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十五日星期五,这一天是个节日。但犀川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节。
平时犀川就对现行的日历及时间规定有强烈的不满。为什么一小时不是100分钟呢?就不能把一天分为20小时吗?如果一个月分为28天即正好四周的话,下个月几号星期几不用想就知道。他尤其讨厌像节日这样没规律的日子。要增加休息日的话,只要把一周定为5天不就得了。那样,就不必用星期六和星期日这样的名字了吧。犀川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地胡乱想着。
喜多离开日本已经有一个星期左右了。他打过好几次国际电话回来,但有关这边案件的情况几乎什么都没跟他说。萌绘告诉犀川有关案件的新情况要对喜多保密。这样遮遮掩掩的事情犀川最讨厌了。因此,他比平时更沉默少言了。
打开计算机登录大学的计算机系统,犀川收到四封新邮件。前两封是其他大学同一学科领域的研究者发来的有关工作上的事。第三封是喜多从加拿大用全英文写来的。邮箱地址也是借的别人的不能回复。他可能是借的多伦多大学学生的终端机发的。当然,由于没有设置日语输入系统,没办法用日语写。喜多的邮件里,没有谈到极地研案件的事,全篇写的都是他在加拿大的见闻。还有一封邮件,是萌绘发来的。
我是萌绘。
我知道真相了。
明天再告诉你。
今晚我再去确认一下。
再联络。
从萌绘这封邮件的字面上看感觉比较慎重。开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用调皮的语调说“是萌绘啦”。
自从上周六在机场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后,萌绘一次也没来过犀川的房间。倒是每天还都有邮件来往。然而,犀川已经厌倦了杀人事件的话题了。
(这次又是什么?她要是能适可而止就好了。)犀川担心地想。
2
同一天午后,萌绘来到了好久没来的极地研。
今天是敬老日,本来应该休息,但是研究生室里下柳、荒井和北大路三个学生正在里面。
接应答电话给萌绘开门的是下柳。这个应答器和所有房间的电话都是相连的。
听说市之濑助教即使是休息日也都上班的。但三天前,她跟木熊教授出差去九州参加学术研讨会了。下柳说两位老师要星期六即明天才能回来。
几个研究生因为论文截止日期的逼近,都在显示屏上敲着英文。萌绘和几个研究生聊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早早就出来了。
关上研究生室橘红色的门,萌绘向事务室方向走去。当然,事务室的门是锁着的,显然事务室里没人。然后,她悄悄地返回走廊进了女厕所,搬开了厕所铝合金窗户半月形的窗把手。
萌绘从极地研的大门出来,身后大门马上关上,传来了喀的一声落锁的声音。
当天夜里九点多钟,萌绘把车停在了极地研附近,从车上走了出来。
她穿着黑色半袖衬衫和一条黑裤子,还穿上了胶底鞋,口袋里装有笔式手电筒。她向极地研的大楼方向走近。警卫室里的灯亮着,还好,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可能是警卫老头儿的车吧。萌绘低下头,蹲下腰向警卫室小屋接近。在经过警卫室窗底下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棒球转播的声音。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研究所内没有一丝光亮。萌绘穿过里院来到女厕所外面。她白天来的时候,研究所里只有男生在,应该没有问题……
(一定要开啊……)
铝合金的窗户滑动得有点涩但还是打开了。萌绘伸出两只手扳住窗两边,非常轻盈地一跃落在了厕所内的地面上。
过道也是一片漆黑,楼里好像没有人。
研究生室的门没有锁。萌绘小心地打开门,里面一片黑暗。可能是窗外长明灯位置的缘故,走廊那边稍微有点亮光。她让门就这么开着,走进了研究生室。
要找的铁制架子就在房间最里面,萌绘向那边走去。
她找到了存放增田所留下的文件和磁盘的地方,抽出一份文件拿到光亮处一看,全是数字,可能是打印的实验数据。然后,她拿出磁盘,查看磁盘外面标签上写的标记。上面都是用细细的荧光笔写着的记号、数字、年月日和时间等。这样的3.5英寸软盘有很多,萌绘翻看了大概有50多个,可看得懂的标记一个都没有,全部都是记号,写的几乎都是92、93表示年份之类的数字。
只有一张磁盘上写的是masuda(“masuda”是“增田”的日语发音)。
萌绘走到船见真智子那边,因为她那儿最整洁。研究生室中的计算机都是最新型的,机型比萌绘的好多了。萌绘轻轻地按了一下主机上的开机按钮,电源启动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然后是硬盘运转的声音,在静谧的黑暗中,机器发出的响声和光线显得格外清晰。在等待系统启动时,萌绘望了望四周。显示器显示启动完毕,萌绘将刚才那张磁盘插到软驱里,在过于明亮的屏幕右边缓缓出现了一排图标。萌绘用左手移动桌上的鼠标,将屏幕上的光标移到显示磁盘的图标上,然后双击。屏幕真的是太晃眼了。
打开了一个新窗口,在这张磁盘里存有五个文件夹,分别是“论文”、“报告”、“研究小组资料”、“计划”、“个人”,双击打开“个人”文件夹,那里面又有五个文件夹,分别名为“信”、“传真”、“会计”、“笔记”、“特别”。在继续双击打开名为“信”的文件夹,那里的文件很少,只有三篇文章。
