碍到战斗的东西无视它们就好了。这里是战场不是医院。就算零对自己的这种不安,希望寻求治疗,在这里也根本没有条件答应他。反正,以零的性格他不会去依靠别人。他会靠自己的力量去处理那些问题。正因为如此他回来了。雪风在的这个地方,FAF存在的这个地方——菲莉亚星。
现在自己对这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但是,零的主治医师能够理解这些吗?博卡少校这么想到。
第二节
担任零复健项目精神方面看护的医师是最近刚被调入特殊战的年轻军医。博卡少校目前为止还没有和他见过面。
年轻,转入特殊战时间不久这个事实让博卡少校颇不满意。简单地说就是缺乏实战经验。
博卡少校从电脑终端调出了那位医师的档案夹。名字叫艾迪斯叫弗丝,军阶大尉,女性。志愿加入菲雅利空军。专业是航空生理学和航空精神医学。加入特殊战之前曾在system军团任职,主要负责试飞员的精神方面的心理指导。
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心理指导呢?说到FAF的system军团的试飞员的话,那可都是精英分子。操作技能方面就不必多说了,只靠技能是根本做不了试飞员的。试飞员不仅仅需要发挥高度的操作能力测试机体状况,还需要向他人报告机体的测试结果。所以这就不能缺少与他人的沟通和交流能力。
像特殊战的驾驶员们那种“其他人的事与我无关”的态度是行不通的。无法与人沟通的人肯定成不了试飞员。也就是反过来说,这些试飞员们必须要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和无障碍的人格。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情况下精神面都相当安定,通常不会发生严重到必须要精神医师出面解决的心理障碍。像有那种心理障碍嫌疑的人,从最初一开始就会以不适合此项工作为由被排除在外。
浏览着佛斯大尉的履历,博卡少校不禁想象,这位来自syslem军团的女医师,对待自己的患者们,与其说是作为精神指导的对象,还不如说是当做自己的研究对象来诊察的吧。艾迪斯叫弗丝,学者,研究员,没有犯罪历史。这样的人,在现在的FAF中渐渐变多了。
FAF在创立初期,成员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份子。因为,当时人类意识到迦姆之于人类是真正的威胁,人类必须提高战力来阻止迦姆的侵袭。但是,战争被持续地延长了。精英人员们在毫无止境地战争中被消耗。对于这个现实,人类感觉到了危机。因为本应肩负起这个地球未来的优秀人类,在接连不断地被迦姆杀害。而更残酷的是,这样的优秀人类又不能够在瞬间批量生产。情况若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话,地球就失去了优秀的领导预备军,总有一天地球就会化作一堆乌合之众的集散地。基于这种危机感,人类停止向对迦姆最前线输送真正肩负地球,不,应该说是肩负着他们祖国未来的精英们。转而决定向FAF投入刻上坚守地球使命的最尖端战斗机械系统,让这智能机械代替那些优秀的人类背负保卫地球的使命。而这个改变带来了另一种结果,那就是,被送入FAF的人类,开始以即使消耗也不会给人类社会未来带来负面影响这个标准来选送。具体来说,就是被认定为反社会,或者被烙上非人印记的那些人。简单地说,就是选送各式各样的的罪人送到FAF。
但也不是地球的每个地方都同意这种做法,所以这种选送的标准也只是渐渐地在变化而已。选送的方法是根据各个国家机关独立实行的。如果按照他国的标准来实行选送的话,肯定会有人说“为什么要选那样的好人去”之类的吧。即使如此,这些被选送的人,都是由国家,又或是就全地球而言总是无法结合统一的各个权利机关,为了追求各自统治阶级的利益,最后被排除的弱者们。这一点是全球共通的。
※※※※※
在FAF企图逃跑的人应该不多,博卡少校这么想着,但是,只要到最前线与迦姆正面交锋过一次后,人的人生观马上就会改变。总之,如果不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去,那就根本不用谈什么逃亡了。逃跑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可能以为敌人只看重那些权利机关而已,但是一旦逃跑就会被FAF记录,而且你的背后还有迦姆存在。
对迦姆来说,人类的那套交涉方案是完全行不通的。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就可以加入与自己持相同价值观的集团,以此来抵抗其他集团对自己的迫害。但是,迦姆不同。无论你怎么向它表示自己没有和它对抗的意思请手下留情,它也完全不会理会。这一点,只要来到这里后谁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许多的人来到这里,战死,或者生还回到地球,又或者就留在FAF。但是,这段期间来到FAF的人却和以前大不相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被派送过来,而是自愿加.&FAF的人变多了。说起志愿者的话,从以前就一直有一批人,且不在少数。但问题是,所谓的志愿者的动机。在过去,大多是因为觉得自己在地球已经活不下去了,而要切断自己和地球间的所有羁绊,才选择自愿来到FAF。但是,现在不同,更多的人是继续保持着自己和地球的联系,然后抱着到FAF发挥自己才能的憧憬而来。
※※※※※
更有甚者,完全是抱着寻求刺激的态度,把FAF当做是游戏场。如此一来,虽然优秀的人才还是有很多,但是这些人和FAF创立当初的那群精英们在对待迦姆的危机感上相差甚远。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的FAF就像虚构的游戏空间一样。
system军团里一直就不少这样的人。博卡少校断定,这回从军团来调动过来的艾迪斯叫弗丝大尉估计也是这一类人。因为特殊战是与众不同的,它是一支集合了作古的战士的战队。很明显,佛斯大尉就是为了研究这些作古的战士的精神构造而来到FAF的。这估计是错不了的。
看着佛斯大尉写着自愿调往特殊战的记录,博卡少校不禁叹了口气。
这对我们特殊战来说还真不是件麻烦事!她和这里的战士们,简直就像水和油。那么,拼命斡旋在他们之间的自己,莫非就是表面活化剂?说白了不就跟肥皂一样嘛。肥皂,还真是个不错的比喻啊。的确是项劳神的工作啊,像肥皂一样磨损消耗自己。
