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填满了。
──空虚的心灵,应该要如此的心灵被填满了。
──她给予了自己曾经以为再也得不到的安详。
──她的笑容是如此耀眼,惹人爱怜,因此。
──不由得如此祈愿,希望这种日子能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
──命运果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返回后的隔天。
如果是平常的话,按照流程吃完早餐后会略做休息,接着在地底进行训练。不过今天是工作后的头一天,因此成为了假日。
话虽如此,也不表示可以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休息时不活动身体会令身心变得迟钝,并非最好的做法,雷昂是这样说的。
因此,休假日变成一边打扫房屋一边放假。
「师父~的房间~♪师父~的房间~♪」
打开门扉,如今就要前往他的私人空间。
雷昂房内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小圆桌跟床铺。
爱莉丝立刻开始打扫这样的室内。
首先是扫地,把圆桌上的小脏污擦掉后,她走向床铺。
「这个是……照片?」
枕边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照片,映照在那上面的是「救世」的同伴们(party•member)。
少年……莱因哈特笑着用手指吊起雷昂的嘴角,硬是让他做出笑容。
其容貌可说是绝世美颜,再加上及腰的银色长发,给人中性的印象。
雷昂郁闷地瞪着这样的他……还有一名美女双手环胸、面露微笑地看着他们。
她就是库蕾雅,是前任「救世」,也是雷昂之师。就女性而言很高䠷的身材与拥有灼热色彩的头发相当特别,其氛围正可说是成人美女……
那副容貌虽然也值得羡慕,不过最吸引爱莉丝目光的是──
「明明穿着宽松衣物,却有这种分量感……!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师父会喜欢巨乳就是因为这个人……!」
第二代「救世」(库蕾雅•雷多哈特)以超规格的力量为傲,不过胸部的大小也是超规格。
「唔唔唔唔唔……!我、我总有一天一定也会变得这么大的!我才没有输呢!一点也没有!」
总之先把喝牛奶的量加倍吧,然后也仔细地做胸部按摩。
「……话说回来,总觉得这个人……」
昔日乍看之下时没有产生的印象。
这个名为库蕾雅的女性长得很像某人,不过是像谁呢……
「唔嗯~~~」爱莉丝一边沉吟一边思考,事情就是在她这样做时发生的。
喀哒一声,声音响起。被那道声音弄得分神,爱莉丝中断思考,望向音源处。
「呃……记得是圣剑•卡利特=凯利乌斯吧?」
靠在墙边的一柄长剑,圣剑•卡利特=凯利乌斯。
收纳在漆黑剑鞘里的它,让爱莉丝产生不可思议的感慨。
「……是在呼唤我吗?」
不知为何爱莉丝有这种感觉,有如被吸过去似地走近圣剑。
「我是怎么了……居然未经许可就触碰师父的东西……」
爱莉丝明白不该做出这种无礼之举,也对此有着抗拒感。
然而不知为何,爱莉丝却忍不住想抱住这柄圣剑。
「是怎么搞的……感觉就像被妈妈摸头似地……」
不可思议的感觉裹住全身,有点像是母亲的祝福──
就在此时,他的声音有如趁爱莉丝不备似地响起。
「被那把剑选上了吗?」
背后飞来师父的声音,这让爱莉丝身躯倏地一震慌了手脚。
「对、对不起,师父!」
「……为何道歉?」
「呃、这个,因为我擅自碰了师父的所有物……」
「不用在意,这里没有被你碰了我会困扰的东西。」
语气虽然冷淡,声音中却寄宿着温柔。
「……你果然拥有足以继承『救世』称号的才能呐。」
「唉?」
「那把剑会选择使用者,因此没有器量之人甚至会无法触碰它。」
雷昂语毕,将视线从圣剑那儿移至爱莉丝身上。
「……要试看看吗?」
「唉?试、试试看?」
「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拔出圣剑。」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啦!我这种人!」
师父都拔不出来的东西,自己不可能拔出。
爱莉丝如此确信着──然而下个瞬间,脑海里再次响起声音。
「试试吧。」
是溺爱孙女的祖母,不知为何爱莉丝有这种印象。
这种心情是怎样啊?爱莉丝抱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一边使劲紧握剑柄。
接着。
「啊!」
圣剑从鞘中被抽出,甚至轻易到让她不由自主发出茫然叫声的地步。
「哇啊……非常地,美丽……」
它有着魔性般的美丽,连不是武器爱好的爱莉丝都被迷住了。
她凝视由黑与金构成的剑身,感受到魂魄会被吸进去的危险感触。
「……原来如此,与你的相遇或许就是……」
耳中传来师父的声音,爱莉丝猛然惊醒。自己身为弟子却无视师父拔出圣剑,这不就是让他没面子的行径吗?现在不是沉醉于美丽剑身的时候。
「这、这是,呃……一、一定是有地方搞错了!」
「不,圣剑不会有错。你被圣剑卡利特=凯利乌斯选上了。」
沉稳红眸中寄宿着某种感慨。
「……有你当继承者,我就可以放心了呐。」
话语从嘴中喃喃漏出,让爱莉丝感到危险氛围,简直像是老爷爷接受自身之死的那种既清澈却又悲伤的模样。雷昂如今看起来就是如此。
「师父……?」
究竟是在思考什么呢?雷昂没回答这个提问,而是闭上眼睑……
「莱那跟师父两人还活着的时候,我对圣剑有着执着。我想要追上那两人,想要被认可,觉得想要达到目标就必须拔出圣剑。然而不论经过多久,那一刻都没有到来……我甚至迁怒,可是现在──」
雷昂一边轻抚爱莉丝的头,一边说道:
「就算你若无其事地做到此事,我也完全没涌现羡慕的情感。既然你能做到,我就没必要成为圣剑的使用者。」
沉稳声音中果然寄宿着像是老爷爷察觉死期将至的情感。
「……圣剑寻求的一定不是这个答案吧。」
最后轻声低喃的话语传进耳中,爱莉丝崸时察觉到圣剑的意图。
寄宿于此剑的意志为何让自己拔出刀身?那并不是因为它把爱莉丝这名少女视为使用者加以认可,而是让她这样做借此向雷昂传达某件事。
简直像是师父指导弟子似的。
然而,雷昂知道这份苦心──却没试着去体会。
「差不多要中午了,去吃饭吧。然后要离开宅邸外出喔。」
「要出门吗?去哪里?」
「工作室。」
用简短的一句话告知的那句话语。
是让她雀跃兴奋的内容。
「要去拿你的专用装备喔,爱莉丝。」
◇◆◇
「………………………………………………………………灭亡吧,人类。」
这里是武器贩卖店安布雷•卡普尔(unbreakable),在它附设的工作室里。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口吐诅咒话语,其双目有如死鱼般混浊。
「还以为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结果却是这个说真的少开玩笑了混帐外行人连工匠的工作是啥都搞不懂就擅自决定交期少给我擅自往下谈啊王八蛋那些小子是叫我去死吗是叫我去死吗你们这些狗屎人渣才给我去死。」
她挺抓狂的,不管是谁都能一眼看出……然而,雷昂仍是毫不客气地──
「艾蜜丽亚起来,我过来拿专用装备了。」
「…………唉──」
艾蜜丽亚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放在那边的东西就是,拿着快滚吧浑球。」
工作桌上放着一把弓,以白色为基本色调,随处散布着红点。
爱莉丝踩着小步伐小跑步接近那边,拿起它后目不转睛地凝视。
「呃,这个把手的部分……是刀刃的形状,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唉唉唉唉唉唉…………双手握住把手,试着流人『圣源』看看。」
