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京王线的上行列车人很多。
就算避开九点半这个通勤的尖峰时段,开往新宿的特快车依旧挤满了人。而且_
「……真倒霉,居然因为电车撞到人而全线停驶打乱班表。处分『夺炮骑』生产机明明应该是个轻松的工作,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一丛跟千岁在列车里摇晃。一丛等人消灭的「不落扫帚」根据地——市谷的防卫省底下有一架约十五公尺高的人型机械,此行目的就是要处理掉它。
根据千岁所言,那是生产「夺炮骑」的机械,只要无人驾驶就不至于为恶,可是——
……该死的区公所,居然说「那么大的东西,我们没办法从地下拖吊也没办法当成垃圾处理,麻烦你们带回去」通融一下嘛。
公家机关充满找碴味道的抗议,让一丛他们大清早就得往校外跑。
「对不起,害你上不了课。」
「别在意。翘掉的一二节是笛吹老师的现代文。反正她铁定会迟到,而且多半不会有什
么进度……不过还真热啊,该死……」
意外使得车内满满都是人,因此相当闷热。尽管车内有空调,待在门旁也有从缝隙吹来的风,一丛仍旧汗如雨下。
实际上没有多到人挤人的程度,看报纸的空间还是有。只有满身大汗这点很难受,要忍应该还是能忍,不过——。
「啊——好闷好闷,又热又烦啊……!」
对一丛来说这种环境就跟地狱没两样,甚至比应付魔王们还要痛苦。
「你讨厌人群?」
右边抓着吊环的千岁看向一丛的脸。
少女表情平静连一滴汗也没流。四肢纤细的她不但站得稳、又能忍受这种拥挤,真是不简单。
一丛暗自在迟钝的脑袋里佩服的同时回答:
「……如果依序排好或队伍整齐倒是没问题,乱成这样会让我很不舒服。我有强迫自己留意周遭的习惯,所以实在是……呜呜……」
为了平安的与魔王们一起生活,一丛必须懂得如何察觉气息。
从弱小人类的观点来看,来自知觉范围之外的攻击最容易致人于死地。
基本上,肉体性防御手段面对魔王的攻击派不上用场。因此回避优先于防御,但如果无法察觉攻击,就连回避也办不到。
所以一丛努力地锻链感官,练到能察觉周围数十公尺内的气息。然而,他却没想到努力会在这种时候产生害处。机车在通过测速装置时出了车祸送修,要是自己骑车时能够更小心1点I一丛不禁这么想,只可惜为时已晚。
「居然每天都得面对比这还夸张的拥挤,日本的上班族还真厉害……呜恶——」
「会觉得人群比魔王还难缠,你的感性真的很有问题。」
「我才不想被魔王这么讲……」
看着与恶心感奋战的一丛,千岁在苦笑的同时也感到有点沮丧。
……即使突然得到自由,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呢。
死敌——「不落扫帚」被彻底赶出这个世界,今后不会再有袭击、千岁自由了。
虽然她对此期盼已久也充满感激,心里却有点空虚,满腹怨气也无处发泄。
千岁心中有股强烈的失落感。
不过——实在是太好了。
喜悦同样强烈。
因为她转入合马学园的二年G班,并且从由于担任魔王而被迫面对的敌意中解放。
自家的门应该不会再坏了,所以修好也无妨,房间也不会再被破坏,所以能享受布置的乐趣。游戏跟书也不用藏起来了。
不会有人从窗户闯进来,所以应该也能在阳台上放盆栽了吧。
……真让人期待呢。
问题被别人解决了。关于这点,千岁仍旧感到很遗憾、很不甘心,甚至觉得他们多事。即使如此,自己依然得救了、自由了。
……加油吧。
今天是清算自己过去的日子。就在千岁这么想时,她的身体与心灵却窜过一股突兀感与恶寒。
……咦?这是……该不会……。
「呜……」
原先苦笑的千岁突然皱起眉头。一丛立刻发现情况不对。
「啊?怎么啦?」
该不会跟自己一样觉得不舒服吧?还是哪里在痛?这么想的一丛出声询问。不过——
「没、没事,不要紧。」
少女却摇头表示没问题。
不,不可能吧?