作为管理者,绝不能任凭新任医师以自己的思路随意摆布或滥用这些老资格的特殊战队员们。但佛斯大尉若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话,估计就算跟她说明零的心理诊察不需要你,她也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这么一想,博卡少校不禁满腹惆怅。
她应该会询问理由的吧。若是可以下达命令的话,就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说明了,部下只能服从上司的命令,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可以这么无条件地下命令的只有直属上司才可以做到。要向佛斯大尉下命令的话,就只有特殊战的实际掌权者——柯莉准将。
佛斯大尉的情况和其他的特殊战队员不同,即使自己下达命令,估计她也不会接受。虽说是军医,但是博卡少校预想这位佛斯大尉的军人意识应该很淡薄吧。与其说她是位军人,还不如说她是位来实地考察研究的学者或留学生来的好。可以预想到,这类人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对他们来讲“命令绝对要服从”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也根本无法理解。
特殊战不需要这样的人。必须借柯莉准将的力量来解决掉这件事情。但是,为什么准将会同意这样的人分配到FAF,而没有回绝呢。是因为介意与直接战斗无关的人事关系吗?那也很有可能。所以,才会把这样的工作交给我来做是吧。让我又劳神又耗损精力。但是,很抱歉我已经不想再让自己继续这样耗损下去了。
想到这里,博卡少校关掉佛斯大尉的履历文件,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颈。不禁抱怨,想要休养的可是我啊!真想倒在松软的沙发上,向个人生活指导倾吐自己精神上所有的重负,让自己歇口气。
对了,佛斯大尉也有个人生活指导的资格,找她谈谈应该没问题吧,话说,这本来就是她在这里的义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信赖的对象,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试探试探这位新任军医的人品和工作能力。不知道需不需要诊察预约?这种时候如果有专属的秘书在就好了啊……
博卡少校利用电脑终端向佛斯大尉的房间呼叫。马上,一种一听就知道是电子合成声的语音这样回答。
“我的主人现在不在,您有什么事情的话,由我来接听和记录。”
博卡少校愣了一下。我的主人?是指艾迪斯叫弗丝吗?那么这家伙是谁啊?
“我是设置在这终端内的电子秘书。您的留言将会受到保护,除了我的主人以外,不会泄露给任何人。请说您有什么事情。”
只是个非常简单的代理程序而已,简单到连电子秘书的影像都没有,估计就是把说过的内容照原样记录下来而已吧。在
现在,比起这个高级太多,甚至到区别不出是不是真人的电子秘书也存在着。这一点博卡少校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在特殊战的战队区里却是非常稀有的。使用这种依靠终端,让人感觉人格的代理机能的人,她是第一个。
“请问您是哪位?”佛斯终端的电子秘书这样问道。
废话,当然是博卡少校了!但是,博卡少校没有这样回答它。
“有些事要找你谈谈,来我办公室一趟。”
会用这种呼叫的人是谁,这种事电子秘书即使不问也应该知道。但知道这点还特意透过电子秘书来进行确认,每个人看法不同,也许会有人觉得是个亲切的人机联系装置,但这本来就是没必要的多余手段。
虽说把这种电子代理机能装设在终端上的确是像新鲜人类才会做的事情,但是,博卡少校又不禁怀疑,说不定在此时此刻,佛斯医师的诊察就已经开始了呢。为了获得诊察的预备情报,特地设置了这个电子秘书先来问诊。至少通过这过程的应答,就能大体估计到这边的性格和精神状态了。
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应该不是,这很有可能。但是,如果自己不是对佛斯大尉抱有疑问的话,也就不会留意到这些问题,也根本不会去介意,这点倒也是事实。
“佛斯大尉,有事相商,希望来一下我的办公室,请快一点。”
无视佛斯大尉的电子秘书再次向自己寻名,博卡少校切断了连接。刚才的留言已经自动被记录,这些内容,佛斯大尉即使不向电子秘书询问也能知道。FAF站内的通信基干系统程序就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说白了,那个电子秘书不过是个单纯的摆设而已。
什么电子式的人工秘书?真是愚蠢。这里可是战场。FAF的医院就相当于野战医院,不是个人经营的诊所。患者不是顾客,不需要去讨好他们。如果佛斯大尉在这方面的意识太过淡薄的话,那么纠正她这种思想就是自己的使命了吧。
这个医生到底在想些什么,想到这些问题,博卡少校马上就开始烦躁,然后又不得不忍住这种情绪。总之,不亲眼见见是不会知道的。
第三节
零在菲雅利基地战术战斗航空军团训练中心的游泳池里游泳。虽然特殊战是拥有独自司令部的特殊师团,但是却不设有用于锻炼身体和转换心情的专用训练设施。
泳池里也有其他部队的队员,大约20人左右。有的人成群谈笑风生,也有的人在顺着水流缓缓地游着,气氛非常轻松。在零看来,这里与其说是训练中心还不如说是旅馆的休闲泳池来的恰当。人群的谈笑声在泳池中回荡,犹如浴场一样。因为菲雅利基地设在地下,所以整个氛围就像是地下的温泉泳池一样。
零只是默默地独自游着。没有人上来和他搭讪。
零从踏入这个训练中心区域的那一刻起,像进入更衣室时,或是站在泳池周边时,最初碰到的人向他搭话时,他只需说一句“我是从特殊战来的”,那些人原本亲切的脸都会在瞬间凝固然后再也不作声响了。其他部队的人都明白特殊战的人是很难合得来的。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说他们对特殊战真的漠不关心。特殊战虽说是所属菲雅利基地战术战斗航空军团,却可以像独立军团一样行动,有着相当强大的力量。其他部队的人,是不被允许知道其中的具体活动内容的。而且,出现在这种共同活动区域的特殊战战士们都沉默闭口,其他的部队想要知道他们内部的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谜团,总是会诱发人的好奇心。
虽然在泳池内没有直接向零搭话的人,但是零游泳的时候,总能感到那一股股好奇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而且,时不时地在他们热闹的谈话中会传来“特殊战……”这样的对话。