萌绘将这些文件逐一打开阅读。第一封信写的是向所在单位的前辈们致谢,日期为1993年8月,即两年前。第二封信好像是写给朋友的。因为写着秋天放假的时候要回三重县,可能是同乡。信里没有写对方的名字,但是从信上看,对方应该是个男的。这封信的日期是1993年9月。最后一封信也是写给朋友的,是封致歉信,信很短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写着“然而,你所提到的令妹的事,很抱歉未能如你所愿”,似乎是有个同乡把妹妹介绍给他,被他拒绝了。这封信的日期为1993年10月。
萌绘略微想了一会儿,又返回到上一层界面。这次打开了名为“特别”的文件夹。里面有两个文件夹,分别是“就业”、“shika”(日语中“鹿”的发音可以标注为“shika”)。
(shika?)
英语里没有这么拼写的单词吧,是罗马字吗?
shika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真是指动物里的鹿?可是,那也应该用汉语来写啊。其他的文件夹的名字也都是用汉语的。
萌绘打开它。然而,以“shika”为名的文件夹里什么都没有。
竟然什么都没有,真奇怪。
(是删除了么?)
萌绘查看了文件夹“shika”的信息。这个文件夹是1993年3月创建的,1995年7月修改过。
(1995年7月?)
就是两个月前。
这样说来,并不是增田自己删除的。
萌绘又看了其他两三个文件夹,没发现什么看起来有用的信息。
她搜索了一下文件和文件夹的最后修改日期,除了“shi?鄄ka”以外全是两年前修改的。
为什么只有“shika”是两个月前修改的呢?
究竟,又是谁修改的呢?
就算是一张磁盘,要把里面内容全看一遍也挺费劲的。萌绘放弃了再在这儿查下去的打算。她将那张觉得有问题的磁盘从计算机中取了出来,把它放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并系好了扣。然后操作鼠标关闭了计算机,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她在那儿待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
3
萌绘走到走廊上,木熊教授和助手市之濑那儿黄色的门是锁着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进去吗?萌绘想。突然她想到个好办法。无论是哪一扇门为了空气流通都在门下方设有金属格子。它是用六根木钉固定在门上的。如果能把这个东西卸下来,体形瘦小的自己应该可以钻进去吧。只要有十字螺丝刀……萌绘想着。也许在实验室里会有螺丝刀。但是,她想到可能金属格子里面也钉着螺钉。最终,萌绘因这么做可能会耽误过多的时间而放弃了。
(我究竟在找什么呢?)萌绘突然自问道。
有明确的目的,却没有具体的目标。
这只是个冲动的行动。为了使自己完全建立在想像上的假设得到某些现实支持。更准确地说,是震惊于自己推断出的可能性而坐立不安无法平静吧。
真是的,大半夜的,而自己像个贼似的,萌绘开始为自己这愚蠢的行为感到后悔。
(可是,这个磁盘还是有价值的。)
萌绘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磁盘确认了一下。
早点撤吧,不宜久留。文件夹“shika”里的内容虽然被删除了,但萌绘记得犀川说过被删除的内容有时也可能再还原回来。
但是,这时,她还想再看一下实验室。
不,
不是看一下,而是想在里面待一下。或许,自己的兴趣只是单纯地想描绘那个在她的假设中有着异常行为的人,精神是什么样的。她自我分析到。
萌绘来到了实验室。
这将毫无所获。
萌绘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想进这个自那天起她就从未来过的房间。
心跳得快起来了。
萌绘沿着漆黑的走廊往里面走,随着笔式手电筒的光线,红色的铁门慢慢地映入眼帘,门没有锁。
萌绘走了进去。
里面更加一片漆黑。准确地说是除了笔式手电筒光线内的东西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实验室里有点冷,但幸好室温还在零度以上。
萌绘首先进入了左手边的计测室。这儿的门没有锁。靠墙的铁架子已经回复到原位了,位于那里面的是发现增田润尸体的房间(萌绘没亲眼见过那儿),从那儿进不去了。
萌绘返回来,这次进入了另一边的准备室。
杀人事件当晚的情形,就像从远处爆破了的气球一样,无声地掠过萌绘的大脑。
万籁俱寂。
紧急出口上着锁。只有“紧急出口”这四个字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看起来有些刺眼。
萌绘晃着笔式手电筒,上上下下打量着屋子。现在已丝毫看不出这间屋子曾发生过恐怖的杀人事件。服部珠子倒着的那块地板被整理干净了,桌子比过去还要整齐。
萌绘进了里面的搬运室。
楼梯下什么也没有。这个房间也被整理过了。她朝右仰起头,看了看天车。
她关上搬运室的门,下到楼梯一半处坐下。
萌绘关了手电筒,好节省点电池。四周一片黑暗。她想在黑暗中静静地思考一会儿。
周围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那种静,让人连身边空气的流动也感觉得到。
(为什么呢?)