这个回答就像在说如此一来就晓得了似的,虽然感到疑惑,爱莉丝仍是这样做了。
然后,红弦化为粒子状爆散……握柄分裂。弓变成两把弯刀。
「只要有这把武器,就能近战远战两边通吃。只要在弯刀模式下流入『圣源』,它就会具有削铁如泥的锋利度。在弓模式下流入『圣源』的话,就能召唤具有质量的幻影箭矢……基本性能差不
多就是这种感觉,剩下的在实战里尝试吧,就这样。」
说明结束后,艾蜜丽亚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翻了个身。
她这副模样简直像是尸体似的,然而却没有引起爱莉丝的兴趣。
「这个东西非常棒呢,师父。感觉像是吸在掌心似的,手感极佳。」
「当然啰,艾蜜丽亚的工作不会出错。」
雷昂口中吐出赞美,当事者身躯倏地一震。
「……哼,即使拥有神级武装,使用者技术差劲的话就没意义了呐。」
「唔,我的确还很青涩,技术却不差劲!」
「哈,这就难说了。或许只是仗着天赋却以二流告终唷。」
艾蜜丽亚又翻了一个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爱莉丝的脸庞。
「……为什么不是人家呢?」
声音细不可辨,吐出几乎听不见的那句话语后。
「哎,算了,这个职责就交给你吧……拯救雷昂的职责呐。」
编织出不能听而不闻的话语后,艾蜜丽亚间不容发地接着说道:
「雷古提利亚镇,有印象吗?」
「……记得那是殉教派之街吧?」
「没错,殉教派以独有的角度解释经典,擅自订立严格到愚蠢的戒律过生活,雷古提利亚就是这些被虐狂猪猡的乐园呢……那边前阵子被雾吞没了。」
也就是说人类丧失了住处,同时诞生了新的迷宫。
「如你所知,刚出现的迷宫是未知的聚合体,不晓得躲藏着何物,另一方面也满地都是『异变遗物』。要名利双收的话,那儿可是量身订作的场所。」
「变异遗物」正如其名,是在迷宫内部发生变异,带有异常性质的物体总称。
「『变异遗物』是一种物品,只会在迷宫产生时生成。换句话说,迷宫被愈多人类探索,它的数量也会随之失去的愈多呐。」
话虽如此,却几乎没有冒险者会为了寻求那种物品拥有的莫大价值而踏入刚诞生的迷宫。知道本分的中坚分子当然用不着说,连在欠债入不敷出的笨蛋或是爱作白日梦的菜鸟眼中,情报不足的迷宫都很可怕。
正是因为如此。
将理智抛得远远的,实行疯狂举动的人才会被人们称为勇者。
「冒险之鹰你当然晓得吧?」
雷昂点头同意,脑海里浮现某个男人的身影。
浑身伤疤的巨汉──维尔哥•萨哈吉。
是从很久以前就认识的熟人,也是拥有「猛禽」外号的勇者。
所谓的冒险之鹰,就是他率领的冒险者队伍的名称。
「那些家伙一如往常地打头阵,然后漂亮地带回了『变异遗物』唷。只不过……生还者只有维尔哥一人。」
「……你说什么?」
这项消息让雷昂的红眸罕见地出现动摇。
「那家伙没事吗?」
「据说被送进诊疗所时还徘徊在生死边缘。不过已经没事了吧。」
「……是呐,那家伙是杀也杀不死的男人。」
话语虽然冷淡,却确实寄宿着松一口气的安心感。
艾蜜丽亚点头对雷昂表示同意后,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然后,跟刚才说的一样,维尔哥把『变异遗物』带回来了。它是有着奇妙形状的果实,研究机构试着调查它的异常性,结果发现──」
讲到这里时艾蜜丽亚停顿了一会儿,来回望着雷昂与爱莉丝两人。
就像在说接下来就是正题似的。
然后,接着从她口中说出的情报是──
冲击性的内容,足以抹消心中对老友是否安好而产生的担忧。
「──它能立刻治好『青眼病』,把变成『魔物』的家伙恢复成人类。那个果实拥有这种力量。」
爱莉丝跟雷昂都只能默不作声呆立在原地。
「哎,是会有这种反应呐,人家刚听到这件事时也是吓傻了。毕竟总算发现未来的希望了呢这件事。」
只要研究那颗果实,发明出能够重现那种异常性质的药物,人类就能克服变成「魔物」的病症,或许也能在某种程度上预防被雾吞噬时发生的异变现象。而且──所谓化为「魔物」的人类能够复原,也就是说──
「师父可以变回人类,是这么一回事吧?」
先对爱莉丝这句发言做出反应的人是艾蜜丽亚。
「没错,这件事也很重要……不过雷昂,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才对。」
尸人默默垂下视线。
「…………非实现不可的约定,如果其本质打从最初就改变了的话。」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改变过去,然而未来却是。
「……意思是那颗果实至少有一颗让我自由使用吗?」
「嗯、嗯,我有让高层明确地做下约定喔,再来就只要把它弄到手就行了。」
两人的对答是在何种内心下展开的呢,爱莉丝果然还是不懂。她毕竟只是局外之人,无法介入两人之间。
然而,这样就行了,因为现场的意志如今已经统合为一了。
爱莉丝是如此,艾蜜丽亚也一样,连雷昂都是如此。
试图积极地走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就是因为如此──
「要接下这次的工作吗?雷昂?」
师父肯定艾蜜丽亚的话语时,爱莉丝并未试图阻止。
◇◆◇
「回收『变异遗物』或是收集情报,就是这回的工作喔。」
「……情报?」
「嗯、嗯,其实把工作派给你前,教会送了一支回收队过去唷。虽然所有人都是身手了得的冒险者……」
恐怕是全灭了吧──艾蜜丽亚如此述说。
「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他们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然而却连一个联络都没有。因此,高层判断回收队很有可能是全灭了。」
「所以轮到我出马了吗?」
「没错,主要目的是回收果实,次要目的是收集敌方的情报。能回收果实的话是最好,做不到的话至少也要达成斥候的使命,事情就是这样呢。」
之后也是艾蜜丽亚的解说。
这次的任务是以生还为前提,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帮手提供战力支援。做为先遣队派出去的人们,在教会拥有的人才中也是千挑百选的强者,而他们却全灭了,因此在教会内变得是以慎重派的意见居多。
「想避免损失更多的人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嗯、嗯,关于这一点,不论怎么抱怨高层都听不进去。」
艾蜜丽亚难受的模样让爱莉丝露出微笑。
「两位果然感情很好呢。」
「……烦耶。」
艾蜜丽亚别过脸庞,那个行动就是最好的答案。
初次见面时表现出来的那种言行,是万念俱灰的心态使然吧。想要拯救雷昂,然而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件事,因此干脆放弃一切接受他的下场。
然而,她心中仍然残留着希望雷昂被拯救的心情。
这次的工作或许能实现这个心愿,因此艾蜜丽亚有如提醒般说道:
「听好了,雷昂。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喔,就算你得不到果实也一样。不管要用什么手段,人家一定都会弄到一颗的。你用不着太拼命,带着敌人的情报回来就行了……跟那边的小姐一起唷。」
接受如同恳求般的送行后──两人离开圣都。
之后换乘马车,经过数天的移动,雷昂与爱莉丝抵达了那边。
「这里就是,雷古提利亚镇……」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探索迷宫了……即便如此,爱莉丝仍是不习惯这种肃杀氛围。
而且这次的迷宫才刚诞生没多久,手中几乎没有任何情报。
有何种「魔物」在此横行呢?做为回收目标的再生果实又在哪里呢?