零对于自己成为别人闲话的对象并不是很在意。不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他们不来直接干涉自己在做的事情,就随他们怎么说吧。在进行实战任务时,透过雪风的无线电路传来的其他部队队员的谩骂声他早已经习惯了。来这里游泳也只不过是因为博卡少校的命令而已,也算是来执行任务,又不是为了要和他们和睦相处。
零擅长游泳,但是来这里,不是为了转换心情,只是为了游泳而游泳,单单为此来泳池真的久违了。所以他忘掉这是任务,想着去感受水的触感,想着不要浪费了这样的机会,慢慢开始让自己陶醉在身体的运动中。
果然,如果尽全力去游的话,坚持不到一分钟,身体就会出现倦意,于是就先自由泳,慢慢地划着水。过一会儿再尝试着加速游动。零这样四下五下地重复后,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深刻体会到自己的体力下降这个事实。于是,他放弃蝶泳,改为最轻松的自由式。本以为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坚持好几个小时的,但是渐渐地手臂开始变重,看看墙壁上挂着的指针式大钟,时间才只过了20分钟而已。零下决心至少也要坚持到30分钟的,可是发现指针运动的速度实在太缓慢了。会注意起时间就说明自己的体力真的是跟不上了,零决定不勉强自己,往岸上游去。
零找了张远离人群的布折叠椅坐下调整呼吸。非常干净的椅子。注意到这点后,他唐突地想,这椅子和室内如此整洁,是因为经常有人打扫吧。当然,是有专职的管理人员在。对他们而言,他们看不到所谓的迦姆。像他们这样不具有军阶,不属于军人身份的人在这菲雅利星还是很多的。战争,还真是项大产业呢,让这么多人卷入对迦姆的战争,像这类问题,以前是想都没想过的。但仔细想想,到前线直接和迦姆争锋相对这样的危险任务,即使在FAF的人类中也只是极小撮的一群人在做而已。但在零看来,身处后方像做着管理泳池等杂务的人们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迦姆有那个心思,也就是把人类作为这次战斗的主体来看待,图谋覆灭人类的话,方法有的是。说不定迦姆现在就已经在策划了也有可能。即使是非战斗人员,也没有安全容身的场所。不知道泳池的管理员们是否意识到了这点,但是,这本身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现在,自己只是想对他们的认真工作表示下感谢而已。那么干净的环境,谢谢。
池边那群热闹的人们,好像一直在等零上岸似地聚在起始线上。零一走,他们马上组成队伍,准备开始一场迷你游泳大赛。
负责实况转播的人幽默地介绍完选手后,比赛就开始了。不参加的人也在积极地呐喊助威。零虽然有些累,但是听听那些呐喊助威的感觉也还不差。
不知道参加比赛的选手是否对自己的泳技抱有自信,总之水平参差不齐。但即便如此,那些人全力以赴的认真劲还真是不错。
比赛是用三个泳道的接力形式进行。在第二组选手纵身跃入水中时,零的目光集中在了中央泳道那位选手身上。相差悬殊的泳速,而且身体没有多余的动作。是个女性,但是却追上了领先的那位男性选手。有可能是职业的选手也说不定。零被那漂亮的泳姿深深吸引,渐渐看得入迷了。经过训练的人,那身体动作是非常优美的,总不会让人看腻。
“你不参加吗?深井大尉。”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招呼声。零没有回头,因为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佛斯大尉。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零到没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叫我也去参加是吗?我没兴趣。”零继续看着比赛回答道。
“莫非是因为害十白竞赛中的失败,所以才不想参加吗?”佛斯大尉像聊家常一样搭话。
“不是害怕失败,”零把头转向佛斯大尉看着她说道“输了之后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愤懑。”
“很多人,都是因为讨厌尝试失败的味道,所以就从最开始避开争胜负。你也是如此吗?”
“我倒是觉得,输了之后让自己感觉不到愤懑的比赛,才没有必要参加。那个游泳比赛就是如此。而且我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争什么胜负。你又是因为什么才来这里的?”
佛斯大尉现在,和平时做心理指导时不同,穿着标识医生身份的白大褂,简单来说就是穿着工作服。既然如此,就应该不是歇班来玩的了。
“刚从博卡少校那里回来,他叫我好好关照你。”
“是吗。”零说道。
看着零应了那么一声就不吱声了,佛斯大尉不禁问道:“那就这样好
了?”
“什么意思?”
“刚才被少校叫去了,他要求我撤掉对你的心理辅导。”
“你不是说少校叫你好好关照我嘛,难道刚才说的是谎话?”
“这倒不是。他说,若我是真的关心你,就希望我不要再继续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不要再管你了。”
“也就是说你本人想要管的是吗?”
“当然了,这可是我的工作啊。我真的不知道少校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的事也是。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诊察方法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看来少校真的照自己的话做了。我也只是听从少佐的命令而已。他说,我并不需要接受你的诊察。”零从布折叠椅上站起来说道:
“你和少校之间发生了什么,那和我无关
。”
“你要去哪?”
“桑拿室。”
“你想要逃是吗?”
“逃?”零不禁发笑,“你好像是要挑战我是吧,可是方法弄错了。若不想让敌人逃掉的话,就只有追。在这里,谁碍事谁就要被打。所以我能从博卡少校那里得到那样的许可也是自然的事情。”
“你到底是在和谁战斗,深井大尉。”在泳池附属的桑拿室入口,佛斯大尉这样问道。
“迦姆。”
“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难道想和我变亲热吗?”
“什么?”
“难道你要跟着我进桑拿室?”