萌绘集中精神,苦思冥想。
到处黑乎乎的,也不知她的眼睛是睁是闭。
“那种状况,真的可能吗?……怎么做才能出现那种状况呢?”
别人是不会相信的。
别人不会接受自己的想法的。
做数学题的时候,只要理解了,最后一定能得出正确的答案。可这次,萌绘有种不安,可能她正在做的这道题目是无解的。
(完全没有证据。)
不知从哪儿传来轻微的声音,把萌绘吓了一大跳。
(是老鼠吧!)
她打开手电筒,警觉地站了起来,打量着搬运室的地板。但是,好像声音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她拍了拍牛仔裤,走上楼梯,静静地打开门走出了房间。
准备室里还是只有“紧急出口”四个字,闪着幽幽的绿光。
又有声音传来。比刚才的还要近些。
像是什么在动?……
萌绘迅速拿手电筒把准备室检查了一遍,当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声音可能是从实验室里传来的。
(不好了……有人回来了吧……)
她想马上从紧急出口逃走,一转念,又按兵不动,先观察情况再说。
轻微的声音持续地传过来。是心理作用吗……还是外面虫子的叫声?
萌绘下定决心,用手电筒照着出口,缓缓地朝那边移动。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回到实验室里。那是“嗡嗡”的机器的声音,不是虫子的叫声。这声音刚才还没有。
(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她用手电筒照着脚下,朝有着双重门的出口走去。
半路她从窗口往走廊上看,那边比屋里亮一些,也是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房间都黑着灯,没有人回来。
(不管怎样先出去吧!)
她推开出口那沉重的大门。门外,站着一个巨大的外星人。
4
萌绘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她差点就尖叫出声。
外星人的两只大手朝萌绘挥了过来,萌绘侧身躲过,攻击重重地落到了肩上。
萌绘瞬间关了手电筒,在黑暗中摸索着不断后退。
她顺着来时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下了实验室的楼梯,下到最后一级时一脚踏空,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她双手用力撑在水泥地的地板上。
这时萌绘才喘出一口气。
(谁?)
“嘭!……”门关上了,发出巨大的响声。
脚步声从上方传来,越来越近了。
萌绘尽量不发出声音来,摸索着朝实验室的里面逃去。
外星人……
不,不是外星人,是防寒服!
是穿着防寒服的人!刚才手电筒那一瞬间照着的是个穿防寒服的人,没错!
(是谁?该不会是……)
无法置信。
她沿途不断撞到东西。
她往前跑了好久,估计已经到实验室的最里面了。她伸着的手碰到了几根冰冷的、管子似的东西。她摸索着,发现周围有好几根粗管子。她还发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忙缩成一团躲了进去。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那个人好像没有追来。
可能把自己当成小偷了吧。不,不可能,那人穿着防寒服,而且没有开房间的灯,也没发出声音。
萌绘调整了下呼吸,但是,好像氧气怎么都不够用似的。
她的心怦怦乱跳,连心跳的声音都如同打雷般。
(没事!只要不出声就没事!)
在黑暗中,应该发现不了这儿。
可是如果那人开灯了呢?