潜藏在这座城镇的怪物,拥有何种力量呢?
一切都处于不明状态,接着就要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探索迷宫。
──好可怕。眼前这幅迷宫的光景让爱莉丝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不过,就在此时。
「不会有问题的。」
师父站在身旁,一边轻抚她的头一边用沉稳语调如此说道。
「是我们的话,就不会有问题。」
那是毫无作伪的真心话。一感受到这件事,爱莉丝的心就立刻萌发勇气。
「当然啰~!因为我们是无敌的搭档嘛!」
声音跟表情很开朗,看到她这副模样后……连雷昂的心都涌上一股热意。
(与爱莉丝的相遇果然是主的旨意吧。)
(主将重生的机会赐予我这个蠢笨的尸人。)
只要得到果实,或许就还有救。
不是自己,而是他,是那个男人。
(曾以为只能用杀救赎,然而如今。)
(有了重生这个选择,能变回人类的这个最佳选择。)
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果实。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怎样的怪物都要打倒。
与这个可靠的弟子一同。
「走吧,爱莉丝。」
「好的,师父!」
两人踏出步伐,进入完全未知的领域,走进飘散着死亡气息的新迷宫。
当然,行进得很缓慢。
仰赖雷昂的听觉掌握敌方的位置与数量,以先制攻击为前提进行动作。
看样子周围没有「魔物」……也没有人类的气息。
「先遣队果然全灭了吧。」
喃喃低语后,雷昂望向爱莉丝。
她以自己的方式警戒着四周吧,其视线来回穿梭在四面八方之间。
「……对建筑物的异变状态感到在意吗?」
「是、是的。这还只是我第三次的探索,所以不晓得这样是否异常就是了……所有建筑物都是白色的,总觉得很介意。」
其他迷宫都充斥着令人联想到血或是内脏的红色、或者是黑色。
然而这里却如同爱莉丝所言,映入眼帘的一切全是白色。
「我认为迷宫的内观,会因应它还是人类居所时的风格而改变样貌。举例来说,雷古提利亚镇这里做为殉教派之街而闻名于世,他们以独自的方式解释库托尔教的经典……也就是圣者•欧格斯记述的书物,试图借此过着更符合天主心意的生活。那种态度大致可以说是洁白无瑕无误。」
「……所以变成迷宫后,一切都变成纯白色的了?」
「恐怕是如此呐。殉教派做为象征色而高举的颜色也全是白色,他们想要在所有意义上成为白色的存在吧。」
堕入魔道时,这种家伙就会成为极为恐怖的「魔物」。
「不如说人愈是想把自身染白,就愈是会接近黑色。不留余地的规定会产生压抑,令心灵蒙尘……进而变成催生出强大『魔物』的情绪。」
恰好就在此时,隶属于此镇,曾做为殉教信徒而生的人们会得到何种形态呢?在前方,它们自己展现了这个答案。
就在前方,有三个「魔物」站在浓雾之中,那是狼人的亚种黑狼人(black fang)。
前者拥有茶褐色毛皮,相对的后者则是全身漆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差异。
那就是……眼睛,黑狼人没有相当于眼睛的部位。
「想以白色自居之人,将自身定义为白色之人,其本质都是黑的……然而,它们绝不会试图去看到这个真相,无法看到这个事实,因此它们是盲目的。」
对他们而言,就算沦落成怪物也依旧是幸福的吧。
因为不论经过多久,它们都能不去察觉到自己是黑色的存在。
「……爱莉丝,它们就交给你收拾。试射一下专用装备。」
「请交给我吧,师父。」
静静地做出回应后,她拿起背着的弓,摆出架势──注入「圣源」。
瞬间,纯白箭矢被召唤至手边,自动搭上红弦。
爱莉丝拉满弓,接着──
数瞬后箭矢释出,抵达的结局是无声的射杀。
(完美的射击,然而更应该吃惊的是,心态的控制力。)
(一旦面临斗争就会同时抑制住恐惧感,达到无我的境界。)
(这正是在勇气下才能实现的技巧。我跟这个女孩都很胆小……但决定性的差异就在这里吧。)
其理由为何?她做得到,自己却做不到的理由是?
……答案果然还是没有出现。
爱莉丝瞬杀了所有目标。
「这把弓好厉害唷,师父!简直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真正了不起的是你的技术,爱莉丝。装备只不过是它的附属品。」
「唉!是,是这样子,的吗?唉嘿嘿嘿嘿。」
在如今的雷昂眼中,被夸奖而开心的模样很可爱。
感觉简直像是老爷爷得到孙子似的。
「要继续前进啰,爱莉丝。」
「是!师父!」
雷昂带着弟子在魔都中前进,接着……目睹了异样光景。
「师、师父,这是──」
「是先遣队造成的,还是『魔物』干的好事呢?总之不应该轻易靠近呐。」
在街道正中央的雷昂与爱莉丝露出戒心。
其原因是……地面冒出的漆黑火焰。
「如果这是某人的『神秘』,那附近应该会有发动者的气息才对。毕竟『神秘』是无法长时间维持的呐。可是在我的听觉感测范围内并没有这种对象存在。既然如此,想成是『魔物』留下的事物才妥当吧。」
是何种存在,以怎样的力量创造了这幅光景呢?
雷昂凝视暗色火焰,一层又一层地思索着。事情就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漆黑在白色浓雾中主张自我,将存在于他们心中的残渣送进脑海。
──一直随波逐流地存活至今。
──做为殉教白色信徒的骄傲,以及对那些黑色家伙的憎恶,我心中并没有这种事物。
──优柔寡断,胆小又懦弱。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我。
──也有想要守护的事物。
「噫咿!」
昏暗的教会地下室里响起可耻哀鸣。
那是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
「怎么能让你,得逞啊!」
就在此时,同伴之一挺身而出挡下逼近吾身的利刃。
那是举着大盾的金发美女──耶莉赛•兹维鲁古。
厚实钢铁挡下凶刃,产生刺耳尖响的下个瞬间。
「喝呀!」
奋勇声音响起的同时,那家伙挥起巨剑。
收拾掉最后一个对手后,静寂造访了现场。
「呼~,结束了结束了~」
男人扛着大剑,擦拭额上的汗水。他是艾萨克•修塔路森。
是我的好友,我的师父,我的大哥。
我至今仍然瘫坐在地,那家伙朝我伸出手。
「站得起来吗?伙伴?」
我握住他的手站起身躯。艾兹一边啪啪啪地拍打我的肩膀,一边笑道:
「你这家伙啊,还是一样狗屎运很强呢。」
耶莉也表示赞同,在成熟美貌上浮现笑意。
「没在那个节骨眼跌倒的话,就会挨下那一击而死掉呢。」
「这正是主的恩宠呐,真是令人羡慕。」
……如果能如同字面意义般接受欣羡话语,我的人生或许会轻松些吧。
即使我明白两人并无恶意也一样,我无论如何都会将那些话语听成是讽刺。
「……抱歉,这次我也拖累你们两人了。」
「唉,哎~懦弱病又发作了呢。」
「不管是几次我都会这样说唷,拉普。就是因为你足以当我们的同伴,所以我们才会像这样跟你一起工作喔。」
「对呀~对呀~,不然的话我们就会跟上面交涉,把你换成其他家伙了~」
艾兹一边表示赞同,一边拍打我的肩膀。
「你拥有的那个预知未来的『神秘』,还有只能说是天主恩宠的狗屎运,以及我们所没有的慎重,不论是哪一个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唷,伙伴。」
