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已深沉,家家户户、草丛、树林,望眼所见的一切全成了一幅水墨画。
这里是东方的小国——源。
光之天使犹达因为某些原因而降临此地。他抱着满是伤痕的心,回想着每一个被拆散的同伴。
六圣兽在立下决心后降临此地,并为了达成目的而四处奔走。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件却让其中四人——刚、雷、凯、路卡率先被送回了天界。
就连被卷入这道漩涡中的奇拉也一同被送回天上。他是兄弟天使之中的哥哥。
奇拉是为了拜托著名的巫觋替自己预见未来而来到源国的。岂知和六圣兽偶然的再会却不幸让他被送回那个自己一度舍弃的天界。
四名同伴和他现在究竟过得如何呢?一想到他们的未来,犹达只觉得心中更加地苦涩。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刚所传来的心电感应满溢着他对于被强制遣返的悔恨和苦恼。之后,接下路卡命令而鸣唱的大鸟将事情的细节都告诉他了。
没有时间再让他犹豫了。他已经将阿武和卡穆伊送进异世界,现在必须尽速回到天界,和他们碰头才行。
就在些许的延迟尚未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之前;在他尚未被这片刻未曾停歇的流转时光吞没之前……
但是,地上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得看到玛雅平安离去,还得将希望之盒从潘朵拉手上抢回来。
除此之外——
与他同行的真,因为先前使用了奥义——时空变化——而身心疲惫。这个没有人在一旁支撑就俞双脚发软的天使,现在最需要的是短暂的休息。
只有一个身体的他到底应该先前往何处呢?陷入两难的犹达并不是没有退路,但他决定此时此刻还是优先处理眼前的状况。
「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连结村庄和海岸的道路上有座神社。犹达毫不犹豫地踏进去之后,同行的天使——真、潘朵拉、希瓦——也默不作声地跟了进去。
四人走在毫无人烟的神社腹地里,来到被竹林包围的本殿回廊上休息片刻。
「你没事吧?真。」
脸色苍白的天使虚弱地点了点头,「比起我,你才……」他一脸抱歉地说着。
用尽全心全力扭曲时空的天使担忧犹达甚于自身的疲惫吗?
一想到背负着六圣兽重责的犹达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他今后必须面对的未来,真觉得自己只是片刻的消耗体力,根本微不足道。
面对忧虑着自己的真,犹达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指尖。
「我不累。你不要在意这些多余的事,好好休息吧。不过,我想我们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就是了……」
犹达一边安抚依靠在柱子上的真,一边瞥了剩下那两人一眼。
虽然潘朵拉很有礼貌地向犹达道谢,但犹达却完全无视于他的存在。因为只要他一开口,自己的怒气便会满溢而出。
元凶固然是宙斯,但整件事不可能跟残酷的潘朵拉个人私欲无关。毫无防备的希瓦不仅被他随心所欲地操控,还落得必须去杀了巫现母子的下场。
偶然看到这一幕的犹达虽然成功地拯救了濒死的阿武,但最后等待着他们的,仍是一个不被期待的结局。
房子被纵火、阿时被烧死、对天使的愤怒表露无遗的阿武,还有被召唤的卡穆伊。
找不到词句来说服阿武的犹达和真无法阻止极欲复仇的两人,只能将阿武和卡穆伊一同转送进异世界,送往那个被路西法支配的世界。
为了避免无谓战争而选择的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竟然是地狱。
阿武和卡穆伊在黑暗之中或许会露出的困惑神情,和路西法谜样的微笑重叠着。
犹达坐在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闭上眼睛祈祷。然而,就连这个神圣场所都无法让他的灵魂得到安宁。
让人窒息的寂静包覆住这个世界,几个小时前发生的惨事甚至不留半点痕迹。
据说这个村庄长久以来都和巫觋一族共存。他们相互帮忙一同生活。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村人会怎么看待这个事实呢?唯一能祈祷的只有——
希望他们不要忘了那些人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生存过。
希望他们能告诉下一个世代——巫觋一直是守护人类的存在。
犹达压抑住一涌而上的炙热情绪,缓缓地睁开双眼。
他抬头仰望夜空,无数的星星正绽放着美丽的光芒。
仿佛像是一面缀满了豪华宝石的光海。
这样的夜为何如此无情?昨天明明连星光都未曾露过脸。
这片只让人觉得更加悲伤的星光,或许是大自然送那两人最后一程的追悼吧。
「犹达,你渴不渴?」
希瓦蓦然探视犹达的脸这么说道。他手上拿着一个以树叶折成的箱形容器,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
「这是什么?」
「我在那片岩石地里找到涌泉。」
希瓦一脸得意地将目光转向神社境内的某处。
「你喝了吗?」
犹达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干渴。但是,还有其他天使想喝水。
「还没有。因为我希望让犹达第一个喝啊。」
「你先喝吧,然后也让潘朵拉和真喝,我排在他们后面就好。」
「可是,这是我特地……」
「谢谢你,希瓦。」
希瓦虽然是个自私的天使,但有时也会做出一些贴心的举动。趁这个时候对他敞开心胸的话,或许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好转也说不定。犹达尽管觉得疲惫,还是试着想要维持和谐。
他静静笑着将希瓦的手按回去,只见希瓦一脸高兴地把水喝完。
接着,他立刻跑到岩石那边去帮大家汲水。他从一旁的大树上摘下形状漂亮的叶子,迅速地制作起容器。这么说来,他的确有提过每次祭典时都会被分配到制作小东西的群组中,大概是因为他的手很灵巧,才会被分发过去吧。犹达记得他有说过那是因为绵密的绘图需要灵巧地运用绘笔的关系。
无法发挥自身长处的希瓦被宙斯和潘朵拉利用的确让人为他感到不值得,但事情会走到这步,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吧。做事永远没有好结局这一点更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希瓦让潘朵拉和真喝完水之后,按照犹达所说的,捧着装水的树叶回到犹达身边。
「真连喝了三杯,所以花了很多时间。犹达明明都还没喝,那个人还真是不要脸。」
希瓦夸张地贬低真。然而,犹达却远远地看到关心真的潘朵拉为真多跑了好几趟。
「刚才那一招奥义让他流了不少汗,也难怪他会很想喝水吧。」
「那他就说啊。」
希瓦不知道是不是对替真说话的犹达感到不满,很不高兴地嘟起嘴。
犹达装作没听到希瓦的话,喝完水之后便站起身。
短暂的休息不可能让真的疲劳完全消除,但他们无法一直待在这里休息。不过就算犹达让真在这边等,他也不会听劝吧。
既然如此,他想要有效率地行动。因此还是全员一起去洞窟才是上策。
宙斯叫潘朵拉带来的希望之盒现在不在潘朵拉手上。他应该是打算在巫觋母子的惩罚结束前,先把希望之盒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吧。
犹达决定在去迎接玛雅之前,先把盒子抢回来。
「为了阻止希望之盒被打开,我们触犯禁忌、降临地上。我绝对要达成这个目的。你听到了吧?潘朵拉。」
犹达的双眼凝视着表情瞬间为之一变的潘朵拉,绽放出坚强的光芒。真和犹达做出一样的举动,希瓦则是一脸尴尬地任由视线飘移着。
在星光的映照下,犹达走向位于海边的洞窟。他此刻的心情绝不平静。
跟在他身后的天使,心里所想的事不尽相同,尤其特别要注意的就是潘朵拉。一旦潘朵拉有什么不对劲的动作,他立刻就得有所应对。
希瓦的行动向来受到当下的情绪所影响。他虽然倾慕犹达,但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样的时间点爆发。而且,只要犹达一对真表示关心,希瓦就会很不高兴。这一点也非常棘手。