那就只有硬拼了。萌绘学过合气道,虽然肩很疼,但好像没什么伤,要是开灯,她就无论如何要先发制人,奋力抵抗。而且大声求救比较好吧,警卫室没准能听见呢!太勉强了,那么远一定听不见。
(有什么可以当做武器的呢?)
她在附近地上摸索着,可什么都没摸到。
(武器?)
那家伙拿武器了吗?
(刀?)
不,不可能。那人是双手打过来的,奇怪的招数。萌绘冷静下来思考,这真是奇怪的招数啊。
“喀”的一声从远处传来。
机器的“嗡嗡”声一直响着。
(是凶手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
他一直跟踪我?……或者他在大楼里埋伏着?……正门那儿有警卫。还是他和我一样悄悄潜入的?……
又响起“喀”的一声。
(什么声音?)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时间……
萌绘的呼吸还很快。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想,该不会就这样一直待到天亮吧?
萌绘觉得有点冷。
直到刚才身上还有汗呢。可能是趴在地上肚子很凉的缘故吧。萌绘往手上不停地哈气。
确实是变冷了。
(那个声音……)
萌绘忽然醒悟过来,“嗡嗡”声是制冷装置发出来的。那天不也是这样的吗?室内温度已经下降很多了。
(这下麻烦了……要是穿皮夹克来就好了……)
萌绘苦中作乐地想着,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
她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除了“嗡嗡”声外,其余一片寂静。
温度越来越低。随之而来,恐惧感也越来越强,连心跳也更快了。
怎么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没有再来袭击呢?)
萌绘悄悄站起来,往前挪动。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想尽量安静地呼吸,可氧气不足,呼吸时不发出声音太难了。
最要命的还是冷。
(是想冻死我吗?)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萌绘想道。可能他没武器呢。
萌绘沿着实验室的墙壁往前走,一小步一小步地。她经常用手摸索着避开障碍物。为了不摔跤,她总是迈出一只脚,站稳了再迈另一只。
她有点害怕,不,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不过,比起看恐怖电影来,这还要好一点。
(无论如何,都要从这里出去。)
指尖已经没有感觉了。温度太低了。连运动鞋里的脚趾也是冰冷的。
“嗡嗡”的机器声一直响着。除此之外,她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她屏住呼吸,往前走一步,停下,再喘一口气。她因为寒冷而颤抖,身体好像也越来越沉重了。
走了多远了呢?应该到实验室中间了吧。她犹豫了下要不要开灯。那家伙可能已经不在了。身体渐渐变冷,鼻涕也流了出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开灯……
突然,撞到了墙上。
已经走到头了。楼梯就在对面。
(那家伙可能在出口埋伏着……)
这个可能性最高。只要他没拿红外线照相机,就不知道这边的位置。在楼梯或者出口处等着是最聪明的办法。
她接
着沿墙壁移动。
脚已经没有知觉了。想要不发出声音走路也困难起来。她不住地往手上哈气。不知不觉间,意识有点模糊了。
好像无法集中注意力似的。除了机器的声音外什么也听不到。
寒彻骨髓。
墙壁,地板,到处都是冰冷的。
手脚都冻得一阵刺痛。真想在温暖的浴缸里好好泡泡啊,萌绘想着。
她撞到了墙。楼梯就在旁边了。她用手摸到了阶梯,在那儿蹲了下来。
(怎么办?……)
全身都在疼痛。
她耳朵贴在楼梯上听了听,还是只有机器的声音。楼梯太凉了,耳朵马上就缩了回来。
她下定决心,要走上楼梯。
(从准备室的紧急出口出去吧!)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但正是这心跳证明了她还活着。还活着……她弯下腰,低着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她走得很快,可能再迟一会儿,她就真的会死在里面。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那个人穿着防寒服,这又是为什么?
她悄悄地摸到了准备室的大门,握住大门冰冷的把手。手冻得发疼,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萌绘用尽全身力气转着把手,可把手纹丝不动。
(锁?)
门被锁上了。
(刚才还是开着的啊?!)
被锁上了……刚才“喀”的两声……那是锁门的声音……
没错!那人是想把她关在这儿。他从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要是这样,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萌绘这次飞快向出口跑去。
那儿也被锁上了。
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可以看到走廊。窗户的玻璃是两层的,而且非常厚。走廊也是一片漆黑,只从楼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亮光。
(那人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萌绘下决心打开笔式手电筒。
什么也没发生。
慎重起见,她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站到另一边等了一会。没有人来袭击。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她的意识又模糊了。
萌绘摇了摇头,脑子清醒了一点。
(好冷啊……)
她想动一下却发觉手脚疼得厉害,头也痛得像要裂开似的,身体凉得像冰块,已经不会发抖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握着手电筒向计测室走去。
脚好像不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刚打开计测室的门,萌绘便一头栽了进去。
不行了,动不了了,站不起来。
真想就这样睡过去啊!