一丛……或者该说知道千岁平常样子的人,一定会发现情况有异。她的表情明显地不自然,而且脸上冒出冷汗,看得出在忍耐某些东西。
没有什么话比这种时候的「不要紧」更不可靠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丛自然地东张西望,打量千岁周围。一看之下,立刻找到了答案。
千岁右边是个抓着吊环的穿西装男子。
眼睛看向窗外的他,用左手摸着千岁的屁股。
不是只有一次两次。
也不是摇晃造成的。
「…………」
……这家伙……。
不是意外,西装男显然是刻意要摸才下的手。换句话说这人是电车色狼。
明白的瞬间,一丛无奈地垮下肩膀。
……唉,你对魔王做什么啊。
这班车的人全都会死。当然自己也包含在内,一丛耸耸肩。
目前千岁八成是在集怒气,爆炸就在眼前。
要是她爆炸……不要说一节车厢了,大概整条铁轨都会被炸飞吧。这么一来除了要处分掉「夺炮骑」生产机之外,还得收拾这里的残局才行。
……这个该死的色狼,居然害我额外增加工作。
就这样,一丛单手按着额头,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面对即将造访的未来。然而——
……嗯?
一秒。
数秒。
数十秒。
力量风暴始终没有出现。
……居然什么也不做?
千岁就这么任凭男子抚摸。
即使西装男的手放在裙子上,她依旧只是忍耐而已。
即使男子的行动因此变得更过分也一样。
「…………」
男子仍然是一副扑克脸,但他掀起了裙子让手往内部游移,试图对原先有外布防御的柔软棉布出手。
「——不要!」
接着,少女终于发出了害怕与拒绝的声音。
「咕啊啊啊!」
瞬间,一丛的手下意识地动了。
「给我差不多一点,大叔!」
他搂过千岁,扭住西装男的手。
然后扣住对方的肩关节,固定住对方的肘关节。
「喂,这里有色狼!我要把他押下车,麻烦让一下!」
一丛高声喊道。
乘客们相当合作人群立刻分开让出一条路。停靠站就在眼前,应该能立刻把色狼交给车站的人吧。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千岁是魔王,应该会干脆并确实地出手杀人才对啊?这么想的一丛看向怀里的少女。
「啊?」
千岁紧绷着一张脸。
俏脸微微颤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少女。
她的脸彷佛写着「得救了」一般,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搞不懂。
满怀疑惑的一丛,押着现行犯走下车。
◆
笹塚车站周围有几座小公园。
这附近上班族居多,现在又是平日的早晨,因此公园没什么人影。此刻一丛与千岁来到其中一座公园。
「拿去,吃冰放松一下吧。」
「啊,谢谢你。」
一丛让疑似因为碰上色狼,而显得有些疲倦的千岁在公园长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在旁边咬起时令口味的冰棒。
「唔……梅醋煮红豆口味,这实在太有挑战性了……你不吃吗?」
「……呃,我的是什么口味?」
「精力烧肉西打口味。」
「……我尽力而为。」
少女虽然有些沮丧但对答无碍,看样子精神层面没什么问题,这让一丛安心不少。
「真是场灾难,或者应该说倒霉吧。那个大叔居然敢对我的水嫩滑顺性感皮肤乱来。」
「根、根本不是你的吧!还有为什么会扯上性感啊!?」
尽管传来抗议声,但事实如此也无可奈何,一丛心想。都是那娇嫩又性感的皮肤不好。不,没什么不好。
从千岁红着脸的样子看来,她大概不排斥这种形容。这种状态挺可爱,一丛很想让她维持一阵子,然而现在不能这么做。
……毕竟我有事要问。
身为统率全班的班长,有些事非知道不可。
「千岁。我想问个问题,行吗?」
「……什么事?」
「……为什么要顾虑普通人?」
当时也是这样呢。
一丛回想起前天「不落扫帚」袭击时的事。
「你是因为顾虑敌人丢来的母女,才没收拾对方的吧?」
当时如果千岁不试着保护那对母女,多半不会陷入危机。她明明也晓得古月的力量,知道事后能补救。
假如付出一点点犠牲就能杀掉仇家,即使不能靠古月的力量回溯也无妨,这才是魔王普遍的想法。至少一丛所见过的魔王是这样。
「为什么?」