……就算被说到这个地步,我还是无法挺起胸膛。
预知未来的「神秘」是自动发动的,是无法控制的半吊子技能。
狗屎运这玩意儿也不晓得何时会用光。
至于慎重,说起来是很好听,但其实只是胆小而已。
不论是做为两人的同伴……或是做为代行者,我果然都不够格吧。
「……如果没出生在圣堂骑士的家系,我也做不了这份工作。」
两人这次对我叹息的身影耸了耸肩。
「好啦~好啦~要自怨自艾的话,一边吃饭一边做啰。」
「是啊是啊,我肚子可是饿瘪了呢。回总部报告完后,快点换个衣服去吃饭吧。有怨言的话,在饭桌上想怎么抱怨我都会听的,好吗?」
我轻轻点头,为了走至地面而踏出一步……在那个瞬间,脚滑了一下跌倒了。
满地都是的鲜血与脏器就是元凶。
「……死后的复仇吗?」
我一边摩擦重重撞上的脸庞,一边环视四周。
情况正是凄惨无比,地上有无数被四分五裂的尸体,散发着死亡气味。
一想到这是自己这群人的所作所为,虽然早就习以为常,仍是让我感到不舒服。
「……为何非杀不可呢?」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是使命也是骄傲,吧……哎,我也觉得不舒服就是了。」
「为了纯白的洁净世界,要扫除黑色污秽。身为殉教信徒这是天经地义的美德就是了,呢。」
在此丧命的人们,就是被认定为异端的人们。
他们是用黑色弄脏吾等纯白世界的悖德者,因此不能允许其存在。
……小时候盲目相信过的这个理论,如今只觉得它很残酷。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们跟异端也一样呐。」
「所以我们才为了离开这座城镇而存钱吧?为了在主流派的城市重新出发呐。」
耶莉一
边走近通往上层的楼梯,一边继续编织话语。
「在那之前就多多忍耐完成工作吧。杀人虽然很不愉快……但无疑是会拯救到一些人的。」
的确,正是如此。
异端者毫无例外,是会试图用暴力改变社会的存在。
曝尸现场的这些人,也筹划着不得了的事件。
如果没事先击溃……我们的熟人就会迎来悲惨的下场吧。
「拯救善良的邻居,就是唯一的动力来源呐。」
我点头回应,脑海中浮现许多邻居的模样。
白云亭的欧拉尔婆婆把我们当成孙子看待,明明没点却会送上炸薯片招待我们。
在南街开旧书摊的比翁西跟我兴趣很合,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家伙。
除此之外还有小道具店的亚莉赛、街头艺人莫尔克斯、摊贩柯拉尔等等,许多邻居的生命都被这次的工作守护下来了。
如此一想,就稍微能对我们的行为挺起胸膛感到自豪。
……话虽如此,我并不打算长久做下去。
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城镇,在新的场所、适合自己性子的地方过着更棒的人生。
艾兹与耶莉,还有我,就这三人要一起生活。
「好了,快点离开这种地方吧。」
「是呐,都沾上血腥味了。」
两人爬上楼梯,我也随后跟上。
耶莉跟艾兹──我恋慕着的女人,以及独一无二的男性友人。一边凝视那两人的背影,我一边如此心想。
现在虽然只是被守护着的拖油瓶。
但我有朝一日要成为能够守护这两人的男人──
──记忆流入告终的同时,雷昂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变得很麻烦了。」
漆黑火焰如今仍在眼前熊熊燃烧,身为其原因的「魔物」是──
「沦落的代行者,他们恐怕就是潜藏在雷古提利亚镇的怪物的真面目吧。」
「代行者是……什么呢?」
「简单的说,就像是杀手吧,教会雇用的呐。」
「唉?杀、杀手?」
「嗯、嗯,是教会拥有的暗部中有一个叫做『令人敬畏的邻居们』,隶属于那个组织、负责排除异端者的人们,他们就叫做代行者。」
殉教派信仰的教义虽然不同,但教会的内部构造与主流派并无不同,因此殉教派里也存在着暗部组织,然而……
「隶属于主流派的代行者鲜少参与工作,因为极少人在教义上被认定为异端者。然而殉教派戒律严格,对于言行举止不符合教义之人毫不留情,因此他们也必然很忙碌……与此同时,造下的业障也深。」
殉教派代行者全都拥有压倒性的杀人技巧,不遗余力地砥砺自我,因此一旦他们变成「魔物」,就会成为无与伦比的威胁。
「不过这次的情况实在是疑点重重。如果刚才流入脑海的记忆可以佐证业障深度跟战力强弱,那就毫无问题了……然而,实际上却正好相反。」
当事者没给人业障深重的印象,也没有优异的战斗技术。
不如说他很胆小,也派不上用场,老是拖累同伴,只是会作白日梦的存在。
没错……跟昔日的尸人一模一样。
「意思也就是说,看到了跟目标怪物不同的『魔物』的记忆,是这么一回事吗?」
「……关于这点实在难以判断。」
流入脑海的记忆看起来如果很鲜明,其「魔物」通常也是强韧无比。
用至今为止的经验做比对的话,被称为拉普的男人有可能变成了第二级以上的「魔物」。
「不过如果是第二级或是第一级这种程度的话,并没有超过先遗队的实力。」
「那么……意思就是变成了特级啰?」
「不,从他的记忆判断,不可能变成那种程度的厉害『魔物』。」
有臭味,某种臭味。
「……真是的,自从讨伐哥布林后,送上门的都是有臭味的案件呐。」
毕竟自己跟她只能前行,只要到了尽头处,谜底解开的瞬间就会到来吧。
目前应该要在意的事情是──
「为何它在这里释放了黑炎呢?」
一旦演变成遭遇战,这个真相或许会通往弱点,进而帮助到我方。
因此雷昂一边浮现种种臆测,一边凝视摇曳着的熊熊黑炎……
「……唔。火焰中有东西在发光呐,那个是『生证石』吗?」
那是它在现场烧死「魔物」后留下的证据,然而──
「『魔物』不会同族相残,以颠覆这个定律为前提去推论的话,也就是说……它对周围的『魔物』感到相当憎恨,或是地域意识很强呢。」
雷昂将视线移至一旁,黑炎附近有一家餐厅,其招牌上写着白云亭。记得在方才的记忆中,应该出现过相同的名字才对。
「……那家店有着跟同伴一起度过的回忆吗?」
杀死同族是因为对这个回忆有着强烈执着吗?还是说……
就在雷昂如此思索之际。
「呜,呜呜。」
细不可辨的声音传入雷昂耳中。
位于可听范围内的最北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无疑就是。
「爱莉丝,有生存者。要过去救人啰。」
「唔!是,师父!」
移动后,两人发现了声音的主人。
是一名女冒险者,如今她倒在路旁,吐出粗大呼吸,肩膀上下移动喘着气。
「没、没事──」
「等等,别轻易靠近。」
爱莉丝试图跑过去,雷昂伸手制止她,一边凝视对方的身影。
「……那个女性身上带着某种奇妙的气息,外观虽是人类,但说不定是……」
「意思是有可能是『魔物』假扮的吗?」
「没错,因此要先确认对方的真面目。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应战。」
语毕,雷昂用缓慢步调一步步接近。
「那边的人,你该不会是教会派遣的回收队的一员吧?」
果然如同所料,倒在路旁的她用缓慢的动作望向这边……
她猛然惊觉,立刻遮住自己的右眼。为何这样做呢,答案很明白。
「似乎罹患了『青眼病』呐。」
刚才感受到的奇妙氛围是疾病使然吗?