“如果你要进去的话,嗯,是的,当然。”
“就这身打扮?”
被零这么一说,佛斯大尉慢慢地脱掉白挂,然后开始着手脱毛衣的下摆。
“桑拿就算了,我可受不了在又热又狭窄的房间里被问东问西。”
佛斯大尉刚剐脱到露出雪白的腹部,听到零这么一说,她停下了动作。
“那么到我的办公室去好吗?”
“不。”
“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还不能进行实战飞行。”
“也是呢。”零认可了一下。“首先要解决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对我的想法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只要不弄明白你就不打算放手?”
若一直被这么纠缠的话也实在心烦。在这个基地内又没有让你逃的地方。
即使无视对方,那也需要花相当的力气。果然只有面对面解决这一条路了。
泳池里的那场比赛还没分出结果,已经到最终选手跳水阶段了。刚才让零看得入迷的那位选手已经不在了。零失去了看的兴趣,但泳池内的人们都在注意着零。零刚刚要返回时,就马上响起了一阵口哨,有人说道“特殊战的回来了”。没有嘲讽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像是在报告一样的口吻。助威加油声止住了。在零看来,这和实战任务中,其他部队人员的反应一样。
特殊战的立场是特殊的。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泳池。
在更衣室内换下了训练服,戴上手表,零在夹纸书写板内附的报告单里记下刚才运动的内容和时间。然后拿着报告单走出更衣室。佛斯大尉在门口等着他。
原本这个时间就是佛斯大尉的诊察时间,自己擅自去做了训练,在主治
医师来看的确不是件有趣的事情。虽然自己只是听从博卡少校的命令而已,
但很明显博卡少校并没有成功说服这位医师。结果,要想方设法让这位主治
医师接受这个现实的,还是只有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只要这个医师一天不接
受自己不需要诊察这个事实,自己就一天没有太平日子可以过。在这一点
上,无论博卡少校要不要出面,估计结果到头来都是相同的。
零这么想着,又重新做了选择。他取消了自己原本在游泳后的肌肉练习
计划,决心要奉陪佛斯大尉到底,然后,他出了训练中心。
零在特殊战居住区内的自己房间里换上了地上勤务用制服。他不想去佛斯大尉的办公室兼诊察室,所以就朝着战斗简令发布室去了。佛斯大尉沉默地跟着他。
房间很暗,一个人也不在。他们一进去,天花板上的自动照明就马上亮了。一下子变得明亮,零感觉到自己许久都未感觉到的战前紧张感又复苏了。
房间正面墙壁上设置的用来投影作战行动图的显示器没有开启。在它旁边是终端的控制台。佛斯大尉向站在台前的零问道:“感觉如何?来到这里。”
“想要早点出击。我的体力恢复情况很顺利。就是现在体力也应该超过你了。我觉得自己即使是现在出击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博卡少校比较慎重没办法,他要求万无一失。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虽然我和少校的立场不一样。”
“你所谓的在FAF的立场是什么?为什么你要来这里?虽然不像是被强制送过来的,但是也感觉不像是个单纯工作热心的军医。军医的话是不会违抗上司的命令的。”
“我可没有违抗上司,对柯莉准将呐。我想博卡少校也清楚这一点。”
“你啊,就跟迦姆一样。”零的语气不再强硬,“对这里底抱有的想法不明,顺利沟通也不能,来菲雅利星的目的还是不明。而且,还死缠烂打。
身份不明。不知道柯莉准将是否清楚你的事。”
“我们是远亲。”
“是吗。”
零靠在终端的控制台上,不屑地说道。看着这样的零,佛斯大尉就近坐存了出击队员用的最前列的一张桌子上。零看着她,觉得她一副像被罚留校的孩子一样的表情。
“本来,”佛斯大尉说道,“等我来了这里后,我们才第一次见到面。
我想,在她看来我应该不算在自己人内吧。但是,她的确是给我提供了门路。想要研究FAF战斗机驾驶员们的精神构造,若不实际来考察一次的话是不行的。事实上原本是想以平民的身份来的。”
“是这么一回事吗?”零点了点头,“还真是麻烦。”
“博卡少校也说了同样的话,但是我并没有对军医这一工作视若无睹,完全只顾自己的兴趣啊,包括你的情况也一样,我对自己所诊察过的患者的详细情况,都作了报告书。可是少校却完全没有读过的迹象。不仅如此还无视这些工作,说我是不被需要的。站在我的立场看,怎么都只能想是少校有问题吧。以前待过system军团也没有这种情况,他们对我的工作都给了很好的评价。特殊战,让我来说,就是一群异常人的集合地。”
“这可不是医师该说的话。”
“也是,太过轻率了,但是,我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啊。”
“我看需要心理指导的到是你自己。你没适应特殊战的环境。对我来说,你的指导确实是不需要的。我自己的问题,自己会想办法解决,不需要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与此相同,我也不会去救助任何人。也不想被卷入别人的感情里。除我自身以外所有的情感都是幻想。特殊战就是集中了这样的人类的集团。”
“说得不错。”佛斯大尉认可地点点头,“虽然不能说每一个人都是异常份子,但说到集中,特殊战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特殊集团啊。像这样缺乏共感能力的人,居然能组成队伍,还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博卡少校,不,应该说是柯莉准将的本事吧。迦姆不是人类。是异种性质的,其真身依然是不明的存在。所以准将认为,收集迦姆的情报进行分析,也需要非人类性质的能力。这让人类认识到,认为迦姆是和人类同样的存在以及会和人类一样无意识地使用共感能力的这种判断是错误的。”
“如果迦姆是真实存在并确实具有威胁的话,是吧?”