真和犹达是有志一同的天使。若是有什么万一,懂得随机应变的真绝对能成为犹达的左右手。然而,令天晚上的情况却不一样。因为使用奥义之技大幅耗损了真的体力。
可是,犹达愈是关心他,真就会愈刻意要装成一副没事的样子。所以犹达也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守护着他。
真以蹒跚的脚步走着,小心翼翼地不给别人添麻烦。
时空变化——这是拥有风属性的天使的究极奥义。不论哪一招奥义都不好学,那是彻底磨链身心后才能获得的成果。
只是,牺牲了这么多才学会的奥义在使用时会大量损耗体力,因此他平常并不会随便使用。
犹达每看到一个矛盾之处,就不禁对神极端的恶意感到不可置信。
微风迎面吹来,四周满溢着潮汐的味道。波浪声打破寂静,眼前的
一片黑暗全被吸进它的余韵中。
没错。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光是漫步在这美丽的海岸线上就能让心里觉得一片祥和吧。
「你的催眠效果到底是到什么程度?」
犹达瞥向并肩走在自己身旁的潘朵拉。
「只要我不叫他起来,他就会持续睡着。您不需要担心的。村民们平常似乎也不会靠近那一带的样子。」
潘朵拉像是很清楚犹达此刻的担心,抬头看着他。
他们已经把玛雅丢在洞窟里半天以上的时间了。如果玛雅早已醒过来并且走出外面的话,他们就会扑了个空,接下来还得花上更多的时间去找他。
看来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了,犹达稍微放心多了,只不过——
「虽然我认为你不会这么做……你应该没有做什么会危害到他安全的事吧?」
「那是当然的。说到我做的事,不过就是让他好好地休息罢了。玛雅现在正靠在岩石上睡得香甜呢。」
「没错、没错。他睡得很香甜,你不需要担心啦。」
希瓦轻浮地将手搭在犹达的左臂上。
虽然现在不是两个人独处,但从惩处巫觋母子的责任中解放的希瓦仍觉得在星空下和犹达一起走在海岸上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而对这个总是将感情表露无遗的希瓦,潘朵拉比任何人都还要傻眼。
「希瓦,我看你心情很愉快是吧?居然还笑容满面啊。」
潘朵拉冷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别处讽刺道。因为希望之盒的关系,潘朵拉必须在不久之后和犹达对决。所以愈是接近洞窟,他的心情就愈不好。
「麻烦的事情都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只要去把玛雅接回来就好了不是吗?可是,你这时候却说这种话到底是想怎样啊。」
希瓦隔着犹达和潘朵拉杠上了。看来希瓦似乎是完全忘了希望之盒的事。不过,他也很有可能只是觉得事不关己罢了。
但是,潘朵拉并没有认输。
「你居然敢这么说……真要说起来的话,还不是因为你跟宙斯大人提议要设立七圣兽制度,然后你也想要加入其中,所以我才会帮你准备了『成为神官』这个替代方案。你以为你这样就算把一切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你忘了这份恩情……」
「少罗嗦!闭嘴啦!」
希瓦的脸一下转红。没被采用的七圣兽制度提案对他而言不过是个一污点,而且潘朵拉选在犹达面前揭露这件事也让他很生气吧。
「你偷听我跟宙斯大人的对话?」
「并没有。我只是刚好路过听到而已。」
潘朵拉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那你也不需要在这时候重提这个话题吧!」
「唉呀,这件事不能在这个时候讲吗?」
「那是当然的啊!」
「够了……」
犹达挡下抖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揍潘朵拉的希瓦,露出不敢置信的笑。
「原来如此。七圣兽是吗……」
犹达原以为潘朵拉是为了让自己的过去升华才刻意接近这名孤独的天使,但事实看来,走到这个地步的原因却是出在希瓦自己身上。
其实不只是七圣兽这件事。只要希瓦的言行举止有机可趁,他相信狡猾的潘朵拉都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
他也是一样,所以结果才会变成这样。受到宙斯宠爱的潘朵拉向来随心所欲,因此他才会以为希瓦是被害者。
再过不久,犹达就要进行驱逐宙斯这个大义灭亲的行动。一旦他成功了,天界将会完全不同。到时位阶和神官制度应该都会被废除吧。如此一来,天使的价值观也会随之改变。让利己者拥有协调性的机会也会自然到来。等那个时候,再跟希瓦谈谈这件事吧。
「呐,犹达,你不要误会了,这一开始并不是我提出来的……呃,是那个……萨奇他这么说……所以……」
「够了。」
犹达冷冷地打断希瓦的话,他立刻变得一脸沮丧。察觉到现场气氛的潘朵拉也是赶紧闭上嘴。
对于愈靠近洞窟就愈担心玛雅的犹达而言,两个人的争执声十分地刺耳。
要把奇拉被卷入风暴,并且和刚他们一起被送回天界的事实告诉玛雅吗?该怎么说,才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冲击。
玛雅天真无邪的表情浮现在犹达的脑海。笑着的他、耍脾气的他、撒娇的他……
然而,哭泣的表情即将将这一切完全抹灭。
胸口的骚动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我们快走吧,海上有雷声传来。看来暴风雨就要来了……」
真侧耳倾听汹涌的海浪声,拼命以那不安稳的脚步加快速度。
「好像是呢……」
潘朵拉对着犹达和真微微点头,也这么说道。
「雷声?我根本就没有听到啊。基本上,这样的星空也不可能会有暴风雨出现吧。一
只有希瓦一个人没注意到真为了转换现场气氛所做的努力。不,与其说他没有注意到,还不如说他不想被真牵着鼻子走吧。
然而,现场已经没有人要理会希瓦了。希瓦看着三个人加快脚步离去的背影,也连忙追了上去。
「对、对不起。我只是在开玩笑嘛。我们得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进去洞窟对吧?」
希瓦的借口虽然很糟糕,不过既然他自己都认错了,犹达也只好帮他说话:
「玩笑话就等到我们顺利见到玛雅之后再说。到时候我会陪你说的。」
看到希瓦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犹达只觉心情十分复杂,又继续快步向前走。
洞窟已经出现在眼前。
2
时间回溯到前一天。
天神宙斯在潘朵拉和希瓦降临下界之后,随即发布了降临禁止令。
神官们传达出去的命令很快就会传到六圣兽的耳里。
然而——
决心贯彻意志的天使们不顾会背上反叛者的污名——在数小时后行动了。
他们穿过云间,成为坠向遥远彼方的六颗流星。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守护下界的平安。
只是看在天神眼里,这项崇高的决定不过是愚蠢的行为罢了。
「是犹达出的主意吧……那家伙居然敢率领六圣兽降临……」
宙斯一脸愤怒地咬紧牙根。
对理应向神宣誓忠诚的天使而言,违逆神所赐给他的命运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行为。
而且犹达还把女神之镜给带走了。没有那面镜子,宙斯就无法仔细观察下界的动静。
若是使用神技,便能将圣池的泉水洒到下界。但是当风吹起时,水面会随之摇动,影像就会变得模糊。只会惹得祂更加恼怒的水镜根本不值得依赖。
既然犹达的计划如此周详,那就表示他的反叛行动绝对不是这几天才决定的事。
再过不久,封印住邪恶的希望之盒就会打开。借由潘朵拉的双手,下界很快就会变成了乱世吧。
——犹达啊。你难道不该服侍在我身边,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那一晚,他宣誓忠诚的行为莫非也是整起计划中的一部分?
宙斯对光之天使的异常执著此时化为憎恨。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六圣兽跟着潘朵拉大人降临下界,那么就让我带着手下降临下界,前去支援潘朵拉大人吧?」
卡珊德拉深深地低下头。但他究竟能派上什么用场……在歪过头的那一瞬间,宙斯想到一个好方法。
让拥有浮游之技的卡珊德拉带着施加了神魔法的泉水下去如何?