「……爱莉丝,你在这里待命,因为有感染的风险,由我来跟她接触就行了。」
雷昂缓缓接近对方,再次出声搭话。
「我跟你一样,是被教会派来这里的……你能对话吗?」
面对雷昂的喊话,女性只答了句「水」。
「要水的话这里有剩,你可以喝这个。」
「唔……!」
女性抖着手抓住水壶,一口两口地将水含入口中滋润喉咙。
趁她忙着喝水时,雷昂观察了对方的某个部位。
是右眼。雷昂认为只要催促对方进行补给,遮住右眼的手就会松开,结果被他猜中了。
「……似乎才刚刚罹患呐。」
女性肩膀倏地一震。
「你,不怕……感染,吗……?」
「我叫雷昂•克罗斯哈特,怪物吞食者雷昂你有听过吧?」
「怪物,吞食者……是,吗……那么……感染的风险,就无关紧要了,吧……」
在那之后略微休息半晌,确认她的恢复状况后。
「你是回收队的存活者吗?」
「……嗯嗯,没错。」
「还有其他存活的人吗?」
面对这个提问,她无言地摇摇头。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把详情告诉我。」
之后,女性开始喃喃诉说。
据她所言,踏进雷古提利亚镇后的数小时可说是一帆风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们是教会雇用的高手冒险者,光是一人就足以成为战力,有五人组成队伍的话,一般的迷宫都只能说是游乐场。
「我们打算探索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毕竟我们没有情报呐,连果实在哪里都不晓得。不过……是在时间大约经过七小时左右的时候吧,我们踏入了位于东侧地区的广场,那儿有一棵巨木……」
「那个『变异遗物』就长在那上面吗?」
「嗯、嗯,正是如此。原本打算花上数天找寻,结果只花几小时探索就结束了,接着只要从树干上摘下果实再带回来就行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过来了。」
然后她们与那个「魔物」交战……最后全灭。
轻松屠灭高手冒险者的「魔物」,其名为──
「炎人(ifrit),那家伙肯定就是那个。」
炎人正如其名,是身缠火焰的巨人。
它的分级是第一级,是极为强大的存在,然而。
「不只是维尔哥率领的冒险之鹰,连你们都败北的话──」
「嗯、嗯,不是普通炎人,那家伙是亚种。我也曾数度收拾过同种类的『魔物』,但它们都没那家伙强大。」
换言之,那个「魔物」拥有无法被分类至第
一级的力量。
「原本在队伍全灭时就应该撤退才是,然而……我却无法死心。只要带回那颗果实,就能治好生病的妹妹。一这样想我就……」
然后,她笔直地望向雷昂的红眸,苍白脸庞上寄宿着求恳之情。
……雷昂是冒险者,同时也是继承「救世」之名的勇者。
其存在意义就是,执行正义与救赎。既然如此,现场的最佳解只有一个。
「我想确认那个炎人,或许有可能攻略掉它。」
这个女人还有救,既然如此,就撑到最后一刻吧。
……话虽如此,雷昂不打算毫无节制地行动。
「我不打算舍弃你跟你妹妹。不过,如果我判断我方不是敌手时,到那个时候──」
「嗯、嗯,我明白,就返回圣都吧。」
在那之后,她会对自己还有妹妹如何做一个了断……这不难想像。雷昂会努力避免这种事态发生,不过如果有万一他还是会撤退吧。
因为他也有应该要守护的事物。
爱莉丝在远处待命,雷昂用手势发出指示叫她「过来旁边」。
接着他扶起女性,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炎人的所在地你心里有底吗?」
「嗯、嗯,稍微等一下。」
女人从腰包中取出怀表,确认现在的时间后。
「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敌方的行动。那家伙每天都会在七个特定的地点移动,而且还很准时。照现在这个时间带……它的所在地是大树正下方呐。」
雷昂准备与弟子在她的带路下,一同前往那边……不过在那之前。
「这么一说,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唉?啊,嗯嗯。是呐……」
女人露出沉思的模样,雷昂明白其中有某种内情。
「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本名,用化名也没问题。」
「是、是吗?抱歉呐。既然如此……蕾茵,就叫我蕾茵吧。」
两人在她的带领下前往现场。
在开放空间的中央处有一棵巨木,那棵大树也跟街上的建筑物一样整个被染成了白色。然而,只有长在粗大树干上的那个东西是黑色的,就像凝聚了黑暗似的。
有着倒三角形独特外形的果实,就是那个「变异遗物」吧。
「虽然想立刻带着它回去……」
站在大树旁的「魔物」一定不会容许自己得逞吧。
炎人,其模样是缠带漆黑火炎的纯白巨人……不,或许应该形容成被漆黑火炎灼烧吧。它苦闷地扭曲威严相貌,在蓝眼中寄宿哀戚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悲叹自身现状似的。
「……没有一丝一毫曾是人类时的影子,激变程度令人难以相信。」
碍手碍脚的胆小鬼──曾跟这个尸人一样的他,如今变成了恐怖的「魔物」。
「身上缠带的火焰与肉体的颜色、尺寸,还有五官,不论哪一个都不在标准之中,而且──」
手中的拿手武器也是如此。
装备在漆黑巨人双臂上的东西,是巨大的剑和盾。
「用自身的火焰创造出装备吗……以重现同伴拿手武器的形式。」
投注其中的是何种情感呢?
就在雷昂如此思索时。
新的记忆随即流进脑海。
──互相触碰时的暖意。
──做下的约定。
──不断变强的后悔。
──有如沉淀物般残留下来。
──即使变成这样,仍是。
「呼……呼……!」
脚像是要被撕裂般疼痛,即使如此,我们仍然拼命奔跑着。
在漂散着夜暗的街道上,为了甩掉从后方紧逼而来的敌人。
「啊啊,可恶……脚好像要断掉了……!」
「不要,这样,说啦……!连我都,忍不住,要说丧气话了……!」
艾兹与耶莉,他们浑身是血,处于一碰就会倒下的极限状态。
我也一样,演变成现况的来龙去脉,在脑海里有如走马灯般重播着。
……试图走正道的举动造成反效果。
代行者的职务并不只是抹杀指定目标。
接收异端者们的圣典,焚烧这些邪恶物品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这天我们一如往常淡淡地努力执勤……却偶然发现了一件事。
发现掺杂在异端圣典里的浊黑色机密。
马格贝斯大司教是这一带的支配者,包含雷古提利亚镇在内。
那家伙正暗中计画着巨大阴谋,我们浏览了记载着一部分阴谋的文件……知道了雷古提利亚镇的危机。
丢着不管城镇就会毁灭,我们认识的善良人们就会失去未来。
所以,做为离开城镇前的最后一份工作,我们为了守护他们而行动了。
其结果就是这个。
我们毅然挺身而出对抗绝对的权力与恶意,理所当然地败退,有如无头苍蝇般逃窜。
明明没有安身之所,明明无处可逃地说。
即使如此,我们仍是。
「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结束呢……!」
「嗯、嗯……正是,如此,呐……伙伴……!」
「我们……是有,梦想的……!」
我们口吐各自的想法,发足急奔,祈求能发生某种奇迹。
──然而,可是。
此时脑海里突然浮现画面。
是预知未来,我那自动发动的神秘。
它让我目睹的数秒后的画面,逼迫我进行究极的选择。
「艾兹身旁会出现黑色洞穴,箭矢会从那儿飞出。」
知道这个未来的瞬间,我脑中产生数个想法。
得护住艾兹才行,为了守护他。
然而……这样做后我会变成怎样?
无疑是会死去吧。
用自己的性命换好友一命吗?