“没错,有可能迦姆真没有实体呐。”
“……你说什么?你真的是那么认为的吗?太吃惊了,你居然会说迦姆有可能不存在,我觉得你才更令人吃惊。”
“对你来说,迦姆可能只是幻想一般的存在,但对我来说却不一样,我是说迦姆有可能不存在实体,但是迦姆的存在我却可以确确实实地感受得到。比起你的存在更加清晰地能感受到。”
“FAF有可能在很久以前真的成功击退过迦姆。但是现在的迦姆难道不是为了让特殊战在这个战斗环境不被消灭所造就的幻想,或是假想敌一样的存在吗?这个环境就是为了让像你们这样的人能够生活下去,所以整个集团才联合起来欺骗其他人的不是吗?你对这种看法有什么感想?”
“现在的世上也有人这么想吧,并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也就是说,你也曾经这么认为过?”
“如果现在有个溺水的人出现在眼前,即使是我,我想我也会伸手去拉他,应该去救他。这已经不是感情问题了,早早就成为本能的身体反应了。”
“——然后呢?”
即使自己唐突地改变了话题,佛斯大尉也并没有抱怨自己在说什么,反而接着展开了自己的话题。还真是不错的诱导啊,零在心里想。
“在我看来你就像是沉溺在自己的想法中,我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但若是迦姆的话,估计就不会看你,或者它根本是看不到你。迦姆即不会盯上沉溺的你,对你进行直接的攻击,也不会去解救你。而是完全的无视。对于迦姆来说人类就等同于不存在。我觉得人类不可能会有那种想象力,自己居然成不了主角的那种存在。”
“你不能小觑人类的想象力,和对他人的影响力。特殊战正是拥有这样能创造幻想的想象力和影响力的集团。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想。但是,将我的这种想法比作是沉溺的你以及你的这种看法,让我的想法更加坚固了。”
“迦姆的战斗机我们可以用肉眼看到,它们的攻击也确实在进行着。但是我们看不到在它幕后操纵一切的真身。有可能在迦姆看来我们人类的存在也是一样。虽然不能进行直接认识,
但是可以猜想,它们已经感觉到人类的威胁,准备设置用以感知人类的系统。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觉器官,和对世界的认识装置,简单地说就是人类的拷贝。而人类这一边,应对迦姆的装置,从最初就已经有了以雪风为代表的战斗机械知性体。产生这样的想法,不需要多少的想象力。
特殊战为了向其他人标示自己存在的理由,所以自己创造了假象的迦姆,这种想法也是一样。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人只要相信那些自己觉得能接受的想法就行了。”
“就像这样,你会从心理上使我接受你的想法。这一点你是有意识去做的,我可以这么判断吗?”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撤回对我的‘处于不适宜参加实战的精神状态’的诊断。我的敌人是迦姆,不是雪风。我一直这么说着,每说一次然后又再重新认识一次。这也是托你指导的福。你是位优秀的医师。让处在战斗状态中却忘记敌人存在的我注意到,敌人是迦姆,必须杀掉它。”
“在我看来,与其说你把敌人当做是迦姆,还不如说是我。你怎么看这一点?”
“我觉得这就是你不安的所在。如果我驾驶雪风出击,那在你看来原本就是假象的迦姆就会更加疯狂地在这个世界上扩张。你是这样想的吧。但疯狂也是会传染的。在你看来,特殊战是疯狂的。但是本来所谓的战争就都是这么一回事。你到现在还无法进入这样的共同幻想中。这对处于战争状态的特殊战来说,疯狂的其实是你。因为你好像觉得这场战争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迦姆只是幻象,所谓的敌人根本就不存在,是吧。”
“我觉得,你才是真正这么想的吧,非要给毫无意义的战斗加上什么意义。”
“我并不否定迦姆是幻象这种可能性。但是我不管迦姆到底是不是幻象,是不是自己大脑和特殊战的数据处理出来的假象的怪物,这种事情随便怎么都好。因为和这些都没关系,对我们而言,迦姆就是确实存在的威胁,是一旦无视它就要被杀的敌人。这对特殊战来说就是真实的。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要战斗。如果我坚持你的主张,那么结果就是被迦姆杀害,连抱怨都无法诉说。”
“博卡少校也是这么认为的是吗?”
“我不是指挥官,所以特殊战全体是不是都这样认为的不好说,但是,至少,这场战斗对我来说不是战争。而是生存竞争。泼冷水似地说它是无意义什么的,对挣扎着战斗着要活下去的人来说就是妨碍。想要掉除这样的妨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要除掉我……是吗?”
“我是觉得你处在相当危险的立场上。问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去做了。”
“谢谢你的忠告,深井大尉。”
“觉得我是危险的存在吗?”
对于这个问题,佛斯大尉暧昧地点了点头。
“嗯嗯,是的,相当危险。我觉得非常可怕。照理说我不应该让你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
“我能理解你的不安。即使没有拿到你的出击许可,迟早我还是会出击的、然后,不是对迦姆,而是借与迦姆战斗的幌子,无差别地,敌人也好,同伴也好,只要我判定是阻碍就全部进行攻击。你就是这么感觉的吧,到现在也还是。”
“真希望自己的感觉错了。”
“你的感觉没错。这就是特殊战的任务。如果有必要,即使是同伴也要进行攻击。这在战争中是被许可的战斗行为,不过就是一个战略而已。”
“但是你刚才说了这不是战争。这种意识是最重要的,是刚才我们所谈及问题的核心所在。”
“我会这么觉得也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情。”零这么说道,“战斗的对手如果不是迦姆而是人类的话,我就不会回到这里了。战争什么的随便去做就好了。但是若对手是迦姆的话,我觉得不能把这场战斗交给其他人。即使想说这和自己无关,想去无视它们。但总觉得,无论到哪里,都没办法逃离那份威胁。这恐怕比战争本身还要残酷。没有协定也没有背叛。只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而已。这是唯一的规则。如果是人类之间的战争,丢卒保车,舍车保帅的战略都还是划得来的。有时也会有战友对非战斗人员见死不救的情况出现。但要是和迦姆战斗的话,甚至比这更残酷的战略都要使用。”
“比如说?”