要是进行得顺利,卡珊德拉或许能将六圣兽一网打尽,将他们全部带回天界。
「我很期待你的特技喔。」
宙斯夸张地将跪在地上的卡珊德拉给拉近身来。
结果——
卡珊德拉成功地将六圣兽当中的四名天使送返天界。
然而,卡珊德拉得意的报告却有如在宙斯燃烧的怒火上倒油一般。
反叛的首谋犹达依旧待在下界随心所欲地作乱。
只要一天没有抓到犹达,祂的心火就无法平息,也无法藉此杀鸡儆猴、警告众多天使。
「神官长大人自信满满地说他会把剩下那两名天使带回玉座前。」
卡珊德拉把责任全部推给潘朵拉。一边看着天神的脸色,一边从玉座前退下。
手下的疏失让宙斯粗暴地挥了下紧握的锡杖,血丝划过祂那深红色的虹膜。
3
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刚开始的时候,那东西还只是浮在空中而已。
片刻过后,以泉水做成的球体便包覆住五名天使——路卡、刚、雷、凯、奇拉——然后不断地往上升。
卡珊德拉得意的笑声从下方传来。
他们中了卡珊德拉的计谋。虽然并不是没有保持警戒。
被囚禁的天使不断尝试要破坏球体,但任何冲击都无法破坏这如茧一般的半透明薄膜,五名天使只能暗自悔恨。
球体瞬间加速。
就这样——
他们来到了某处。
球体上升的动作倏然停下,这次改为急速下坠。下一个瞬间,球体便伴随着剧烈的冲击而破裂,接着狠狠地撞上地面。
「这里是……」
刚用手肘撑起以猛烈力道撞上地面的身体,站起身来。
「是天空城!」
接着,路卡也调整好姿势,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错,这里是天空城的中庭。
桌子和椅子还摆在原位,就连飞散四处的盆栽和折断的矮树——犹达和刚打架时留下的痕迹——也原封不动。
在两个人和解之后,六圣兽就降临下界了。
雷、凯,还有旁边的奇拉也忙着转头确认四周的状况。
「可恶!」
对凯而言,卡珊德拉不顾众人意愿就将他们带回天界这一点,应该让他相当痛恨吧。只见他用力敲打着地面。
「我只是刚好路过那里就被卷入这场混乱。开什么玩笑啊。」
奇拉是为了得知母亲的消息才前往源国的。原本是打算请巫觋母子替他预见后,就立刻离开那块土地的。不料,和六圣兽的再会却为预料外的混乱揭开序幕。
背负天命降临下界的潘朵拉和希瓦才是灾祸的根源。如果奇拉知道六圣兽是为了阻止他们才跟着降临下界,那么连善与恶的界线都将模糊不清了。
就算有人告诉奇拉理应守护世界平安的天神准备让天下大乱,他一时间也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奇拉也并非对宙斯的支配欲毫无感觉。
奇拉和他的弟弟玛雅是天使与人类生下的混血儿。
在遥远的过去,那个顾虑到兄弟两人特殊的成长过程、让他们能顺利在神殿生活的不是别人,正是宙斯。
不久后,升级为成年天使的兄弟俩离开神殿。他们感谢宙斯所赐与的恩惠,珍藏起这段回忆,开始过着平静的生活。
然而——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开始对宙斯的统治方式起了疑虑。
宙斯突然设立的阶级制度让两兄弟的日子过得很辛苦。面对被归类为上位天使的奇拉,那些无情的天使开始加深对他的迫害。
之所以决定要离开天界,的确是因为自己知道了父亲是谁的缘故,但其实不断移转的天界带给他的不安也是原因之一。
奇拉不知道现在的天界状况如何,但若是宙斯已经陷入疯狂,那么他的未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宙斯若是在地上撒落灾祸,那么他们兄弟俩就再也没有安身之处了。这样他还有办法守护自己最挚爱的弟弟吗?
奇拉的表情暗了下来。
「抱歉……居然把毫无关系的你们也扯进来……」
路卡一脸痛心地垂下双眼。
「我没有要指责路卡的意思。不过……我原本是打算再也不踏进天界一步的,所以像这样被强制带回天界实在让我有些不舒服……」
这并不是谁的错,所以奇拉无法责备任何人。他不知道该将愤怒的矛头指向谁才好。
「不,我该负起这个责任。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拜托玛雅去试探潘朵拉和希瓦的话,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应该要直接去找他们才对的,可是却……」
路卡紧咬住下唇,力道大到几乎要渗出血来。
那时他正准备要踏进洞窟。他不该贪心地想着要借由偷听两人的对话来得到有益的情报。结果害得玛雅反而被潘朵拉催眠,而且还被他囚禁起来。
为了救出玛雅,路卡也借用了奇拉的力量。就在他们终于看到出口的时候,卡珊德拉却出出现了。
「请不要这样责备自己。我认为你的作战方式绝对没有错。」
雷认真地诉说他那绝非只是安慰的真心话。让人意外的是,立刻表示赞同之意的竟是奇拉。
「弟弟应该也是因为相信你,才会接下这个任务的。我懂的。所以你就别在意了。」
这大概是为了多少缓和一下路卡的责任感吧。虽然奇拉现在和弟弟相隔两地,不过刚也能感受到奇拉极力要保持冷静的忍耐力。
「我们最大的失策只有一个——就是卡珊德拉的降临。我们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带着手下那些神官一起降临。」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凯带着一脸决然的表情向大家确认。虽然在达成目的之前就被强制送返天界,但他们也不能天真地认为可以就这样待在天空城看着这一切发展。
既然如此——
「那还用说吗?我们要再次降临。」
已经立下决心的刚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
「我们是一起降临的,不能就这样把犹达和真留在下界。」
「我要去找玛雅。我想早点见到他。」
「喔!我们现在就去帮忙犹达吧!」
凯确实接收到了刚、路卡、雷,以及奇拉的意志,他举起拳头呼应着。
就在这个时候——
天空上方出现一道眩目的光芒。
「呜哇!」
「这是什么啊!」
凯急忙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强烈的闪光有如太阳逼近头上一般打了下来,五人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
不久之后,闪光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它包覆住紧紧闭上双眼的天使们。
漩涡大幅度地缓缓自转着,紧接着——
「打破命令的人啊……」
是宙斯的声音。
那阵声音的波动有如重叠了数层的超音波。
「你们还真是不识相啊。原本以为你们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有了悔意,没想到居然打算再次降临……根本没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
叽——音波迅速增强,麻痹了天使们的脑髓。
「我们是为了守护下界……才会选择降临……可是您……」
刚咬紧牙根,忍受着宙斯直接侵入意识的声音。
「我们只是……想要达成六圣兽的使命……」
皱着眉头的路卡也拼了命地想要传达自己的想法。但对天神而言,这不过是众天使的反叛。
「闭嘴闭嘴!」
宙斯的愤怒大幅打乱波动,毫不留情地侵蚀天使们的意识。
头盖骨发出了挤压的声音。
「站在天使顶点的你们理应接受背叛我信条的报应!」
黑色漩涡再次旋转起来,眩目的光芒被吸进漩涡的中央。之后,宙斯的怒吼声也随之消失。
「好惊人的力量。要是再持续个几秒钟的话,我可能就会昏过去了吧。」
雷摇摇晃晃地坐倒在椅子上。
「宙斯大人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生气。实在是……」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宙斯认为自己是绝对的神;祂相信自己受到全世界的崇拜、信仰。我们却伤了祂的尊严,惹恼祂的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刚狠狠打碎凯直到这种时候都还那么乐观的想法。
「在降临之前,我们便知道这样的行动一定会触怒祂,所以不论祂对我们做出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不会后悔……只是,没能达到目的这一点让我觉得很遗憾。」
路卡厉声说道。在他眼前的喷水池依旧四处喷洒着水花,在空中描绘出图样。
「我的想法也和路卡一样……」
紫色发丝在空中飘扬的天使淡淡说出自己要永远和路卡同进退的觉悟。
「我实在是太天真了。还以为只要我们好好说明,宙斯大人一定会接纳我们的想法……」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奇拉毫不留情地向在大家指责下转为沮丧的凯吐槽。