他再问一次。
为了确认这不像魔王的行动理由何在。
一问之下,少女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接着,她抬起脸,以不带半分笑意的认真表情开口:
「不对无关的一般人出手——这是我定下的原则。」
意志坚定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一丛。
她的眼里没有犹豫或虚伪。一丛感觉得到。
「即使碰上色狼之类的祸害也一样?」
「只是隔着衣服碰还能忍受,如果手指伸进来我会立刻反击。虽然,不能杀人很难拿捏该怎么施展力量就是了。」
这什么天真的标准?一丛大为惊愕。
明明自己感到不快,居然还刻意忍耐。
……实在不像魔王会做的事。
「前几天不就因为这点而碰上危险了吗?」
「我的敌人,只有我们世界那些想杀我的人。自己世界的遗恨自己扛。我已经厌倦为一点小事就敌视或杀掉其他人了,所以我不杀这个世界的人,仅此而已。」
她的话中没有半点后悔。
「碰到色狼时,只要把力量压抑在杀不了人的程度就行了吧?」
「我不晓得该怎么对一般人手下留情,毕竟人类一不小心就会死。」
「既然如此,反正我在旁边,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即便她的理由是「不想杀人」,应该也能找自己帮忙才对,一丛心想。毕竟只要说一声就好。
「……即使没人愿意帮忙,我也得自己解决问题不可。」
千岁却低下头说起这种话。
「我身为君王、身为让人恐惧的存在,有我的责任。虽然我不会说『强大的力量伴随着沉重的责任』这种充满英雄风格的话,但让人畏惧有它的价值。」
听千岁这么说,一丛眯起眼睛。
「不能这么轻易地向别人求助。」
她握紧手中的冰棒棍,挤出话语。
「……所以你之前一直独自面对『不落扫帚』是吧。」
「这是自己的事,不该主动把别人拖下水。这样会替别人添麻烦。」
「你是魔王吧?顾虑其他人的想法干嘛?」
「正因为我是魔王。」
背负国家的命运和世界的存亡,必要时得做出苦涩的决定跟种种事物敌对。这就是王者的责任。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跟大家说『不要紧』。因为我的立场让我必须这么说。」
千岁苦笑着对一丛说道。因为这就是她过去学到并决定奉行的王者原则。
说完后,千岁缩起身子,舔起已开始融化的冰棒。她低下头,彷佛要避免让一丛看见自
己的脸。
「唉……」
看见她这样,一丛耸耸肩后开口:
「你还真傻耶。」
「啊!?:为什么突然……」
「不想依靠他人的力量所以不相信别人,却又想跟别人坦诚相对、让别人接纳而希望和平。你真是个又诚实又笨拙的傻子呢。」
「……」
「之所以希望和平,也是因为不想碰上需要仰仗别人力量的状况对吧?」
少女再度沉默。一丛将这当成肯定的答覆。
「可是啊,你也太喜欢绕远路了吧。」
一丛接着说道。
……这家伙并不是温柔。
只是个用自尊与责任感律己、忍耐的蠢蛋而已。
「自己的责任自己解决,这点很了不起。虽然这叫做自以为是。」
而且她不把别人拖下水,依照自己的价值观行动。
以魔王的角度、以支配者的角度来说,这么做没错。她的信念没有错。身为立于众人之上的王者,这种想法十分正确。
不过,没必要在这个世界这么做。
这么讲并不是要她改变生活方式,但没必要在这个世界选择孤独。
千岁大概是太过认真,不懂什么叫通融吧。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吧。
她才会像个惹人怜爱的普通少女一样,将感情写在脸上。
……嗯,应该是吧。
尽管一丛英只是区区人类,依旧想帮助。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告诉少女自己的决心。
「这没办法当成我不帮助你的理由。」
「咦?」
「我这个人呢,只要别人不向我求助就不会出手帮忙。因为我没兴趣,对一个不想得救的家伙伸出援手。但只要班上同学找我,我一定会帮忙。这点我可以保证。」
一丛接着说下去:
「你应该多依赖别人、依赖班上的同学还有依赖我。」
面对直视着自己这么说的一丛,千岁表情有了很大的转变。
从一副认真固执的样子,变成睁大眼睛、脸颊泛红的吃惊模样。