如果我强大到面对这种判断也能立刻做出决定,结果一定会有所不同吧。
结果我没能采取行动。
因此──如同预知,艾兹身旁出现黑色洞穴,然后。
「咕啊!?」
箭矢贯穿那家伙的背部。
好友身躯一软倒在地上,我与耶莉停下步伐,就在那个瞬间。
艾兹趴在地上,他的头上出现黑色洞穴。
得行动才行,非救好友不可。
明明是这样想的。
「唔…………!」
耶莉冲向艾兹那边,我只能凝视她的背影。
我喀哒喀哒地发抖,连一步都踏不出去,好友对这样的我──
用细蚊般的声音说道:
「救、救救,我……伙,伴……」
到了这个关头,我还是动弹不得。
总算踏出一步时──已经是一切结束之后了。
释出的箭矢夺走艾兹的生命,这幅光景令耶莉双膝跪地。
出现的破绽让追兵有机可乘,回过神时我们两人都被捉住了。
……过了一阵子。
是来欣赏我们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吗?那家伙现身了。
马格贝斯大司教,年老的最高权力者之一。
他一边轻抚白色胡须,一边皱起眉心。
「我应该说过所有人都要活捉的吧?」
「是……有一人真的很难缠,因此……」
马格贝斯深深叹息,然后说了一句话。
「这样是当不了素材的。」
他有如扫兴般耸耸肩,转身离去。看起来像是部下的男人对那家伙的背影丢出问题。
「那这两人?」
马格贝斯没有停步,有如撂下话语般回答。
「杀鸡儆猴啰,就像平时那样呐。」
接着──最恶劣的七天开始了。
马格贝斯的企图全部被当成是我们的密谋,让我们蒙受不白之冤。
我们被塑造成大罪人,将要以最残酷的刑罚被处死。
在一部分殉教派中,有着不净仪式这种事物存在。
这是用更加肮脏的秽物涂抹黑色邪恶全身,确实让对方堕入地狱而做的事前准备。
具体地说……就是把对方交到那群野兽手中。
地底世界住着悖德者集团,那些家伙虽然有着人形,心灵却正如鬼畜一般。
在那七天里,我与耶莉被那些家伙当成玩具──
如今,迎来处刑的时刻。
在雷古提利亚镇的广场上。
「忘恩负义的恶党们,很适合这个下场呢。」
「罪有应得。」
在满嘴谩骂丢着石头的人们中,也混杂着我们试图保护的善良人们。
我一边被钉上十字架,一边凝视死期将至的光景。
为了从眼底下那些我心爱的人们的下场上移开目光。
艾兹被摆在地上的尸骸已不成原形,他死后整整被曝尸三天,又被民众亲手污辱……撕裂,变得像是破抹布似的。
还有耶莉。
「啊,呜啊,啊,啊啊,啊。」
她坏掉了,被弄坏了。
被交给那些
家伙后的七天里,我们受到的对待就是这样。
美丽的金发被乱拔,变得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白色牙齿被半玩闹地拔去。
身为人类的尊严遭到凌辱。
活生生地被饥饿野狗贪婪地啃食。
「为,什么……」
光是动嘴巴都会感到剧痛。
即使如此,还是忍不住低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神要给我们这种结局呢?
为什么…………我在那时无法行动呢?
「接下来要进行拉普雷斯卡•威迪亚森的火刑。」
排在脚底下的木柴被丢出一把火,火势瞬间变大。
全身被灼烧,但这个痛楚并没有动摇我的心。
在临终的最后一刻,一股情感埋进我的胸口。
那是。
「艾,兹……」
当时如果我牺牲自己,如果艾兹活下来的话。
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吧。
耶莉跟艾兹两人会逃得远远的。
然后拯救大家,连同我的份一起幸福。
我应该要选择这种未来才对。
在紧要关头胆怯,只能发抖害怕的自己令我憎恶不已。
就是因为留下来的是这种家伙,才会毁了一切的。
「错了……我,错了……」
我一边被火焰灼烧,一边流着泪编织出最后的情感。
那时。
我,就是我。
应该代替那家伙去死才对──
──记忆流入中断后,过了数秒。
雷昂将沉痛心情藏于胸口,双拳紧握。
「简直就像在照镜子似的。」
是我死掉就好了──这正是尸人在这四年间念念不忘的想法。
这就是怎么懊悔都不够的自身罪孽。
彼此都背负着相同的诅咒,正是因为如此,雷昂做出宣言。
「……我要讨伐他,这是很有可能做到的事。」
爱莉丝信任尸人,所以并没有特别回应什么话,只是静静倾听。
相反的,蕾茵似乎对他的判断有所疑虑。
「我是想要赞成你的想法,不过……你说要怎么讨伐?」
雷昂毫无迷惘地述说。
述说自己的策略,述说拯救它的方法。听完这些话后,她做出的结论是──
「……原来如此,确实值得赌上性命,吧。」
看样子她似乎是接受了。
「那就这样说定,再来就是进入执行阶段。」
雷昂一边朝两人送出话语,一边缓缓转过身躯。
在那之后过了一阵子。
如今,打响了决战的第一炮。
就像在宣告黑炎人讨伐作战开始似的──
在钟塔的屋顶上,雷昂启动机关,让钟声响彻整座城镇中。
在那瞬间,爱莉丝在街道正中央尖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大音量传至大范围内的每个角落,引来众多「魔物」。
「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白。」
大批黑狼人群涌而上。虽然对它们的突击感到紧张,爱莉丝的动作却依旧行云如水。
猛烈突进的「魔物」群没有捉到猎物白忙一场,就那样顺势打破行进路线上的餐厅……白云亭的玻璃进入店内。
「由不得它不行动。」
果然,在数瞬过后。
庞大的「魔物」,炎人带着骇人怒火来袭了。
「即使堕入魔道却仍旧……不,就是因为堕落了才非守护不可,守护昔日的回忆。」
正是因为炎人被过去束缚。
「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排除介入过去的异物,它挥动紧握手中的拿手武器。
简直像是暴风般跃动,大量黑狼人瞬间化为腐汁。
「……是时候了吗?」
雷昂再次启动机关,敲打钟塔的钟。
这是命令爱莉丝撤退的信号……也是给蕾茵的作战指示。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物」集中至她那边,那儿对它而言也是充满回忆的场所。
「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践踏炎人回忆般的行径令雷昂感到自我厌恶,却仍然进行着这个作战计画。
他的目的是「圣源」的枯竭。无论「魔物」有多强大,一旦失去寄宿在体内的「圣源」,就会失去身为非人者的依据。毕竟它们是人类沦落而成的「魔物」,而并非天生的怪物。
证明这件事的瞬间终于到来了。
「死……!?」
借由黑炎重现的、同伴们的拿手武器──大剑与大盾从它手中失落了。
它瞬间变得哑口无言,然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炎人痛哭,雷昂从那副姿态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像圣剑对我而言是最后的寄托一样,你失去的那个也是。」
一边心想双方都背负着的业障与哀戚,雷昂一边行动了。
把脚放上扶手,跳跃,然后──尸人在天空飞驰。
他将「圣源」流入义足,瞬间喷射出高热量,将它当成推进力飞翔。然而,这种飞翔无法一直持续下去,不久后身体就受到重力支配而开始朝地面移动。
目标是大街正中央,眼中紧盯的是一名同族。
编织出的话语是,救赎的意志。