「你不是打破禁忌降临下界了吗?谁都知道这么做是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吧。你这个家伙的脑袋还是跟个小婴儿一样。实在是太扯了。」
「你说啥——」
被奇拉这么指责,凯只觉得血液全都冲上了脑门。只见他龇牙咧嘴,整套反应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反射动作。
不过,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你们给我搞清楚状况!我们现在应该尽快前往下界……」
刚的话才说到一半。
一阵冷气突然从空中吹来。挟带着雨雪的疾风卷起,狂乱地在四周飞舞着。拱门被吹得前后左右不住摇晃、喷水池的水花飞散、树木摇动枝头作响。再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吹走。
「进去里面。快!」
前往沙龙的门快被逆风吹到关上,但刚还是尽可能地按住门板,将每个天使送进城内。等到自己也进入门内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然而,他们也只有那一瞬间能松一口气。因为城内也不安全。
不知由何处飘来的刺骨寒风违然乱舞,冻结了天空城的内部。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室温迅速下降。凯搓着双臂试图要温暖自己,但他的动作根本比不上室温下降的速度。
墙壁上开始结霜,地板也在转眼之间化为银白色。
「是宙斯的报复。看来他打算将我们连同天空城一起冻结。」
天神那副傲慢的的
可恨身影浮现在路卡的眼底。
「怎么会……」
「看来找们得快点逃出去才行……」
「奇拉连忙想要跑出去。可是门板却已紧紧关上,不论怎么拉也拉不动。
「啊啊……打不开……」
「从其它的门逃脱吧!」
刚立刻改变方向,然而朝向玄关的直线走廊却已完全冻结。地板、墙壁、等间隔并排的雕像、灯,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封印在冰块中。
「窗、窗户!把窗户打破的话……」
雷提议打破玻璃窗,他指向那扇原本可以向外推开的窗子。不过,在他眼前却只剩下一个化作白银的四方型物体。
在他们做出反应的同时,四周的景物也逐渐被寒冰所覆盖。
柱子、天花板、桌子、椅子接连变成冰雕。插在花瓶里的七彩玫瑰也失去生气而凋零。
室温继续向下探,感觉简直比圣顶试链时的极寒冰之回廊还要冷。
「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吗……」
众人的头发也开始结霜。刚粗鲁地将霜拍掉。
「祂是真的打算把我们冰冻起来吗?」
雷以双手抱住自己。凯站在他身旁,无法咬合的上下排牙齿不住发出震颤的声音。
「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惩罚……我原本以为宙斯的惩罚会更直接,看来他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小人。」
「路卡,这是什么意思?」
奇拉的焦躁已经到了极限。
他被路卡一行人不惜触犯禁令也要保护下界的信念深深感动。虽然自己也不幸被送回天界,但他觉得只要能立刻再回到下界就好。
虽然对宙斯与六圣兽之间的争执感到好奇,不过这跟他无关,而且他也不打算跟他们扯上关系。
所以他才刻意不去提这件事。
问题是——宙斯在奇拉离开天空城之前就做出制裁。奇拉也必须受到相同的惩罚吗?只是和六圣兽一起行动而已就得被冠上一样的罪名吗?
即便已紧紧拉起长袍的前襟,刺骨的寒风还是不断钻了进来。
浑身颤抖不已让奇拉只觉得更加焦躁。
「我们是不死之身。只要心脏不被挖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死。可是这样的寒气对人类而言,可能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就死了吧。当然,动物也是一样。只要死亡降临,一切的痛苦就会消失。然而,我们并不会死。就算全身冻伤、皮肤坏死,新的皮肤也会再生出来。我们必须在痛苦中挣扎、在痛苦中不断地复苏……」
路卡传达的真理让众人再度看清天使这个存在。
「这就是宙斯给我们的……阿鼻地狱啊。」
刚敲打着银白色的墙壁,藉以抒发心中的悔恨。
「难道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状况吗?我不喜欢这样啦。我不喜欢寒冷啦。」
「不只是凯。我也很不舒服啊。」
「可恶……」
奇拉也跟着拍打墙壁。他狠狠地、仿佛要宣泄心中郁愤般不停地拍打着。
路卡轻轻环住奇拉的肩膀。虽然很想帮助奇拉离开天空城,但他却无法可想。
就因为知道路卡的心有多痛,所以奇拉也感到很痛苦。不过…:
「我没事的……路卡。」
奇拉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来。脑海里一浮现弟弟的脸庞,事态的严重性便随即将他打进更深的深渊。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不过我还是要试试看。」
刚弯折着手指说道。
「你要做什么?」
凯张大眼睛,一脸期待地问他。
「什么都不做,是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我先来试试看能不能将冰融化。」
虽然没有自信,但刚还是想要尽力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他将双手朝前方笔直伸出、摊开了掌心。
刚集中精神、储蓄能量,准备将这股力量化作火炎。这是他活用火属性的技巧之一。
「喝唔唔唔!」
一道热光线自刚的掌心迸出。剧烈燃烧的赤红火焰以惊人的气势喷出,笔直打上了通往外面的那扇门。
火焰迅速地划过整扇门,在火花四散的同时,也将冰溶化了。
刚接着朝一旁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放出热波。厚实的结冰在转眼间融化,四周开始恢复原有的颜色。
「太棒了!才一下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雷发出了欢呼,凯也跳着喊道「太好了——」不过,奇拉应该是里面最感到放心的人吧。这样就能回到下界,终于能见到弟弟了。
「就是现在,我们离开这里吧。」
路卡用力推了下奇拉的背。他吃了一惊连忙转过头,只见路卡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只不过——
「这、这是……」
第一个把手放在门把上的凯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原本融化成水的冰从火焰消失的地方再度开始凝结。手把已经无法转动,门板更是一动也不动。
重新附着在门上的霜从门把的地方开始蚕食整扇门,将一切冻结住。
「我再试一次!你这次就趁火焰还没消失的时候快点把门打开吧。」
刚退后几步做好准备后,慎重地放出热光线,不让它打到站在门边的凯和雷。
这次凯看准了灼热光线将冰溶解的瞬间,立刻将手放到门把上。刚不断放出热波,小心地不让火焰消失。
「这次进行得很顺利。」
凯用力推开门之后,高兴地眨了下眼睛。然而……
门的另一端却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银白色世界。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开什么玩笑!」
奇拉推开愣住的凯,拔腿往门外冲出去。外面是天空城的后院。这座后院和四边都被建筑物围住的中庭不同,只要朝围墙走近就能看见后门。虽然得绕上一圈,但这里也可以通往前门。可是——
「一切都被冰壁覆盖了……」
刚踏上冻结的土壤,抬头仰望大空。
不只是天空城的城墙,就连庭院、树木、池塘,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冰雕,就连上空的圆顶也被冰包覆住。
他们拼了命才打开的门外并不是一条逃生之道。
「怎么会这样……」
奇拉失神地在后院徘徊。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难道真的无法从阿鼻地狱的苦难中逃脱吗?他已经被逼入绝境。
真是太糟了。