然后慌乱的她这么说道:
「咦?不、不过,这种事……我不可能立刻做到啊……」
「不用立刻做到也没关系。只要想这么做的时候、需要这么做的时候再做就好。」
不必操之过急。只要等她「想依赖」或是「不得不依赖」就好,来日方长。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
「赶快把『夺炮骑』生产机处理掉,回去上课吧。」
「……好。」
◆
两人回学校进教室时,木皿仪面色凝重地出来迎接一丛。
「……英,你们、两个人、去了、哪里?」
而且过度呼吸的她,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从一丛的角度来看,老实说非常恐怖。
「没、没什么,只是普通的班长工作而已。」
「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不带我去?」
大概是因为愤怒的关系吧,她满脸通红、全身颤抖,彷佛随时都要扭曲次元把教室开个大洞一样。
「喂、喂。我不晓得你为什么生气,不过先冷静一下。我常告诉你们尽量别在教室里施展力量吧?」
如果魔王一发作就把教室毁掉,根本没办法上课,所以他尽可能地要求魔王们别在教室里使用能力。
或许是因为这样,即使木皿仪变得这么激动,似乎多少还是有压抑能力的理性在。
「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冷静……!」
所以她忍耐着没破坏教室。
对于被质问的一丛而言,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让木皿仪停止发作当然很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没有啦,公务用不到一颗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吧?以我的角度来说,带个老实点的也比较轻松嘛。」
此话一出,班上的气氛瞬间冻结。接着班上除了木皿仪以外的同学全都露出「唉……」的表情。当然,千岁也不例外。
「……一丛同学,再怎么样也不该这么说吧。」
「啊?你在说什——」
一丛说到一半就停了。理由很简单。
挡在他面前的木皿仪眼眶开始泛泪,肩膀剧烈地颤抖。
「喂、喂……」
「——英,你……」
接着她用力举起手臂。
「你这个笨蛋————!!」
回荡在教室里的破裂声响,连楼下也听得一清二楚。
◆
自己看见了那一刻。
看见男女两人站在一起,前往目的地的全程。
看见那糟糕得让人傻眼的景象。看见待在不相称场所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那种家伙会在那里……」
不可饶恕。
绝对不能容忍。
一路看到现在的自己明白。
那家伙不该存在。
所以,自己选择采取行动。
为了发泄累积至今的怒气,开始执行计划。
◆
被逼到教室角落的千岁,持续承受着木皿仪的目光和话语。
「听好罗?我陪在英身边的时间比你久得多喔?」
「啊、嗯……」
「听懂了吗?他是我的唷?所以说,最近他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是因为班长的工作唷,不准误会喔!?」
「我、我知道,木皿仪同学。我知道……所以麻烦你让我准备下一节课……」
「不行,看眼神就晓得你绝对没听懂!所以我要再次从头仔细地告诉你——」
这样的对话大概重复了三次左右。
脸颊肿胀的一丛则是一边品尝着口中不讲理的痛楚,一边看着两人的亲密来往。
「……喂,古月。我什么时候变成木皿仪的东西啦?」
「这种事别问我去问小木吧,班长。她一定会很开心。」
「我才不要,麻烦死了。随便跟她搭话只会被分尸而已。更何况,我也没兴
趣打扰她跟千岁之间友好的同性交流。」
居然能跟那么难相处的木皿仪长时间对话,实在令人吃惊。重点是千岁才刚转学过来,
一丛心想,这代表她的沟通能力非常优秀。至于打扰女孩子的亲密对话则是不识好歹。
「你真的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耶,班长……」
虽然一丛这么认为,古月却用遗憾的眼神看着他。