如果一动不动的话就不痛了。
好累……
够了,萌绘想,还是睡一会儿吧。
这个房间比外面稍微暖和点,萌绘站了起来,全身像被针扎似的疼痛。
突然她叫出声来,这个房间里有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响起了硬盘启动的声音,待在这个房间的话大概还能挺得住,她想,她把手放在电脑上,想借电脑的发热来暖暖手。
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怎么也不变热,但萌绘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在冰凉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电脑屏幕。
她查了一下硬盘内容,是DOS系统,好不容易她找到了telnet那一项,可是冻僵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萌绘敲了好几次键盘也没敲对。
(冷静……)
好不容易启动了telnet,萌绘输入了建筑学院的网址,打开网页之后,萌绘输入了自己的登录名moe和密码,这也失败了好几次才登录上的。
who
萌绘敲下这个单词,闭上眼睛向上天祈祷着。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名单,萌绘在里面找着saikawa(犀川)这个名字。
(在线!)
萌绘赶忙敲了几下键盘。
talk saikawa
有两次都按错键了,第三次才好不容易打对了。
(求求你!老师,快点看见啊!)
没有回应。
(求你快点回信啊!)
这个房间也不知道是几度,相当的冷,大概已经到了零度以下吧,对了,那天船见真智子不是也穿着平时穿的衣服在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吗?
(他们居然待在这么冷的房间?)
萌绘用笔式手电筒照了照墙上,那儿有个显示数字的温度计,摄氏三度,啊,不,现在已经下降到摄氏二度了。
旁边居然有空调开关!
(原来可以开暖气啊!)
萌绘觉得自己得救了。
赶紧按了一下空调的主开关,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又按了几回,还是如此。萌绘又试着按了按电灯开关,也开不了。
(完了,不知哪儿的电源被切断了。)
笔记本是靠蓄电池来驱动的,所以还能用。
talk saikawa
萌绘又敲了一遍。
5
犀川一直在研究室工作到很晚,为了处理积压的工作,他经常在休息日加班。他先处理了一下论文的审查,又稍微看了一下研究委员会的调查报告,十点多的时候他决定回去了,回去之前他想去一下卫生间,于是走出了房间。凉爽的秋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让他觉得心情愉悦。只有很少的房间还亮着灯了,犀川穿过昏暗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关掉电脑,突然听到熟悉的“哔”的一声。
“哎呀……”
犀川以为是自己哪儿操作错了,一个一个关掉窗口后,在最底下出现了UNIX的淡紫色窗口。
logout(退出)
犀川无意识地敲了这个单词,正准备按回车键的时候,上面的一行文字映入了眼帘。
New mail has arrived
犀川按删除键将logout口令清除后,看了一下发过来的邮件,不由大吃一惊。
老师,快来救我,我被关在实验室,有人要杀我。
从邮件地址来看,可以知道发件人是西之园萌绘。是刚发过来的。
talk萌绘
犀川飞快地敲键盘给萌绘回信息,萌绘那边也有了回应。
怎么了?
救我!
在哪儿?
极地研实验室!
怎么回事?
快来!求你!
犀川抓起车钥匙飞奔出了房间。跑下楼梯冲进了停车场,跳进车后就踩下油门发动了汽车,车的后轮有点打滑。
犀川也顾不上看红绿灯了,在车群里左躲右闪地冲向前去,身后紧急刹车声和汽车喇叭声响成一片。犀川紧握方向盘把油门踩到最大。
6
萌绘感到黑暗中有人向自己走过来。
两只眼睛闪着血红的光,有一种和空气摩擦而发出的奇怪的声响。
萌绘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那个人打开门进来了,嘴里呼出一口白气。
萌绘的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体的感觉已经淡薄得近乎麻木。
对了,在那个铁书架后面有个门,只要把书拿出来就可以把书架移开了……不过现在想这个也太晚了。
闪着红光的眼睛紧盯着萌绘,好像在笑一样。
那个人举起两只大手,两手中握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刀子?)
接着那人再呼出了一口白气,扑向了自己。
与此同时,她感到胸口受到了烧灼似的重重的一击。
她惨叫了一声。
胸口的热热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冰凉的身体居然变得暖和了。
萌绘突然感到眼前有亮光闪动。
身体在摇晃着。
“这是在哪儿?”