无法以自身特技开辟出一条逃生之道的刚再次深切体会到宙斯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奇拉一脸无言,他没有转过头去看刚,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绝对不会让宙斯称心如意的。就算是天使,只要我们使出全力,应该也可以超越神的领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理想中的那场战争就毫无意义了。」
路卡向来极为内敛,但在这种时候自己若不站出来领导大家,他们便无法继续前进。如果连可能性都舍弃的话,他们就没办法跨越这道难关了。
现在的他们绝不能倒下。路卡的信念鼓舞了试着开辟出一条活路的刚。
「我们一定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的,一起来想想看吧。」
就连原本沮丧不已的奇拉、雷和凯也都点亮了心中的希望之光。
不知是由谁开始,总之大家的表情都放松下来,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聚集在一起了。
「我们可是两度成功地征服了圣顶的天使。不管碰到什么样的状况,我们绝对不能够认输。」
吐着白烟的凯双眼发亮。
「是啊。如果我们在这边退缩了,可是会没有脸去见在下界努力的犹达他们啊。」
雷也表现出与生俱来的不服输个性。他告诉自己,不管是多辛苦的路程,只要和同伴们在一起,他就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我也来加油一下吧。毕竟还得保护很有可能在半途就想放弃的凯呢……」
差点就要自暴自弃的奇拉只能借由嘲笑不愿坦率面对自己弱点的凯,来保住面子。
「你说什么……!」
而凯的反应也非常清楚易懂,直接就要冲上前去找奇拉算帐。刚见状一如往常地把他按住,现场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然而——
这短暂的谈笑并非在祝福这些胸怀希望的天使们。
4
不断起落的波浪抹去了四人的足迹——
就在他们终于看到洞窟入口的时候,真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就像犹达所推测的一样,希望之盒就藏在洞窟里头对吧。」
「咦……?」
心思被看的的潘朵拉反射性地窥探犹达,而不是真的脸色。
「在神社境内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们是为了阻止你打开希望之盒才降临下界的。你现在
不需要表现得这么惊讶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对于一个没什么地缘概念的下界小国,降临的天使不会有什么可以地方可以藏匿重要的东
西。既然潘朵拉的活动都是以此洞
窟为据点,那么希望之盒应该是被他藏在洞窟内最不显眼的
角落,犹达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它是藏在别的地方,我们也会紧跟着你不放的。」
「请您不要再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了。您从刚刚就一直说希望之盒、希望之盒……可惜的
是,那个盒子被好好地保管在神殿里,并不在这里。」
潘朵拉倏然转向别的方向。难道他以为只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就可以逃得掉吗?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装傻,感觉实在有些孩子气。
「太迟了,刚他们都看见了。」
「怎么可能……」
「你再继续装傻也没用。」
真也以严厉的语气说道。他非常担心那些被送回天上的同伴,一心只想赶快夺回希望之盒、和他们重逢。恐怕是这样的念头在压迫他的神经吧。
「好了,我们走吧。」
犹达用力抓住潘朵拉的手臂,迈步踏进涮窟。潘朵拉试着要甩开犹达的手,不过很快就发现两人在力量上的差异,因此便乖乖地让犹达拉着。
希瓦则是跟在真的后头。
湿润土壤的气味窜进鼻腔中,一行人不断地往洞窟深处前进。途中他们碰到了双岔路,犹达瞪了潘朵拉一眼,他只好一脸不情愿地看向右侧。
曲折的道路在洞窟内不断延伸。有一段甚至低到众人必须弯下腰才能通过的程度,不过在通过那里之后,洞窟内立即变得开阔起来。
通过两块大岩石并列的空间之后,终于确认到了玛雅的身影。
「是那里吗?」
看到玛雅平安无事后,犹达总算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立刻冲到玛雅身边,但此时的当务之急是先拿到希望之盒。顾虑到他等一下可能会和潘朵拉起争执,他还是在玛雅醒来之前将一切问题解决掉比较妥当。
「快点告诉我盒子藏在哪里吧。」
面对犹达的追问,潘朵拉只是紧抿住嘴往后退,看来他是决定要保持沉默了。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来问希瓦好了。」
犹达说着对希瓦眯起双眼,潘朵拉见状脸色立刻为之一变。
「你一直跟潘朵拉在一起,所以你应该知道潘朵拉把希望之盒藏在这个洞窟的哪个地方吧?」
「因为我们不能拿着那个危险的盒子到处跑啊。潘朵拉说在我的工作结束之前,他会把它藏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闭嘴!希瓦!」
应该是自己同伴的天使现在却成了他的阿基里斯腱。如果只是要打开希望之盒的话,他不一定非得选在源国不可,只要是拉古雷西安大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他万万没料到将希瓦立为神官这个轻率的决定,不只让自己莫名跟巫觋母子的惩罚扯上关系,而且最后还陷入了这般的绝境。
「您太小人了,犹达大人。」
「你在说什么。」
「您明明知道希瓦会答应您的任何要求,还去问他希望之盒放在哪里……」
「这么做哪里不对了?」
犹达毫无罪恶感可言。虽然这样看来很像是他在利用希瓦,不过他最该优先守护的还是地上的平安。
他不认为这种要破坏地上平安的家伙有资格称自己为小人。
「告诉我,希瓦。」
「唔……嗯……」
希瓦一脸不知所措的轮流看着犹达和潘朵拉。
潘朵拉见机不可失赶紧开口说道:
「你不需要回答喔,希瓦。犹达大人已经打破了禁令。他如果还要阻挠我们完成任务的话,相信宙斯大人也不会保持沉默吧。你现在若是选择犹达大人那一边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可是……我……」
「希瓦!」
希瓦的优柔寡断让潘朵拉感到极度焦躁。
「事情就到此为止。」
「犹达大人!?」
「我绝对不会让你打开希望之盒。再多的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潘朵拉被犹达坚决的气势压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瓦,把盒子拿过来。」
像这样一来一往、尽是玩弄一些小手段的行为毫无意义,这是犹达做出的结论。
他们没有时间再绕远路了。况且就算说服了潘朵拉,他们也不可能互相理解。既然如此,他只能迅速处理目前这个状况。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希瓦,盒子。」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要跟你确认。你说你会把我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这不是骗人的吧。我可以相信你吧?」
明明是个异常紧迫的局面,但希瓦还是一点也没变。他站在利己的角度,再度将早上的问笹重提了一遍。
「那是当然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教你啊。」
「真的吗?我好期待喔。」
「你等一下喔,我这就去把盒子拿过来。」完全误解犹达意思的希瓦这么说道。
「这里面有个小小的神社。潘朵拉把希望之盒藏在那个神社的祭坛后面。」
希瓦话还没说完,便迅速往他嘴里说的目的地跑去。完全来不及阻止他的潘朵拉见状不禁双膝跪地。
他说的小神社是在哪里呢?真凝视着希瓦逐渐变小的背影。犹达趁隙蹲下身子,小声地对潘朵拉说道:
「等回到天界之后,你就说自已是在缠斗之后才被我抢走希望之盒的。」
「你听清楚了吧?」犹达再度对一脸惊讶的潘朵拉说道,便一副若无其事地站起身。
尚未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潘朵拉眼睛眨也不眨地仰望着光之天使。
过了一会儿之后,希瓦拿着希望之盒回来了。在这期间,潘朵拉一直紧咬着下唇,脸色异常地苍白。
「谢谢你。」
犹达确实地接下了希瓦递给他的危险物品。
那是一个装饰精巧的闪亮盒子。而且尺寸小到恰好可以握在掌心中。
不禁令人怀疑:其中真的藏有足以引起下界一切灾祸的事物吗?
