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病文库】,说起来也就是她的遗书,我是这样理解的。那本无垢的文库本上她写进每天发生的事情和感想,遗存下来。记录的方法好像有她自己的准则。
要说是怎样的准则,就我所知,首先,记录并不是每天都会进行。有特别事情发生的日子,有特别感想的日子,自己死后有作为轨迹,有遗存价值的东西她才会整理在【共病文库】中。
接着,文字以外的情报她是不会留在【共病文库】中。比如绘画,素描这类可能和文库本不匹配,【共病文库】中也只有黑色圆珠笔线条的文字走行。
而且,她决定在死之前不把【共病文库】向任何人公开。除了我在她白目的疏忽下看到的第一页,这本生的记录谁都没有看过。似乎像父母嘱咐过死后才把它向所有熟人公开,不管现在如何使用,周围人所收到的是死后的信息这点来说,确实是她的遗书。
但是,虽说在她死之前应该没人能对那本记录有影响,我还是曾经有一次对【共病文库】提出过意见。
我希望自己的名字不要出现在【共病文库中】。理由很简单,我不想在她死后受到她父母和朋友们多余的诠索和非难。作为图书委员的工作中,她说【共病文库】中会有很多人登场,就是那个时候向她正式提出此事。她的回答是,【我自己写的东西想怎样就怎样】。说的太有道理,我也没有继续纠缠。她又加了一句【你越说我越想写了】。所以关于同学死后发生的麻烦事的制止也不了了之。
所以,烤肉和甜点的事件中,也许多少会在【共病文库】中提及我的名字,但去DessertParadise之后的两天内我应该没有出现在【共病文库】中。
理由是,那两天在学校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到不是说有多奇怪,我和她本来就是在教室里行动模式完全不同的人,不如说烤肉和甜点的两天才是不正常。
我上学,测验,默默的回家。虽然从她的亲友和那附近的人群中也不时感受到视线。我并没有特意回应的必要啊,心里的理性这样作结道。
这两天,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定要举两件小事的话,首先第一,我在走廊上默默扫除时,平常对我不正眼看的男生向我搭话。
【唷,【不显眼的同学】君,你在和山内交往是吗?】
过于单刀直入和纯粹的方式反而让我感到一种清爽感。难道是他对她抱有好感,所以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愤怒。但看他样子又好像不是这样。脸上毫无阴霾一派晴天。所以一定只是好奇心堆积起来的好事者之类的吧。
【不是,大写的不是】
【是吗?但是有去约会吧?】
【正好就一起吃个饭而已】
【这样啊】
【为什么对这关心呢?】
【恩?啊,难道以为我喜欢山内什么的?不会不会!我啊,是喜欢更加文静的那种类型】
也没问他啊,就自顾自说起来了。说起她不文静这点,确实和他有同感。
【这样啊,弄错了啊,教室里那帮人呐-】
【弄错了而已,不要太在意】
【明白了-,来口香糖吗?】
【撮箕能帮我拿着吗?】
【包在我身上!】
平时总是翘过扫除一副懒散样子所以还想会被拒绝,他确实很干脆的帮我拿着撮箕。也许他只是对扫除时间的概念不太理解,好好告诉他的话她也会做得很好的。
在那之后他没有更多的追及。这两天中发生的对我来说不太正常的事情这是其一。
和同学的对话虽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另外一件不太正常的是说它小,也让我有些烦恼。文库本里应该夹着的书签不见了。
我虽然记得读到哪儿了,但丢掉的那个不是书店之类免费赠送的,而是之前去博物馆时买的薄薄的塑料制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不小心所以没什么好不平的,但我还着实心情低落了一阵。
像这样也有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和让心情低落的事情,但对我哦来说是平常的两天。我的平常应该是和静谧为伴,而不是围在快要死了的女子旁边。
平常的崩坏,其序章的来临,是周三的夜里。享受【日常】余韵的我的身边,一通邮件到来。
那个时候,还没意识到异状开始的征兆,是因为强制性的,我是登场人物。即使是小说,知道第一章是什么场面的也只有读者。登场人物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邮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考试辛苦了!明天开始休息了呢【笑脸】我就直接说了,有空吗?反正也没事吧?我想坐电车远行!【比手指】有想去的地方吗?】
被人断定自己是否有空确实心里确实不太舒服,有空倒是真的,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我就【就去你死前想去的地方好了】这样回信。
当然这之后的发展让我想杀了自己。把事情的决定权交到她手里,相信大家都可以推想出是什么结果。
接着她发来制定时间和地点的邮件。地点是县内有名的大车站,时间貌似有点早,但想到可能是她一时兴起也没太在意。
我只发送了两个字的邮件后,很快收到她那天最后一封邮件。
【违背约定是绝对不行的哦!】
即使是她,我基本上也不会做出放鸽子的事情,所以最后回了【放心吧】之后,把电话放在了桌上。
算是剧透吧,这个【约定】的词语就是她诡计的全部。不,诡计只是我单方面的理解。在我看来,她说的【约定】指的是明天出行的事情。但不是。
第二天,一大早到了约定集合的地方,她已经来了。背着平时不背的蓝色背包,戴着平时不戴的大草帽,就像是要去旅行一样,我这样想。
还没说上话呢,她看到我的样子先惊叫道。
【你太轻装了唷!就这么点行李吗?换洗衣服呢?】
【……换洗衣服?】
【恩-,嘛,到那再买也行。反正也有优衣库】
【…那是哪儿?优衣库?】
就从这,我的心上开始萌生不稳。
一副不关我事的面孔,她一边看手表,一边【早饭吃了吗?】这样问道。
【算吃了吧,虽然只是面包】
【我,还没吃呢。我去买点?】
没有什么问题啊点点头。她狡黠一笑大步奔向目的地。是去便利店吗,这么想着。实际上去的是便当店。
【诶,要买列车便当吗?(注:适于长途旅行,列车中食用便当的种类)】
【唔嗯,坐新干线时候吃的。你也买点?】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我抓住认真打量屏幕上显示便当的她的手臂,把她从收银台前拉开。沐浴在收银大妈看好戏的微笑下,再次和她面对面后,她一副吃惊的表情反而把我吓到了。
【应该是我吃惊才对吧】
【怎么了?】
【新干线?列车便当?你给我说清楚,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说了坐电车远行嘛】
【电车是说新干线?远行,要去哪里?】
她一副才想到的面孔从兜里掏出两张四角形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票。
她给我一枚,看后我眼睛睁得浑圆。
【诶-,是开玩笑吧?】
唔哈哈哈她笑道。好像是认真的。
【这好像当天回不来吧,好在现在可以再考虑】
【……【好朋友】君,不是啦】
【太好了,果然是开玩笑对吧】
【不是唷,本来就不是当天回来的计划】
【……诶?】
这之后的会话太过于牛头不对马嘴,最后反正是我屈服了这样大致的过程所以不再赘述。
她主张,我辩解,昨天邮件里那张牌也被打出,抓住不会违背约定这点对我进行猛烈打击。
回过神来的我,已经做上了新干线。
【啊-啊】
在靠窗座位眺望后退景色的同时,还不能完全接受现状的我。
旁边的她,一副享受的样子吃着蒸饭。
【第一次去诶-,【好朋友】君去过吗?】
【没有诶】
【放心吧,为了今天我有买情报杂志带着哦】
【啊啊,这样啊】
草船,也有底线不是吗。我呵斥着自己。
综上新干线的车票钱和烤肉一样都是她出的。虽然对我说不用在意,对上我这样人的威信也不换不行了。
之后去打工吧,这样想着的同时橘子出现在眼前。
【吃吗?】
【…谢谢】
接过橘子,沉默的剥下皮。
【没有精神呐。不会不想去什么的吧?】
【不,想去想去。你的计划还有新干线都让我有反省自己的机会】
【这话怎么听得不舒服呢,旅行要更加兴奋有活力才对!】
【比起旅行我更觉得是拐卖】
【比起反省自己,多看看我哦】
【所以说了,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
副不关我事的面孔,她把吃完的便当用皮筋绑上。熟练的动作,暮然多了一份鲜活的生活感。