他愤慨地想「你这个性格遗憾的家伙没资格用这种表情看我」,并且对古月瞪回去。
「……各位同学,请回自己的座位。」
此时笛吹走进教室,并且用以她来说算敏捷的动作站上讲台。
「真稀奇,笛吹老师居然会在打钟前进教室。」
「老、老师也是有不迟到的时候唷?」
「嘿……原来导师时间不在不叫迟到啊?老师的时间概念似乎跟我所知道的世界不太一样耶?」
笛吹虽然被说得哑口无言,但她立刻摇摇头重新振作,并做了个深呼吸后开口:
「……有件事非得告诉各位不可。特别是得跟一丛同学讲。」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丛脸上已经出现「又来啦」的表情,然后没好气地瞪着笛吹。
「我?怎样?一直把难搞的工作扔过来害得我劳心劳力,所以要五体投地或下跪道歉,对自己是个太过依赖学生的彻底不及格教师这点,表示忏悔吗?」
「太、太过分了吧,一丛同学!?:老师会哭喔!?」
「到此为止吧,英。我想早点回去,所以实话晚点再说……老师也别摆出一副哭脸,快点把事情交代一下。」
「呜、呜呜……」
因为米托瑟这几句话而哭不成的笛吹,以手指轻拭眼角。
「老师刚刚去了教职员办公室一趟……」
「你居然还没去啊,糟糕教师。」
「……没办法呀,毕竟她是个下午三点才开始吃早饭的懒鬼嘛,死心吧。」
「对、对老师的批判太狠了吧!?言归正传,老师去了一趟教职员办公室!」
班上同学们没劲地用「好好好」敷衍她。
面对这种反应,笛吹不高兴地鼓起脸颊,大声说道:
「……刚才,理事会要求千岁同学退学!」
她的发言,使得班上瞬间鸦雀无声。
命
合马学园的理事会成员,是由政府派来的经营专家所组成。
拥有强大力量的魔王容易惹出问题,或者该说他们本身就是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麻烦,往往需要行政机关协助,而他们也每次都加以通融。
相对的,合马学园则替政府安排了理事的位子,让他们能以经营者立场,将魔王们的力量稍微利用在社会上。
这些理事并非与魔王敌对。他们同样明白魔王带来的益处,毫无疑问地是跟学校站在同1边。只不过I
……充其量只是跟学校站在一起,而非跟魔王站在一起。
「那么,审问委员会开始。」
一丛与千岁一起被叫到理事会议室。
因为规定要同时审问引发问题的魔王与该班班长。
「本日的议题,乃是说明千岁香织的柏市毁灭案有何影响,以及发表相关处分。」
足足有两间普通教室大的会议室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六名合马学圜理事彼此以相同的间隔坐着。
一丛与千岁站在会议室门前,承受理事们的目光。其中千岁完全不明白议题的意思,一脸困惑的表情。
「那、那个,退学究竟是怎么回事?」
「肃静。千岁香织,你在这里没有发言权。」
「可是……」
「唉呀,你先冷静点,千岁。我来问I到底怎么回事啊,理事会大爷。什么千岁毁掉柏市、要她退学之类的,听起来很吓人耶。」
一丛对六人里头坐在中央的高大理事长提出质疑。
「你自己看吧。」
理事长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拿起遥控器按下按纽。
那是投影机的遥控器。会议室的白墙取代萤幕,映出一段影片。
这段鲜明清晰的影像里I「……喂喂喂,这是千岁吗?」
能看见开心地使用力量轰掉大楼、毁灭城市的千岁。
影片中的她拍动黑翼,一边飞行一边破坏……应该说消灭人们的生活。
「根据我们的确认,柏市确实已经毁了。」
理事长严肃地这么说道。换言之影像是真的。
「然而,问题不在于毁掉城市,在于有人录下这段影像告密。」
理事会说到了重点,就连一丛也这么想。
就读合马学园的魔王做什么都行,但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能引人注意」。……换言之,破坏城市无妨但不能留下目击者。
因为一旦有活口就会让情报外流,会替高层添麻烦。
「要杀就得杀光」这点必须遵守。
支配世界的魔王,在自己的国家或世界也许非常显眼,但在这个世界另当别论。想引人注目就回自己的世界去搞怪,仅此而已。所以这个案子才会造成这么大的问题。