“假如,能以全人类为代价换取自己一人存活的可能性,像这样的战略我想应该也是被允许的。虽然这很极端,但是,对于这场战斗来说,只要不被杀,那就不算输。恐怕迦姆也是采取这种策略的。回到地球,把这里的一切都当做是幻觉,有可能会平安无事地活一辈子。但是,如果到那时候才突然察觉到迦姆的威胁的话,一切都太迟了。那时我肯定会为此心有不甘,,不想输。所以我回来了。你并不了解我的这种感受,所以拼命向我提出各种假说,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挣扎一样。”
“对你来说也许是假说,但是对专家来说——”
“在FAF,用正常的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你想在这里活下去,只有和大家一起发疯这一条路而已。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你实际去感受一下迦姆就行了。”
“……你在想些什么啊?”
看着突然显出一副不安的佛斯大尉,零说道:
“你去写份我已经可以出击的报告书,然后签个名。我就带你去感受迦姆。”
“怎么感受?”
“迦姆不是幻象。是和雪风有着相同实力的存在。仅凭肉眼所能看到的还不是雪风的全部。
你可以在飞行中监视那样反应的我的精神状态。既然你是位军医,这点风险还是要承担的。”
“你是让我和你一起去?”
零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可以让你坐上雪风。”
坐上特殊战的王牌战斗机——雪风。佛斯大尉直直地盯着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用打定主意的语气回答道:“如果柯莉准将批准的话那刚好正合我意,但是,这种事她会……”
“许可是要你去申请的,佛斯大尉。说服柯莉准将和博卡少校可是你的工作。如果失败的话,你就真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上交转职申请离开这个特殊战。”
“你这个人真是,说得这么绝……但是如果在机上,我还是判定你不适合飞行怎么办?”
“那个时候,不用等到你下判断,我们就先被迦姆干掉了。”
“你的意思是要进入实战空域?”
“在FAF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佛斯大尉。你到哪里都是逃不掉的。还是早点给我开出击许可吧,这样,博卡少校也就不能无视你了。你不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提案吗?”
“……让我考虑一下。”
“这可不是演习而是实战。请马上回答,佛斯大尉。这样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
“好,我明白了。”佛斯大尉站了起来,“你的提案我接受了。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坐一次最精锐的战斗机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1你还真是个拐弯抹角的人。”零一脸严肃地说到,
“一开始就说实话不就好了嘛,那样的话,谁也不会无视你了。但是,那样一来,你也就绝对不会有坐上雪风的机会了口巴。干得不错,现在心情如何?”
“本想说服你的却……有点像想偷没药,自己却被做成木乃伊的心情。”
佛斯大尉伸出手,对零说道。零并没有回应这个握手。
“谁成了木乃伊了!?我们两边可都还没有啊。虽然你和我的问题刚刚已经解决掉了,但是,对你来说,你的战斗才刚开始。我会祈祷,希望你不要是我们的敌人。”
“也是,特殊战把感觉不到迦姆存在的人都当做敌人来看待的是吧。”
“我讲的不是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谁都不能保证你不是迦姆。”
“我,我会是迦姆!?”
“在这里进行的战斗,一直都是如此。特殊战不是用头脑,而是用身体去感知这场战斗,也是FAF中唯一这么做的一支部队。”
“你就是基于这一点,所以要带我去实战现场——进行测试是吗??
“最后下判断的可是博卡少校。他可是很难对付的。对我来说,只要能坐上雪风就什么都好,剩下的是你自己的问题。乘坐雪风可是个赌上性命的选择,你最好先有所心理准备。”
自己也是口内,零在心理这么想着,即使,这个人是迦姆的可能性比较低。
想着要把刚才的事情去报告给博卡少校,零出了房间,顺便也做好被少校训斥多管闲事的准备。
第四节
博卡少校比零预想的要冷静得多,听完他的报告后,博卡少校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件事干得不错,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少校对零关于佛斯大尉可能是迦姆的言论并没有一笑置之。对于来路不明的人首先就要这么怀疑,他赞同零这么做。然后他对零说,能考虑到这点,再想到带佛斯大尉去实战现场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佛斯大尉真的是迦姆的话,那事态将相
当严重,而能应对这种情况的,也就只有特殊战了。估计这位大尉应该不是什么迦姆,但即使如此,如果让‘迦姆什么的根本就是幻象’这种想法散布在FAF内部,就等于埋了定时炸弹一样。虽然特殊战的人们不会受这种思想摆布,但是其他部队的人可就难说了。所以,不能让佛斯大尉这样的人离开特殊战。像她这样单单只对高性能的机械、战斗机和操作战斗机人员的能力感兴趣,不让她去亲自体验一下现实的残酷性,是绝对成不了特殊战可以用的军医的。
“制定让艾迪斯叫弗丝大尉投身实战的计划吧。”博卡少校说道“如果是迦姆的话,就让她现出原形。”
“也有可能她会不露马脚地归队,然后一直留在这里啊。”
“那就继续监视,这样就可以期待佛斯大尉的变化了吧。”
“她可是生机勃勃的,估计不会那么简单就变成木乃伊。和我们一样呐。”
“‘我们’是吗?你还真的是变了不少啊。现在就希望你的战斗能力不要因此而下降,我会祈祷的。”
其实为了确保零的情况,让专门的医师陪同出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博卡少校这么想着。就让艾迪斯叫弗丝大尉来担负起这个重任吧。