她所酿造出的现实感和实际的现实感差距里我想抱怨的情绪也被击溃,默默的一瓣一瓣吃着橘子。虽然是她在店铺买的,味道却意外的甘甜。窗外,平常见不到的大片田园风景画卷般展开。看着田间耸立的稻草人,突然迸发出一种听天由命的觉悟。
【说起来【好朋友】君,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旁边翻着杂志比对特产的她突然的质问。我看着山间的绿意平和的心态下,没多想就告诉了她,虽然并不是什么少见的名字。他还是大有深意的点点头。然后小声念着我的全名。
【好像有小说家和你的名字一样?】
【好像是,但不知道你想到的是哪一个?】
我的姓和名,让我分别想起两位作家。
【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喜欢小说?】
【不能说完全是这样但也差不多。这是开始读小说的契机,但喜欢是觉得有趣】
【呼-,最喜欢的小说家和名字是一样的?】
【不,最喜欢的是,太宰治】
听到文豪的名字,她也有几分意外一样睁大眼睛。
【太宰治,写了人间失格什么的?】
【没错】
【你喜欢这种阴暗的嘛?】
【确实小说的氛围将晦暗一样太宰治的精神通过文面传达了出来,但阴暗一词可不能完全概括】
我好不容易热情的讲演,她却没有兴趣的样子噘着嘴。
【恩-,嘛,反正我是不太想看的】
【你看起来就对文学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说的是啊-不太感兴趣。漫画的话倒是会读点】
很能理解。无关善恶,只是难以想象她读小说的光景。即使是看漫画的时候,在家里也一定走来走去,大惊小怪的的同时一边阅读。
总说对方不感兴趣的话题也不是事,我转换到了在意的事情上。
【你父母同意这种旅行,你是使了什么招?】
【说是和gongzi一起去的。我爸妈啊,听到我最后想做什么大都是一边流泪一边同意,但饶是和男孩子的旅行-,他们毕竟对你不了解】
【你就这么践踏父母的感情吗?】
【说起来你呢?怎么跟父母说的?】
【我为了不让父母担心,撒谎说是有朋友在,还说是晚上在朋友家睡】
【真过分,很寂寞吧】
【咋了,我没伤到别人吧】
她目瞪口呆一样摇摇头,从放在脚边的背包取出杂志。明明是让我不得不对父母撒谎的罪魁祸首,这是什么态度嘛。趁她打开杂志的好机会,我也从包里拿出文库本集中起了注意力。早晨开始一连串喧闹的非日常让人心力交瘁,此时想沉浸在无语中舒缓一下身心。
考虑这些事情的时间点上,还在想着这会不会是她打扰我平稳心态的伏线,而到底是因为是谁我才变得这般疑神疑鬼。但我珍贵的时间,在没被任何人打扰中倏然度过。一小时程度的读书后,觉得差不多了的,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获得这样难得的平稳。往旁边看去,她把杂志放在肚子上,舒心的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虽然想在那儿完全看不出大病侵蚀的健康的肌肤上涂上几笔,最后还是作罢了。
那之后,到站前她都没有醒过来,到站后也没有。
这么说的好像她在新干线中结束短短一生的感觉,但只是单纯的一直在睡觉而已,大家不要做不好的猜想。我轻轻捏住她的脸和鼻子,她也只是呼哧呼哧的还是不起来。最后一招,用橡皮筋绕在她手上,拉远,松开,啪的一下打在手上,她终于超激烈的反应起身【你不会叫我啊!】一边说着拳头就挥来了。喂好不容易叫你起来,真是难以置信。
幸亏这站是终点,我们得以拿上行李慢悠悠的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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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楼主| 发表于 2016-2-29 10:17 | 只看该作者
【第一次来!呜哇!拉面的味道!】
【这一定是你的错觉吧?】
【绝对有!你鼻子是不是坏了?】
【没有像你脑子那样坏真庆幸】
【我坏的是胰脏哦】
【你那必杀技太卑鄙了以后禁止使用。太不公平】
她笑着道【【好朋友】君要不也磨练出自己的必杀技?】,虽然这么说,我近未来还没有罹患大病的计划,诚恳的拒绝了。
从月台乘坐长长的扶手电梯下行,来到满是土产店和休息区的楼层。才装修完吧,清洁慢点的空间让人心生好感。
再次乘坐下至地上的扶梯,我们终于出了检票口。出去的瞬间,不会吧的冲击下,怀疑着自己的感觉。正如刚才她所说的,有一股拉面的味道。这算什么啊,这要是事实的话,那个城市大酱味的,这个省乌冬味这样说也可以的吗。虽然我没去过,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但是一种料理如此侵蚀入人的日常真的是可能的吗?
即使不看旁边她的表情,也能想象一定是笑嘻嘻的样子所以绝对不看。
【恩,去哪儿?】
【呜呼呼呼呼呼哈,诶?】
烦死人了。
【啊啊,去哪是吧?我想去拜拜学问的神明。但在那之前先吃午饭吧】
说起来是有点饿了的感觉。
【果然还是拉面啊,怎么样?】
【没有意见】
人来人往的车展中,我跟着大步前行的她。看起来是去新干线上读的杂志里介绍的店铺的样子,亲近的步伐一点都没有犹豫。潜入地下又穿出不多时,很快到达地下街上的一家拉面店。靠近店铺的时候一股独特的味道越来越浓,虽然让我有些恐怖,店铺外墙上有名美食杂志介绍这间店那一页就贴在上面。应该不是家奇怪的店铺的想法让我安心下来。
拉面很美味。从点餐到上桌的速度也很快,我们俩是大快朵颐。虽然我们俩都利用了所谓【加面】的系统,在被问及面的软硬程度时她说的【针金】(注:日本拉面店有软硬度的区别,极软,软,一般,硬,极硬等,不同硬度预处理浸汤水时间不同,此处的针金为日文,意味铁丝,代指极硬的硬度)让我小小的吐槽了。但没想到真有这种硬度分类的存在。我面红耳赤的事情大家都不用知道了。总之【针金】就是细面几乎不进行预处理直接摆进碗里这种程度。
饱腹之后,我们很快坐上电车。她想去的学问之神所在的神社据这里坐电车三十分钟的程度,所以虽然没有急的必要,这趟旅程的女主人说是想要快点去我就只好遵从。
电车中我想起了在哪读过的情报,终于开口说道。
【这个县好像相当乱,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经常会有开枪事件什么的】
【这样吗?但哪里的县不都是一样的?最近我们临县不是也有杀人事件吗】
【新闻已经上已经看不到了诶】
【电视上警察也说了,这种临时起意杀人的是最难逮捕的。越被人恨得人越吃香(注:日本格言)这句话说得真是啊】
【好像不是这个原因吧?!】
【所以你活下来而我要死了呐】
【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格言的无力感。你也最好记住这点】
电车真的是三十分钟把我们运到目的地。天空晴朗的有些过分,只是站在那里一滴滴汗珠就浮了起来。本来想没换洗衣服也没什么,之后还是去一趟优衣库吧。
【天气真-好-啊!】
像是和太阳比着一样露出笑颜,她轻盈的步伐爬在通往神社的坡道上。明明是平日的午间,人群混杂通往神社的参道,左右被特产店,杂货店,小饭店以及卖奇怪T恤的店铺包围,一眼看不尽。特别吸引眼球的是贩卖数种特产的饼店,芳香的气息刺激着鼻腔直痒痒。
有时她也迷迷糊糊被吸引进某家店。虽然结果什么都没买,店家本身也是允许这种行为,所以安心的只是看也自有其乐趣。
汗液渗出的同时终于爬上参道的我,首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喝的。虽然有种输给设置在这绝妙地点煽动购买欲望的自动贩卖机的悔意,然而口渴这种,和生命直接相连的痛感瞬间击飞了理性。
她一边摆动结满汗液的发丝,果然又笑了。
【青春一样呐!】
【天空虽然是青色,但这不是春天…热死了】
【有进过运动队吗?】
【没有。像我出身这么高贵的人不用运动也可以啦】
【不要小看高贵的人诶。多运动呐-看我这个病人都和你出的汗差不多】
【这和运动不足大概
没有关系吧】
周围的人也体力有些不支了吗,没有一点难为情坐在树荫下休憩的大有人在。今天确实又是特别炎热的日子。
年轻和水分的功劳下总算免于脱水症状的我们继续向前走去。洗了手(注:日本神社前有洗手处,取清心后拜神之意),摸热的发烫的牛雕像,一边眺望水里浮着的乌龟过了桥,总算到了神像前。关于为什么中途会有牛雕像,说明上有写但是太热给忘了。她则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看的样子。
站在神明钱包的箱子前,适当的塞入后,恭恭敬敬的二礼二拍手一礼(注:日本拜神传统定式,二次鞠躬,双手合十二次拍掌,再一鞠躬)。