不过,里面却暗藏着从那小巧的外表无法想像的恶魔。犹达小心翼翼地不让盖子打开。
「太好了,犹达这么高兴。」
希瓦似乎已经不把潘朵拉看在眼底了。
「来吧,我们这就去把玛雅叫醒吧。」
真也终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潘朵拉那张可爱的容颜却染上了绝望的色彩”他以愤怒的眼神盯着希瓦——
「玛雅,快醒醒啊……」
犹达抱起横躺在大石头旁边的玛雅,摇晃着他细瘦的肩膀。
「嗯……唔嗯……」
玛雅缓缓从熟睡状态中醒来。他发出微弱的呼吸声转过脸,眼角微微震动着。
「醒醒啊……玛雅。」
真在犹达身旁蹲下,他卷起玛雅的长袍衣角,轻轻碰触他的手腕。
「唔……嗯嗯……啊唔……」
玛雅睁开朦胧的双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犹达。他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啊啊……犹达大哥,还有真大哥……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啊?」
玛雅坐起身来,在见到站在两人背后的潘朵拉和希瓦后,脸颊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为什么这些家伙……为什么他们会和犹达大哥在一起?」
玛雅陷入混乱的情绪中。他的拒绝反应就像是在彻底颠覆潘朵拉说自己没有伤害玛雅这句话一般。
玛雅的外表看来既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殴打的痕迹。然而,他似乎知道这两个人是为了某种危险的目的才降临下界的。
「阿武大哥和阿时婆婆呢?对了,哥哥在哪里啊?」
「我会跟你说明的,你先冷静下来。」
犹达一边用指尖帮玛雅拨掉脸上的灰尘,一边直视着玛雅。
然后——
「你是因为宙斯大人的命令,才和卡穆伊大哥战斗的吗?」
「……为什么你会认识卡穆伊?」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听到这个名字,犹达只觉得一阵冲击划过脑袋。
「我以前曾经受到他的照顾。我跟奇拉大哥在找寄宿地方的时候,他很亲切地帮了我们……」
「原来是这样啊……」
染上月光的溪谷再次浮现在犹达眼底。
「那一夜……我们约好要在满月之夜再会。结果,就看到犹达大哥和那件事……」
玛雅那双大眼睛不断流下了眼泪。
「你看到了是吗……」
「嗯……我始终搞不清楚,为什么你们非得战斗不可。在圣灵祭那一天,我本来想跟你确认这件事……可是后来恶灵就跑出来了,我根本来不及问你……」
玛雅说路卡拜托他偷听潘朵拉和希瓦的对话。那是他那个时候偶然听到的事实。
「原来是……这样啊……」
玛雅看见他和卡穆伊之间的死斗——
这个事实也让犹达感到相当悔恨。一旦将那一夜的来龙去脉化作言语,早已烙印在胸口深处的伤痕便又开始隐隐作痛。而今晚有如奇迹般的遭遇更是让那份
悲伤膨胀了好几倍。
然而,他必须将一切告诉玛雅。如果这么做能多少解开他心中那份不解,就太好了。
「抱歉,让你那小小的胸口疼痛了……我无法避开和卡穆伊对战的命运,最后还是依照宙斯的命令行动了……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村子,也是为了守护巫觋母子,但是却没能成功。阿时婆婆死在卡珊德拉的手上,所以我也只能把阿武送进地狱界……」
玛雅闻言抓住垂下双眼的犹达。
「是这样吗?阿武大哥去了我父亲那边吗?」
玛雅在高昂的情绪下脱口说出口的话,让犹达以外的天使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叫声。
「父亲……难不成他是在说路西法?他是玛雅的父亲?」
犹达紧紧抱住点头的玛雅。
「这是真的,真……」
「是这样啊……所以奇拉才会决定离开天界……」
虽然被选为六圣兽的候补人选,但哥哥还是坚决离开天界,弟弟对哥哥的做法做出了反抗。真想必也还没忘记兄弟俩那时的争执吧。
他那充满了乡愁的眼神就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般。
「地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我也好想去父亲那边看看。」
玛雅一脸落寞地将睑颊贴在犹达的胸口上。
纯种的天使借由天神之手而诞生在这个世界卜。而天界者和人类生下的混血天使则拥有父母。尽管出生方式不同,但比起人类,奇拉和玛雅这两个生命体毕竟还是比较贴近天使。
除了不老不死的身体之外,哥哥奇拉还拥有操纵梦境的能力,弟弟玛雅则是可以操纵灵魂。他们身上只缺少一样天使所拥有的东西——那就是羽翼。
「真是教人难以置信。如果你们真的是路西法的孩子,那宙斯大人为什么还会把你们两个列为六圣兽的候补人选啊?未免太不合逻辑了吧。」
希瓦脑海里的时钟可能还停留在选定六圣兽的那一天吧。只见他突然变得很不高兴。
「这么说也没错,宙斯大人为什么会在神殿里养育那个背叛自己、掀起战争的天使的孩子呢?」
「这个嘛……我想那原因应该是只有当事者才会知道吧。」
宙斯对路西法十分宠爱,祂是最疼爱路西法的人,而路西法也回应了祂的疼爱。然而,就连犹达也没能从路西法那里问到两人的决裂为何会演变成战争这场悲剧。
虽然不知道天神的本意为何,但如果天神没有办法彻底地憎恨路西法,那犹达也不是猜测不到祂为什么会养育玛雅和奇拉的理由。
如果说,宙斯不得不养育这对兄弟的理由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呢?无论如何,犹达都觉得这.切跟圣者有关,可是他也没有办法继续作更深入的追查。
「你想见你父亲吗?」
「当然想啊……可是,我也觉得很恐怖。因为听了很多有关于他的传说……我不知道……」
玛雅应该是非常想见自己的父亲吧。只不过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罢了。他那暧昧的回答让犹达这么觉得。
「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要赶快见到哥哥。哥哥在哪里?为什么他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呢?」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什么事?」
「那是……」
真闻言调转视线。以眼神向犹达询问到底该怎么向玛雅说明目前的情况才好。
玛雅已经从先前的亢奋状态中冷静下来了。虽然还是流着泪,但他似乎已经明白卡穆伊和阿武的事了。
既然如此,他就该如实告诉玛雅吧。犹达再次看向玛雅。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简单地跟你说一下,仔细听好了。」
犹达那副慎重其事的模样让玛雅十分紧张,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5
天界里有个人比任何人都还要忧虑天界的未来。那就是女神赫拉——
「为什么要颁布降临禁止令……」
女神低声叹了口气。无以言喻的不安压迫着女神的胸口。
她不明白天神在这个时期禁止众天使降临下界原因何在。
基本上,降临并不是轻易就能完成的。如果就这么从云间降临的话,大气会撕裂皮肤。通常天使在知道降临是必须冒着痛苦来挑战的行为后,都会显得犹豫不决;不过一旦拥有生命之泉的泉水,情况就会完全改观。
只要滴了清澈的泉水,光就会包覆住降临者的全身,让他得以化作流星降临地上。
然而,要取得泉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此,能够降临下界的天使可说是少之又少。只有能够自行前往生命之泉的天使、在神殿工作的天使,以及众神才办得到。
也就是说,宙斯的降临禁止令是针对极为稀少、而且是特定的天使所颁布的命令。
这也是让女神胸口如此不安的原因。
「我去询问过神官了,他们表示潘朵拉是在天神的命令下前往下界的。」
「什么?祂明明就颁布了禁令,却还是让神官降临。我愈来愈搞不清楚状况了。」
「我会继续调查。请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尤利在行礼之后,自玉座前退下。女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把他叫住。
「对了,你还没有找到镜子吗?」
「是的……事实上,我听到有人提起女神大人的镜子也从天神殿里消失了。」
「不会吧……!?」
女神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难不成……尤利这句冲击性的对白让她原本的怀疑在瞬间转换成确信。
那到底是几天前的事,她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一天,犹达带着一束七彩玫瑰来到神殿。
犹达在群魔乱舞的圣灵祭之后,便开始定期前来采访女神。这名天使虽然为了天神残酷的支配欲而感到痛心不已,但他对女神却只字未提,始终以和稳的笑容来面对她。