那之后过了十二天,零和佛斯大尉再次来到战斗简令发布室。穿着飞行服,手里拿着安全头盔。
关于作战任务的简令都已经下达完毕。内容是对FAF最近攻击过的迦姆主力基地之一,代号名称richwar的基地和其周边区域进行侦查。博卡少校为此决定投入两架特殊战机。博卡少校不认为richwar基地已经被FAF彻底歼灭,一定还留着活口。存活下来的应该会使用什么手段与其他基地进行联络,寻求支援。当然像这样的侦查,一直以来都在进行着,但是还是不够充分。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弄清楚迦姆间的交流和支援的手法。因此才会发生原本已被夷平的迦姆基地,却在某一天内毫无预兆地复苏这种事。为了弄明白它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只有到看起来已经被摧毁的迦姆基地来实地考察。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现今正好有这样的机会,但博卡少校连日来不仅要筹划这个侦查任务,还要兼顾其他的任务,于是他派了特殊战机。而且在当地早已投下侦查吊舱,回收它们已收集的情报也是这次的任务。
佛斯大尉也参加了听取这场任务的简要指令说明。但这并不是因为博卡少校的吩咐,而是因为他说柯莉准将下了命令,要她站在专家的立场仔细观察零的状态,回来报告。
出击前进行的简要指令说明就是对飞行计划有关的各种情报的传达
还有气象状态、飞行航路、航法支援环境以及搭载燃料量和搭载武器装备等等这种简单的事宜的确认。但是对佛斯大尉来说可就完全不简单了。对零的观察在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开始,但是,对于还是第一次涉及到实战的佛斯大尉来说,现在首先必须应对的是自己内心的那份不安。而且更糟糕的是,在这出击队伍中没有能和自己共有这份不安的人。零是被实验对象当然不能跟他说,而这回跟雪风组队的又是架无人机。战机的爱称是RAFE,雷夫,博卡少校取的名字。
作为13号机补充进来的这架战机,是真正的无人机。梅尔的原型FRX99。
博卡少校是不允许无人机单独作业的。因为肯定存在单靠无人机获取不
了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才是最重要的信息。但即使知道这点却还是引入了无人
机,这是因为现在迫切需要战机,哪怕只有一架也好。虽然知道无人机本身就
是非常危险的存在,但是在断定单独行动比较危险的情况下,还是可以使用无
人机的力量。而博卡少校也意识到,监视这种事态也是特殊战的工作之一。
坐在雪风后座的佛斯大尉,在看到那涂得漆黑又恫吓的13号机启动引擎的样子时,虽然和博卡少校产生的想法不尽相同,但是心中也感到了一阵不安。心想:那架无人机负责对雪风的支援和掩护,但是,它真的可靠吗,不会到紧要关头见死不救吧?没错,它会的。因为它是特殊战的战机,会这么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是有人驾驶机,也会这么做。从这点上来看,特殊战的人就跟机械似的。
这种事情当然也不是到现在才注意到。和零的交谈中,佛斯大尉也曾几次听到过这类的发言。但是,即使如此,直到真正站在这立场上,才切实感受到了这话的意义。
靠着外部支援车的动力雪风的引擎转动了。
“点火。”零说道。
雪风的引擎——超级不死鸟点火。前轮的缓冲器收缩,机体为了承受这推力变成下跪式。这个姿势的变化让佛斯大尉不由地紧张。雪风看起来就像是要扑出去追捕猎物的野兽,不停咆哮。
零转过头对佛斯大尉说自己一切正常,佛斯太尉发现他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存在。安全帽的护目镜没放下,所以透过视线就可以知道。
零用视线确认了一下雪风折叠的两对尾翼是否正常竖起。再接着确认了各动翼的反应。出击确认结束。一切正常。地上勤务员拔掉导弹的安全栓,监督的出击机管理员于是拔掉雪风机体内用以通话的耳麦接线栓。发出出动信号。
“出发,雪风。”
座舱盖降下,锁上。一放开制动器,雪风出动了。机轮转动,碾过地面时哐当哐当的触感,在佛斯大尉感觉来,仿佛让自己心脏的鼓动不断地在变强。
零没有说“出发了,佛斯大尉。”她注意到这一点,觉得这应该有做记录的价值。于是就像当初做试飞员的心理看护一样,把内容写在贴在大腿上的记录用纸上。这样她开始镇定下来。而这时候,零对她说话了。
“如果不舒服的话就直接报告,这边有条件的话会处理的。”
“我也大致上接受过训练了。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在意我。”
“很好,决心不错。我还要靠你的呐。”
“靠我?”
“当然。你可不是客人,是战斗员。战斗的时候哪十白是多一只眼睛也好。正好,你有两只眼睛。”
“但是,我的视力不是很好,所以……”
“那没关系。一旦陷入生命危机中,你就自然能看到敌人了。出发了,艾迪斯,搭档。”
13号机雷夫猛然发动,开始滑行。雪风迟了一瞬,和它并行着,继续把出力置到最大。佛斯大尉被这压倒性的推进力压得发不出声音了。
编队离地。虽然在前一秒零还担心害怕自己对敌人的观察能力是否有所下降,但一起飞他就把这些问题全甩在脑后了。
“可不要输啊,雪风,后面可是有只狼在追着。”
一口气达到巡航高度。再以巡航速度达到超高度。从推进力的重压下解放的佛斯大尉终于松了口气。对刚才零用几近嘟囔的语气说的什么狼,很是感到疑惑。
“就是指十三号机雷夫啊,雷夫代表智慧之狼,这是博卡少校的兴趣。
他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说到那架战机,佛斯大尉开始寻找它的身影。它在左舷,数百米距离处保持着相同高度并列飞行。
“是不想输给它是吗?”
“雪风是由雷夫进行有人机改造后而来的。机动性能的话肯定处于下风。所以鼓励一下,只是单纯的打个招呼,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你是对谁进行鼓励呢?自己,还是雪风?”
“肯定是双方啊,也就是因此才会被人找借口说我和雪风的人格分离不完全呐。”
“你自己也介意这点吗?”