所谓的参拜,不是向神明祈愿的场所,这我曾经读到过。参拜本来的意味,是在神明前表明决意。但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决意。没办法,就帮帮旁边的她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我也想神明祈祷。
希望能治好她的胰脏。
不知不觉中,她祈祷的时间比我还长。知道不会实现的愿望,祈祷起来当然会容易多了吧。所以或许她祈愿了不同的东西。我却没有想问。祈祷,是一个人静静的凝注。
【我祈祷的是死之前都能元气十足的唷。【好朋友】君呢?】
【…你为什么总要一锤子击碎我的观念呢】
【诶,难道是祈祷我身体越来越弱?太坏了!真是看错你了!】(注:【…你为什么总要一锤子击碎我的观念呢】男主指自己刚想的【祈祷,是一个人静静的凝注。】,女主却以为是指男主许的愿望和自己正好相反)
【为什么会祈祷别人不幸喂】
虽然实际上我祈祷的是是和她预测的完全相反,但没说。说起来这不是学问的神明吗?嘛,神明的话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了吧。
【呐,去抽签吧!】
她的提案让我皱起眉头。她的命运明显和抽签没有关系。签上写的是未来的东西,而未来,正是她没有的。
她跑向贩卖抽签的地方,毫不犹豫在箱子里投入一百元(合人民币约五元)抽出一支签。没办法我也陪着一起。
【谁上面的写的更好就赢了哦】
【你把抽签当成什么了?!】
【啊。大吉】
她一副开心的样子。我心中哑然了。神明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这正好证明了抽签没有任何力量。还是说,这是对已经抽到大大凶的她,神明所施与的温柔呢。
她大声叫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看我的签解!竟然是【病消退至】,明明就治不好】
【…你高兴了就好】
【你呢?】
【吉】
【小吉的下面?】
【也有说在大吉的下面】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赢了,嘿嘿】
【你高兴了就好】
【写的良缘当来诶,太好了】
【真觉得太好了的话,为什么说的时候一副嫌弃的嘴脸】
她歪着头凑近我这边,超近距离嘻嘻笑着,明明不张嘴还是挺可爱的,这么想的我被自己当头给了一记闷棍,怎么这时候还在想这个。
我撇过视线,只听见咕咕咕咕的笑声。但她笑完什么也没说。
从本殿出来返回来的路上。没有过来时那座桥而是左转,宝物殿和菖蒲池等附有名字的水塘。池子里大量的乌龟浮起,我们在店铺买了乌龟的饵料撒向池里。看着乌龟悠哉的动作,燥热的心情也似乎被中和了一点。我热情投饵料的时候。她则被小女孩们搭话。看到她那副和蔼的态度,再次确认了我们是不一样的人。被小女孩【姐姐,你们是恋人吗?】这样问的她【不是啦-,好朋友哟-】的回答明显让小女孩不解了。
喂完乌龟后,沿着池边走到一家小饭店前。在她的提案下我们暂且走了进去。店内的冷气效果十足,两人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宽阔的店内里客人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三组。一家人,儒雅的老夫妇以及稍微吵闹的大妈四人组。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
很快,一脸和蔼的奶奶拿着两杯水断了过来,听候我们点菜。
【两份梅枝饼,然后我要茶,你也来茶可以吗?】
我点点头,大妈服务员笑嘻嘻的走进店里去了。
喝着冷水,身体的温度就感到一点点降下去了。扩散到指尖的凉意着实让人心里舒服。
【那个点心,叫做梅枝饼啊】
【是特产呐,上过杂志的】
两位久等了,其实足以反驳完全没等的速度梅枝饼和绿茶两份就被放在红盘子上端了上来。前好像是要先付的样子,两人一人一半把零钱给了店员。
刚出炉的红白饼,拿在手上能感到它的张力,咬下去内部大量的甘甜和隐约咸味的馅儿喷薄而出,确实是美味。和绿茶也很配。
【真美味呐!跟我走没错吧!】
【有点吧】
【一点都不诚实诶。这样的话,我不在了你又要是一个人了哟?】
【……】
无所谓啊。我这么想。对我来说,现在的状况是异常。
她不在了的话,就回到之前的生活而已。和任何人都不发生关联,潜入小说的世界。这样的每一天,返回其中。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啊。但,我不指望她能理解这一点。
梅枝饼吃完,一边喝茶她把杂志在桌上摊开。
【这之后的予定是?】
【哦,有兴致了诶】
【既然都这样就听天由命吧新干线上看到稻草人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啊啊这样啊,其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啊,有把死之前想做的事情列下来哦】
太好了。意识到和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了吧。
【和男生旅行,到本地吃正宗的猪排拉面什么的,这次的旅行里虽然都实现了,但今天我最终的目的,是晚上吃内脏锅哦。这个也达成的话就万万岁了。【好朋友】君,有其它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和观光地基本上市无缘的,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昨天邮件里也说了,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了】
【恩-,这样啊,那要怎么办呢…….啊!】
她不合时宜的声音。理由是店内什么打碎的声音和略有凄惨的悲鸣声响起。扭头看过去,一直喧闹的大妈团里其中一个略胖的人,发出歇斯底里一般的声音。旁边是低头的奶奶。看起来好像是不小心绊倒哪儿了把茶杯整个打翻。落在地上的陶瓷茶杯打碎的声音,让正在考虑接下来去哪儿的她吓了一跳。
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状况。大妈虽然不停的鞠躬道歉,茶好像泼到自己衣服上的大妈,不依不饶下越来越来劲,简直有点发狂的征兆。旁边的她,也喝着茶静观事态的发展。
虽然期待事情可以就这样收场,但这样的期待往往落空,愤怒到达顶点的大妈猛地推向道歉的大妈。后者在前者强压下踉跄的退后碰到桌子,连带桌子一起倒在地下。酱油瓶和一次性筷子散落在地上。
这样的事态下,仍然决定旁观到底的,只有我。
【等等!】
从来没发出过这么大声音的,本应该和我同席的她站起身来,跑向大妈们。
果然啊,这是我当时心中的想法。想要当旁观者的我,想要当当事者的她,就是这么回事。只要审视自己的想法,不难推断出她是会站出来的。
她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大妈,斥责起肇事者。当然对手也不甘示弱,这里她这次行动的真正价值显现出来了。店内其它的客人,一家人里的父亲和老夫妇二人,也都慢慢站起,站在她这一边。
遭受多方面围攻的大妈组除了还在抗争的当事者外都红了脸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像逃跑一样离开店里。敌人离开后,奶奶向她道谢,表扬。我,还是在喝着茶。
帮着收拾完倒在地上的桌子后她回来了,【欢迎回来】我这样说了之后她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本以为她会就我的不参与大做文章,实际上却没有。
【明明是那个大妈突然伸脚去绊,奶奶才会摔倒的,真是太过分了呐!】
【说的是】
世界中,有把加害者和旁观者列为同罪的观点。这样的话,我的罪和那个大妈也是同等的了,毕竟我什么都没做。
看着正义驱使下愤怒的她,不禁想起【越被人恨在这个世界越吃得香】这句格言。
【比你更应该先死的人太多了】
【真的是!】
她的同意让我苦笑。果然她要是不在了我就还是一个人了。
离开店里的时候,奶奶硬塞给我们六个梅枝饼作为谢礼。最开始拒绝的她,经受不住奶奶的热情还是收下了。出炉后一段时间的梅枝饼沉静内敛和刚才又有不一样的味觉体验,总之也很美味。
【先去市中心吧,顺便找找优衣库】
【恩,汗出的比预想的多啊。虽然很抱歉,在你死之前一定会还你的,能借我点钱吗?】
【诶,不要】
【……我觉得你去不了天堂,我们还是在地狱做朋友好了】
【唔哈哈哈,骗你的,开玩笑开玩笑