在两人愉快的交谈中,女神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但在犹达消失之后,她也不得不思考他心底那道烧得赤红的火焰究竟具有什么意义。
还记得那一天,犹达不经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在宙斯退任后,您将接下王位……——她知道犹达并不是在开玩笑,但却没有开口询问的勇气。当时之所以会邀请他去参观地下的仓库,也是因为她一心只想逃离现场。
踏进贮藏库的犹达为了不影响葡萄酒的沉眠,一边慢慢地前进,一边确认着酒桶上的年号。里面虽然有年代相当久远的酒,但两人一边回忆着当年所发生的事,一边愉快地聊着天,那是非常愉快的一段时光。
当他们来到继续下行的楼梯前时,犹达倏然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米迦勒就沉眠在这下面的陵寝里对吧。」
犹达大概是在缅怀遥远的过去吧。只见他的侧脸看来满足忧愁。
「那名天使虽然是路西法的心腹,却无法背叛神……他因为不愿意站在任何一方的阵营而化为石头……我说的没错吧?」
数千个昼夜前的战火在犹达的眼中重现。当路西法率领的大军开始进击时,犹达就待在女神的身旁。他接下…斯的命令,前来迎接身为十二神之一的赫拉。
当犹达催促现场其他天使一同迎战时,只有米迦勒这名天使拒绝了他的要求。米迦勒说博爱的精神不会倒向任何一方,因此他最后选择对自己的身体使用自身拥有的奥义——石化。
犹达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模样看来异常严谨,简直就像个殉道者一般。
有些时候,他那端正的容貌会将女神隔绝在外。
让她无法知道犹达心底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暗藏着一个信念,而那个信念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动摇。然而,他从不曾在女神面前将心底那份执著表现出来。所以女神也无法深入追究,只能在远处守护着他。
女神看到犹达孤高的那一面,只觉得呼吸困难。
「我有些累了……」
「对不起,我送您回房里去吧。」
犹达牵起女神的手走向来时的路。他一边留意着女神的脚步,一边走上阶梯,然后穿过走廊,将她送回房里去。
我会再来拜访的——光之天使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女神的房间。当时,他的眼神溢满温柔。然而,那抹温柔的眼神仿佛是按捺住许多情感后所带来的平静,看起来有些骇人。
女神再也站立不住,只能摇摇晃晃地倒卧在床上。
在那之后——
她便收到镜子从玉座上无端消失的报告。
「我不知道镜子为什么会消失不见」尤利说完低下头。每个天使都知道那是犹达下的手,但亲卫队里没有任何一个天使报上光之天使的名字。
如果是犹达将镜子给藏了起来,那他一定是有非得这么做不可的理由。所有天使都认为犹达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镜子给带走。因此,身为亲卫队队长的尤利也保持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责任」。
女神只能默默地听着尤利道歉。
现在,女神已经能够明确地感受到犹达的意图。
如果连天神殿内的镜子也消失了,那就表
示下界发生了一些犹达不想让天神知道的事。
光之天使甚至把镜子从女神身边拿走,以防万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非得怎么做不可的事?
犹达和宙斯的争执又会持续什么时候?女神非常担忧他们的未来。
就在此时——
亲卫队中的一名天使带着坏消息冲了进来。
「女神大人,天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天空城被冻结了!」
6
在冻结的天空城里,刚在沙龙的角落认真地思考着逃脱的方法。
他动也不动,忍耐着冰点以下的温度。
「呜喔喔喔喔喔——这个个温度难道就不能再高一点吗!」
为了多少驱散一下刺骨的极寒,奇拉大幅度地挥动随身携带的长鞭。
「请别这么做。不要再甩鞭子了。」
被削落的碎冰飞溅,雷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里实在太冷了,根本没办法一直静静地坐着不动。」
「真是的!那你也用不着甩鞭子啊!」
对声音一向非常敏感的雷夸张地捂住耳朵。
「吵死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觉得你吵死了!」
「我这已经算是很安静的了。」
奇拉仍旧不断地挥舞着鞭子。雷一脸傻眼地换了个地方,在远处看着奇拉无谋的行为。
呼呼……只见疯狂甩着鞭子的奇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究还是无法成功地取暖。
至少他可以藉此知道「有动就会暖和」的法则不适用于此时此刻吧。
等奇拉冷静下来之后,现场便恢复了平静。但不可思议的是,一旦他们习惯甩鞭子的噪音之后,这样的寂静反而让寒气更加凛冽。
路卡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是手织布。虽然它上面有起毛,不过多少能让大家暖和一些吧。」
路卡即使身处于这样的状况中:心里还是很担心犹达他们。为了要独自思考,他离开了众天使聚集的地方。
在四处徘徊之际,他找到了一间寒害没有那么严重的储藏室。这问储藏室里面收纳了大量预备用的手织布。广阔的天空城里,到现在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房间。路卡偶然在那里找到个能帮上大家忙的东西,的确是非常幸运。
每个天使都把路卡递给他们的布缠在身上。
不过,只有一个天使对防寒装备毫无反应。仔细想想,他从刚刚开始就有点怪怪的。
路卡觉得这样实在不像他平常的样子而微歪着头。至于刚则是从路卡手上抓起最后一块布,将凯从头上整个包起来。
「怎么了?你已经冷到动弹不得了吗?」
「嗯,有一点……」
凯只是抱着双膝,静静坐着。
「这样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呢,就连奇拉的表演你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因为我突然想起它们的脸……」
「它们?」
「那些猫咪啦。我在想它们不知是否平安逃走了……总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六圣兽移居到天空城的时候,三只猫咪缠上了凯。之后,它们各自找到伴侣,也生下了小猫。凯希望那二十二只猫咪都能够平安无事。
「猫咪拥有察觉危险的能力,所以我想它们应该在我们被送回来之前就已经逃走了吧。」
雷也非常喜欢那些可爱的猫咪。在凯将它们喂饱之后,雷有时候也会帮忙收拾。雷每次被分配做这些杂事的时候,嘴上一定会不断地碎碎念,但他其实并不讨厌做那些事。
刚刚那句话不只是单纯的安慰,其中也包含雷希望它们平安无事的心愿。
「就是啊,那些家伙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啦。」
雷温柔地笑了笑,凯也只能消极地点点头。不过,他的表情仍是一片暗淡。
就是因为担心它们,所以最糟糕的状况才会划过凯的脑海吧。这种时候就只能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点了。
「跟我一起来。」
「咦?去哪里?」
「你很担心它们对吧?担心那些猫咪到底有没有顺利逃走。为了确认这点,我们就去城里四处绕一圈吧。这么一来,你的心情也会好起来。我说的没错吧?」
刚最近一直在骂凯。因为凯老爱在重要的局面上胡闹,所以他总是反射性地将凯按住。今天他就待在凯的身边,在凯的心情恢复之前就随他去闹吧。
待在这个冰点下的世界原本就是一件苦差事,此时若再加上精神上的负担,凯肯定是更加痛苦吧。
对有如凯兄长的刚而言,减轻这份痛苦也是他的责任。
「不愧是刚,总是能看穿我的心事。」
凯微微.笑,和刚一起离开了沙龙。
「呜呜……好、好冷啊……每走一步,身体就像是要被切开了一样。」
「会吗?」
刚把肩膀上的手织布拿下来,缠在凯的身上。
「啊,没关系,我没事的。」
凯连忙要将那块布拿下来。「不要逞强了,你就披着吧」,刚拍了拍凯的肩膀说道。
「可是,这样的话刚会更冷啊。」
「我没事的。」
「最好是啦。」
凯说着就要把缠在身上的布披到刚的身上,但是刚却没有接下。
「如果受不了的话,我会叫你还给我的。在那之前,你就先拿去用吧。」
刚就是爱逞强。只要伙伴能够过得比较舒服,不论何时,他都会把自己的事情排到后面。这一点倒是和犹达很像。
不过,凯不记得自己有和犹达像这样直接对话过。
犹达和青梅竹马的刚不一样,他始终觉得自己和犹达之间有一段无法跨越的距离。