轰鸣的电子声一直在响着,身体也颠簸得厉害。
“这是在哪儿呢……”
“在急救车上呢。”耳边传来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手上有种温暖的触感。
终于她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头痛欲裂。
虽然她经常头痛,可从没像今天这么厉害过,像一个巨人拿着一个大锤子不停地砸她的脑袋一样。
“已经没事了。”耳边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萌绘感到眼角热热的,眼前隐约地浮现出了犀川的脸,但视线马上又模糊了。
“放心吧,已经安全了。”犀川说。
她知道了眼睛发热是因为泪水的缘故。
(我在哭吗?)
她想动一下胳膊,可是沉重得丝毫也抬不起来。
7
犀川驾车冲进极地研的时候,警卫室的两个警卫正听棒球的加时赛听得入神,他们看到从车里跳出来大喊着的犀川时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听懂犀川的话后,三人一起冲向已经解除了安全装置的玄关。他们进了研究所,打开了走廊的灯直奔向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是锁着的。有一个警卫去事务室拿钥匙了,警卫只有事务室的钥匙。
犀川准备砸开窗户玻璃,在手边找着可以用来砸的东西。窗户玻璃相当厚,是两层的。犀川正找着的时候,警卫拿着钥匙回来了。
“事务室的门是开着的。”警卫说。
(难怪可以把这儿的门锁上。)犀川想。
终于把两扇门都打开,他们走进实验室,打开了灯。
里面没有人,两个警卫跑去准备室,犀川却直冲向计测室,因为只有计测室有可以联网的电脑。
打开门一看,西之园萌绘躺在桌子下的地板上像是睡着了一样。桌上电脑的屏幕是黑着的。
犀川抱起她的时候,她颤抖了一下。他把萌绘从实验室抱了出去。
犀川走时顺便敲了一下电脑的键盘,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不是被屏保了,而是电脑被关了。
五分钟后急救车到了,立刻给萌绘输入了氧气,急救人员把萌绘放上了担架,犀川也上了急救车。
萌绘在车开往大学医院的途中醒过一次,但马上又昏迷了过去。她的血压很低,到医院时稍微回升了一点。
在医院的大厅里,当犀川抽到第五根烟时,取访野老人和西之园捷辅带了几名警官赶过来了,这时已经十一点多了,离犀川给他们打电话过了十五分钟。
“已经没关系了。”犀川转达了医生的话,“她现在在集中治疗室里睡着呢,还不能进去。”
“这是我的责任。”西之园本部长小声说了一句。
“谁的责任都不是。”犀川说,很明显的是在自我辩护。
“伤势如何?”西之园本部长又问。
“没什么严重的外伤,肩膀上有轻微的撞伤,手背被擦破了几处。”
西之园本部长在长椅上坐下,犀川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取访野老管家一副很担心的模样,一直站在近旁听着。
“她好像是为调查什么而偷偷溜进去的……”犀川分析了一下萌绘的想法,“她进实验室后,有人锁上了门,打开了冷气,西之园君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钥匙是从哪儿找到的?”
“事务室的门是开着的,罪犯用了那儿的钥匙又放回去了。”
“当时谁在研究室?”
“没有人在……”犀川回答,但马上又改口说,“这点还不清楚,我一直陪在萌绘,哦,不,西之园君身边,还没调查呢。警卫说研究所的灯都没有开,应该没有人在,不过他们连萌绘溜进去都不知道,看来他们的话也不可信。”
“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调查。”西之园本部长说着站了起来,向站在大厅另一侧的几个警官走去,吩咐了他们几句话后开始打电话。
“那个……”犀川追了上来,“西之园君是在计测室的电脑上向我求救的,可我去的时候电脑是关着的,电源被人关了。”
“那说明什么呢?”西之园本部长一边拨着电话号码一边问,站在旁边的警官也看着犀川。
“刚开始,我以为电脑是被屏保了,可确认了一下才知道是被关了,那么冷她不可能把电脑关了的,虽然只是个手提电脑但也会发出点热量,她应该会想到利用它来取暖……”
西之园本部长开始和电话那边的人说起话来。
“请查一下电脑开关上的指纹。”犀川补上这句话。
西之园本部长看着犀川点了点头,向电话那头的人发了几条指示,旁边的警官也从大厅飞奔出去了。犀川回到刚才坐的长椅上,又点燃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