「吾以怜悯斩断,阿斯法拉斯之针,伏魔殿的谋略,离业蛇之舌尖。」
从天而降朝地上突进之际,他的右臂如同群体生物般蠢动,渐渐改变形状。
那果然是一把长枪。
前臂变成巨大枪状物……肩膀朝他的脖子伸出长管。
其前端装着针,下个瞬间刺进尸人的脖子,从动脉吸取血液。
那是普通人会出血过多致死的血量。
那些血被输送至变成长枪形状的前臂──
「钢武术式展开,第四魔装:卑劣暗杀者的一刺(sadistic•transer)。」
──接着是,突刺。
将坠落随之而来的动能放上枪尖,贯穿炎人的天灵盖。
这样就一决胜负了,应该是如此才对。不过,看样子它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圣源」。
贯穿的头顶开始再生,黑炎蠢动,试图吞噬雷昂的右腕。
然而,这也在预料之中。
第四魔装的精髓不在于锐利,而是借由内部机构加强毒性的尸人血液。突刺之际它会同时从整把长枪渗出──从内侧破坏目标。
「唉,唉,啊。」
第四魔装产生剧毒,融化建构它生命的一切,接着。
「……啊啊,你们过来了吗?」
上天堂吧,悲哀的灵魂啊,我活生生的翻版啊。
一边被心爱的人们迎接。
「──愿汝等安息,永远得到救赎。」
在虚空中描绘形状独特的四边形,一边如此祈祷。愿他们毁坏的梦想能在天主膝下得到实现。
「啊!师父~!」
雷昂凝视弟子冲向这边的身影,此时她朝雷昂发出声音。
「这次的胜因是在勇气的有无呐?」
声音是从身边传出的。蕾茵在不知不觉间站到雷昂身畔,面带微笑如此称赞。
「就因为你很勇敢,吾等才能打倒那家伙。如果你在紧要关头胆怯,一定会变成最糟糕的局面吧。」
她如此说道。你真的是很有勇气的男人呐──听到这句话后,雷昂总算有所察觉。
察觉到即使面对那种程度的强敌,自己心中也没有畏惧的事实。
在交战之际,心里有的是怜悯与救赎的意志,以及……信赖。
「辛苦了!师父!」
爱莉丝,只要有她在就不会恐惧的这种情感存在于心中某处吧。
「所谓的勇气……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一直追寻至今的答案,雷昂确定自己抓到了它的一角。
爱莉丝用爽朗笑容对这样的他说道:
「再来只要回收果实就能回去了呢!」
「……嗯嗯,是呐。立刻前往大树那边吧。」
接着,他们再次踏足那边。
雷昂等人走近位于雷古提利亚镇东部,坐镇在大广场正中央的大树。
「这样就能治好病的话,就再好也不过了。」
蕾茵摘下果实,她将嘴巴凑近它……咬了上去。
在那个瞬间,混杂在她右眼中的青蓝色彩消失了。这是疾病被治好的证据,也是果实拥有的另一个效果,让人体会到现实感的现象。
「师父,只要吃下这个一定就……」
「魔物」会变回人类,不论是青眼或红眼都一样。
「如此一来就能得到救赎了吗?我也是
……那家伙也是。」
雷昂低喃,同时对自己的心态感到厌恶。
他清楚得很,会得救的人只有自己。
就算变回人类,过去也不会改变。死者绝对不会复活。
因此……那个男人也一定不会得到救赎吧。
只有自己逃离誓约与命运,独自享受幸福。
这种事果真能被允许吗?可以容许吗?
「师父。」
雷昂从果实上移开目光,此时爱莉丝对他开了口。
「四处旁徨找寻你时,我脑中只有自己的事。我失去了一切……即使如此还是不想死,想变得比任何人都幸福。我一边如此祈愿,一边寻找你。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你就能拯救我。」
爱莉丝声音中寄宿着哀戚,然而它并不是如同话语所述以自我为中心的情感。
「与你重逢时,我变得很悲伤,因为你实在是变得太多了。这种心情随着一起生活愈变愈强烈……我变得不只是想让自己得救,也希望你能得到救赎。然后,呃……」
爱莉丝将羞怯心寄宿在脸颊上,一边说道:
「如、如果我能变成治愈你心灵的存在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
她没有自觉吧。对尸人而言,爱莉丝的存在已经足以称之为救赎了。
正是因为如此,接着说出口的话语对雷昂而言实在是太诱人了。
「我希望自己跟你能够幸福。所以……请出手相助吧,师父。请帮帮我,而且也帮帮你自己。因为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救赎。」
雷昂•克罗斯哈特有着义务,有着让爱莉丝幸福的义务。
以此为优先也不错不是吗?这种情感替他带来积极进取的想法。
(……或许我太消极地看待所有事物了。)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就算背负着自身的罪孽,也依旧会继续屹立……不,不是呐。)
(我也一起背负就行了,如此一来。)
或许就能看到梦想。
或许能再次看见救世之梦。
如果这是尸人的救赎,同时也是爱莉丝的救赎的话。
「……我要,抓住啰。为了活在梦想中。」
心里的沉淀物简直像是融雪般渐渐消失。
然后,雷昂与爱莉丝一同走上充满希望的未来──
「啊啊,你果然还是一个撒娇小鬼头呐,伙伴。」
──声音。
这并非幻听。
终于来了,被命运所引导。
为了修正尸人狂乱的轨道。
「………………唔!」
就在此时,黑色的再生果实变形了。
那是赤热的甲虫。雷昂斜眼看那副模样,同时抱住爱莉丝的身体向后跃。
刹那间,变异的果实膨胀爆裂。
「哈哈,这次好好地拯救了呢,跟我那时不同。」
他一边注视尸人,一边「呸」的一声朝地面吐出某物。
是刚才咬下的果实碎片。
「呵呵,我也真是的,差点就中了自己准备的陷阱了。」
自虐般的笑容就在眼前,尸人轻声低喃,一边品尝几乎要让胸口炸裂的悲伤。
「……即使得到足以拯救世界的力量,你依然──」
「嗯、嗯,连一点点都不想为了这个目的而使用呢。」
做出断言的同时──他变形成真正的姿态。
女性身躯缓缓变形,获得带有魔性的魅力。
最终他用那对紫色眼眸凝视雷昂,一边让绝世美貌露出笑容。
(插图009)
「──四年不见了呐,伙伴。」
昔日的梦化为恶梦重新降临。
雷昂心中已没有半点方才为止的情感。
只是笔直地看着他的身影,红眸里只映照着他这个存在。
雷昂说出那个名字。
「莱那………………!」
那是做为友爱证明的称呼,然而寄宿在雷昂声音里的情感并不单纯。
爱莉丝站在他旁边瞠目结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会错的,那是,那个男人是莱因哈特•克罗斯莱。
「…………唔!」
问号在爱莉丝脑中来回飞舞,这些疑问实在太大,她的处理速度跟不上这些情报。
弟子露出这副模样,但雷昂却是连正眼都不瞧。
堕入……不对,是被推入白色魔性的好友,如今就是尸人世界里的一切。
「哎呀~,玩得很开心呐,伙伴。跟你一起联手工作果然是开心极了,不枉我特地引你过来这里呐,嗯。」
那个再生果实,白色魔性……是莱因哈特用力量创造出来的事物吧。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此事的瞬间,爱莉丝发出吼声。
「为什么!?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如果有那颗果实,大家就──」
「不对,不是大家呐。主要是你自己吧?」
视线不经意地移向这边,那对紫色眼瞳里丝毫没寄宿着敌意或是杀意。
然而……爱莉丝却做出了必死的觉悟。青蛙被蛇盯住就是这种感觉吧?