他喜欢刚,对于犹达则是憧憬。这是凯的分类。虽然和犹达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可是在他心里还是有所区别。他无法像依赖刚那样地依赖犹达。
若能找出一个犹达的弱点,那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会变得更加亲密吧。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六圣兽的负担,因此犹达对他而言是个有点遥远的存在。
「这么说来,我们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了。你饿不饿?」
他们走过餐厅的时候,刚的双眼不自觉地落在贮藏库。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可是我根本没有食欲啊。在这种情况下……」
「话虽如此,这样的状况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所以我们还是得储存一点体力才行。」
刚在掌心划出一个火球,再将火球丢到冻结的贮藏库门板上。他趁冰开始溶解的时候用力把门打开,立刻确认起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那层放了一个小篮子,里面装满了塔利姆的果实。大概是雷之前摘的吧。
虽然果实也快要结冻,但只要放入口中,应该就能被体温解冻吧。
「我们把它带走吧。」
如果是凯一个人的话,一定完全不会注意到餐厅就直接走过去。然而他们却在这个餐厅里有了小小的收获。我又被刚的机智所救了,凯的胸口感到一股微微的刺痛。
离开餐厅之后,他们在每层楼都绕了一圈,但依然没看到猫咪的踪影。
而且也不在它们平常聚集在一起的楼梯后面,凯心中的不安逐渐散去。
二楼是六圣兽的房间。虽然城里还有其他的空房,但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关上的,猫咪们不可能钻进去。
「看来没有必要去楼上了……」
刚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凯倏然打断。
「等一下,还有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
「我出门的时候向来都会把门开着,好让它们可以自由进出。」
凯话还没说完,就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楼梯。
怦怦怦,心脏大声跳动着,跳到胸口都开始觉得疼痛了。刚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若是猫咪们不是逃到外面,而是逃进凯房间的话…
如果事情演变成这样,他该怎么做才好?天空城究竟被冻结多久了?虽然他觉得很久了,但事实上可能没有那么久也说不定。他真的不知道。二楼的寒气也和楼下一样吗?还是说,二楼并没有那么寒冷呢?
各种疑问接连浮现在凯的脑海里。两人在冰滑的走廊上跑着,接着来到了凯的房门前。他的房间已经完全被冰包覆住。
散落在床上的小东西、起床时掀起的棉被、桌子、没放回原位的椅子,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凯离开房间时的状态下被冻结了。
不过,到处都没有看到猫咪的身影。
「喔——太好了——!」
凯用力高举双手,喊了一声万岁后,冲上去抱住晚了他几步抵达的刚。
「看来那些小家伙还是成功逃走了。太好了——!」
「我也松了一口气。我实在不想看到那些无辜的小家伙被卷进来。」
「就是啊!这么一来我也……嗯?」
抱住刚的凯由刚的肩膀看去,在不经意间看到某个东西摇摇晃晃地从床下的缝隙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
那摇摇晃晃的是前
脚——
接着,是另一只前脚。
听到凯的声音后,一只猫咪好不容易才爬了出来。它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见了。
「喵……」
它朝凯所在位置的方向喵了一声后,便趴倒在地板上——动也不动。
「笨蛋!」
凯只觉得血液全数冲上了脑门,再也无法思考。他冲到猫咪的身旁,战战兢兢地往床下一看。只见已经气绝身亡的猫咪们叠在一起,被冻成了冰块。
「什……真的假的。我是在作梦吗?这绝对是恶梦!」
凯一边胡乱地大喊,一边把冻成一团的猫咪们给拖了出来。
「我、不要……这样……」
凯摩擦着冰的表面。可是不管他再怎么磨擦,还是碰不到猫咪们。
他把脸靠上前去,紧紧盯着被冰封的猫咪们。小猫在最下面,妈妈和爸爸则覆在它们身上、守护着它们。
这一个猫家族一定是像平常一样,在庭院里睡午觉、玩耍吧。然后在太阳西沉后,一如往常地来到凯的房间。
它们应该是在房间里消磨时间吧。在天使们被送回天空城的时候,它们也一定待在凯的房间里,而且在这里一同接受了宙斯的制裁。
之所以没逃走,大概是因为它们觉得与其逃走,待在凯的房间里或许还比较安全。认为凯的房间一定比任何地方都还能让它们安心的猫咪们选择待在房间里,忍受着酷寒。
由于寒气愈来愈强,最后它们只好钻进了床底下。娇小生物的体温很快就会被夺走。
首先是小猫咪开始变得虚弱,试着要帮助它们的父母将体温分给它们。它们相信身体变冰冷的孩子一定还活着,所以才会覆住孩子,不让寒气侵蚀孩子。最后,连它们也接连死去。
那个时候——当寒气吹进天空城的时候,如果自己能立刻想到小猫咪们,它们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的注意力却转移,一心只想着要怎么做才能离开天空城。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终于想起小猫咪们。
在那个时候,它们的生命已经逐渐凋零。想必一定很痛苦、很恐惧吧。
自己没能够守护它们。一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没能帮它们做些什么。
凯再也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刚从后方无言地碰了碰凯的肩膀。
「啊,对了……如果是刚的话就办得到吧。你暖和这块冰,让它融化好不好。这么,来,它们就会像以前那样很有精神地……」
「凯……」
「快啊。你赶快……把冰……融化……」
凯哽咽着,泪水不断流下。最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紧紧抱住刚,放声大哭了起来。
刚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自己的胸口借给了凯。他温柔地抱住凯,缓缓地抚摸凯的头和背脊——不断地轻抚着。
「都是我不好。我明明有能力可以保护它们,可以让它们不要死掉的……」
冷颊上的热泪无止尽地落下。他从来不曾体验过这么悲哀、这么叫人悔恨的事。
明明已经活了无数的岁月,但如此悲伤的经验——
「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了它们已经尽心尽力了。」
「可是,今天都是我的错……所以……」
「那么,我也和你同罪。」
「没有这回事……刚完全没有错。」
「为什么?是我们一起决定要降临的。虽然最后被送回来,但我们背负的罪名却一样沉重。」
刚的声音里满是哀愁,但听来却异常清澈。
他的声音有如澄澈的蓝空、无尽深沉透明的大海,听在凯的心里只觉得异常鲜明。
「你的悲伤不是你一个人的感情,那同时也是我的感情。请你务必要记住这一点。」
这份爱不是单方面的强迫,也不是同情,更不是哀怜。刚给凯的爱永远都是这么地温暖与温柔。
泪水逐渐止住。凯缓缓地自刚身上离开,他用手掌随便抹了抹脸,擤了一下鼻子。
「等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要追吊它们。」
「那是当然的。」
凯用两块手织布连同冰将猫咪的尸体包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输给这份寒气。」
「就是这份干劲。来吧,我们回去吧。」
「再等一下。你看,我的眼睛。」
哭肿的双眼此时一片通红。
「我不想让大家知道猫咪的事。雷他一定会比我还……所以……」
我不能顶着这张脸回去。凯一脸尴尬地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告诉大家吧!」
刚很快就同意了。
凯突然想到——虽然和刚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但这应该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拥有只属于彼此的秘密吧。
虽然只是些微小事,但凯心里头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