。不用还也可以的】
【不行,以前欠你的全都会还的】
【还是个顽固的人呐】
乘坐电车我们朝向来时的车站。电车内很是安静。老人们小睡,孩子们聚在一起秘密商量的什么作战会议。她在旁边读着杂志,我则无聊的看着窗外。时间已进入傍晚,夏日的天空还是一片明亮。一直亮着就好了。这个时候的我不知为什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要是许这个愿就好了,我喃喃自语后,旁边的她合起杂志闭上眼睛。到站前,她就那样沉沉睡着。
站里的人比白天还要多。骚乱的学生和上班族的汹涌中我悠哉的前进。这个县的人比其他地方步行速度要快呢。是为了在这不稳的地方尽量避免麻烦吧。
和她商量之下,我们决定去县内最繁华的街道。用手机调查了一下,那里也有优衣库的样子。虽然是之后的调查,神社所在的地方到最市中心所在车站是不用出检票口也能道德,但被【拐卖】来这的我是没有时间预先做调查的,她也不是那种细致的人。
我们,乘坐地下铁朝着繁华街道而去。
时刻、,沉入晚上八点。我们坐进了围炉座,沸腾的火锅前挑了几筷子。只有内脏,蔬菜和韭菜的特色料理,足以让我默想果然比起内脏还是普通的肉更好吃。当然她还是一直大呼小叫。
【活着太好了!】
【无法反驳】
我喝着汤汁。沁人心脾味道不错。
那之后我们朝向街道,去了优衣库,然后就是乱逛一通。她说想买太阳镜去了眼镜店,我看见书店也进去待了一会儿。陌生土地的景色只是看着也是一种乐趣,在突然出现的公园里追逐鸽子,在代表这座县的点心店里试吃中,时间倏然而过。
天色暗下来之后在其他县里少见的外卖小摊排成长龙,我们一边看着一边朝向她看准的内脏锅店。不知道是平日还是运气好,人气旺盛的店内我们很快就被安排到了位置。她【都是靠我】大言不惭这么说,你又没预约又没干啥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否定。
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对话,从头到尾都是她单方面的对火锅的赞赏,我静静的大吃特吃。得益于此可以纯粹享受美食的乐趣。吃东西的时候就要这样才对嘛。
她再次打开话匣子,是在店员给我们煮出精华的汤汁里加入中华面的时候。
【我们这也算是共锅之友了呐】
【难道是说,同锅之饭(注:日本熟语,形容生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关系)这种感觉?】
【在那之上哦。我,和男朋友都没有在一个锅里吃过火锅呐】
她唔咔咔笑了起来。笑的方式和之前不同是因为喝了酒。明明还是高中生当面就敢点酒。店员也毫不在意自然接受了点餐,玻璃杯盛着白色的酒就端了上来。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
比平常心情更好的她,比一般情况下更多说起自己的话题。而我比起自己说话更喜欢听别人说话,正好匹配。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开始说起似乎是班里同学的前男友。
【他呀,很好的人呢。唔嗯,说起来是他先告白,本来就是好朋友那交往应该也没问题吧,但实际没这么简单呐。像我,说话就是很直的对吧?然后他马上不高兴了,一吵架他又是那种闷棍型的人,半天不给回应。只是朋友的话还好,长时间在一起的话实在是受不了】
她抿了一口酒。我默默听着她的话,毫无共鸣。
【gongzi对他很是好评来着。因为表明上看是很阳光的少年了】
【跟我好像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样子】
【是吧,gongzi平时见到你也躲得远远的呢】
【你是不是觉得这话不会伤到我?】
【伤到你了吗?】
【没伤到。我也躲她所以大家彼此】
【还想我死了你能和gongzi做好朋友呢】
这句话的同时和之前不一样她直视我的眼睛。看起来是真心话的样子。没办法【我会考虑的】这么回答。她又说了一句【拜托了】。有重量的一句话。反正做朋友是不可能这么想的我的心也动荡起来,摇曳。
吃好内脏锅从店里出来后,舒心的夜风拂面而过。店内虽然有冷气,几十个火锅咕咕的热气中也被中和了效力。结完账的她,从后面出现。在缔结这次旅行中的所用费用我一定会还的条件下让她去付钱的。
【哇-真舒服-】
【夜里还是凉爽啊】
【恩。接下来-,去宾馆吧】
今天住的地方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听她说了。那里是和我们做新干线到的车站直接相连的一听这就可以知道其等级的高级宾馆,县内都是有名的地方。本来她是打算在简单的商业旅馆就行的,予定和父母说了后,父母本着既然来了就住好的精神给她提供了足够的赞助。她不忍拂了父母的意思也就收下了。当然她父母的赞助金里的一半本意是给亲友同学的,这责任就在她了跟我没关系。
到了车站真的宾馆就在旁边。不是说杂志上的情报有误,只是比想象还要近的意思。
宾馆内部的豪华和优雅没有让我过于惊讶,是因为之前在她带的杂志上确认过了。如果没有心理准备的话也许真会被吓个半死也说不定。而且不知道这样会对她千恩万谢成什么样,这样的事我脆弱的不值一提的自尊心当然是不允许的,所以事先在杂志上吃惊过真是太好了。
虽然免于五体投地,但在和自身性格极为不符的氛围中惴惴不安的我,把登记交给她自己坐在潇洒大厅的沙发上,安静在那等着。沙发的柔软和深远着实让人做的舒服。
她一副熟稔的样子堂堂走向前台,迎受服务员集体的低头礼。就你这样子,以后长大了不知怎么得了,虽然这么想。突然想到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长大一说。
喝着和这种地方不相称的瓶装茶,我从旁边观察她办理手续的样子。
前台接待她的是,清瘦的头发全部打理到后面,浑身散发着宾馆从业人员的年轻男性。
想象宾馆人员对付她的苦劳,只见她在手边的纸片还是什么上开始写东西。这边虽然听不到对话的声音,她把纸递过去,服务员的他以标准的微笑面向身旁的电脑,开始操作。似乎是在确认预约内容,他朝向她叮咛说明的样子。
然而,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摇着头。这个反应也让服务员表情僵起来,再次操作电脑后,对她说了什么。她再次摇摇头后,从肩膀上放下背包,从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服务员把纸和电脑上画面比对后,脸色凝重的暂且往里间去了,和她一样,我也在关注等待不久后,他和一个年长的男性一起返回,对她不停鞠躬的样子。
那之后,不仅是年轻的他,年长的男性也谢罪的同时开始对她说着什么。她困扰一样笑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一边观察的我思考起来。普通考虑的话,应该说是预约没有履行的宾馆一侧有了什么失误,但这好像又说明不了她困扰的笑脸。不管怎样,这种场合宾馆方一定会想出办法的,我倒是不太担心。大不了旁边的网吧将就一夜也是可以的。
一边困扰的笑着不时朝我这边看的她,我不自觉的就点点头。没有任何特别意义的行动被她看见后,她对前台愁眉苦脸的两人说了什么。
瞬间二人的脸部放晴,虽然还是在鞠躬,现在好像是对她道谢一样。能解决太好了,几分钟之后的我想打现在这么想的自己。就像重复过多次的一样,我的危机管理意识太不足了。
拿了钥匙之类的她,还是在服务员一片鞠躬中走回来。我抬头看着她,【好像很辛苦的样子】这样说,我挤出来的这句话后她表情开始变化了。首先是嘟嘴,浮现害羞和困惑,然后偷看我一样眨巴着眼睛,最后是大洗牌一样哭丧的脸。
【那个,有点弄错了的样子】
【唔嗯】
【本来预约的房间都满了】
【这样啊】
【恩,因为是他们的责任就安排了更大的房间的样子】
【那不错啊】
【那个……】
她,把手里的一把钥匙放到脸边。
【一个房间,应该可以的吧?】
【……蛤?】
她的笑脸下,用哑口无言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比较合适。
我自己对这种发展已经不胜其烦,而如果懂我心理的人在的话,之后的发展一定如明镜一般了吧,总之在她的强势下,变成在一个房间里睡觉。
只是希望不要把我想象成意志脆弱,一听到和异性同屋就打鸡血的软派。我和她之间说起来多少有金钱的问题。只是这点的小辫子被抓住后,最后的妥协就是大家分地方睡的话也不是一定不行。
嘿,我解释半天到底是怕谁啊。
是,解释,借口。她的强硬姿态下,我本应该也可以采取别的行动。她再怎么样也没办法阻止吧。但我却以自己的意志没有这样做。理由呢?哼,我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结局来说我和她共处一室。但我绝对没有什么愧疚之情。这句话是我死之