不但留下了目击者,甚至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幸中的大幸是还没变成新闻。
「我、我没做这种事!何况——」
「——千岁香织,我们没准许你发言!今后如果你再妨碍会议,我们就立刻把你赶出这所学校!」
变得激动起来的千岁,遭到戒心毕露的理事们严重警告。
「……」
一丛代替不得不把话吞回去的她,提出质疑。
「你说有人告密是吧?什么时候?谁告的密?」
「投书今天早上送到,而且是匿名。有个信封指名送来我们学校,里头装了存放影像档的USB随身碟与照片。」
听到里面是复制照片后,一丛便看向桌上那不到十张的照片。
每一张都完美地拍到了千岁的脸与遭到破坏的街景。
摄影者技术十分精湛,不但将理应以高速飞行的千岁拍得很清楚,还能明白城市的损害状况。
「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调查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理事会只负责依照既有事实,维持合马学园运作顺利。」理事长将照片拿到手边,盯着它们看。
「因此这回我们基于存在的事实——『拥有女学生千岁香织外表的存在破坏城市』这项情报遭到散播而进行处分。」
「喂喂喂,先等一下。只有这些影像与照片,根本不晓得是不是这家伙干的吧?」说穿了,一丛知道千岁不能飞。只要知道这点,便会晓得她「用翅膀飞翔」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而且千岁不杀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她显然不是犯人。可是——
「光靠你的证言不够。如果没有更客观的证据,无法推翻这项处分。」
对方提出的证据在一丛看来也不够充分,但现在争这些没意义。
「——因此我们理事会,下达『让千岁香织退学,并将她驱赶回原世界』的处分。」
审问委员会就像不晓得一丛的心思般擅自进行下去。
「手续于今天下午六点完毕。如果有异议及确实的证据,请在那之前蒐集完递交。」
现在是下午两点。意思是要申冤就得在四小时内蒐集证据解释清楚。这是要我当名侦探或名律师吗?一丛抓抓头。
「不过,为了避免逃走或反抗,在手续完毕前千岁香织必须拘留在魔王指导室,而且谢绝会客!以上就是今天的结论,没问题吧。」
「——没有异议。」
理事们异口同声地这么说道。没有任何疑问。没有任何疑念。
「……散会。千岁香织请即刻遵照委员会指示前往指导室。会有一名理事替你带路。」
理事长说完便站了起来。其他的理事也先后起身,打着呵欠离开会议室。
……这群该死的大人。
你们有打算认真查吗!一丛额头冒出青筋。
「一丛英,G班班长。」
理事长一只手拿着资料夹向他搭话。
「怎样,理事长?还有话没说完吗?」
「不,这倒没有。我只是要把这个给你而已。这封信跟投书一样是今天早上到的,指名要交给你。」
理事长递出一个信封。
上面以工整的字体写着「一丛英先生」,而且封得十分平整没有绉折。
「在这么忙的时候来干嘛啊……」
一丛以手指撕开信封。不过在他阅读内容前,理事长又从资料夹中拿出了新的纸张。
「另外还有这个。」
「这啥?」
十几张纸压在他手里的信封上。每张纸都有一定的厚度,而且它们全数附有照片并记录了几项数值。
「赶走千岁香织后,班上就会空出席位了吧?这是新转学生候补们的资料,把它们审核一遍。」
说完后,理事长便离开会议室。
同时千岁也被以极为机械式的动作带到外头。
……这些没血没泪的理事,只想着自己的工作。
一丛也晓得,他们为了经营学校这个组织,选择将麻烦与感情扔掉追求效率。
……但是,我很不爽。
尽管入学时日不长,千岁依旧是重要的学生,却这么简单地舍弃她。一丛非常不爽这个体制。
「理事会这些家伙,要是搞错你们就给我记住。我给的惩罚会让你们后悔莫及。」
在变得空荡荡的会议室里,一丛一个人边埋怨边过目手头的文件。
◆
这间用来拘留魔王的指导室,比一般教室来得稍微宽敞点。
不过室内几乎没有摆设,只有两组桌椅,也没有任何能打发时间的道具,能做的顶多就就只有盯着窗外湖泊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呢?