存在等级的差异太大了。
这种确信给她带来战栗。
「想起昔日的你呐,伙伴。记得刚被师父捡来的那时,你也像那家伙一样胆怯地躲在那个人背后……哎,先把这个放到一边,我来回答问题吧。就是刚才小姐口中那个『为什么』的提问。哎,这里面有着种种内情,复杂得很呐。」
他一边无奈地耸肩,一边堆叠话语。
「为什么要把你们引过来?为什么明明拥有能拯救世界的力量,却不正确地使用呢?为什么身为光辉的莱因哈特会沦落成这个下场呢?虽然无法一言以蔽之……不过如果不是用说的,而是用行动表示,一瞬间就结束了。」
莱因哈特微微一笑。
「小姐,你那些疑惑的答案,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喔。」
莱因哈特全身都模糊了。产生这种错觉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回过神时,他已站在雷昂面前。
用那只右手贯穿尸人的胸膛。
「咯,啊……」
「师父!」
尸人(雷昂)的苦闷叫声与弟子的悲鸣叠合,莱因哈特从好友的胸膛里抽出手臂。
「这答案很好懂吧?我的目的呐,就只是如此唷。」
此时寄宿在天使容貌上的笑容实在是过于艳丽。
正因如此,在爱莉丝眼中看起来恐怖地令人作呕。
「想杀掉,想破坏,把世界,以及……这个家伙。」
莱因哈特动了,果然只能认知到这个地步。
尸人连自己被做了什么都不晓得,就这样倒在地上,爱莉丝也只能凝视那副身影。明白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后,怒火瞬间涌上心头。
不是决定好那个人要由我来守护吗?
不是决定好那个人要跟我一起幸福吗?
「呼……呼……」
爱莉丝吐出粗大气息,硬是压抑住万念俱灰的感觉与恐惧感。
要挺身而战,就算敌不过也一样。为了不失去重要之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莉丝发出吼叫,用力踹向地面。
双手拿着艾蜜丽亚亲手制作的专用装备,以及她托付给自己的情感──
「这股气势值得一夸呢,小姐。」
敌人最终仍是不改一派悠然的态度,爱莉丝败北了。
不,连抱持这个认知都做不到地倒下了。
是沐浴在何种攻击下,又是如何输掉的,她不晓得。
好可怕。
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如此一想后,她害怕得不得了。
不过,如果心爱之人要被杀掉的事实就在眼前的话。
「呜,咕……!」
力量开始沸腾。
而且,爱莉丝勉强站起──
「不错呢,小姐。你真的很棒,做为教材棒极了。」
手臂用力试图站起来的瞬间,背部被踏了下去。
感觉简直像是被压在巨石下似的。
爱莉丝手脚乱动,试图想办法逃离束缚……却是徒劳无功。
莱因哈特俯视爱莉丝的这副模样,一边述说。
「那么那么,情况也渐入佳境了,就在这边讲个课吧。」
讲完的同时,他将视线移向雷昂。
没有动。
没错,他没有动。
跟爱莉丝不同,他应该可以动才对,可是却动不了。
「这次的讲课内容是……关于勇气。」
莱因哈特凝望雷昂,一边堆叠话语。
「唉伙伴,你呀,在打倒炎人后是这样想的吧?觉得自己晓得勇气是什么东西了这样。一点没有错,要说是正确答案的话就是正确解答唷。实际上你心中是有着勇气的。对这个小姐的信赖与爱情产生了那种情感。不过呐……」
莱因哈特脚底使劲,爱莉丝被踩住的身躯发出辗压声。
「呜,啊……!」
小小悲鸣发
出,不过,即使如此。
「住手,莱那……!」
雷昂只是出声,还是无法动弹。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雷昂胆怯了。
四年里不断堆叠在心中的自我厌恶跟决心,因恐惧情绪而脆弱地崩塌了。
只有对生的执着留了下来。
莱因哈特一边嗤笑雷昂的这种现况,一边说道:
「勇气也有着强与弱的性质。以他人的存在做为依据的勇气真的很弱小,实在是过于脆弱。毕竟那种勇气的本质跟撒娇小鬼头的心态一样呐。靠着信赖、依赖某人而得来的勇气,是守护不住任何事物的。」
既然如此,怎么做才能做到这种事呢?
莱因哈特说出答案。
「是为了某人而存在的心,为爱而死的觉悟。是这个小姐有,而你没有的事物。那就是……自我牺牲的精神。」
喀啦声音响起,爱莉丝的身体不敌重压开始溃散。
「呜啊,啊……!师,父……!」
恐惧感与痛苦化为泪珠,体现出慢慢死去的感觉。
然而,即使如此爱莉丝仍是──
「请,快逃走……!」
绝不求救,一心只希望心爱之人生还。即使目睹这副身影,雷昂仍是──
「动不了吧,伙伴。这就是你唷。」
「不对……」
「不把自己对他人的爱情放到第一位,而是以明哲保身为优先,这就是你的──」
「不对!」
雷昂猛然踹向地面。
他不晓得为何做得到这件事,心里跟脑袋里都乱成一团了。
强烈情感不论正负全部混合在一起,全身冲动地动了。
然而……这真的能叫做勇气吗?
不,驱使雷昂四肢的事物并非勇气。
「挺身面对恐惧的气概才称作勇气。所以呐,伙伴。现在驱使你的事物并不是勇气……而是无趣的自暴自弃使然。」
莱因哈特伸指比向冲过来的尸人,光是做出这个动作,在数瞬过后……
雷昂全身都被斩裂了。
「咕,啊……!」
「师父!?」
苦闷声与惨叫重叠。
雷昂再次倒下,变得无法动弹。莱因哈特一边凝视他,一边继续淡淡说道:
「不过呐,勇气也有着舍弃自我这种侧面存在,根据形式不同,有时也会产生强大的力量。毕竟动弹不得的你,好歹也是好好地动起来了呐。」
自暴自弃与自我牺牲仅有一纸之隔。
莱因哈特如此说道后。
「至于结论嘛,伙伴。如果你想对我怎样的话……那就舍弃吧。舍弃一切,然后是究极的自暴自弃。走到那一刻后……就是实现约定的瞬间。」
简直像是在指导笨拙弟弟似的,浮现大哥般的微笑。
他的眼眸滑落一道泪水。
「唉,伙伴。你没忘记吧?跟,我的,约,定………………啊啊?我在说啥啊?好奇怪,呐……在这里,结束,一切吧……呃,这种无聊的事……嗯,是呐。」
莱因哈特一边拭去泪水,一边移开踩住爱莉丝的脚。
「不玩了,不玩了!总觉得心情很糟呐!话说~仔细想想在这边画下句点很小家子气呢?我的憎恨是这种程度就能消散的吗?……不,不对,这里,还不行。还不能,杀掉……」
喃喃低语,喃喃低语,有如呓语般持续低喃,然后。
他的纤细背部伸出三对白色羽翼。
「……要在更华丽的舞台上盛大地演出,同时杀掉你。不这样做我就无法消气。」
一边发出简直像是说服自己般的声音。
「我给你时间准备,在这段期间内拼命进行肉体改造吧。不然的话,下次一定会……」
莱因哈特没把后面的话语说出口,只是望着雷昂的眼睛。
紫瞳映照在尸人红眸中,如今那里面,依旧残留着当时表现出来的情感。
「……再见啰,伙伴。」
莱因哈特露出奇妙的扫兴表情。
展开三对羽翼,消失在灰色天空中。
「莱、那……」
一边遥想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尸人一边低喃。
「在你心中,仍然……」
回忆的同时,力量渐渐流失。
他无法维系住意识。
雷昂没有反抗这种感觉,闭上了眼睛。
在那瞬间……那道身影映照在黑暗的另一侧。
是流泪寻求救赎的师兄。
他口中发出声音。
对尸人而言那是誓约,但同时──
也是束缚灵魂的,诅咒。
「唉,伙伴。」
「拜托你啰。」
「下次见面时,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