后都可以断言的一句话。我们,是纯洁的。
【一起在床上睡觉什么的真让人心里砰砰砰呐】
唔嗯,只有我,是纯洁的。
【你是白痴吗?】
宽阔的房间中,放出柔和光线的吊灯下像是跳舞一样转了一圈,说出不着边际话语的她,我瞪了一眼。放着大床的西洋风空间格局的内侧一张看上去有品位的沙发上我坐下,对她教导着当然的事情。
【我睡这儿】
【诶-,难得这么好的房间,还不躺床上好好品味一下-!】
【那,之后躺一下试试好了】
【和女孩子一起睡一起不觉得开心吗?】
【拜托不要再说这种降低我评价的发言。我可是全身上下都是绅士。这种事情是恋人才做的】
【因为不是恋人,所以这种这种像是禁忌一样的不是很好玩吗?】
说完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背包里取出【共病文库】写着什么,这种行动只要经常观察她就会明白并不少见。
【哇塞!还有涡流式浴缸!】
去浴室视察的她又开始大惊小怪了,我打开窗户,走出阳台,我们的房间位于高层十五楼,虽然还不是套房那种可对于高中生来说还是太奢侈了。卫生间和浴室是分开的,阳台上的夜景也相当壮观。
【呜哇,太漂亮了】
不知何时她也走到了阳台上看起夜景。微风下她的长发摇曳。
我没说话返回房间。坐在沙发上,用放在眼前圆桌上的遥控器打开和房间匹配的大电视,胡乱切换着频道。多是平常看不到的本地节目,讲着方言的综艺节目,至少比她的戏言我要感兴趣多了。
从阳台回来的她关上窗子从我面前穿过坐在床上。从她【呜哇】的反应看来,是相当有弹力吧。恩,等会也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她也和我一样看起了电视。
【方言真有意思呐-【吃否杀否?】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以前的武士一样。周边来说是最现代的街道,却还残留着这么古老的方言真是不可思议】
她偶尔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啊。
【工作如果是方言的研究之类的话好像会很有意思的样子呐】
【不得不同意。我也想过上大学了学这些或许也不错】
【真好啊,我也想过上大学呐】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如果不是开玩笑的,带着感伤说这话的拜托还是不要再来了。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应对。
【有关于方言的小知识吗?】
【是啊。那,虽然在我们听来关西话好像全都是一样的。实际上你猜猜有多少种?】
【一万!】
【…怎么可能!?这种乱来的回答可是会被别人白眼的明白吗?虽然有多种说法,实际上据说有将近三十种】
【啊,真可惜】
【…迄今为止有多少人被你打击过?】
对于交友关系广布的她来说,一定是不可计数吧。真是,罪孽深重的人诶。在这点上,没有交友关系的我,是绝没有伤过人的。哪一边是作为人来说正确的存在方式,当然有不同的判断。
总算消停一会看着电视的她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在大床上开始滚来滚去,【我去洗澡了!】高声宣言后,去浴室往浴缸里注水开始了。隔着墙仍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灌水声中,她从背包里取出各种小物件在和浴室分开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是在卸妆吧,虽然我没有兴趣就是了。
浴缸的水接满后她乐呵呵的驰骋入浴室。虽然留下一句白痴一样的忠告【不许偷看哦】,我甚至都看不见她在浴室里走动。咱可是绅士。
在哪里听到过好像是广告里的歌曲以哼唱的形式从浴室中传来。同学就在旁边洗澡的现状到底是如何到达这一步的,包含着深切的反省。抬头看向天花板,吊灯在眼角里时隐时现。
记忆的走行进行到新干线上被她打为止,喊我了。
【【好朋友】君,从我的背包里给我拿一下洁面膏好吗】
浴室良好的传音结构下她清晰的声音,我自然的就拿起放在床上的蓝色背包,往里面看去。
没有任何准备。
所以眼前的东西,让我内心某处,仿若发生地震一样摇动。
如她一样明亮颜色的,背包。
对里面的东西,本没有动摇的必要和理由,心脏还是如打夯一样。
本来就应该知道,本来就应该理解。本来就是她这样存在的前提,但亲眼看到的我,还是忍不住屏息。
冷静…。
我对自己说。
背包中是,数根注射器以及超量的药品,使用方法都不知道的检查仪器一样的东西也在其中。
总算找回了几乎要停滞的思考。
我知道的,这就是现实。她借助医学的力量保住存在的事实。亲眼所见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仿佛降临在心上。尘封的怯懦,倏忽探出头来。
【怎么了-?】
浴室的方向,完全不知晓我现在心境的她露出湿润的手臂上下挥动着。我,尽量压缩着心中生出的感情赶忙找出罐装的洁面乳,递到她手上。
【谢谢。啊,现在可是全裸!】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当,她抢先一步【啊,说什么呢!羞死人了!】自我吐槽后,我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我,靠近她占有的床,全身扑了上去。预想一样的弹力把我的身体吸进去,白色的天井则几乎要把我的意识吸入进去一样。
处于混乱之中。
怎么办。
早就应该知道,早就应该明白,早就应该理解。
却,不愿意去面对。
她这样的,现实。
而这样的现实即使只是作为物质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错位的感情几乎要支配身心。怪物几乎就要蚕食脏肾。
为什么。
找寻不到答案的思虑回转之间,眼皮渐沉,我在床上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头发还没干的她正在摇着我的肩膀。怪物,已然不知消失向何方。
【果然还是想在床上睡吧】
【…我说了,就体验一下,已经够了】
站起身,又坐在沙发上。为了不让她意识到怪物的爪痕,尽可能无表情的看着电视。而回复到平常能做到这点的自己,
也让我安心下来。
她用宾馆里的吹风机,吹着一头长发。
【【好朋友】君也快去洗吧,涡轮式浴缸可舒服了!】
【是恩。别偷看哦,我进浴室的时候可是会像把人类的皮褪下来一样】
【被太阳烧伤了吗?】
【唔嗯,你这样说也行】
用她借给我的钱买的衣服就放在优衣库的袋子里,我前往浴室。湿气氤氲的那里充满香甜的气息,贤明的我把这归结为自己的错觉。
以防万一,把门锁上,脱下衣服开始洗澡。洗完头洗身体,浸浴在浴缸中。跟她说的一样,开动浴缸的涡轮机能之后,全身包裹在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中。内心深处残存的怪物的足迹仿佛被全部抹消的感觉。浴室真是伟大。我在今后数十年内恐怕都不会踏入的高级宾馆的浴室中长久的品味着余韵。
从浴室中出来后,关了吊灯的房间有些暗淡。她坐在本应该是我的床的沙发,圆桌上放着刚才还没有的塑料袋。
【去下面的便利店买了零食上来哦。那边的架子上拿两个杯子来】
我按照她的吩咐拿了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沙发已经被占据,只好坐在桌子旁和她相对位置的椅子上。椅子也和沙发一样弹力十足,拥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安心的气氛坐下后,她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从中拿出瓶子给两个杯子倒入。杯子一般充满琥珀色的液体后,接下来又从别的瓶子倒出透明的碳酸系饮品直至注满。两种液体互相混合,杯子里形成谜一样的饮品。
【这是?】
【梅酒加苏打,这种配比应该差不多吧】
【吃火锅的时候就想说了,你还只是高中生喂】
【不是在耍酷什么的哟,真的是喜欢喝,不来点?】
【…没办法,陪你喝点吧】
尽量不让酒洒出来端到嘴边。久未谋面的酒精,和那甘爽的香气一样甜冽。
她一边喝着如自己宣言一样确实很美味的梅酒,把零食摆在桌上。
【薯片喜欢哪种口味的?我是法式清汤】
【原味以外都不太对胃口】
【真的和你方向性不一样呐!只买了法式清汤味的,叫你偏食!】