千岁极为困惑。
早上起床后明明只是正常上学,却突然因为没做过的事被当成大肆杀戮的犯人,而且没多久便遭到拘留濒临退学。突然也该有个限度,而且这已经是今年第二次的拘留了。
……感觉会让「拘留系女孩」这种没办法流行的新词诞生呢。
「……都这种时候了,我在想什么啊……」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自己处于这种行动受限的状态也无能为力。
房门反锁,以魔王来说要突破很简单,不过这么一来就会立刻退学。她没办法亲手逮捕真儿。
……太不讲理了。
不讲理得让人想哭,实际上千岁的眼里也已泛起泪珠。就在这时。
「喂!听得到吗,千岁?」
说话声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来者是个千岁很熟悉的男生。
「……一丛同学?」
千岁走近门口,门上端的毛玻璃映着人影。从门受力这点看来,他似乎是靠在门上。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有点话想跟你说……不过,把你丢在这里真是抱歉。以我的立场,现在还不能开这扇门。」
「……不,没关系。毕竟事情已经决定了。」
「真的吗?」
一丛立刻回问。
「你真的觉得离开这一班也没关系吗?」
他指出了千岁刻意不去想的事实。
「当然……不是啊。」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安憩之处与朋友,她根本不想离开。
「我也想留在这里,但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吗?」
拘留处分已定,自己无能为力。千岁咬唇忍耐着。就算拥有强大的魔王之力,也没办法摆平这个状况。
她这么认为。
「我说千岁啊,你可别说你忘记我们早上聊过什么喔?」
直到一丛开口为止。
他的口气轻佻,但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帮不挣扎的家伙。所以……别逃避依赖,千岁香织。就算自己一个人无能为力,你也有能做的事吧?」
这么一说,少女才回想起来。
回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如果有所期望,就该说出口的话语。
……是啊,的确没错。
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也没用。所以——
「请你帮帮我,一丛同学。」
回答不到一秒就来了。
「嗯,交给我吧。我这就去找出真凶,把你从这里放出来。」
一丛充满自信与力量的声音,突破隔阂抵达少女耳边。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要求碰我的肌肤可不行喔?毕竟在这种状况下就跟威胁一样。」
「……」
一丛瞬间沉默。接着他无力地嘀咕「还有这招啊——」,然后大声说道:
「——刚才那句话可以取消吗?我想麻烦你两件事……」
「我拒绝。」
「可恶!!」
千岁靠着门上的人影,确认到在门边的一丛顿时变得沮丧,甚至隐约传来呜咽声。尽管她吓得心想「有必要哭吗」,但数秒后一丛似乎就振作起来了。
「……我当然想碰,但这回的请求比较单纯。」
「你要拜托什么?」
「——可不能动手喔?要是让理事会对你的印象恶化,那么即使本来能挽救,也会变得救不回来。」
「……对魔王来说是个难题呢。」,
单纯,但不简单。
「对吧。办得到吗?」
一丛的台词充满挑衅意味。千岁则是微笑回应。
「办得到,你以为我是谁啊?」
「是魔王千岁香织,对吧?」
「对,所以我魔王一言驷马难追。」
千岁带着信心,向看不见脸孔的玻璃彼端那位相信自己的男性点头。
「那我就安心地出发罗。」
「好的,拜托你了。」
千岁隔着毛玻璃目送人影远离,并且对他的背影寄上感谢之意。
离开指导室门的一丛周围有好几个身影。
「你耍什么帅啊,班长。」
「隔着一扇门对话这种事,就连以前的偶像剧都不会演啦。」
是G班的魔王们。
「你们来干什么啊?」
「没有啦,因为好像很有趣嘛。如果班长你说需要帮忙,我可能会看条件同意喔。」
看见古月笑着这么说,一丛「啊,原来如此」地点点头。
……这些家伙也很在意千岁的处分啊。
尽管大家只当了几天同学,但这些日子似乎并非毫无意义。
里头或许也有单纯因为好奇而行动的家伙吧,但这样还是比漠不关心好得多。
「……能借助魔王的力量就是最大的好处。嗯,的确没错呢。」
毕竟在这种状况下,就能最大限度地活用学校引以为傲的优势。
「怎么样啊,英?需要我们的力量吗?」
木皿仪不知为何、一副开心的样子说道。
「……也对。那我就不客气地协调一下了,报酬当然也会给。」
一丛回答。他脸上面无表情,只有嘴角上扬。
一丛这表情就连G班的人也难得一见,这代表他真的非常愤怒。
「……英?」
「哈哈,这种纠缠不清、又爱兜圈子的家伙还真让人不爽呢。」
……虽然不晓得这家伙是怎样的人,不过居然敢对我的班级出手……。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人付出代价。下定决心的一丛捏烂手中信纸。捏烂那张写着「战书」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