“医师,分析和诊断等我们回去之后在做吧,注意力不集中是相当危险的。这也关系到你自身的安全。”
佛斯大尉住口不问了。眼下看到的是大片菲雅利星的森林。以闪着金属光泽的紫色为基调,起伏,漩涡,条纹,各种图案汇聚在一起,俨然一幅抽象画。佛斯大尉感觉,这就像是在直接窥视某个人的心灵一样,不得要领地分裂,分散。但是,却非常美。不知道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出来的迦姆是不是也具备这种梦幻似的美感。
除了几次与外部的通讯,零都没有讲话。警备音响了两次,FAF的机群横穿过低空。不同音质的警告音再次响起。显示已经到达作战空域。
“艾迪斯,对我的观察暂时打住,先做周围警戒任务。”
“了解。”艾迪斯·佛丝大尉回答道
已经看不见森林了。眼前出现的是绵延的纯白如砂糖的沙漠。不平坦,蜿蜒起伏。
雷夫启动大功率的下方攻击雷达,开始在地上进行搜敌。雪风则一边继续监视四周的电磁环境,一边为了要接收原本就已设置在地上的侦查吊舱所收集的情报,启动了IFF——敌我方识别装置。这些侦查吊舱是在richwar基地被摧毁后,从特殊战机上射出的,一直对周围进行调查。所以,它们会对特殊战机发出的IFF波进行回应。这本应该如此,但是……
“奇怪。”没有反应。
地上可以看到细细长长的,像裂开的
镜子般的一带。那原本是richwar基地的中枢部分,是已被破坏的航道的残迹。这个附近应该有侦查吊舱在。
零想应该要用肉眼来视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于是准备倾斜机体观察,但他还没开始,就响起了侦查吊舱的连接准备音。有回应了。估计是因为雷夫发出的强力对地雷达波的影响,扰乱了IFF波。但是即使如此,零还是挥不去心头的那份怪异感。
为了回收吊舱内的情报,向吊舱发送了‘可以开始传送情报内容’的指令暗号波。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雪风发出了警告。主显示器显示:
这个侦查吊舱的指令暗号波没有被正确地解开。因此,这边收到的内容也不能被正确地重设。
那个吊舱已经故障,被迦姆污染了。如果是迦姆的话,估计它们的目的是想让错误的情报侵入FAF内部吧。传送的内容没能正确地接收实在是值得庆幸。也许是迦姆的机器操作,还无法解开我们的暗号化手段。
雪风发出交战宣言。
侦查吊舱TRP32157判定为敌性,破坏它。雪风这么说道。零许可了,让雷夫去做。
雷夫接受了雪风机上的零的命令,进入攻击状态,目标锁定住侦查吊舱。急速下降使用了航炮攻击。只是一击目标的侦查吊舱就爆炸了。
零倾斜着机体,用肉眼确认了那过程。后席上的佛斯大尉连连惊叫,和雪风发出的警告几乎是同步。
“右下,后方,迦姆,两架。接近中。”
雪风进行滚筒旋转,零用视线确认。急剧的英麦曼回旋。锁定目标之后,雪风马上发射短距离导弹。进行自动攻击,但是,目标锁定不完全,偏离了。
为了追击迦姆,雪风回旋的同时试图急剧地拉起机首。这样一来机体突然回旋下降。因为机动超过限度,陷入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机体失速,机体向下旋转的螺旋状态。不等零去操作,雪风就对各动翼进行最恰当的调整,使战机马上恢复了常态。但是零察觉到了雪风想要这么持续加速的念头,于是马上切掉了自动驾驭开关,让节流阀处于闲置状态。引擎的排气温度已经相当高了。若一直下去就会发生电涌,然后引擎过热,直至被破坏。
——雪风,现在这个机体不再是supersylph(风之女妖)而是梅尔
(mave妖精女王),使用旧机体的数据不起作用,这里就交给我。
雪风没有拒绝。
高度够了。忍住想把节流阀置到最大的冲动,让机体几乎垂直下降。确
认引擎散热正常,再慎重地提高出力。现在就像游泳一样。太过焦急,一旦
错过换气的时机,就会溺毙。
一度回避掉雪风攻击的迦姆以急回旋朝着这边飞来。零通过目视确认了这一情况。迦姆进入了自己预想的最佳射程,扑捉到迦姆的攻击瞄准波。零马上在瞬间选好武装,采用航炮攻击模式。雪风缓缓回旋上升。然后雪风完全可以说是鲁莽地凭着“就是这里”的直觉,断然进行急回旋。由于飞行重力过大,驾驶舱里的人有片刻失去了意识。意识恢复时,变得明亮的视界里,和预想的一样,在正对面迦姆要横穿过来。自己的感觉没变迟钝。敌人还在旋转的途中。
十字攻击。射击,0.5秒。一瞬间目标飞到背后。零回过头一看,两架迦姆都被击毁了。
雷夫穿过爆炸的浓烟一直跟在后头。两架迦姆的碎片从空中掉落。有一架是雷夫击毁的,模仿着雪风的手法。
零确认了一下剩余的燃料量,还够飞一段时间的。潜伏在沙漠中一直探查特殊战行动的迦姆肯定还有吧。零突然突发奇想,也许迦姆是想通过那个侦查吊舱来试图和这边进行对话也说不定,因为被这边拒绝才发动了袭击。
零这样的心境被背后的佛斯大尉的存在给破坏了。注意到她急促却虚弱的呼吸,零回头一看,就见到佛斯大尉摘去了安全帽,正在大口地喘气。她把胃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吐在了安全帽里。没办法,零一边让雪风急速下降,一边指示佛斯大尉快点弄干净安全帽戴上。
不知道佛斯大尉会怎么评价刚才的战斗。有可能对于她自身发现的迦姆,她也会觉得只是幻象而已。但不管头脑是如何去思考它的,刚才身体的反应都是现实。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当然这些想法说给自己也都一样适用,零这么想着。
这次到这里就足够了,已经得到了大量可以分析的情报。特殊战是,佛斯大尉也是。
任务结束,返回基地。零对佛斯大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