看着她一副开心的样子,喝下的酒确实香甜可口。火锅的时候本来已经吃了很多了,零食竟然不可思议的又诱发出食欲。我吧唧吧唧吃着邪道法式清汤味的薯片,干杯。
两人都喝完第一杯,她斟满第二杯后,这么提议道。
【来玩游戏吧】
【游戏?将棋之类的吗?】
【我,只是知道将棋规则的程度,你看上去很强的样子】
【我喜欢的是堵将棋,因为可以一个人玩】
【不寂寞吗。扑克的话我有带哦】
她走向床的方向,从自己的背包里拿来一副扑克。
【两个人玩扑克才是寂寞呢。你想到玩什么了吗?】
【大富豪?】
【革命接着革命国民都没了】(注:【大富豪】类似斗地主,【革命】是其中规则之一)
唔咔唔咔唔咔她很开心的笑了。
【恩-】
从包装抽出扑克,一边洗牌一边摇动的她似乎在考虑。我沉默吃着她买来的pocky。
差不多洗到第五遍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自赞一样点着头,眼睛闪光看向我。
【既然喝了酒,干脆就来【真实还是挑战】吧】(注:即真心话大冒险,因为涉及到下文内容,这里沿用日本名字)
不熟悉的游戏名字让我皱起眉头。(注:真心话大冒险在日本知名度很低,属于冷门游戏)
【怎么名字这么哲学的游戏】
【不知道吗?那规则就一边玩一边说明吧。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规则。绝对,不可以中途退出游戏,可以吗?】
【也就是,不能把干掀棋盘那种事对吧?没问题、我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啦】
【是你说的哦?】
恶作剧一样邪恶的笑着,她把桌上的零食撤到床上,正面向下的扑克熟练的摆成圆形。从她的表情看来很清楚是想用丰富的经验打败我,我也不甘示弱的来了干劲。没关系,使用扑克的游戏,基本上是凭借思考和运气决胜负。只要理解了规则,禁言其实没那么重要。
【其实,是正好有扑克才拿来用的,没有的话猜拳也是可以的】
【…麻烦把我的干劲还回来】
【还不了,我已经收到了。现在,从这里选一张翻过来放到圆形中央。数字大的一方获胜。胜者就获得权利】
【什么权利?】
【发问真实还是挑战的权利。说起来玩几次呢,十次吧。先选牌吧】
按照指示,我选了一张翻过来。方片8.
【数字一样花色不同怎么办?】
【够麻烦的那时候重新选牌。刚才也说了,这个规则是临时想的和游戏本质没有关系】
这次她喝着梅酒翻过牌。红心11.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局面应该是对我不利,不禁警惕起来。
【赢了!我就有了权利呐。现在开始我说【真实还是挑战】,你先说【真实】。好,开始,真实还是挑战?】
【真实…然后?】
【好第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可爱?】
【……突然说什么啊你?】
【这是【真实还是挑战】的游戏哦?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选【挑战】。选挑战的话,就必须做我指定的事。真实还是挑战,必须要选择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恶魔游戏啊】
【呼,刚才也说了,途中不能退出。你自己也答应了不是?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哦?】
一脸得意的她又端起了酒,我可不想露出后悔的表情让她更加得意忘形,还是一以贯之的漠然。
不,不能这么早放弃。一定还有突破口。
【真的有这种游戏吗?不是你刚才想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刚才说的可是中途不退出游戏,这样就没犯规了】
【很抱歉。你觉得我是这么心软的人吗?】
【觉得】
【呼呼,这个游戏是在很多电影里都登场过的游戏哦。之前看电影的时候我可是特意调查过。特意又强调一遍不会退出游戏的声明谢谢了-】
咕咕咕咕咕只能让人觉得是魔界生物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明显寄宿着邪气。
看起来我是又中计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过于违反公序良俗的真实和挑战都是不允许的,啊,还有工口的也不算哦,你注意点呐】
【烦人,白痴!】
【好过分-!】
她饮尽杯子里剩的酒,倒了第三杯。脸上一直保持着笑意大概是酒上心了。我也是刚刚开始脸感到发热。
【恩,那首先我的问题是,你觉得我们班里最可爱的是谁】
【我不看外表判断人的】
【不是一定和人格有关系,就是你觉得谁长的可爱】
【……】
【不回答的话,挑战的场合,我可不会留情哦】
我只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可能是伤害更小的,没办法,我选了真实。
【那个女孩子,很漂亮。那个,数学很好的女孩子】
【啊-!HINA是吧!那个女生有八分之一德国血统。嘿,原来喜欢那样的啊。HINA虽然很漂亮但好像一直没男朋友的样子,我要是男生说不定也选HINA。眼光不错呐!】
【和你意见一样就叫眼光不错的话,你还真是相当自我诶】
酒的味道,已经渐渐变淡了。
又在她的号令下选牌。还有九次。中途还不能退出,我祈祷剩下所有质问的机会都到我这来。但,偏偏这种时候,我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我是红桃2,她是方块6。
【耶,老天果然是站在善良的女生这边的】
【我突然不相信神了】
【真实还是挑战?】
【…真实】
【班里HINA第一的话,看外表我是第几?】
【……限于我能记得长相的人里,第三】
想借点酒力的我又是一口后,她也同时把酒杯伸到嘴边,比我还要大口。
【啊-,自己来问真是太难为情了!没想到【好朋友】君这么干脆的回答,更难为情了!】
【只是想快点结束。所以,不做挣扎了】
酒的原因吧,她的脸红起来。
【【好朋友】君,别急嘛,夜还长的很】
【是啊,讨厌的时间就是会觉得很长】
【我可是觉得很开心唷】
这么说着,她把梅酒又斟满了两个杯子。苏打已经没有了,纯正的梅酒溢满杯中。还没喝,光那股味道几乎已经醉人。
【这样啊-,我是第三可爱的那,诶嘿嘿嘿】
【好了,快选牌。我是,方块12】
【不想玩的更尽兴一点?来了,呜啊,红心2】
一副不甘的表情让我安心了。这场游戏里我能做到的最大抵抗就是在十次中尽可能多的击溃她的计划。并且发誓十次结束后再也不会参加她所谓的以游戏为名的东西里了。
【【好朋友】君,快说啊】
【啊啊,真实还是挑战?】
【真实!】
【诶,这样的话,那】
想知道她的什么呢,答案很快浮现在脑海。
关于她想知道的东西,除此无他。
【好,决定了!】
【好紧张呐!】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诶,就这么简单?我都已经做好回答三围的准备了】
【闭嘴白痴!】
【好过分!】
她开心的仰头大笑。当然,我质问的目的,不是想听她不甚明了的记忆。我想知道的是,她这样的人是如何形成的。影响周围的人,被周围人影响,和我正相反的她形成的过程是我所想知道的。
理由很简单,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和她两个个性的成立,两个个体之间究竟相隔了怎样的人生历程。一步走错,是不是我就变成了现在她这样,对此我很在意。
【小时候啊,总之给我的定性就是不安分】
【不难想象】
【你也觉得吧?小学的时候女生发育比较快是吧,我就曾经和班里最大块的男生干过架。东西也破坏过,简直就是问题儿童】
原来如此,身材的大小可能和本人的性质有关联。我从以前身体就又弱又小。说不定因为这样才变成内向的人。
【够了吗?】
【够了,接着来吧】
那之后,看起来神明是站在真正的好孩子这边的,我豪取五连胜。开始游戏时得意洋洋的她去哪儿了,连带胰脏一起被神明抛弃的她,每输一次就大口喝酒,脸色变得不好起来。不,正确来说听到我问题的时候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还剩下两局的时候,她已经满脸通红噘着嘴,完全卧在了沙发上。简直想在撒娇一样。
而接下来,则是被她反问【这是在面试吗?】的五回问题和答案。
【持续最长的兴趣是?】
【要说的话电影一直都爱看哦】
【最尊敬的名人和理由?】
【杉原千畝!给犹太人发签证的那个人。贯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实在是太厉害了!】
【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长处是和大家都能玩得来,短处太多说不过来,注意力散漫吧】
【迄今为止最高兴的事情?】
【呜呼,能遇见你吧!嘿嘿】
【除去胰脏的事情,至今最难过的事情?】
【一直在身边的狗中学时候死了的事情吧….那个,这是在面试吗?】
我还是一副平静的面孔【不,游戏】这样回应。她眉目已经湿润的大叫道【多问点有意思的事情嘛!!】。然后,又端起一杯酒喝光。
【你也喝嘛】
不带好意的眼神面向这边,为了尽量不碰到醉酒人的逆鳞,我也端起了酒杯。所以虽然我也灌了不少,但牌技还是在她之上的。
【剩下两回,我选了哦,梅花11】
【诶-!怎么会这么强-,真是的-】
心底发出的悲鸣后悔夹杂着气愤的叹息,她也翻过了牌。看到她的数字,我的背后开始流汗了。
黑桃13,国王。
【终于赢了-!!…诶?】
伴随着欢声同时站起来的她酒力好像上了脚,踉跄着摔倒在沙发上。意识到自己身体异样的她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呐,【好朋友】君,虽然很抱歉,我这次问题和命令都会说,你从里面选可以吗?】
【终于露出本性了吧,问题先不算,这说的难听点就是命令对吧】
【啊啊,是是,真实和挑战呐】
【嘛,规则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来-了,真实还是挑战。真实的话,举出我可爱的三个地方。挑战的话,把我运到床上去】
还没等她说完。我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这种场合,即使选择真实,也早晚要把她挪到床上去,还不如直接把这事了了算了。而且真实的问题也太恶意了。
站起身来突然涌上一股体重变轻的错觉。靠近她坐的沙发。她在咔咔咔的笑。酒力好像已经上脑了。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不笑了。
【手,什么意思?】
【给你搭把手啊,来起来吧】
【恩-恩,站不了,我脚上完全使不上劲】
她的唇角悄然上扬。
【我说的可是【运】哦】
【……】
【别站着啊,背也行啊,或者是公主(注:公主抱没说完),呀!】
在她说出那个难为情的名称之前,双手穿过她背部和膝盖下方抬起来。即使如瘦弱的我也有抱她几米的力量。这时候可不能犹豫。没关系的,我现在是喝醉了,多少的羞耻感,在睡一觉后也会烟消云散了。
在她表现出任何反应之前,把她往床上一放。热意,从手臂中倏忽滑走。她吃惊的表情仿佛凝固一样。酒和运动的关系一边喘着粗气看向她,马上笑颜就从脸上绽开,咳咳咳咳像是蝙蝠一样的笑声。
【吓了我一跳呐,谢谢!】
说着,她缓慢移动到大床的左面一侧躺下来。我的意思是就那样睡着了不是很好嘛,事实是她两只手臂拍着床的同时,呜呼呼的笑起来了。似乎还没放弃最后的游戏。
我决定了。
【那,最后了。这次特别我来帮你翻牌。你就说哪一边就好了】
【恩-,就我杯子放的那边上吧】
她不再喧闹,两手空空的手臂只是自然的落在了床上。
还站着的我,翻开和少量梅酒的杯子边缘接触的扑克。
梅花7。
【呜啊-,biun】
【你是想说微妙吗?】(注:biu,微妙的日本发音加n,多为年轻人使用)
【唔嗯,biunbiun】
无视连发【biunbiun】的她,我看着一圈牌准备选嘴壶一张。这种时候虽然有人会慢慢考虑再选择,这无疑是错误的。条件都是一样的话,那就全凭运气了。这时候干脆一点反而不会出大的差池。
我随便地,从中拿出一张,尽可能摒除杂念,翻过来。
我抽的牌是。
【多少-?】
【……6】
这种时候,我诚实,笨拙,不会撒谎。做个能把棋盘掀翻的人虽然轻松多了,但我不想那样,也做不到那样。
【赢-了-,恩要怎么办呢?】
说完她沉默了。我觉得自己好像等待死刑执行的囚犯,站着等待她的问题。
昏暗的室内,久违的静寂。高级房间的原因吧,外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也没有两侧房屋流泻出来的声音。自己呼吸和心脏的声音,醉意中格外清晰。她的一呼一吸,也宛如慢动作。宛若睡息一样之上的眼睛却睁得大大,望着不甚明了的天花板。
我无聊的看向窗帘外。繁华的大街上仍然流光溢彩,不夜城,不夜城。
【真实还是挑战?】
背后而来突然的语言,她好像终于有了想定一样,祈祷着尽可能给自己身心造成最低伤害的同时,就背对着她回答道。
【真实】
深呼吸,空气的流动隐约可见,她发出今晚最后的问题。
【我】
【…】
【如果我说,其实对死非常非常恐怖,你相信吗?】
我没说话,转过身来。
她的声音,太过于沉静,几乎让心脏冻结。脱离冷气的挣扎,更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活着,我转过了身。
应该感到我的视线了吧,她却还是看着天花板,似乎是不打算再说任何话了。
真心,的吗。我捉摸不到她的真意。真心话的话,也不奇怪。玩笑话,也不奇怪。真心的话,该怎么回答。玩笑的话,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
像是嗤笑我贫乏的想象力一样,内心深处的怪物,又开始了呼吸。
不敢踏前一步的我,和自己意志宛若完全无关一样张开了嘴。
【挑战…】
【……】
我的选择,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天花板,对我下达了命令。
【你也睡在床上,反抗和反驳均无效】
她再次的【biun】这次已经哼出了歌。
虽然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果然,我是做不出掀翻棋盘的事情。
关上灯,背对她躺下,只是等待着睡魔的来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床铺,不时随她的翻身而摇晃。仿若无法共有的心一样。
硕大的床铺,即使两个人都仰睡也有大片空余。
我们是纯洁的。
纯洁,纯粹。
没人,会原谅我。
我和她同时以同样的理由睁开眼睛。
早晨八点,手机的铃音开始不绝于耳。从床上起身把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没有任何来电。也就是说是她的电话,所以从沙发上拿过来地给她。睡眼惺忪的她打开翻盖式的电话,放在耳边。
迅速的,即使站的远远的我,也听到了从电话中传出的咆哮。
【樱良!!!!!你现在在哪儿!】
她皱起眉头稍稍把电话拿开耳边。等对方冷静下来才又放到耳边。
【早上好-,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稍稍困惑的样子,她把我们现在脚下的县名告诉对方。对方明显震惊了一下。
【等,为什么你会在哪儿,你对父母撒谎说和我去旅行了对吧!】
由此,知道了打电话的是亲友同学。和急成一团的亲友正相反,她悠闲的打着哈气。
【怎么知道的?】
【早晨PTA(注: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家长学老师联络协会)有事就通过联络网来通知,你家之后就是我家对吧!你妈电话打来了,接电话的是我,好不容易给混过去了】
【蒙混过去了啊,不愧是gongzi。多谢了。怎么做到的呐?】
【装成我姐,喂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骗父母去那种地方?】
【…恩-】
【而且,真的想去的话不用撒谎啊就去好了啊。我也会跟着的】
【啊-,说好了哦,暑假就去哪个地方吧。Gongzi学校部里的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我要看一下日历再跟你说-,喂现在不是在说这个!!】
鲜活的顺势吐槽(注:接着白目人说的话,然后在进行吐槽,定式为【是是,这样xxxx,才不是!!】)也清晰的传到我耳里。安静的室内,即使是通常声音的通话,大致内容还是听得见的。我洗脸,刷牙的同时聆听着。牙膏比家里用的薄荷劲儿还要大。
【你以为你是临死前的猫,一个人跑的远远地啊!】
笑不出的玩笑,这么想着的同时,她的回答却让人更笑不出来,但却是事实。
【不是一个人啦】
她用那双因为昨晚的酒而充血的眼睛,充满趣意的看了我一眼。本来想抱着头,奈何两手被牙刷和杯子占满了。
【不是,一个人?诶,和谁…男朋友?】
【不是啦,你知道我和他早分了!】
【那是谁?】
【【好朋友】君】
电话口,顿时沉默。我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情绪下刷着牙。
【你这家伙,诶?!】
【听我解释,gongzi】
【……】
【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也许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关于这件事一定会向gongzi说明的,所以即使现在不明白,也请
原谅我。而且,希望gongzi能替我保密】
【……】
不觉间语调变得认真的她的话语,让亲友同学疑惑了。当然了。毕竟是把亲友放在一边,和不甚了解的同学跑去旅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的亲友同学。她那电话的手似乎有些颤抖。很快,对面再次传来声音。
【……明白了】
【谢谢,gongzi】
【有条件的】
【什么啦】
【平安无事的回来,给我买礼物。暑假跟我去旅行。还有替我向【和亲友保持不可解关系的同学】君带话,樱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唔哈哈哈,明白了】
数句寒暄之后,她挂断了电话。我漱了口坐在昨天被她占据的沙发上。收拾桌上散乱的扑克时,床上的她在抚平凌乱的长发。
【有这么个为你着想的朋友真好诶】
【真的!啊,听到了吗,gongzi好像要杀你唷】
【那是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拜托你好好跟她说明我什么事都没做】
【公主抱呢?】
【嘿-,叫这个名字啊,我那时候可是内心扮演成在搬家的感觉】
【我觉得gongzi不会管你怎么想呐】
等她洗完澡完全清醒了之后,我们下宾馆的一楼用早餐。
早餐是豪华的自助餐,不愧是宾馆。我主要取了鱼和汤豆腐的和食形式的食物。先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待后,她拿了超多量的食物过来了。说着【早晨一定要吃饱】,结果剩了三分之一的程度,让我吃了。吃的时候,我就计划性的问题好好给她上了一堂课。
回到房间后我烧水泡上咖啡,她泡了红茶。坐在昨天同样的地方看着早间电视节目稍事休息。炫目的阳光射入的平和的空间里,二人似乎都忘了昨天最后的问题。
【今天的予定是?】
这么问道后,她精神抖擞的站起来走向自己蓝色的背包,从里面拿出记事本。里面好像夹着新干线的车票。
【新干线是两点半,之前有时间吃午饭和买礼物。那之前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你说就行了】
悠闲的办理完退房在服务员的鞠躬中,她的判断下我们坐上巴士朝向有名的购物中心。像是环抱河岸一样建起的那里从日用品到剧场无所不包的复合型商业设施,作为观光点吸引了大批外国人。到了一看果真是印象深刻,地标中的地标。
壮大而复杂的空间让我们一时不知往哪走,暂且乱逛的时候,就正巧碰上打扮成小丑模样的街头艺人在水边的空地上进行表演,我们也就顺势融入观客之中。
二十分钟左右的表演的确有趣,终演后小丑滑稽的开始【祈求】【赏钱】,我投了符合高中生的一百元(合人民币5元)。她一脸高兴的往帽子里投了伍佰元。
【真好看呐-,【好朋友】君也去当街头艺人试试呐】
【你跟谁说话呢。把陌生的他人卷入其中的系统性工作我是做不来。所以了那个人真的是很厉害】
【这样啊真遗憾。那我自己来吧。啊,忘记了,马上就要死了呐】
【就是为了说这话才铺垫了那么多吧?不是还有一年吗,好好练的话即使到不了特别厉害,一般演出还是能胜任的吧】
我的建议下,她瞬间绽放出笑颜。为感染周围人而生的笑颜。
【确实呐!说干就干吧!】
在未来的展望下兴奋的她,在大楼里的某个魔术店买了不少练习用品。买的时候,她让我呆在店外。说是之后会向我展示,现在一起选就没有意义了。没办法,我和貌似小学生的孩子望着店口放映的魔术物品的电视广告发呆。
【啊-,这样我也能向流星一样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的传说中的魔术师被人们传颂啦】
【如果你是惊世天才的话,也许吧】
【我的一年有大家五年的价值,一定可以的。敬请期待吧】
【不是你说人一天的价值都是一样的嘛?】
她好像真的干劲满满的样子,表情也比平时更加生动。期间的长短不算,所谓的目标的确是能让人闪闪发光的东西。而站在我旁边她的闪耀看起来就更加耀眼了吧。
和闪耀的她在大楼里到处逛着,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买了几件衣服。算是可爱的T恤和裙子拿在手里一一寻求我的意见,但我怎么会知道女孩子的潮流,只能说着【和你很配】这种说不上褒奖也说不上贬低的语言。不可思议的是她听后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也算是让我安心了。【和你很配】也不算是说谎,所以我也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途中去了卖奥特曼周边的商铺,她送给我骨头组建的恐龙一样的怪兽玩具作为礼物,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我问她后,【和你很配】这么说道,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作为回礼我也送给他奥特曼的玩具,还是那句【和你很配】,她还是一样的开心。
百元的玩具套在手指上(注:玩具下方有孔可以套入手指进行表演),吃过冰激凌后,我们朝着车站赶去。
到达车站时正好是正午,才吃过冰激凌的我们决定先去买礼物。车站内一大片区域专门开辟为特产店,把她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一边不断进行着试吃,她买了给家人的点心和特产鱼子,买了给朋友的点心。我也姑且给自己买了连续数年被【世界视频品质评鉴大会】评为金奖的点心。给家里人说是在朋友家住,礼物当然也没理由买。虽然非常非常遗憾,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
在和昨天不一样的拉面店吃了拉面,悠闲的我们在咖啡店喝了茶之后坐上新干线。即使如我也对旅程的结束有点感伤。
比起完全沉浸在过去中的我,她显然目光更长远。
【下次再去呗,下次应该是冬天了吧】
在窗边的座位眺望外面景色的同时她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都到这个份上了就诚实的回答吧。
【是啊,好像不错的样子】
【诶诶诶,怎么突然诚实。这次很开心吧?】
【唔嗯,很开心】
很开心。真心的很开心。繁忙两亲的放任主义的成长下,对于当然不会有朋友的我,久违的远行比想象还要快乐的多。
她突然一副惊讶的面孔看着我后,马上回到往日的笑颜但倏忽狠狠的抓住我胳膊。我怯怯的,不知她要干什么。许是意识到我的心情,她不好意思一样连忙把手抽了回来小声说着【抱歉】。
【怎么了,准备强行把我胰脏抢过来吗?】
【不是啦,只是少见你这么诚实我有点激动了。唔嗯,我也非常非常开心哦。谢谢你,能跟我一起来。下次去哪儿呢。我想的是北边呐。好好感受一下寒冷】
【为什么这么喜欢自虐呢。我不喜欢冷,下次要去比这次更南的地方】
【真是的-,真的和你合不来呐~】
开着一脸开心鼓起腮帮子的她,我打开给自己买的点心,和她分着,馒头类的点心在我们嘴中嘎巴作响。黄油味道的,实在是很香甜。
到达我们住的地域的时候,夏日的天空开始渐次染上群青色。坐电车一起到共通最近的站,那之后两人骑着自行车到学校附近,还是在那个岔道口分别。我和她,反正周一来还会见面的道别时也没有煽情就各自踏上归路。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还没回来。我认真的洗手漱口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后,睡意一下就涌了上来。疲惫还是睡眠不足呢,这么想着就睡着了。
晚饭时被母亲叫起来,吃着炒面看电视。经常听到说,【回家的路就是远足】(注:日本小学生时常用训语,督促学生回家路上也要像远足一样保持注意,尽早,安全的回家),但我现在知道了【回到家像往常一样吃饭之前就是远足】。我,回到了日常。
周末的两天,没有来自她的任何联络。我还像往常一样躲在自己房间里看书,中午一个人走到超市买冰棒。平静的两天后,周日的晚上,我意识到了。
我,在等她的讯息。
周一,到学校后,我和她远出的事实已经传遍班级。
不知和这是否有关系,我在学校的穿的鞋子,被发现在垃圾箱中。
而且,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样子。